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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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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昃〉钠α废胺牛钟行矶嗳纭靶我馊保拔迩菹贰敝嗟慕∩聿佟I虮蜃魑桓鑫涫趺壹婷钍稚褚剑衷谂⒈始羌淞粝铝诵矶喔呙鞯募狻I颥u本来好学,看见这些东西,当然勤勤恳恳地练过。虽然旨在健身驱病,与实战打斗没什么关系,但年复一年,也练得身轻骨健、气息停匀、内功浑厚。单是这些医书也还罢了,沈瑄幼年在洞庭湖老家时,害过一场大病,沈醉当年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于是亲自运功为他驱寒,又教了他几句歌诀,令他每日练习百病不侵。沈瑄略大些后,独居葫芦湾,每每思念起祖父来,就练习那些功夫。也是他天生聪明,虽然年纪很小,沈醉讲解的那一套歌诀和练法倒记得清清楚楚、一毫不差。单这一套内功,他就一心一意地练了十几年。那些从小练习武功的孩子,往往刀枪棍剑,天天在招式上下功夫,于内功一门,多少有些不暇顾及,反不如沈瑄这样,不学武功,只练内力,倒能够专心致志,加之他本来天赋就好,因此练到今日,不知不觉成就斐然。倘若他真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筋骨散软、气血单薄的,不要说蒋灵骞的轻功,就连乐秀宁教的几套洞庭剑法,也断断不可能有力气学得会。所以天下武功,总须勤练而成,即使过程不同,也定没有投机取巧、一蹴而就的。

只是沈瑄自己练是练了,甚至有时还运用自己的内力为病人们疗伤,却一直都不明白这和武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乐秀宁也没有看出来,直到今天才被蒋灵骞点破。他简直有一点喜不自胜,问道:“那么,我的内功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蒋灵骞道:“你这样练出来的,实在特别,我也说不好。不过据我看来,虽然这时还没有进入一流境界,比起一般程度的人来,也就很可观了。将来学习任何武功,都不是难事。你这‘梦泽剑三十六式’,如果在剑上运起你的内力,使出来应当虎虎有风,威力无穷。”

沈瑄问道:“那怎样运起内力来呢?”

蒋灵骞奇道:“你怎么反问起我来呢?我并不会使洞庭剑法,怎么知道?阿秀姐姐当初是如何教你的,你就如何做呀!”

沈瑄摇摇头道:“阿秀姐姐从未教过我如何运用内力来使剑。”

蒋灵骞道:“咦,这可奇了。任何剑法,除却招式之外,另有一套心法,阐述内功的运用。招式是皮毛,心法是筋骨,意念是魂灵。若是只学个皮毛,那有什么用处呢?阿秀姐姐可是糊涂,居然不把心法传授给你。”

沈瑄道:“或者阿秀姐姐见我不练内功,想着教了也是白教。唉,如此说来,‘梦泽剑法三十六式’,我算是白学了。‘五湖烟霞引’估计也没什么用吧。”

蒋灵骞道:“‘五湖烟霞引’又是什么?”

沈瑄将那暗藏了剑术招式的神奇乐谱《五湖烟霞引》,讲给蒋灵骞听,又道:“阿秀姐姐和我练来,觉得这剑法也很平常。只是用乐谱记录剑术,尤为机巧罢了。”

可是练武之人听到这等事情,岂有不好奇的。蒋灵骞急急道:“那什么《五湖烟霞引》可以让我看看么?”

沈瑄笑道:“留在葫芦湾呢!不过当初我真的当它是琴谱时,钻研过许久。后来又跟阿秀姐姐练过一两遍,所以记得。不如我比画给你看看。”说着拎起剑来,将那《五湖烟霞引》一共五套剑法,《青草连波》、《丹阳碧水》、《彭蠡回籁》、《太湖渔隐》、《浩荡洞庭》一一的演将出来。蒋灵骞看毕,凝神想了半天道:“这些剑法,看起来的确平平无奇。但一琢磨,又似乎另有深意。一招出去,既可以轻描淡写,又可以凌厉雄浑,既可以浅尝辄止,又似乎后招绵绵,变化多端。细想起来,里头竟有无穷无尽的意境呢!”

