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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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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他们碰不到我的地方停住,冷眼瞧面前磕头的这两人。
面前两人磕头如捣蒜,口里胡乱叫着“奶奶饶命!我等实不知奶奶非是凡人,竟瞎了狗眼冒犯奶奶,还求奶奶念在我等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下地的小儿,没法子才做这剪径的营生,奶奶就发慈悲饶过我们这回罢!”
说的真溜,不知是练熟了还是平时说惯了。“把身上的银子都给我拿出来!”
“银子?”两贼呆住,连哭嚎都忘了。
“快点!!别耽误工夫!是不是还想吃苦头?!”哼,我让你们打劫。
二贼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在怀里掏摸半天,掏出几个周元通宝(1)。
“就这几个钱?!你们老实点!!赶紧把银子交出来,省得受皮肉之苦!!”难道我看起来太和善?怎么好象没威慑力的样子。
一贼苦着脸道:“奶奶有所不知,今日我等还未开张呢……”又是一遍“八十老母”的经典台词。末了还凄声道:“只这些供奉,还请奶奶笑纳!”配合了立体声双声道的“奶奶饶命”。
切,真是欺软怕硬的小人,刚才在后面偷袭我的时候不是挺狠地么,现在又是这么一副软骨头的样子!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想想李鬼、董超、薛霸之流,要是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这两个家伙准长不了记性。搞不好以后还得害人。
怎么才能让他们记住呢?
“你们有绳子吗?粗麻绳?”
两人困惑摇头。
劫道的居然连绳子都不带,太不敬业了!
正琢磨着找替代品。就听隐约有銮铃清脆,只见不远处岔道上转出一人一驴,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骑着一头小黑驴,捧了本书边走边看,毛驴脖子上挂个小铃铛,正随了驴蹄的节奏玎玲琅地响着。
那骑驴的书生从树丛后转出来。见到我们这边的壮观景象,一愣,拢住缰绳,举了手中书册颤颤点指,涨红了脸高声喝道:“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尔这不逞之徒行这不轨之事!王法何在耶?!天理何存耶?!”
好!有正义感的好同志!诶?这人直眉立目瞪着地……好象是我??啊!竟然真的是在瞪我!
晕。你视力有障碍吗?!我象是做这行地吗?!!……不过,这两个劫匪正跪在我面前做矮人,手上还颤巍巍捧着几个大钱,愁眉苦脸的做上贡状……对了,刚才他们喊什么“奶奶饶命”。搞不好被这骑驴的听去了呢……
压下怒火,我冷冷道:“你看不见那个?”一指掉在旁边的棍子,就是刚才他们用来偷袭我的那根。
小驴吧嗒吧嗒地走过来,驴上书生盯着棍子瞧了半天,疑惑道:“莫非是支柴禾?不知柴禾与此事有甚干系?”
原来是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那是打闷棍地凶器!”怒,“刚才这两个家伙想打我闷棍。谋害我未遂才跪地求饶的。你可别黑白不分!”
骑驴的书生打量打量我,又瞧瞧地上跪的那俩。诧道:“他二人害你未遂?”又蹙眉摇头道:“便是如此,你一介闺门女流,这般折辱须眉男子,总是不妥当的。”
两贼趁机乱喊着“大爷救命迎上我的杀人眼刀,方才闭
我冷笑,套他的句式:“你一介穷酸腐儒,这般不通情理,倒也少见!你现在看他们可怜,你怎么不想刚才他们在背后暗算我呢!亏得我略会几下功夫,这两人才没有得手!如果你实在要同情心泛滥,麻烦想想要是他们今天遇到地不是我,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功夫的普通路人,结果会怎么样!我今天穿的是男装,从后面看可能象是文弱的少年,听他们那意思大约以为我是男的,所以打算打一闷棍劫财,要是真被他们打中,见我是这般如花美眷,还不定会不会见色起意呢!!”呃,最后一句有点自恋,一激动就冲口而出了。
果然,骑驴地书生听了这话,眼波一荡,脸上微有些羞红,视线飘开不好意思看我,我白他一眼,转向跪着的两贼,“你们两人太可恶了,没钱就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吗!所谓盗亦有道,有本事就去劫富济贫,劫那种为富不仁的我还能敬你是条好汉,现在这样无差别打劫算什么英雄,若是赶上穷人,还不要了人家的命?!”这类故事太多了,被打劫的穷人在小树林里自挂东南枝可是个经典地桥段。想起刚才这两个家伙找地借口我就有气,人类最喜欢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记得我刚穿来时,遇到地那个盗墓的色鬼不也自称没法子才为非作歹么,哼。
骑驴的书生墨唧半晌,讪讪道:“如此倒是吾地不是了,错怪小娘子。还请恕罪则个……”下驴作了个揖,“咦,却不知他二人手擎铜钱是何道理?”
