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之蓝颜如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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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归海·月明的声音虽仍然温润平和，但亦有几分不自然，转开话题道：“这个龙凤烛是特制的，里面加了鲛油，不用修剪烛芯也熄灭不了……”

“什么？”我手上银剪脱手坠地，惊恐的接连后退好几步，骇然望向归海·月明道：“你说这个蜡烛中有鲛油？”

他不明所以的狐疑点头，“是的。”

我薄怒道：“为什么要放那种东西？快快拿走。”

他沉思一瞬，道：“上次给小姐送鲛灯也不要，莫非有什么避讳不成？”

我点头，道：“有，我不喜欢用尸油做成的任何东西，请不要再拿来给我。”

他微微错愕，“尸油？你是说鲛油么？”

“鲛人也是人，人的膏脂自然是尸油。”我前世看过许多描写鲛人和美人鱼的地球小说，非常喜欢这个美丽善良又备受苦难的种族，打心底讨厌不把它们当人看的任何物种。

他仲愣，沉吟道：“……我倒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鲛人早已经灭绝，一直只是个传说，所以也没想过鲛人是否是人。”

我一指燃得正旺的龙凤烛，讶然问道：“鲛人早已灭绝，那这鲛油从何而来，难道是从远古时候留下来的？”

他眸现异色，口唇微动，却呐呐未语。

我察言观色便知不对，追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他苦笑，“我以前从来没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你好像是真说对了。现在市面上的鲛油，虽然说是远古流传下来的鲛人油，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有这么多鲛油留下，实际上大多是水精灵族人的膏脂，因为他们是鲛人后裔，其油脂虽然比不上正宗鲛油可燃烧千百年，但烧个十年八年没什么问题。”

“水……水精灵族人？”我手脚发软，扶住椅背才又站稳，“水精灵族人岂不是……更是人了？”在白国迷镇时，我亲眼见过木精灵族人，除了耳朵是尖的以外，和半神族人毫无分别。

“是……”归海·月明微微垂首，不敢和我对视，“因为自小就用，一直理所当然，所以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我急怒的道：“你们……你们蓝族人竟然谋财害命杀人炼油，还当做是什么好东西广为宣传，教唆世人使用，真是……真是……灭绝人性。”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归海·月明头垂得更低，声如蚊呐的道：“但是没听说过谁为炼制鲛油而专门杀死水精灵族人，大抵都是等水精灵人死后才……”

“别说了！”我摇手，看着那两支燃得炽烈的龙凤烛，只觉心口一阵恶心，俯身干呕几乎没吐出来。

一直对蓝国人印象很好，觉得他们温和良善与世无争，没想到也会做这种欺凌弱小种族的事，人就是人，天生的劣根性不可改变。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家主请回吧。”我下逐客令，伸手拿起插着那两支龙凤烛的黄金烛台，“龙凤烛你带走，以后也再不要给我任何含有鲛油的灯烛，谢谢了。”我张口吹气，想把蜡烛吹灭，烛火却只是摇晃几下，又炽烈的燃烧起来，我鼓圆腮才想再吹，归海·月明却伸手接了过去。

他诚恳的道：“小姐说得很对，蓝人嗜用鲛油是变相助长贩卖鲛油者的气焰，除用死尸外，的确有可能在暗中用活精灵族人炼制，实在是有违天和，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用，但这对龙凤烛既然已经点燃，便不要熄灭了，新婚之夜犯忌讳不好，我拿回去燃一夜，希望小姐和大哥能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从去白国迎亲开始一直到今天花嫁游街、拜天地、闹洞房都是他假扮的归海·云开，此时听他祝福我和都算不上见过面的归海·云开天长地久，不禁觉得荒唐又讽刺。我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闻言不由微微冷笑道：“既然已经拜过天地，家主便不应再叫我小姐，也该改口了。”

他一愣，眸光闪动，沉默一瞬后神情虽然有些不自然，但仍恭敬的躬身施礼道：“是，是我疏忽了，大……大嫂。”