她拾起一柄长剑,照着沈瑄的样子,就坐在椅子上比比画画起来。弄了半天,还是摇摇头,道:“这一定是你们洞庭派的一部非常精妙的剑法。看起来与前几种洞庭剑法剑意相似,却博大精深得多。只是没有口诀心法,我猜不透究竟。”想了想又道,“大哥,这部剑法过于深奥,你现在功力未到,千万不可强练。我想它应当还另有一部内功心法。只不知那心法又是什么,一定也奇妙得紧。将来或者见到你们洞庭派的前辈高人,要请他们指点一下,倘若练成了,定然有大好处。”

沈瑄知道蒋灵骞的剑术造诣,远在乐秀宁之上,她讲出的话不由得人不信,他当即说:“那我一定把这套剑法记熟了,只是现在不练。”

蒋灵骞又道:“哎,还有,我想呢,这部剑法记在乐谱里,一定是你们洞庭派极要紧的武功秘笈,你要仔细。江湖上有的人很坏,见了这样高深的武功,难免要动歪脑筋。不相干的人,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了。”

沈瑄一笑,蒋灵骞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洞庭派,也算不相干的人。所以今后我就当自己从没见过的。”

沈瑄道:“我可没说你不相干。谁知道这些江湖规矩,偏这么麻烦!”

“江湖就是麻烦。”蒋灵骞淡然道。

这句话触及了沈瑄的某些记忆。他想了想,道:“说起阿秀姐姐,我倒忘了问你一件要紧的事。关系到阿秀姐姐的杀父大仇,恐怕只有你知道。我问一问,不算多管闲事吧?”

蒋灵骞哼了一声。停了一会儿,道:“这事儿,本来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爱问便问吧。”

沈瑄略一沉吟,就将当年乐秀宁父女如何被人追杀,乐子有如何惨死,当晚又如何在葫芦湾畔发现了仇人的尸首,诸般情形一一道来,说:“知道那晚吹箫的人就是你,我们猜想放针杀人的一定也是你。虽然从此报了阿秀姐姐的仇,干干净净连活口都没留下,但是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幕后主使又是谁,可就成了谜。本来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谁知那时你又失了忆。”

蒋灵骞抚弄着自己那枝竹箫,嘴角挂着奇异的笑容,一言不发。沈瑄觉得有些奇怪,只好又问道:“离儿,你知不知道?”

蒋灵骞这时方道:“我告诉你吧。那晚的确是我放绣骨金针杀了那四个人。”

沈瑄虽不意外,还是呆了呆。

蒋灵骞道:“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意在阿秀姐姐。我暗中见他们设下埋伏,还以为是对付我的。那时我也被一帮人追杀,日日如惊弓之鸟。这四个人与追杀我的人同属一个主子指使,我也分不清他们谁是谁。我生怕他们使诡计,是以并不上岸,只在船上放出杀手,钉其要害。不料那四个人武功太弱,一针就钉死了,我却直到今日方知,原来他们去葫芦湾,是要找阿秀姐姐的晦气。不过他们竟敢冒充我们天台派作恶,也就死有余辜!你一定觉得我心狠手辣,可是,倘若我落入他们的主子手里,不知会死得有多惨,我也是不得已而为。”

沈瑄叹道:“不管怎样,总是谢谢你了。幸亏你杀了那四人,不然阿秀姐姐、璎璎和我恐怕也活不出来。只是那主使者究竟是谁?”

蒋灵骞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阿秀姐姐的仇,我看她是报不了的。此人位高权重,手段毒辣,天下鲜有对手。”

沈瑄道:“是吴越王妃?”

蒋灵骞点点头。

“可是吴越王妃又为什么跟乐师叔一家过不去?”

蒋灵骞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该去问阿秀姐姐。其实吴越王妃那种人,仇人冤家遍天下。想找她报仇的人太多了。别说阿秀姐姐打她不过,就算打得过,也轮不上她来。你也知道,吴越王妃也是我最大的敌人。”

沈瑄本来还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与吴越王妃结仇,见她一脸严肃,究竟还是忍住了。她再问明白否,他也只是点点头。

“那么我们还是练剑吧?”蒋灵骞说。

沈瑄问道:“怎么练呢?”

