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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之堇年-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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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的注视着被曹操星夜召来的许褚大步迎前马车,冷漠的注视着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门徐徐打开,冷漠的注视着车里的人弯腰走了出来……。
那是怎样的震惊,甚至超过了第一次在铜雀台上初见她时的激荡,司马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觉得为了拨得她的一笑,自己能够做任何的事,那是一种比恐惧更加深刻的恐惧,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女子浅薄的美貌所打败。
收敛了心神,目光仍然忍不住被她所吸引,她比自己记忆中更加动人,云髻高耸,长长的珠链缠绕其间,在髻后长长的垂落,末端硕大的红宝石,落在银狐貂皮之上,仿佛一汪血色的湖泊。
“步儿,”许褚含笑呼唤,对于这位以勇猛著称的虎将而言,他面上的笑容柔和得令他不像铁血战场的将军,“你回来了。”
看那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柔和的垂下首,温柔的注视着依在膝下的一对女儿,两岁多的女孩儿,梳着小小的发髻,插着两根玉钗,长裙逶迤在地,披着小小的狠狐貂皮,玉雪可爱。
“娘,鞋带散了,”站在她左侧的女孩儿抬起腿,嘟着嘴,“娘,帮育儿系好。”
于是,那个艳光倾动天下的女子优雅的蹲下身来,就那样的伏在尘埃之中,貂皮如同盛放的百合散落,司马懿莫明的觉得心酸,心中突然浮出一丝没来由的恨,她本应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如同却坠落红尘,难道不是那个孩子的错吗?
“步儿……。”
曹操负手走出大帐,高高的站在木台之上,俯视着台下的众人,他的声音大得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伏在尘埃中的女子娉婷的起身,微笑着仰首,曹操威风凛凛的走下木台,“我等了你许久,你终是回来了。”
回来了?又是回来了,在他们心中,她始终是他们的亲人,耳中传来女孩儿稚嫩的声音,细小得仿佛充满了恐惧,“娘,他是谁?”
“是爷爷,”惊恐的抬起首,却见曹操面色如常,仿佛已然默认了这个称呼,“班儿、育儿,向爷爷行礼。”
两个孩子听话的敛袖向曹操行礼,神态可爱得令人心颤,“起来吧天儿太冷,进帐去吧”
帐帘高挑,即使站在营门旁,帐内的一切都一览无余,这是为了避嫌吧,站在木台上,听曹操谈笑风生,他似乎许久都无此刻般欢喜,曹丕一直都未出现,司马懿不由大感惊讶,在他的预想之中,曹丕此时不仅应该已经出现,还应该满面疯狂的惊喜。
等了许久,曹丕都未出现,司马懿微觉诧异,目光从大帐移向营地,冷月孤星,黑色的木制栅栏上堆着残雪,巡营的军士执着火把悠缓的穿过营地,此情此景,孤清得直令司马懿觉得心酸。
“娘,”孩子的声音似乎要被寒风淹没,“爹爹呢?我想爹爹了。”
看那女子穿着雪白的貂皮长衣,披着厚厚的狐皮斗篷,优雅的坐在木台最高的那一级台阶之上,那两个孩子便藏身于长衣与斗篷之后,只露出顽皮的眼眸骨碌碌的转动,不住口的追问孙权的下落,想是惊诧置身于今日这般陌生的环境之中。
女子笑而不答,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两个孩子凝脂一般的雪脸,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静夜里,笛声如诉如泣,不由得听得痴了过去,负手站在营帐后,一动不动。
那是多么美妙而空灵的笛声,思绪在笛声的牵引之下,悠然飘向了远方,在这刹那,从前那些欢喜的日子一一浮现在眼前,禁不住满面微笑,禁不住连眼睛都笑得弯若新月。
匆匆的脚步声从营地深处传来,曹丕满头大汗引着无数推着大车的壮汉走向大帐,他终是出现了,司马懿上前一步,曹丕已经走到木台之下,月光落在他的眉梢,如梦如幻,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喜悦,充满了无法描述的憧憬与期待,明明那个人就在木台顶端,他的神情当中却有一丝狂热的期盼。
飞步从帐后走出,远远的跟随在曹丕身后上了木台,此时笛声已停,那女子的目光自头顶落下,虽然明明知道她并未注视自己,司马懿的心仍然忍不住激烈的跳动,“步儿,你回来了。”
曹丕的声音颤抖,蕴藏着巨大的欢喜,说完一句话,他便呆呆的站在距离步儿三极台阶下,仿佛在品味此时的喜欢一般,“你来了,魏王太累了,他正在帐中歇息。”
语气平淡得令人觉得她似乎从未离开,过了片刻,曹丕淡笑道:“是啊我虽然知道你近日便会前来,但我要送你的礼物还未准备好,我一早儿便出营去催促,但终是晚了,此时才回到营中。”
“坐吧”步儿小心翼翼的向木台旁移动,微笑着示意身侧,“看你满头的大汗,想是极累了,坐在这里歇歇吧”
看曹丕战战兢兢的坐下,步儿从袖中取出一面绢巾,“擦擦汗吧许久未见,这些时日,你好吗?”