我点头，提裙屈膝盈盈还礼，假笑道：“小叔好，以后还要烦劳小叔继续关照。”伸手摸摸身上，只有拜堂时归海夫人送的一对作为改口费的玉镯，便从手腕上撸下来递给他道：“没事先准备红封，小叔不要怪罪，便用这对玉镯抵过吧。”

他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这对手镯是母亲送嫂子的礼物，我如何能收。”

我淡然笑道：“天下玉镯都差不多，想必母亲也不会记得每件送出去的东西，小叔竟管拿去便是，改口那能没有红利。”虽然没有明说归海夫人不会送我有标识度的祖传之物，但以他的聪明自然能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这种普通货色俯首皆是，没必要来回推脱。

他神情有丝尴尬，却还是一派温文，恭敬的接过玉镯，微笑道：“如此便多谢嫂子了。”

026　敬茶

前世今生两度为人憧憬幻想了无数次的新婚之夜，在我一个人形影相吊辗转反侧中度过。各色人各种事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搅得我头痛欲裂不能入眠。

天蒙蒙亮时，在曙光中我下定决心“昨日种种犹如昨日死，今日种种犹如今日生。”。做人要有担当，归海·云开是因我而残，我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他重新站起来。

从今天开始我便是归海·云开的妻子，归海家的大少奶奶，无论多么辛苦都要撑下去，忍无可忍从新再忍，直到归海·云开身心都完全康复，不再需要我为止。

一旦决定后，心神反而松弛下来，很快便昏睡过去，直到小六把我叫醒。

“小姐该起床了，一会要去给归海夫人敬茶，婚后第一日迟到了不好。”

“呜……再让我睡五分钟……”我翻身向里，痛苦的睁不开眼睛，觉得好像才睡了一瞬便被叫醒。

“什么是五分钟？”小六不解的动手来掀我的被子，“小姐快起来啦，否则就要迟了。可是怎么不见新姑爷，一大早的去那里了，不过这床怎这么平整，不像……那个什么……什么……”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把我彻底震醒，猛然翻身坐起。

小六惊喜异常，眼圈发红的看着我，眼神无比慈爱，好似有女初长成，“哎呀，小姐您嫁做人妇后果然不一样，居然叫了一次就起床了。”

十几岁的小丫头露出这种眼神，实在令人发冷。我不仅抱住双臂，抖了一抖，清清嗓子对小六道：“小六，其实……其实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纸终究包不住火，接下来我要和真正的归海·云开相处，根本就瞒不住跟我形影不离的小六。

听完我的讲述后，小六的反应几乎和我预料的一样。先是惊讶，然后不相信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得到确定答复后泪流满面，愤怒的要去找归海·月明理论。

我早有准备，跳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一把拉住她，说她不是知道我们为何来蓝国么，不是喜欢想嫁给归海·云开才来的，是利用他逃出白国而已，当时就是知道他是瘸子白痴也仍然会嫁来蓝国，所以现在没立场兴师问罪。让她暂时忍耐，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小六虽然点头答应，但小脸还是皱得跟苦瓜似地，一边帮我梳洗打扮一边偷偷摸眼泪，嘟嘟囔囔的骂会儿归海·月明大骗子，再抱怨会儿老天对我不公。

我虽然知道她是关心我，但仍然被其碎碎念得想夺门而逃，不由暗自庆幸没早告诉她，否则这两天非得被她唠叨死不可。

小六虽然经我百般叮咛千般嘱托，但待假扮成归海·云开的归海·月明来接我时，仍然板着一张小脸，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无视掉归海·月明和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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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主仆都是聪明人，看见小六样子便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自然不会自找没趣，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直至归海夫人处才各自挤出笑容。

