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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女侯-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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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施谨瑜同几个同僚在月白楼中相聚小酌,便听到说书的女先儿讲女军师传。这本是已经在京中讲老的故事,已经流行了一两年,他一向细致,便疑惑怎的又拿出来讲?侧耳一听,发觉内容翻天覆地的变,只听女先儿快板一敲,口齿伶俐道:“却说天下初定,皇上论功行赏,珍珠金玉自然是如粪土,即便是当年跟随皇上的小太监,那金银珠宝也是一筐筐地往家中抬!您别眼红,谁叫您当时没净了身跟了皇上去呢!”说得众人一阵哄笑,她又道:“其实这些身外之物么,三教九流的人也未必没有,倒不叫人眼红,唯独皇上大行封赏却是皇恩浩荡!别说‘莲舌’太守崔思博,‘玉面将军’颜超羽纷纷封侯加爵,就是皇上入京后才追随的好几位大人都封了驸马!娶了美艳如花的公主现下日日在府中耍乐子呢!”

施谨瑜听到此,只准备付之一笑,这些市井百姓对于权贵生活总是想象得离谱罢了,就好比驸马都尉可不是驸马。

谁料那女先儿话锋一转,神神秘秘道:“不过,有一个人,自从皇上登基后便杳无音讯,众位看官可知道我说的是谁?”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立刻便有好事者叫道:“那还用说,女军师呗!”

施谨瑜顿时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听了下去。

只听那说书的声音低了下去道:“正是那慕容军师!按理说,慕容军师才是最大的功臣,再如何也不该不如‘莲舌’太守,崔大人已经封侯,为何慕容军师却悄无声息呢?”

看官里便有人道:“听说慕容军师是‘凤潜’的弟子,无心俗世,下山来助真龙天子得了江山夙愿便完成,想必是回山去了!”

女先儿嗤笑道:“这位‘爷’细想,‘凤潜’不过是传说,倘若真有通天之才,为何不下山做官?哪里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在山里吃野菜喝露水呢?你说是也不是?”

顿时许多人纷纷称是,施谨瑜坐在一边虽是不屑,却也深知先生并不在意这些,不必出头。

便又有人说:“我听说女军师根本就不是人,是山里的狐仙变幻出来的,是皇上小时候打猎时放过的一条白狐,是来报恩的,不然哪里有女子能做军师,千军万马都听命于她?”

“从来有谁见过神仙?若是狐狸真的能成仙,那鸡鸭鱼都能成仙,谁还敢吃荤呢?”女先儿不愧是吃这口饭的,这口齿伶俐的。说着自问自答道:“当然,这位爷说到了一半。”

那人本来就不服气,闻言便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施谨瑜见这女先儿很卖了一阵关子,也乐得听她如何自圆其说。

“狐仙不是,狐狸精倒是真的!”女先儿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酥得在场的男人都似怀中抱着一个狐狸精一样。“列位不知,这慕容军师虽然没有封侯加官,却早已出入宫中如自家,留宿在皇上的内殿当中,早就是夜夜笙歌,如漆似胶,当然封不得侯了!”

大约对于此流言也并非全无耳闻,或许别的茶楼酒肆当中也有这般的说书取乐,众人一阵哄笑,倒未见惊讶多少,只叫闹着让她讲下去。女先儿故意闭口不言,直到眼看着盘子里的赏钱足了,这才一面作揖谢赏一面道:“其实么,那慕容小姐从来就不是军师,只是军中如何能名正言顺地带女子?便有聪明人献了计给皇上,慕容小姐便也摇身一变成了军师,实则么……是皇上房里的军师……”

又是一阵猥琐的哄笑,赏钱自然是不少的,更有人追问道:“那献计的是谁?”

女先儿一面收钱一面笑道:“能想到如此妙计的还能有别人么?自然是那崔大人了,不然为何崔大人一介地方官,皇上的加封的功臣中却将他列在文臣的首位?”