蒋灵骞道:“嗯,没有心法。可是,剑招都有名字吧。你把名字讲来,或许有点线索。”

沈瑄道:“剑招的名称都是一些旧诗。譬如:‘涵虚混太清,鸿飞冥冥日月白’,都是唐人的名句。”说这就将这两招比画了出来。“涵虚混太清”,自下而上连挽了十来个剑花,沈瑄的手法也算很快了。“鸿飞冥冥日月白”,却简单得多,长剑凌空起落,浩气冲天,原是一出杀招。

蒋灵骞思索道:“‘鸿飞冥冥日月白’。‘鸿飞冥冥’,这一剑从高处横空而过,自然应将全力凝在剑锋上,来不得半点虚晃。‘日月白’,那是强大的内力凝聚之时,剑身上当吐出白芒,威力大增。这个剑芒一时做不到也罢了。不过内力自手臂到剑身如何传送呢?这一剑先起后落,以常理想,起剑之时力道最盛,落剑时渐渐式微。但从方位看,明明落剑时方是杀招。嗯,这么办。你翻身之时先轻撩一剑,落剑用劈法试试看。”

沈瑄一试,果然不同。遂依此言练了几遍。蒋灵骞却又琢磨起来:“‘涵虚混太清’,这一句倒不难。剑花要挽得又轻又快,眩人眼目,也就是‘混太清’了。阿秀姐姐是教你挽九个剑花么?”

沈瑄道:“不是。她说任意多少,原无定数。”

蒋灵骞道:“是了,以各人的功力,多多益善。身子却要更灵动一些。内力不必使上十成十,要外实内虚……”

说着说着忽然又打住了,只是定定地看着沈瑄。

沈瑄不解。

“这么乱猜也不是事儿。”蒋灵骞喃喃道,“万一猜错,可就害了你了。”

沈瑄叹了一口气。她说的也是,倘若这样就能练会,那么洞庭的武功也就不算多么高明了。

“不如别学这个了!”蒋灵骞忽然大声道,“其实嘛,我瞧洞庭剑法也好得有限,不过尔尔,你从此都弃了吧。跟我学我们天台派的剑法。天台剑法,至轻至灵,神妙无穷,只在洞庭之上,不在其下。我教你天台剑法,总能讲得十分明白。你若学成,走遍江湖,人人刮目相看。”

沈瑄想想也有理,如此胡猜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学习正宗的天台派武功,于是点头答应。

蒋灵骞换了一副肃穆之色:“我教你天台剑法,你一定要好好学。不然,倘若让爷爷知道我收了不成器的弟子,定然不会放过你。”

“是。”沈瑄道。

蒋灵骞此时娓娓道来:“天台派的剑法,一共一十三种,其中最精湛的,就是‘明剑’与‘寒剑’,当年爷爷藉此两套剑法,打遍江南无敌手。所谓明剑,寒剑,本来是天台派的前辈们久居山中,根据天台山的山形景色领悟出来的。你大约知道天台山中有两座山岭,一曰‘明岩’,一曰‘寒岩’。明岩青天白雨,幽静高爽;寒岩峭壁如障,飞泉飘洒,是当年寒山子修行的所在。明剑潇洒如明岩,寒剑险峻似寒岩,都是天台派的镇山之宝。”

沈瑄道:“那你是打算先教我明剑还是寒剑?”

蒋灵骞道:“都不教。你读书不少,想来背得李白的诗《梦游天姥吟留别》?”

沈瑄道:“背得呀。‘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不过那又怎样呢?”

蒋灵骞道:“我就教你这《梦游天姥吟留别》。”

沈瑄道:“怎么这也是剑法么?”

蒋灵骞微笑道:“只许你们洞庭派卖弄斯文,用唐诗名句做剑招,就不许我们天台派也风雅一回?告诉你,明剑和寒剑都是纷繁无比的剑法,将来你或许会见我使用,每一种都有一百零八招,每一招又有许许多多的变招,教上一年也教不完。后来爷爷常说,天台派的武功虽然精妙,可是太复杂,被人说成是诡异无常的功夫。他就想着将明剑和寒剑中最最精奇的剑招连在一起,又加进几个自创的绝招,揣摩了许多年,终于编成了一套集大成的剑法。爷爷最喜爱的诗就是这首《梦游天姥吟留别》,这套剑法也就嵌进了这首诗里。一共七七四十九招,几乎每一句诗就是一个剑招。”