此时天刚放亮，也就是地球时间早上六点多钟。

院子里却已经站满了二三等丫鬟仆妇，黑压压的人虽多，却一点声响皆无。见我们进院来，众人一起屈膝施礼，当值侯门的丫鬟忙忙打起棉门帘，恭请我们进门。大厅里亦站满了衣着光鲜的一等丫鬟仆妇嬷嬷，静悄悄的分立在两旁，看到我们忙躬身请安，动作整齐声音却不大，显然是训练有素。

我学着归海·月明的样子，微笑点头示意，随他一起走进归海夫人日常起居的暖阁内。暖阁内也已经有不少人，长史夫人坐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身后站着儿子长史·伟奇，儿媳平彤及女儿长史·晓晓，归海二夫人却没有坐，而是垂手站在左侧。

我们进去后，跟大家见完礼，便走至二夫人的下手站好，静候归海夫人出来。

房中人虽多，但呼吸可闻，站在外间的丫鬟仆妇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时间好似梦回红楼，只有在这本地球经典名著中我才感受到过这种大宅子晨起时的萧然肃穆。

我一边等一边心中狐疑，这归海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论理一个商人妇弄不出这样大的排场。因为即使在古代，通常也只有王侯府邸高官氏族才有这么多规矩，没有功名的普通商人富贾家要随意得多。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听见里间传来纷乱的环佩响和脚步声。

丫鬟们忙打起锦帘，归海·星河和一个美貌的大丫头左右搀着归海夫人，在一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众人忙躬身行礼，虽然没有跪拜但礼都行得十分到位，不敢马虎一点。连长史夫人都抬了抬身子，向其妹妹示意。

归海夫人皮肤白皙美貌如花，骤然看上去宛若三四十岁的**，架势却摆得好似红楼梦中的垂暮贾母，身边花团锦簇般的环绕着一群美貌小姐俏丽丫头，坐行之间前呼后拥声势浩大。

我虽然颇不以为然，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分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随着众人规规矩矩的行完礼，又和归海·月明一起上前重新给归海夫人磕头。

归海夫人看着和我并排而跪的归海·月明满眼不悦，望向我的眼神更加厌恶，面上却只是淡淡的挥手让我们起来。

她虽然示意免礼，归海·月明却依足婚后第一天问安规矩磕了三个响头，我即使不愿意也只好随着归海·月明叩下去，他撞地有声，我也不好意思敷衍了事，只好也碰出声响，三个头磕完只觉头昏眼花脑门生痛。心中不禁腹诽他多此一举，他和归海夫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在做戏，还这样卖力做什么。

磕完头站起，我眼瞳还呈漩涡形，便有嬷嬷端上备好的喜茶，暗示我去给归海夫人敬媳妇儿茶。

我只好再次跪下，双手捧茶举过头顶，恭声道：“母亲请喝茶。”

归海家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子女都要叫归海夫人为母亲，亲生母亲称之为娘或者姨娘。具体如何称呼还有讲究，如归海·云开是在二夫人自己带大的，他便称二夫人为娘，而归海·星河是在归海夫人身边长大的，便称二夫人为姨娘。

搀着归海夫人进来的那个美貌大丫鬟代为把茶接过去递给归海夫人，归海夫人拿起茶只略微沾了沾唇，便重又递与那丫鬟。这又有讲究，新媳妇儿敬茶，婆婆或者大房喝得越多表示越认同，喝得越少表示越不满意，不喝表示完全不承认其身份。

“赏。”归海夫人面无表情惜字如金，挥手让随侍的嬷嬷递给我一对银镶玉钗。

银钗入目，众人齐皆变色。

原来七色古例，正妻敬茶赐金镶玉饰，影妻敬茶赐银镶玉饰，但随着七色帝国的分崩瓦解，已经没有多少人再遵循这个规矩。现新媳妇敬茶，婆婆一般都随意送几样首饰头面，只有不得大房喜欢的妾室进门，才会被正妻赏银饰立威。