又是这句问话,与数年前相较,此时的语气不知真诚了几许,曹丕镇定自若,“身子还好,只是偶尔还在咳嗽,魏王立我为世子,许多的事务缠身,却是许久没有写文了。”
这般娓娓的讲述,曹丕面带微笑,只从他颤抖的膝盖看出他内心的激动,步儿仰起首,眯着眼睛注视着天边的冷月,曹丕面上的笑容在注视步儿怀里好奇的凝视着他的两个孩儿时微微一滞,“步儿呢?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九章第二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二)
第九章第二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二)
寒风中,他们谈话的声音时断时续,司马懿听曹丕缓缓的讲述着他如何在许昌维护曹冲的坟墓,那女子专注得仿佛世间只余下曹丕一般,相隔得这般久,曹冲在她心里仍然鲜活如初吧细细想来,孙权也真真的可怜,但他比曹丕幸运,至少他得到了那个人。
“谢谢你,”步儿的声音在静夜里异样的甜美,她缓缓垂首看着两个睡眼朦胧的孩子,“眨眼之间,冲弟已经走了十数年了,这些年来,每日里忙忙碌碌,却不知时日弹指即过,这些年来,我时时想起在许昌的日子,我想虽然有魏王的眷顾,总怕照顾得不周到,有你看顾,我便放心了,这些年来,想你在许昌也过得不易。”
清晰的看见曹丕面上的感动,司马懿心中暗叫不好,只听数句,便领教了她的心计,明明她在怀念曹冲,却令曹丕觉得她也在关怀他,难怪曹丕如此激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爹爹去了,”说到此,步儿垂下眼眸,面上浮出悲伤,曹丕面上的激动随之消散,也浮出一丝悲伤,“我当时便站在他身后,我看着爹爹倒下,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我想,连爹爹也要走了,连爹爹也不要我了……。”
曹丕满面的激动,仿佛想要表白心意,步儿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来,“爹爹临终之前对我说,无论他在何处,他都会保护我的,爹爹从不骗我,我便相信了,现在才觉得我傻。”
缓缓转过身,司马懿知道她并未完全将鲁肃临终之言道出,她之所以说这番话,只是为了让曹丕相信,她需要人保护,她需要曹丕变成她手中的利器,真真的厉害,温言软语,曹丕定然受骗,即使过后醒悟,想必只要她朱唇轻启,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这女子如此厉害,难怪连诸葛亮都是裙下之臣。
“步儿,”曹丕的语气听上去即使只是呼唤她的名字,对他也是一种幸福,“若你过得不好,随我们一同回许昌可好?”
不好?冷眼看去,那女子头上的珠链、发钗,身上的华服,腰间的丝绦、身上的银狐皮毛,那一样不是价值不菲?孙老夫人如此厌她,孙权竟然逆母命娶了她,为了她,连关羽都杀了,她怎会过得不好?
