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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青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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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敏披上浴袍去开门。
门才打开,已经有人伸手一掌把她推进屋内,晓敏吓出一身冷汗,太鲁莽了,若是坏人就不得了。
只见门外两个身影闪进屋内。
一人说:“晓敏,对不起,是我。”
微弱的灯光下看到男装打扮的陌生人原来是范里。
另一人脱下帽子,却是章存仁。
晓敏看到他俩这个情形,心都实了,她又不是笨人,如何猜不到因由,颓然倒在椅子上,一颗心跳得她急躁难安。
章存仁强作镇定,“顾小蛆.我把范里交给你了。”
晓敏猛然抬起头来。
章存仁误会,“如果你有犹疑.我马上带她走。”
晓敏急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先拉住范里,定过砷来,才问她;“情势有转变?”
范里美丽的面孔像具石雕,一声不响。
章存仁轻轻说;“我奉召回去,自身难保,顾小姐,拜托你照顾范里。”
晓敏说:“我没有问题,怕只怕没有能力。”
范里忽然对章存仁说:“你去要求庇护吧。”
老章笑,“你把我看作什幺人,自家的事当然回家解决,何劳外人之力。”
范里说:“那我跟你回去。”
老章断然拒绝,“你毫无必要如此,这个局不是你走得进来,也与你无关,你暂住顾晓敏这里,等到事态明朗,才同你另作安排。”
范里抢着说:“我也是其中一分子,我是我祖父的孙女儿。”
“也不过仅是这样罢了,”章存仁温和的说:“不是你的错。”
晓敏握紧范里的手,怕她有失当举止。
章存仁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他也不再多说,开门,轻轻离去,晓敏连忙锁门。
她蹲下,对范里说:“你如不喜欢这里,我另外找地方安置你。”
范里却不回答,过一会儿,轻轻说:“我一直不喜欢章存仁,一直当他藏奸,没想到他是一个人物。”
晓敏不能置评。
范里抬起头来,“到了这种时候,我又希望他识时务,寻求出路。”
“范里,这些我都不仅。但请告诉我,局势可是紧急。”
“我不知道,晓敏,我同你一样,是局外人,观光客,我持学生护照在加国居住有两年。”
晓敏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拨胡小平的无线电,电话响过三五下,接通了。
晓敏听到胡小平的声音,一时又悲又喜,哽咽起来,“小平!小平!我是晓敏。”
“唉呀呀,顾小姐、我们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你找我却又是为何来,快快收线,别阻住我这条重要线路,浪费电源。”他老先生大大不耐烦。
“小平,我有话跟你说…”他那边背境人声喧哗,似置身千万群众聚集的广场。
“我没有空,晓敏,现在有人找我,我抽得出时间再与你谈。”胡小平说完这句话索性把电话关掉。
范里过来,“他怎幺讲?”
“我想劝他回家。”晓敏双眼通红。
范里摇头,“他才不会听你。”
“已经危急了是不是?”晓敏抓住范里双肩、“大事要发生了是不是?
“晓敏,我很疲倦。”范里揉了揉双眼,“我真想就此一眠不起,我无法回答你。”
晓敏也知道对范里不公平。
她洗一把冷水脸,对范里说:“当务之急、是要把你隐藏好。”
范里呆呆地答:“我不在乎。”
“我同你走得那幺近,巳不是秘密,郭剑波那边也不方便,我与你到老伯家去。”
“我不欲连累他人。”范里摇头摆手,“我这就走。”
“不要冲动,暂避三两日锋头,情势瞬息万变,我们等章存仁的指示。”
“晓敏,我还有两个弟弟,一在美国,一在澳洲。”
晓敏看着她,原来一早都在外头,真难为胡小平反而自外头走进去。
“我知到你怎幺想,所以你不必理我。”
晓敏吁出一口气,“胡说,来,快,把你这身男装脱给我。”
“为什幺?”
“换上我这条裙子,我先出门,你五分钟后跟着走,到郭牛家等我。”
范里明白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别担心,我不是赵万里。”晓敏强笑。
“我会不会连累老伯?”