我胜在无知者无畏，完全不知道这些规矩，笑容依旧神色不变的谢过归海夫人，双手接过转让小六收好。

虽看见小六的脸色红中泛黑极其不好，但以为她还是因为归海·月明假扮归海·云开的那件事生气，所以也没理会，又接过一杯茶敬给二夫人。

二夫人还不知道归海·月明已经告知我真相，眼中又是担忧又是愧疚，还带着几丝怯意，忙忙接过茶碗一口喝尽，打赏更是丰厚，送了我一整套翡翠头面。

长史夫人喝了一口茶，送了双成色普通的玉镯，长史·伟奇夫妇送了一朵珠花。我又送了两个小姑一人一个大红封，终于结束敬茶改口这个环节，也表示我的新身份得到正式认同。

027　维护

长史夫人喝了一口茶，送了双成色普通的玉镯，长史·伟奇夫妇送了一朵珠花。我又送了两个小姑一人一个大红封，终于结束敬茶改口这个环节，也表示我的新身份得到正式认同。

一时便有小丫头进来禀报，早餐已经摆好，请归海夫人等去用餐。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归海夫人转移阵地，来到摆饭的偏厅。众人落座，独我和表嫂平彤不行，要伺候各自的婆婆吃饭。本来作为妾室的二夫人也是不能坐的，但据说因为儿子归海·云开争气，自其考上武状元那天起，原归海家主特命二夫人不用再守这些规矩，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饭，这才结束了儿女吃饭娘站着的时代。

我虽没伺候过谁吃饭，但这么简单的工种自然难不倒我，假作恭敬垂头，其实在偷眼看着平彤怎么做，有样学样的效仿她为归海夫人摆好碗筷，然后在丫鬟的提示下把归海夫人爱吃的东西摆在她近旁，再看着她眼色行事，她目光望向那个食盘菜碟，便夹一两筷子放在小碟上送至她面前，间或还要照顾到二夫人和假夫君归海·月明的需求，比如换个碟添碗饭什么的。

我面上微笑，心底却已把这万恶的旧社会骂了千万遍，若非决意要帮归海·云开重新站起来，早甩袖子走人了。她们坐着我站着，她们吃饭我看着，简直就是虐待，要是在地球都可以告她们，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了。

好不容易伺候完早饭，又随侍回到起居室喝茶说闲话，直到归海夫人说乏了，才跟着诸人一起告退。循例，儿媳要给婆婆晨昏请安，伺候早晚饭，只中饭可以各吃各的。

出了归海夫人的院子，我才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腰酸腿软比打一场仗还累。

走在我身边的归海·月明适时低声道：“近来家中事多，母亲心情不太好，簪子的事你……嫂子别在意，都怪我疏忽，没有事先问过母亲准备了什么礼物，才令嫂子受此委屈。”

我茫然不解的问道：“簪子怎么了，什么委屈？”我是真不知道七色关于银簪金簪的规矩，虽然穿越来两年了，但大多时间在疲于奔命挣扎求存，有点空暇也是找史书律法什么的来看，以求多了解这个异世的过往，根本没想过要研究这些婚礼习俗，总觉得离我太远与我无关。

“嫂子？嫂子，你……你叫小姐什么？”跟在我们身后的小六耳尖，气得几乎没跳起来，两眼冒火不管不顾的道：“你……你也真好意思叫，我们小姐受的委屈只簪子这一件么，新姑爷！”

“小六住嘴！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我急回首喝斥小六，怕隔墙有耳被来往的下人仆妇听到。自从回到归海府，明显能感到归海·月明扮成归海·云开时说话行事比在路上那会儿小心许多，因为府中全是熟人，一不小心便会被瞧出破绽，所以格外谨慎。此事关系到蓝国王储之争，若坏了大事，连命都会搭进去，我自然不想小六出事。

归海·月明眸现愧意，微微苦笑道：“没关系，不怪小六姑娘，都是我不好……”

伶舟不服气的插言道：“怎么能怪主子，又不是您自己想去，是大王子和夫人逼您去的……”

小六瞪眼，气道：“你又知道了，既然什么都知道早怎不说？”

话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