“夜深了,”步儿小心翼翼的摇醒两个睡眼朦胧的孩儿,转首对曹丕嫣然而笑,“我们去歇息了。”
许褚领着重兵将木台团团围住,除了步儿带来的两个侍女和平素侍候曹操的姬妾外,台上再无旁人,看曹丕站在台下,背影一如当年步儿与孙权成亲那几日,曹操冷漠的转过头,吩咐下放下帐帘,“仲达,你觉得步儿变了吗?”
“魏王是指容貌还是旁的?”司马懿恭敬的垂手而立,“若说容貌,臣觉得这世间罕有女子如孙夫人一般美貌动人,若魏指的是旁的,那么臣觉得这世间也罕有人能与她匹敌。”
“可惜、可叹,”曹操长声叹息,他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之上,“仲达,我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错了便是错了,唯有一件事,我始终在犹豫,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错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没错,听你这般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错了。”
错了吗?司马懿淡然一笑,其实这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事,因为如果他留下那个女子,许昌定然腥风血雨,正要回话,曹操突然笑道:“可惜了,如果步儿是个男子,这世上有谁会是她的对手?可惜了……。”
的确可惜了,但如果这女子是男子,她还能活着吗?也许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便已经除去她了,“仲达,在这世间之上,你有最爱的人吗?当你一想到他,就觉得你有无穷无尽的勇气,那勇气能够令你与整个世道为敌,你也不会恐惧。”
有这样的人吗?也许是自己的孩子吧可是世道险恶,自己又能为了谁与整个世道为敌呢?“魏王说的是冲少与步儿姑娘吗?”
“你错了,”曹操睁开眼睛,“这世上我唯一爱的人是冲儿,至于步儿……,呵呵,若她是男子,我定会杀了她的,在我心里,她如我的孩子般亲切,可惜她不是,可惜啊”
待曹操陷入沉睡,司马懿缓缓退到帐外,此时曹丕已经在木台最低一级台阶上坐下,满面淡笑的注视着夜空,沉吟片刻,慢慢走到他身旁,“世子,夜已深沉,还不回帐歇息吗?”
“不,”曹丕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等她,我这心里有许多的话要对她说。”
“世子何需如此?明日天亮之时便能见到孙夫人了,”司马懿想到适才曹操所说的话,心中感慨,若曹丕知道曹操那般看待孙夫人,他又当如何呢?“更何况魏王如此安排,就是不想令人误解,若世子彻夜坐在这里,于孙夫人的名声……。”
犹豫片刻,曹丕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回帐等候便是。”
看他举步要走,司马懿低声道:“世子,在魏王心中,孙夫人始终是外人,有的话该说则说,有的话不当讲世子绝对不要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丕紧锁着眉,满面疑惑,“你的意思是……。”
“世子是聪明人,”司马懿淡然一笑,快步走到曹丕身后,“魏王是英雄,英雄气慨,本不应儿女情长,世子可知道此次魏王定要见孙夫人的用意吗?”
“我不知道,”曹丕断然转过身,满面的愤慨,“我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看步儿的,与我有何干系?”
天色微明,步儿便已起身,梳洗过后,又着侍女为鲁班、鲁育梳洗,刚刚穿戴整齐,便听许褚在帐外道:“步儿,魏王等你一同用早膳。”
相对而坐,曹操微笑着注视步儿柔声呵护两个孩儿,看他满面感慨,似乎在叹息光荫如梭,“步儿,这些都是你从前在许昌最爱之物,此次出征,我特意命人随军带来,也不知你还有没有机回许昌去。”
见步儿侧首浅笑,并不作答,曹操轻声叹息,转首看见曹丕满面春风的走进帐中,待他躬身行礼,曹操淡笑道:“此处相隔三里便是一座小镇,你今日无事,陪步儿到那小镇游玩吧”
注视着步儿在许褚的护送下离开营地,曹操转过身,满面的黯然,看他这般的神情,司马懿突然觉得自己中计了,他昨日对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告诉曹丕,令曹丕愤怒,令曹丕在他离开之后,能够继续保护步儿,在他心里,除了曹冲,始终爱着的人还有那位孙夫人,这世间女子最大的悲哀便是色衰爱驰,今日孙权虽然待她如掌上明珠,明日呢?明日红颜消逝之后呢?真真的处心积虑。
马车驰出营门,鲁班、鲁育兴奋莫明,从车窗中探头向外查看,一眼看见曹丕,鲁班转过首,“娘,那个人是娘认识的人吗?”