沈瑄道:“不错。天姥山也在天台境内。而李白梦游天姥,其实并未真的到过。诗中情景,却是他游历过的天台胜境。以此诗作天台派绝顶武功的名称,十分的相宜。”

蒋灵骞道:“咦,你这话怎么跟爷爷说的一模一样!他也就只教给了我。而你将成为这套剑法的第二个传人。”

沈瑄道:“我初识天台剑法,就直入最高层,恐不相宜。”

蒋灵骞道:“不妨的。你根基很好,内功又强,大不必从最简单的练起。这套剑法也很大气,并不是一味的复杂刁钻,我细细地与你讲解,你一定可以练成的。拿着清绝剑。”

沈瑄依言,蒋灵骞道:“今日先教你四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梦游天姥吟留别》不愧是天台武功的峰巅绝顶,集一代宗师蒋听松毕生心血的得意之作。沈瑄每日由蒋灵骞指点讲解,一招一招学来,只觉得每一招都是精彩纷呈,不可思议。往往一招使完,还不到变老,就自有后招绵绵而来,灵活无比。再带上前后招数连贯组合,变招无穷无尽,更有天台轻功作底蕴,剑光辉映,如鹤如风。沈瑄本来聪明颖悟,练习这样的剑法,觉得兴味盎然,武功大进。不过即便如此,每日里也只练得一招半招的。蒋灵骞说以剑法难度而言,这也就快得匪夷所思了。转眼快过了一个月,秋风萧瑟,衰草寒烟,金陵城中落下了凄凄的微霜。沈瑄却已经练到了“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蒋灵骞时时坐在竹椅上,用一根木棍给他喂招,教给他临敌迎战之法。沈瑄是个学一悟十的人,颇能灵活机变,有时竟能自出机杼,使出些原本没有的变招来。练到后来,蒋灵骞因为不能走动,有时还要输与他。她心下欢喜,往往笑说“真是收了个好徒儿”。

日落之后,临水夜话,弄箫弹琴,蒋灵骞总还是要听沈瑄自弹一曲。沈瑄却有了新的发现,原先那《五湖烟霞引》,总也弹不出,后来发现它本是剑谱。但此时沈瑄用那架“墨额”琴,竟将五套曲子一一的都弹奏了出来。墨额琴经过一番烈火焚烧,音韵宽广优雅,深沉明锐两面俱全。别的琴弹不出的音调,墨额琴上却可以履险如夷,越转越高,一忽儿又飞流直下,黄龙入海,在深不见底处兴风作浪——当然也须得沈瑄这样的高手才能办到。这“五湖烟霞引”终于可以连成一曲,听来似乎是极美妙的曲子,只是弹奏太难,沈瑄练习许久,虽勉强成曲,依然难以穷查其意蕴。

第六回 一夜玄霜坠长空

日子一天天过去,所幸从未有范府的人来滋扰,吴越王妃更是没影儿。蒋灵骞的右脚早已复原,折断的左腿也渐渐好了。沈瑄给她拆下夹板,蒋灵骞下地走走,行动如常,两人便启程回葫芦湾。

沿长江而下,在镇江上岸,徐徐南行,一路无话。这一日,终于到了无锡太湖。渐近吴越边境,蒋灵骞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她让沈瑄充作一个游历的斯文书生,自己则化装成小书童的样子跟着。她指着太湖东岸道:“过了太湖,就是吴越王妃的天下了。万一碰到她的虾兵蟹将们,少不了一些麻烦。”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无锡城外笼着一层薄雪,立在太湖岸边,湖风扑面而寒。冬日里的太湖,雾蒙蒙地漂浮着一层云烟,隐去了多少碧水辽阔,葱茏明丽之态,只如一个淡雅清秀的娴静女子一般。透过浩淼烟波而极目远山,只见峰峦隐现,气象万千。

两人商议一会儿,坐船到鼋头渚,寻了一处临水的酒楼,凭窗坐了。今日却是腊月二十三,家家忙着祭灶送神,店中吃酒游玩的客人并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楼下湖面上靠过一条小船,上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侠士,朝酒楼中走来。蒋灵骞笑道:“故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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