众人在哄笑和不堪入耳的猜测中散去,施谨瑜坐在那里脸色十分不好,但是这些市井百姓本就听个新鲜,倘若他上前去阻止,反而弄假成真。

女先儿今日凭借这“新女军师传”得了不少赏钱,此刻正在喜滋滋地数着,只觉得迎面一道阴影压了过来,心头一惊只当有人要抢钱。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甚是俊美,只是面色铁青,她走江湖之人很懂得察言观色,立刻抢先笑道:“这位爷,今日已经说完了,倘若想听可以明天再来,我日日都在的。”

她该庆幸遇到的是施谨瑜,他从来是温文公子,倘若是遇到颜超羽或者从前的司马明禹,只怕不是脑袋搬了家就是断了一条手臂。施谨瑜只是冷冷道:“我不是来听书的,我是来告诉你,若是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便不要祸从口出!你明白吗?”

女先儿虽然出身寒贱,却是走南逛北见多识广,见此人穿戴气度皆不凡,说出来的话语气平和又让人不寒而栗,顿时战战兢兢道:“明……明白……多谢贵人提醒,我这就离开京师。”

说着匆匆将赏钱卷入包袱,施谨瑜轻叹一声,递了一整锭银子给她道:“你很聪明,想来保住性命没有问题,这些钱拿去谋个生计吧。”女先儿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飞快地道了谢便拎着包袱消失。

施谨瑜看了她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原先只是京中的豪贵之间有此传闻,都说皇上和慕容三小姐之间有些不清不楚,慕容伯父脸上虽然不好看,倒也没有闹开。谁料市井当中的流言已经传到了这个地步,今天他震慑走了月白楼的说书人,京师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茶楼酒肆在传播这个流言呢。况且今日听了说书回去的人,难保不茶余饭后地添油加醋起来,根本无法阻止。

他本可坐马车回府,但是忽然觉得心中纷乱,便吩咐马夫自己赶车,他打算走回去。

一路漫长,倒是给了他许多时间去想应对之策——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深陷泥潭。

至于那个人,从来就是只顾自己的,这些那个人未必不知,却是指望不得。青樱不过是心软,但是他不能任由她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颍川之言:青樱到底是爱,还是习惯了与他在一起。有爱与习惯的辩证关系。爱其实是一种习惯,简简单单地喜欢每天睁眼看到那个人,闭眼安心地感受到那个人。

习惯其实也爱,至少是爱某一部分,不然谁也不能去忍受一个人一件事那么久。

可是,爱可以成为一种习惯,是幸福;可是习惯却不能代替爱,因为习惯而不分手,因为习惯而凑合,最终习惯会变成不习惯。

先让爱自己成为习惯。

***

她该庆幸遇到的是施谨瑜,他从来是温文公子,倘若是遇到颜超羽或者从前的司马明禹,只怕不是脑袋搬了家就是断了一条手臂。施谨瑜只是冷冷道:“我不是来听书的,我是来告诉你,若是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便快把你的月票交出来!你明白吗?”

☆、第一百章 飞鸟尽,良弓藏

两日后,刑部侍郎,玉成驸马之子施谨瑜求见皇上。

玉成驸马历经两朝,显贵了几十年,根基深厚,其公子又跟皇上同窗过两年多,汪福兴当然不敢怠慢,皇上宣了觐见之后便亲自带路,一路上殷勤服侍施谨瑜前往清明殿,本要亲自在外候着,不巧有人来报御花园里头竟然抓住了一个宫女与侍卫私通。出了这种腌臜事,他怎能假手于人,只得亲自去了,叫来小忠子在门外候着,以防皇上叫到。

等他处理完毕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碰上施谨瑜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小忠子一路小跑都几乎跟不上。他本是要上前去奉承热络几句,却眼尖发现施大人面色不愉,素来温文尔雅的面上阴沉沉的,伶俐如他怎会去触霉头,当下在巷子里避了,等到施谨瑜走过去这才出来。