“是啊娘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他了,”步儿细细的整理着鲁育的衣裙,“那个时候,娘如班儿和育儿一般年纪,随着爷爷去了许昌,认识了魏王的幼子曹冲,曹丕便是曹冲的二哥。”
“曹冲呢?”鲁育仰首对步儿甜笑,“娘认识的曹冲随魏王一同来了吗?”
手指上缠着长长的丝带,一如思绪,星眸微闭,“没有,他很早便独自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里?”鲁班缩回身子,乖乖的抱着点心坐了下来,“他和爷爷在一块儿吗?娘不是说爷爷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孩子的话如同刀一般在自己的心上细细的切割,令心不住的痉挛,强忍着心痛,甚至面上还带着笑,“是啊他们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娘,你也会去吗?”鲁育把衣角从步儿手中拉出,“娘若去了,会带着育儿一同去吗?”
策马跟随在车旁,车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曹丕知道这样的对话会令步儿怎样的心如刀割,心下大怒,禁不住转首怒瞪那两个伏在车窗上眺望风景的孩子,两个孩子一触到他凶恶的目光,吓得齐齐缩回车内。
“娘,我害怕,”两个孩子缩在步儿怀里,瑟瑟发抖,“娘,我害怕。”
知道是曹丕的目光令她们恐惧,小的时候,每每自己看到曹丕,总是觉得他阴沉的目光令人恐惧,直到此时,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他不说话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仍然觉得心底发凉。
“步儿,”许褚从另一侧递进一个油纸包,“这是今早新烤的野兔子,到那个镇还要一个时辰,你和孩子们早膳用得少,趁热吃了吧”
野兔子在记忆里那般的温馨,也只有许褚能够烤出这样的味道,步儿慢慢打开油纸包,时光倒流,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曹冲就坐在自己身侧,忍不住缓缓转过身……。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九章第三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三)
第九章第三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三)
江边的小镇,虽说战乱不断,但依旧繁荣,青石的小街,人潮汹涌,许是因为北方的军队来得太多的缘故,小镇上的商贾都隐隐带着一丝北方口音,货品琳琅满目,鲁班和鲁育兴致昂然,站在捏糖人的小摊前,一步也不肯挪动。
买了两个糖人,混在人潮之中,缓缓向前走动,心中感慨,似乎许久之前,也曾在这般热闹的夜晚与曹丕同游,那应是自己离开许昌前最后一次夜游,不曾想那一次之后,想要再见竟然这般艰难。
“娘,你看,”鲁育惊讶的伸出手臂指着庙外卖艺的女子,她提着装填了炭火的火流星,飞快的舞动,转瞬之间,火流星便在她身周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光幕,火星四射,人群发出阵阵的惊呼,“娘,咱们将她买回去好吗?”
笑而不答,另一边,鲁班已紧紧抓住了双手,紧张的看着几个面目黝黑的男子当众除下下鞋袜,露出长满了厚茧的足底,接过站在一旁的人手中的粗陶大碗,仰颈将碗中的白酒吸进口中,再用力喷到平铺在青石之上的火炭上,晃动的火苗在外力催逼之下,燃烧出熊熊之势,那几个男子在众人的惊呼与紧张的注视下,悠闲的踏上火炭,慢慢的前行,待他们走过火炭,人群爆发出震天般的彩声。
眼睛仿佛都不够用了,四周都是新奇的玩艺儿,走过一条街,突听震天的嘶鸣声,抬起头,却是一头浅灰色的大象,那大象披红挂绿,就连象牙上都挂着红绸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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