问的好!看来这书呆子还不算太傻,“这个嘛,你听说过以恶治恶、以毒攻毒吧?我这是给他们个教训,省得他们不长记性以后再害别人……对了,你有绳子吗?”
摇头,“读书人游学在外。这等物事倒不曾随身带着,不知小娘子要绳子作甚?”
“我打算把他们捆起来吊树上……”
“啊吖!这如何使得!!”表情很夸张。
望天。记得展昭同学对付这类宵小,就是把他们捆起来挂树上以示惩戒,怎么到我这儿想效法一下大侠就这么难呢!“那你说该怎么处治这两人?东郭先生?”没错,就是和狼发生不得不说的故事的那位。
“小娘子差矣,敝姓林,并非东郭……咳。吾看对此二人么,合当弘宣圣贤教义,以春风风之,以夏雨雨之,教化其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方为上策……”摇头晃脑。酸气冲天。你比我狠,不如让你这“唐僧”去教化他们,看他们会不会急着找绳子上吊。
不理他,略一想,已有了计较。摸出两颗石子打出去,那两贼又是两声惨叫,我板着脸道:“你们俩已经中了我独门的点穴之法,今后老老实实做个守法良民也就是了,如果一旦再动害人的坏念头,打进你们身体里的暗劲就会顺着筋脉直入心肺。必让你们阳寿尽折。活腻了想赶着投胎的尽可一试!”满意地看到他们脸上惊恐地表情,强压了笑意。背转过身冷冷道:“还不快滚!!”顺便体会一下某老女人耍酷的感觉。
耳后传来那两贼相扶跑走地声音,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一抬眼,正对上那酸腐书生含笑的眼睛,轻咳一声,转开脸。
酸腐书生揖道:“不合请教小娘子去往何处?”
咦,他居然会问这个?轻笑,“我听说君子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虽说眼前只有这一条大路,不过打听我的去处未免有相邀同行之嫌,貌似并非是君子的行事风格哦。”这人酸死,居然还要以圣贤思想教化劫匪呢,真是个“宝贝”,姑且打趣一下。
他一愣,旋即肃容道:“小娘子教诲得极是!是吾失言了!”深深一揖,把驴牵在道旁,让我先行。
不跟他客气,略一拱手,别过。
“十五贯戏言成巧祸”的故事我还记得呢,再说和转文的唐僧一道走怕是会被烦死,独行还能落个耳根清净。
为避免有被尾随地效果,我施展轻功,迅速甩掉身后的一人一驴,一路下来倒也迅捷,待到日落时分,已到了一座小镇。
信步走在街上,留神看着路边客栈。
没从那两个打闷棍的身上劫到钱,有点遗憾啊,不过我荷包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找个一般的客栈应该不成问题,等到了前面大些的城市再去当几样首饰也就是了。我之前是被李归鸿直接从宫里带出来的,即便我着意低调,进宫也不可能完全不打扮,簪环首饰总要戴几件,只不过自从落到老女人手里,这些累赘的东西就都被我收进包袱了,现在独自一人行路,当然更要谨慎。
须知江湖多险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书上写猪跑啊。
我现在穿地是男装,挽了个男式发髻,虽然还不至于混淆性别,但总胜过花枝招展的上路,如此想来,老女人喜欢穿男装倒也有些道理。
挑家不起眼的客栈,要了单间厢房住下,小二上了茶水灯烛来,我看他面相象个老实的,便和他打听进京的道路。
在蝴蝶谷时,一度我恨不得马上找到李归鸿揭穿老女人地真面目,但冷静下来想,他和蔚霓裳现在不定在哪儿联络旧部呢,好象是西北一带?那么大的范围里找两个人,不啻大海捞针,何况在这种交通不便捷的时代,我又没带多少盘缠,所以先回到京城自己的地盘才是明智之举吧。
原以为住一夜,第二天就能继续赶路,没想到第二日醒来就觉浑身酸疼,喉咙肿痛,身上一阵阵发冷,象是伤风了。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湿寒透过窗子沁到屋里,阴霾一片。
下雨了吗?