正琢磨着往回走,一进清明内殿,便听到“当”的一声,继而清脆的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他心里一紧,小跑着往内殿的书房去,只见地方满是白瓷碎片,方才的声音就是皇上摔这桌上的一套官窑釉彩白瓷茶器瑚。

司马明禹似乎气大得很,还嫌不足,目光在屋内逡巡着想找还有何物可以供他泄愤,顺手抄起案几上的一盆紫玉兰朝地上狠狠一掷,顿时瓦片飞溅,刚巧有一块正砸到他手上,痛得他一蹙眉。汪福兴连忙跪下,口中连连道:“皇上息怒,可要仔细您的龙体,莫要伤到了手。铄”

司马明禹微微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动动嘴唇吐出几个字道:“你先出去,过一会再进来收拾,朕想一个人待一会。”

汪福兴口中答应着,起身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带上了书房门。只是皇上这场气生得没由来,也突然,须知今日召见施大人之前,皇上分明心情好得很——早上早朝时听说北疆战事正酣,北朝的两位皇子先后在不同的地方自立为帝,现下正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力进犯,一时间北部风扬关边境竟是几十年来最安宁的时候,皇上得知后不禁龙心大悦。午后便着他派人去请慕容府请三小姐来宫里,可巧今日三小姐也答应了,算算三小姐都有半月未来了,皇上得了回禀之后愈加高兴,亲自命开了库房去寻了从前南蛮进贡来的一对蓝猫眼儿坠子,一下午批阅奏折皆是满面春风的。

莫非是施大人来说了什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汪福兴是在宫中待老了的,深知其中的关窍,主子的喜怒不可外传,但是却不可不知原因。在门外静了静,将小忠子叫到一旁盘问道:“今日咱家去御花园子里头,叫你在这服侍着,可出了什么岔子没有?”

小忠子一听,脸色都变了,身躯一抖才嗫嚅道:“没……奴才不敢。”

汪福兴一见这情形便知道必是有问题,声音一提道:“还不如实说,要真是你惹得龙颜大怒,咱们也保不住你。”

小忠子垂着头,闻言这才慢慢道:“不是奴才的错。是施大人说,说……”

果真是施大人,汪福兴催促道:“施大人怎么了?”

小忠子道:“施大人同皇上在里面争吵,奴才也只听到几句——”说着惊恐道:“不是奴才蓄意偷听,实在是有几句话声音太大,奴才在外伺候着也难免听见……”

“什么话?”

“施大人好像指责皇上什么飞鸟,什么弓,奴才学不来……”

“学不好就不必学!施大人是为何事与皇上争吵可有听见?”汪福兴眼睛一瞪斥道。

“好像是关于慕容府的三小姐的……施大人说三小姐是有功之人,皇上没有给她封赏,反而害她……”小忠子回想起当时依旧紧张不已。

“哦?”汪福兴有些意外。

小忠子却只当师傅不信,连忙道:“真的!奴才还听到……听到施大人跟皇上说……他要求娶慕容三小姐,还说三小姐如今的年纪,让她能够早点嫁人有个好归宿才是最好的赏赐,请皇上不要阻拦。”

司马明禹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天色已暗,却又没有完全的黑下去,几丝暮光从窗棂中泄了进来,他微微蹙眉——这是他一天中最难受的时刻,甚至于有些害怕。儿时的宫中便是这样的昏暗,每到这时候他经常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偶尔会有宫女太监进来,但是也死气沉沉,仿佛他也是个死人。后来到了凤鸣山,后来在宫中,后来军中生涯的许多年,他好像忘了这种感觉,他以为自己是年纪渐长慢慢克服了。

可是,他现在知道,不是的,只是因为有她在。

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离开,也断不能容忍她离开嫁给别人。

“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你倒是做的丝丝入扣,一分也不落下!”脑子里回荡着施谨瑜的讽刺和斥责,“你不封赏她便罢,青樱未必计较这些。可是女子最要紧的是名分和归宿,你呢?隔三差五召她入宫,逼她留宿,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了什么样子?又叫她以后怎么嫁人?”