晓敏由衷地答:“我不认为你会,老伯已经一百多岁,没有什幺人与事可以连累他。”
“晓敏你要当心。”
晓敏点点头,与范里交换衣服。
范里忽然问:“你为何为我两肋插刀?”
晓敏匆忙地答:“因为我息风湿。”
“不,”范里终于饮泣,“好好的回答我。”
晓敏答:“我爱你,我是同性恋人。”
范里哭泣不停。
“好好好,”晓敏无奈,“朋友在吃饭喝茶之余,亦应彼此照顾,你成全了我,我原是资质平凡,一事无成的人,我不会放弃这个拔刀相助的机会,这许是我一生中最有用的一次。”
范里不再哭泣。
晓敏戴上她的帽子,“大家当心。”
她俩拥抱一下。
晓敏紧张起来,这件事,直要到若干天之后,才使她战栗发颤,要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挑战的是什幺样的人,恐惧使她连连在睡梦中惊醒,混身冷汗。
当时晓敏开门出去,还吹着口哨,那是一首老歌,叫多少双手臂曾经拥抱你。
到了地库,晓敏猛然醒觉,她在扮演范里,范里可不会似她这般轻佻。
她住了嘴,掏出车匙,刚欲开启车门,一左一右,有两个人冲上来,截住她。
那两人伸出手臂,一人一边轻轻挽住晓敏,晓敏只觉身子酸软,动弹不得。
晓敏知道她再不抬起头来,恐怕要吃亏,而抬起头来,恐伯要吃更大的亏。
晓敏害怕,唉,她后海得几乎要哭出来,适才那一点点匹夫之勇不知几时漏得精光,双腿簌簌发抖。
那两人在地库幽暗的灯光下看清楚她,讶异之情,洋溢脸上,然后不加思索,松开顾晓敏,迅速退下,十数秒钟内消失无踪。
晓敏伏在车顶上喘气。
永远不再!没有可能再捱义气,吓都吓死.不要说是坦克车,一辆货车直冲过来,已经令她魂不附体,叫什幺口号,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乱喊干什幺?
惊魂甬定,又担心范里下落。
趁跟前没人注意、晓敏把邻居的车门逐架拉启,终于有一辆车没有锁门,被她坐上去,拉出保险丝,发动引擎,一溜烟驶走。
开头一段路走之字、过了桥,才略为镇定,这时晓敏发觉背脊凉飓飕,爬满冰冷的虫,原来汗水一直淌到腰头。
她把车停在路边僻静之处,惊惶过度,要伏在驾驶盘上才能平复情绪。
然后把车驶到附近停下,步行一段路到老伯家。
奇是奇在一到门口,房东梁太太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第15章
晓敏还以为范里比她先到,房东太太却笑着开口:“老伯告诉我今天会有客人来,我不信,等到适才,还取笑他,没想到是顾小姐。”
“范里没有来过?”晓敏急问。
“那是上星期的事了。”
晓敏看到梁太太已经把行李整理准备妥当。
梁太太说;“我们明天一早搬走,老伯可以住到月底,”她顿一顿,“我多希望有人会来陪他。”
晓敏马上说:“范里同我马上来。”
“那我放心,我给你去做点心,你们聊聊。”
晓敏钻下地库。
老伯并没有睡,坐在安乐椅上,看见晓敏,微微笑,向她招手。
晓敏一颗心忽然着地,她过去轻轻问:“你知道我要来?”
“我在等你。”
“范里一会儿到。”
“我知道,她乘出租车,稍漫。”
老伯似有预言能力,晓敏蹲在他身边,“我们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好极了。”
“然后找一问环境舒服的老人院安置你。”
“不用了。”
晓敏一怔。
“不用操这个心,”老伯笑意渐浓,“这里很好。”
晓敏还以为他年迈,忘却此屋行将拆卸,新业主马上要花一笔重建巨型怪兽屋。
她握着老伯的手,无限怜悯。
老伯说:“我好象有点困。”
“你先休息,不必理我。”
老伯忽然说:“晓敏不要害怕,你与范里将会无恙。”
晓敏的心一动,恳求老伯;“我的朋友胡小平呢?”
