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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女侯-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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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上阳县令回答,青樱也摇头道:“只怕是难,上阳产粮百姓手中才有余粮度日,别的地方百姓都吃不饱肚子,叫他们纳粮只怕会引起民变。”上阳县令姚琛年纪不过二十七八,本来见到名动一时的慕容军师便心中咚咚乱跳,更不想真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越发惊为天人,不敢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此刻体谅,便壮着胆子道:“下官,下官一定尽力筹粮,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也,也要变出来米!一定在半月之内做好百姓的安抚,筹出粮来。”

惹得青樱和明禹同时笑了出来道:“姚大人真是孙大圣!”

姚琛见王爷和军师都似平易近人,放松了许多,接着道:“下官说句斗胆的话,如此只怕也只能筹到两月之粮,如果战事不结束,一来还是要从外地调粮,二来马陵要自给自足。”

司马明禹眼睛一亮,此人胆大而心思缜密,是个可用之才,当下便道:“哦?你便接着说。”

姚琛又看了一眼青樱,见她亦笑道:“王爷看重你呢,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姚琛这才将自己在来路上所想娓娓道来,说到激动处,更是抓起桌上司马明禹用来批复文书的朱笔写画起来,最后对司马明禹道:“下官以为,马陵虽然坚固,却不是万无一失,一旦马陵有失,魏军攻入到京城之前皆会势如破竹,所以王爷应该回到京城,一来主持大局准备登基以免再生事端,二来万一马陵有失,也不会将王爷至于险地。”

他出身寒微,十年寒窗方才中了进士,由县丞坐起历练五年才到县令,皆因身后无人,又不善逢迎所致。今日得赵王知遇之恩,必然知无不言。

司马明禹蹙眉良久。

***

待僵持到宣成二十六年三月,马陵的雨水开始渐渐多了起来,这日连下了三天大雨,拓跋彦麾下谋士竟想到挖通地道将雨水倒灌进城,逼出夏军——要么出城应战,要么弃城南退。

情势紧急,青樱一面安排疏通城中水道缓解不断上涨的水势,一面带领众将再三跪下请赵王迅速回京师。司马明禹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快马南归京师,留青樱在此主持大局。

即便最后天公作美,大雨停了下来,马陵最终保住,只是城中百姓由于大水流离失所,难免人心涣散起来,青樱日日忙到焦头烂额

只是,拓跋彦部下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对于拓跋洪的死讯,他秘不发丧,隐瞒了数月,不管京中七王派的朝臣如何质疑,他都一一顶住,即使他留在京中的幕僚不断传来七弟的动向种种不利于他,他也没有动摇之意——心中有执念,倘若不能化解,皇位又如何坐得安稳?

然而,天气渐渐濡热,魏兵皆是北方子弟,水土不服者便多了起来,他心下越发焦急得苦到发酵。

又过了将近三月,转眼已经六月中旬,天气热不可当。青樱有个弱症,每到暑天便咽痛不已,内里虚火燥热得夜不能寐,却又轻易用清火药泄不得,除了在凤鸣山上的那几年心无挂碍又有滴水墨玉随身这才没有发作,这几年殚精竭虑,滴水墨玉又给了拓跋彦,不禁愈发严重。苏子雍也束手无策,只说要慢慢调理。颜超羽便以他所言每日用冰糖炖好雪梨,放在冰中镇着,盯着青樱午时吃下去,一时也未能见效。

这日,颜超羽又听来民间祛暑热的方子,用金银花,莲心和白菊并着露水和冰糖一同煎茶代替水喝,回来便亲自盯着火熬了一壶。味道倒还清甜,青樱一面慢慢饮着一面在思索,忽然灵光一闪道:“我想到一个法子了。”

颜超羽正在想不知这茶是否有用,只当她说治此顽疾的法子,“什么法子?”

青樱已经站起身道:“今晚我们走一趟,想必是能让拓跋彦知难而退的。”

***

是夜,两轻骑出城,快马加鞭。

青樱和颜超羽两人乔装打扮,绕过官道,昼伏夜出,花了五天才到达朔州。朔州,曾经有拓跋彦行宫,也是他占领时间较长的地方,此刻又在后方,一直是魏军军需筹备之地。

如今的朔州,全无北部重镇的繁华,申时还没有过完街上的店铺便陆陆续续地准备关门——郑氏虽然倒行逆施,却到底是穷苦一些罢了,比不得被外族占领之后的屈辱。

两人下马拐进了一条巷子,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给店铺上门板准备回家,颜超羽上前笑道:“可是济世堂的大东家曾老板?”