他闭上眼,只记得自己听到她嫁人这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大叫:“朕绝不会让她嫁人!你大胆!

施谨瑜却丝毫不怕的样子,冷笑道:“我自然有大胆的时候,不瞒皇上,不日我便会到慕容大人府上提亲,还望皇上玉成。”说罢他便真的退下。

司马明禹实在气得发狂,却又不能拦下他像小时候那样打上一架。他的难处便无人能知么?并非他吝惜一个爵位,只是不管是封侯还是封妃,她都要辟府或是辟宫别住,又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时时相见?若说他留宿她在宫中不成体统,难道他们要在宫外找地方私会就成体统了吗?

他头往后一仰,双眉紧锁。

***

慕容府上今日人人喜气洋洋,连厨房里的采办才出去采买米面都眉飞色舞,米行的老板多年与他熟识不禁问道:“老兄是有什么喜事?”

“不是我有喜事,是我东家!玉成驸马府今日来求亲了!”

“哎呀,真的?那真是要恭喜老哥,跟着东家一起发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小老弟我啊!”

自从青樱回京之后,来提亲的说是踏破门槛绝不夸张,不管是慕容勉的资历地位,还是慕容青樱本人与皇上的交情和身负的功劳,都是朝中大员们心中的极重的砝码,反而她从前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显得其次了。

那段日子,连慕容府的门房都跟着发了财,各处来提亲的为了能求见慕容大人一面,难免要贿赂门房一番,好得个确切的时间。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明显的上慕容府上说媒提亲的要少了许多,除了卫阳亭侯颜将军时不时会来,竟还不如从前三小姐未回京的时候。

只是颜将军大约也不是提亲来的,偶尔是跟公子切磋喝茶,两人常常出去,门房怎好当着公子的面收人钱财呢。

他们这做下人的,虽有知觉却不知晓原因,只知道今日玉成驸马府来提亲,从老爷到公子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慕容勉自然是如意的,青樱能嫁施谨瑜于他看来,不管是作为当朝太傅,还是父亲来说,都是绝佳的。玉成驸马在朝中根基深厚,公主又是先皇胞姐,向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与宫中的众位太妃关系很好。谨瑜那孩子他也是看着长大的,容貌清朗不说,更是性情温文知礼,又与青樱自幼相识,绝不会苛待她。

是以他虽然像驸马和公主告了罪,说要问青樱的意思,心中却已经定了九分,想必青樱应该也不会反对。况且青樱一向识大体,也会知道慕容家如果与公主结亲,日后必定更加稳固平安,于将来青松的仕途也有好处,届时舅婿两人可以互相扶持。

这样想着,还是要亲自跟青樱说的——这个姑娘性情古怪,不比青桐那般女儿心思。

谁知青樱竟然不在屋里,叫来落梅和剑兰一问,只说小姐方才出去了,好像是收到了一封信。他心里一惊,莫不是皇上得了消息又召她入宫?在这件事上,实在是……圣意难测,皇上既无册封青樱之意,按理说是不属意她的……但愿这节骨眼上别出了什么事,他如此在心中念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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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章 飞鸟尽,良弓藏2

然而却不是司马明禹召青樱入宫。

青樱拿着落梅递给她的信,看了一遍之后折起闭眼想了一会,重又展开读了一遍,似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要出去一下,你来替我梳妆。”说着又补充道:“不必很正式的妆容,家常的就好。”

落梅一向沉稳,当下也不多问,手脚麻利地打开首饰盒拣出青樱素日里戴的多的几件饰物。此刻正是黄昏,屋里可点灯也可不点灯,落梅见青樱的神色便没有点灯,只借着夕阳的一丝余晖为她梳洗。

青樱没有走府邸的正门,毕竟她现在也已经回到了闺阁,不便总是抛头露面,落梅赶在后头问道:“若是老爷问起来,奴婢怎么说?”青樱毫不犹豫道:“如实说。”

谨瑜约她在雅味轩见——这是玉成驸马府自己的生意,当年开立时本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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