“胡小平,”老伯抬起头,那一脸的的皱褶泻下来,“他会回来。”
晓敏吁出一口气。
“可是有许多许多象他那样的青年,再也没有回家。”
晓敏一听,胸上犹中了一记铁锤。
“谁,你是说谁?”她追问。
老伯垂下双目,似倦极入睡。
晓敏还待追问,忽听得梁太太叫:“顾小姐,范小姐到了。”
晓敏心头一松,跑上去,与范里紧紧相拥。
梁太太不知就里,也不问,就取出两件替换衣裳递过去,“来,先吃了豆奶再说。”
晓敏忙问范里,“你有无碰到拦截?”
范里一见晓敏出门,数了一百下,心底喊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拉开门闩逃走。
路上没有人,她不知道人正在地库与晓敏交涉,她飞奔到公路车站,不管什幺号码,跳上去再说,这才发觉口袋没钱买票,乘了一个站,下车截出租车,到达门口,梁太太替她付的车资。
范里知道晓敏大约没有危险,她没有利用价值,且又是外国人,饶是如此,也担心不已。
“她们把你抓起来干什幺?”晓敏问。
“我不知道。”范里说。
“范里,看样子,寻求庇护的应该是你。”
范里苍白着脸,本来一脸凄惶,听到晓敏这个建议,反而绽出一丝笑容。
晓敏为这反常的反应吓一跳,“我说了什幺好笑的话吗?”
范里答:“他们最多不过是要我回去。做我爷爷的孙女儿,饱享特权,为他受点委曲,也很应该,何劳外国人插手。”
晓敏倒抽一口冷气。
“千万不要以为帚国主义天真热情.香港滞留着三百二十五万张英国属土护照无人负起道义责任、香港背着数以万计的越南船民无国肯援手间津!帝国主义即使肯眷顾于我,不过因为我祖父的姓名使他们兴奋,倘若我不是赵万里,不外又是另一无名牺牲者。”
晓敏听了这番话.怔怔看着女友。
范里居然安慰她;“莫哭莫哭,有更大的事要叫你伤心落泪呢。”
她们在梁太太的客房内休息。
晓敏累极而睡,堕入黑暗中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看看手表,才清晨六点,范里已经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她显然通宵不寐,大眼下是深深黑眼圈。
晓敏一声不响,走到后园,坐在石级上,梁太太把当天的早报递给她。
拾起头,在晨曦中.看到玻璃窗上布满黄色污迹。
“这是什幺?”晓敏问梁太太。
梁太太答:“隔壁顽童过来摔鸡蛋,叫我们滚蛋。”
换了平日,晓敏真会逐家逐户去把罪魁搜出来臭骂一顿,此刻她看着干却的污迹,默默承受,还有什幺关系呢,太不重要了。
“迹子干后十分难擦,我也随它去.反正今天就要搬走,”梁太太指指报纸,“南区议员说,把示威的人递解出境。”
晓敏干涩地说:“他嚷嚷而已。”
“是吗,”梁太太感慨,“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这种时节、外国人还不乘欺侮我们,叫我们走。”
“他不是叫你。”
梁太太正在收后园晾着的衣服.忽然之间埋头进雪白的被单里,过一会儿,晓敏才知道梁太太在哭。
中午,她的子女开来货车,把她的杂物搬上车,梁太太双目通红的上车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老人与两个年轻女子,这样躲着是办法吗,晓敏思绪平定下来,拨电话给郭剑波。
“乘公路车来.早两个站下车,留意有无人钉梢。”
一小时后小郭就到了,大惑不解,“你俩怎幺会在这里?”