小二在门口叫了几声,我迷迷糊糊听到,似乎是他见我一上午没出屋,专门来问一下,我懒得下床开门,就说受了凉,不想动,有事再招呼他。
门口没了动静,想是人已经走了,我继续昏昏睡去。
混乱的梦境里,二贤庄秦琼在卖马。
居然病在路上。
这地方离蝴蝶谷已经很远了,再不是那种温暖地气候。难怪老妖精记不清他地年龄,我在谷里住了些时候,竟不知不觉已过了年,现在外面正是早春时节,轻寒料峭,我一时不适应季节变化,不小心就着了凉。
在旅途中生病是件可怕的事,尤其我这样孤身在外地。
这身子还真是个多愁多病的呢,刚穿到澶州时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在有李归鸿和小澜照料,慢慢调养才好起来,而后在京城又病过两次,但有荣哥在身边,又有碧溪、流云伺候着,想想真是很幸运。
现如今病在客店里,只我一个人。
是在无名小镇的客栈里吗,不,是在澶州吧,他守在我的病榻旁,温言软语,哄我喝那难以入口的汤药,小澜捧了蜂蜜梅子,抿嘴一笑:“无怪乎表小姐不识,这是咱府里密制的方子”……忽而又到了冷硬的马车里,身上滚烫,旁边那人冻凉了身子,紧紧把我圈在怀里,他的脸颊贴着我的,冰凉……
可是,荣哥哥,我冷,还是喜欢那年春节,温暖的人肉靠垫……
敲击声震天响起,猛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门上有人拍打,门外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客官开门!”
恍惚着爬下床,拉开门闩,一个陌生女人捧了托盘站在门口,三、四十岁的样貌,团脸看着很和善,她扫我身上一眼,赶紧把我推进房里,“小娘子怎这样就应门来……”
低头看,原来是我匆忙起来开门,只穿了中衣,倦然一笑:“不好意思,起的匆忙……”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手在青花布围裙上蹭蹭,脸上挂了和气的笑,“听说客官身子不适,小妇人煮些粥,熬了姜汤,客人只管趁热吃了,发出汗才好。”宽慰几句,带了门出去。
托盘里,一大碗热腾腾的粳米粥,几碟清淡小菜,一碗浓浓的姜汤,氲氲升着热气。
舀一勺粥放进嘴里,热热的在舌上一转,落进肚里也是暖暖的。
忽然就湿了眼角。
注释:
(1)“周元通宝”始铸于周世宗柴荣显德二年(公元955年),是五代时期铸行最多、质量最好的铜钱。
胭脂四 第17章 草色遥看近却无
天阴沉沉的,雨簌簌落着。
我端了托盘碗筷立在廊子下,仔细回忆昨天见到的厨房的方位。
喝了热粥姜汤,身上的难受果然减轻了许多,心下感激那位店家大姐,就收拾了餐具亲自拿去还她。
走了几步,忽听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娶着你这蠢婆娘活该我倒灶!她若想甚么吃食自然会要,没的要你赶上去侍奉汤水!病起来又有甚么打紧,在咱家店里住下便了,偏你这蠢物将银子往外推!成日价专与我作对,你不想我发达还是怎的?!”