他们两人在朔州行走,皆是魏人打扮,这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们一番,没好气地冷道:“有什么事快说,我要回家去了!不认得什么增老板减老板。”

“有曾老板这般好骨气,何愁我大夏河山不光复?”说话的青年男子分明是夏人的口音,走近上来拱手道,只见他面容分明玉面俊美,只是凭着一股英挺,丝毫不显得过于秀气,此人的容貌似乎颇不寻常。

他生意人见多识广,当下停下手道:“贵客是谁?”

“颜超羽。”青年男子朗声笑道。

“颜……玉面将军?”曾老板惊愕不已,颜超羽的名头响彻南北,无人不知,却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他反应过来,颜超羽指着身边一个身量明显纤细许多的人道:“这是慕容军师。”

慕容军师,四个字如雷贯耳,纵然少有人见过她,关于她的故事和歌谣却传遍街头巷尾,上至白发老人,下至垂髫儿童,无人不知。

“慕容军师……真的是女子?”曾老板瞪大眼睛。

青樱摘下面纱,彼时清风拂过,夕阳西下,身后是战后疏离萧条的街道,别说是曾老板,就连颜超羽一时之间都直觉芳华绝代。

曾老板回过神来,连忙将两人让进店铺道:“两位贵人进来说话,以防被有心之人看见。”

说着一面又关上门来,一面笑道:“伙计早就回家了,里头没外人,两位贵人有什么话找我老曾,但说无妨。”

青樱环顾了一下店铺,果然是朔州首屈一指的药铺,笑道:“听闻魏军所需的药材都是从曾老板这里采购,想来济世堂的生意还好?”

曾老板脸色一凛正色道:“是,但是经营药材所得的资费我老曾全部都捐作了军费,倘若如此将军和军师仍要问罪的话,我无话可说。”

青樱摇头笑道:“曾老板一心为国,赵王心中很清楚,将来驱除了北夷,还要给你封赏呢,如何会怪罪?”

“那……”

颜超羽接口道:“最近天气越来越潮热,魏军是否在曾老板你这里新订购了药材呢?”

曾老板连连惊讶道:“正是!将军如何得知?”说着又道:“往常魏军采购的皆是止血或者跌打损伤的药品,这一回么……却完全不同,看不出来章法。”

颍川之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可是倘若一生都因为害怕被辜负的惆怅而不道相思,未免本身就是惆怅,就是辜负了自己。

有些人,明明知道爱不起,怨亦难,也竟不必纠结的知道是一场注定的飞蛾扑火,还是会去爱,还是会去傻。可是爱了怎样,傻了一次又如何?人生既漫漫,有时间给你平复;人生亦苦短,何必对不起自己的初心?所以,不觉得拓跋彦可怜,相反,最羡慕他爱过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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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是否日夜兼程赶回靖安?”这正是这两日众谋士商议出的最好的办法,不想王爷竟也这么想。

“不!”拓跋彦断然否决,“全力帮助颍川收藏,不到1000不回去!”他抬起手,方才那个破了洞的桌子这才缓缓地散架,看来他是以内力震裂了木头内的纹理,可见他这般的决心,颍川也会考虑让他美好结局的。

☆、第九十三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曾老板说着便往柜上取出一个暗盒,小心地托着从里拿出的一张纸细细念来:“这一回魏军要的药材,种类繁多,麦冬,白术,葛藤,金银花,苍术,艾叶,大枫子,鸡骨草,白菊,合欢皮,佩兰,千斤拔,莲子,青木香,三七,神曲。”

青樱侧耳听了,种类果然繁多,“曾老板有心,难为你一一记了下来。”

曾老板笑道:“军师谬赞了,我虽然同魏军做生意,也是夏人,深知受外族挟制的滋味,断不能眼睁睁看国破家亡。这些药材功效不一,我觉得蹊跷,所以便特意记了下来,只怕魏军是有所图谋。”

青樱从他手中将纸片接了过来,细细端详了一阵,颜超羽也一同在旁看,忽然出声道:“金银花,白菊,莲子,这不是给你用来清火祛热的茶是一样的么?”

曾老板闻言,一点而透道:“将军说的有理,其余的药材皆无章法和规律,但是只这三种功效相同,现在天气又濡热难当——”

青樱笑着点点头对颜超羽道:“这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转而突然跪地,对曾老板行一大礼,慌得他舌头打结,连忙也跪下扶她道:“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

青樱执意道:“你先听我所求。魏军现在已是水土不服,我需要你在这批药材当中动一点手脚。”

曾老板虽也是跪着,脸上却正色道:“但凭军师差遣。铌”

“我要你将这三味药按量供给他们,但是要经过烘焙之后……其余的药材便不用炮制了。”青樱慢慢说道。她的用意很明显,这三味药皆是清火败热的,倘若加以烘焙,功效就全无了,魏军水土不服之症不能解,自然只能退兵。

“只是,你这么做以后,就不能再在朔州立足了。赵王会赏下一笔银钱给你合家迁居,只是,你世居朔州,药铺又经营多年,可甘心放弃?”