晓敏说:“让范里亲自对你说吧,我去陪老伯。”
郭剑波满腹疑窦,过去坐在范里面前,“请你告诉我。”
老伯见到晓敏,欢喜的说:“请你把这粒钮扣给我缝上去。”
幸亏晓敏会一点针线,连忙过去处理。
缝衣针畿次三番剌到她的手指,不知恁地,细锐的针一刺进肉出奇地痛,晓敏皱上眉头。
抬起头,看到地库小窗外站着两双脚,小郭与范里正在后园谈天,忽然之间,她走过去,他拥抱她,晓敏别转头,不想偷窥,看样子,范里已经把话说清楚。
缝好纽扣、晓敏把外套褡在老伯肩上,说道:“今日我做早餐,你爱吃什幺,告诉我。”
老伯平时一点不疙瘩,今日却说:“好久没吃烧饼油条。”
晓敏怔住,所以不要言过其行,把话说满,门口唯一的车是偷来的,抓到还是刑事罪,她怎幺到大三元去买油条豆浆
老伯看看她咪咪笑。
晓敏说:“我先替你做燕麦粥、豆浆当下午点心。”
“好好好。”
“我扶你晒太阳。”
“好,真想闻闻玫瑰花香。”
每个人都象老伯就天下太平,无所谓,凡事可以商量,什幺都好,好,好。
他满脸笑容坐在柳树荫下的藤椅子里,晓敏给他一杯香茗。
这时郭剑波叫她,“晓敏,请你过来.商量一下。”
晓敏一边做麦粥一边问:“有什幺意见?”
郭剑波声音发颤“我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大的事情。”
晓敏安慰他;“我也没有。”
“可是你很镇定。”
晓敏吓一跳,“是吗。”她全身发抖、食不下咽,难道小郭没看出来。
“应付停车场抢劫的小流氓我还可以,”小郭说.“这次……我认为他们早已知道范里住在这里、只不过碍着她祖父面子,给她喘息机会,毕竟至今不能肯定谁先下台。”
这项分析十分合理。
“我们不能保护范里,但是可以协助范里寻求人身安全。”
晓敏答:“范里不愿意。”
她把粥盛进碗中,连调羹带出去给老伯。
老伯尝一口,轻轻问:“这粥当咸当甜。”
“当甜。”
“那幺!好象太咸。”
晓敏也吃一口,只觉咸得发苦、不禁跌脚,老伯哈哈大笑。
晓敏十分惭愧。
回到厨房,只见范里一直摇头,小郭像是在恳求她什幺,看到晓敏,沉默下来,可是晓敏已猜到他们说过什幺。
“留下来吧,范里,郭剑波是加国公民,他会好好对你。”
郭剑波抬起头,“我向范里求婚了。”
“恭喜你们。”
范里急急说:“我从没考虑过长期流亡海外。”
晓敏企图说服她美丽神秘固执倔强的朋友。
“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丈夫可以实时申请妻子入籍,名正言顺,结婚是人生大事,你并没有离弃什幺人,或是背叛什幺人。”
范里掩着面孔。
“速去登记,事不宜迟,”晓敏说:“这上下你太太公尚可替你证婚。”
郭剑波十分感激晓敏,“说得好。”
“况且,J晓敏说:“你们一直是相爱的。”
晓敏取过电话替他们叫出租车。
范里过来伏在晓敏的胸前良久。
“车来了,快去。”
晓敏看着他们的背影,身后传来老伯的声音:“这是缘分。”
晓敏转过头来,“我还以|奇…_…书^_^网|为他会选我。”心里酸溜溜。
“你才不会要这个愣小子。”老伯说。
晓敏有点高兴,“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过来,晓敏,陪我多说几句,我出奇的累。”
“我扶你进去。”
“别忘记我的烧饼豆浆。”
趁他打磕睡,晓敏冒奇险驾车去买豆浆,回来的时候推门进屋,看到老伯倒在地上。
晓敏耳畔嗡地一声!手中一切全扔在地上,奔过去扶起他。
老伯脸色灰败,油尽灯枯。
晓敏在他耳边叫他,“郭牛,郭牛。”
他缓缓睁开双目,看着晓敏,已经完全不认得她,忽然之间,他的双目闪出奇异的光彩来。
晓敏问他,“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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