一个怯怯的女声:“奴家瞧那小娘子孤身在外,染了风寒,没个人照料,好不可怜……”
“咬虫!真个妇人浅见!就你装个好心,你怎不把银子拿去街上散人?!你当自家生个团脸就充得观世音娘娘了?败家婆娘,活活气杀老子!她风寒自是她事,与你有甚干系?你当她是你老子娘不成?呸!”
那女声却再没响起,男子翻来倒去“蠢婆娘”、“贼咬虫”的骂着,也渐渐去远了。
僵住,直到旁边忽有一声:“客官?客官怎立在这儿吹风?”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昨天招呼我的那个小
“我正想把这个送去厨房……”
“诶呦,哪敢劳动您,您给小的便是。”说着从我手里把托盘接过去。
“请问小二哥,刚才说话的是谁?”
“才刚说话的?小地并未听得有旁人说话啊?”
嗯,毕竟离的比较远。我听得到,别人未必听得到。
“那你知道刚才给我送饭的女子是谁吗?圆脸,三、四十岁吧,看着很和气的。”
“您说的莫不是主人家娘子?”
哦,老板娘!“店主娘子亲自招呼客人?”
“咳。客官有所不知,小店小,跑堂少,因此上主人家娘子也帮着招呼客人。”
“这样啊,这位老板娘真是个好人……”也就是说刚才骂她地就是这的老板了?“不过你家老板对她……好象不太好?”
“可说不是!店主家娘子可是个善心人呐,只可叹……咳,这外头风凉,客官赶紧回房休养要紧……”小二目光闪闪。似乎生怕自己言多有失,草草剪了话头,端着托盘匆匆走掉。
雨珠溅上襟裾,丝丝凉意从脚底下漫上来,我呆立片刻,回房蒙头大睡。
可惜到底还是遂了那黑心店主的心愿,姜汤没压制住伤风,可能也有我站在廊子下听壁角的缘故,身上难受了好几日,只得滞留在这店里。待到难受劲过去,已是几天之后。
这几天里,我把自己定的病中食谱告诉店小二,让他每天到点就给我送来。既然是我主动要的,那鸡贼老板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老板娘还是经常出现,端汤送水,笑容温厚,并没太多嘘寒问暖,可就是让人心里暖暖的。她在我病倒地第二天请了个山羊胡子的郎中来,那郎中号了半天脉,摇头晃脑地说了“少阴伤风。脉象沉弦”云云,末了开了个“桂枝汤”的方子,我看他那两眼浑浊的样子真有些胆寒,总觉得不幸遇到了杀人不见血的江湖郎中蒙古大夫,没想到吃了几天药居然病情见好,居然并没象担心的那样被草菅了性命。
症状基本都消失了。除了还有点咳嗽。
这天。晚饭时间,老板娘又亲自端了饭进来。待她转身要出去时,我一把拉住,按她坐在椅子上,裣衽道:“这几天多蒙照料,小女子感激不尽,请受我一礼!”
她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来,还礼不迭,“小娘子折杀我了!不值提的!”说罢夺路就要出门去。
我抓住她,“这位大姐,怎么不值得提,在你可能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来说一粥之德是救命之恩呢,好吧,或许伤风死不了人,但我还是非常感激!尤其,连累大姐被你家相公责怪,我真是过意不去!”真想说,你老公那么差劲,你还跟他干吗,休了他算了……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出口的。
她红了脸,手攥了围裙角,口里只说着“小娘子折杀我了!”温厚地笑。
拉着她,“大姐,明天我就要走了,离开前,有句话实在骨鲠在喉,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客官尽管讲来……可是有甚么物什要小妇人采买?”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大姐你真是贤惠的典范,心眼好,对人好,不过,嗯,男人……有些男人,是很贱的,并不是你对他好,对他顺从,他就会投桃报李,知道疼惜你爱护你,某些没良心地男人,你对他好,对他百依百顺,他反而不把你当回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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