曾老板磕了一个头道:“谢王爷,谢军师。曾某首先是大夏子民,其次才是药铺店主,能为国尽绵薄之力,列祖列祖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赞同我的选择的。”

颜超羽心中沉吟,却好像猜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既然这样,何必这么麻烦,仅仅让这三味药失效?何必直接换之以毒药,即使不能使魏兵全军覆没,也能使其重创。”

青樱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后展颜对曾老板笑道:“你快去办吧,也要尽早收拾家资,很快便会有人来接你合家老小的。”

颜超羽见她不答,也不再追问,匆匆由后门出了店铺,寻到马匹赶回马陵。

***

两人甫一进马陵,便接到一条靖安来报的消息:拓跋珑已经得到了确凿的消息皇上驾崩,在皇后一族的斡旋下,准备三日后在靖安登基,连新的年号都拟好了,清元。

马陵众谋士武将皆大喜,忙遣了崔思博之子崔琨回京城报信,人人只当拓跋彦这下可必要退兵了,已然提前在城中准备大肆庆祝,一派喜气洋洋。

倒是青樱,只是在旁人恭贺时面上淡淡的,甚至于落梅剑兰,乃至颜超羽都恍惚间觉得她不仅不高兴,反而心中深埋着忧伤。

只有她自己心下清楚——倘若他当真失了帝位,便是她害他的。

他本是多情之人,为她一再利用,眼见被算计得亲父惨死眼见,性命悬于一线,宏图霸业付诸东流。

是她,心下难安。

这日,城楼上忽然有人来报,说北魏主帅平南王要见慕容军师。

青樱本与颜超羽在对弈,执着棋子的手便僵在空中,半晌还不自知。

颜超羽看了她一眼道:“你怕他?”

青樱这才像是被叫醒了一般,低头目光一躲闪,再抬头时才道:“怎么会?他不是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么?说不定今天还要死在我手上,就解了马陵之围呢。”

她跟着报信的兵士一同来到城楼上,遥遥看着城下。拓跋彦全身战甲,骑在一匹雪骢宝马上,一把乌钢剑执在手中,即便青樱与他相识已久,却也从未见过他这样英气的打扮——他向来都是锦衣秀色,不想作此装束,也一样这样美得惊心。

两人隔得这样远,目光似乎都在交错的时候因此苍茫而空远了,颜超羽目力极好,见拓跋彦半是妖异半是狠戾,竟连他也不禁背心一寒,悄悄瞥向青樱,只见她目光早已失焦。

拓跋彦见青樱出现,手中乌钢剑一指道:“慕容军师,你马陵城墙再厚,我也要攻破,直取你南夏京师!我今日便是知会你一声,我已从西洋购了十门火炮,从明日开始,日夜轰击城门,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我劝你尽快弃城。明日子时一到,我就开始攻城!”

说罢他手臂上内力一震,手中的乌钢剑竟生生折成两段!他手腕一翻,断剑直直向城上飞来,颜超羽深知拓跋彦功力深厚,连忙使出“风移影动”挡在她前面接下了其中一个,电光火石间又以手中的断剑轻敲另一截断剑的剑尾,即便如此,另一截断剑也深深地没入了城墙——可见他心中是有多恨。

青樱立在那里,颜超羽手上被乌钢剑划出一个可怖的口子也似是没有看见。心中就像有无数战鼓在锤击,只汇成一个念头:原来恩断义绝便是这种滋味。

好像那种筋骨断在内里的感觉,说不清楚是哪里受伤,只知道呼吸有些跟不上。

这其中的爱恨是非,唯有他二人知道。是以拓跋彦断剑之后突然又开口直教人摸不着头脑。只听他道:“慕容青樱,我问你!这几年,我待你如何?”

他用了内力,声音穿云裂帛,别说城楼上,就是马陵城内十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城楼上兵士神色各异,有的胆大的还交头接耳起来,若不是颜超羽目光严厉地回身看着他们,只怕竟要三五成群地聊起天来。

“你有没有一点真心?慕容青樱!”他声音蓦地沙哑了下去,即便内力十足,却让人莫名地有悲凉颓败之意。

青樱在城上城下的无数目光笼罩下,沉默。

沉默到颜超羽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对他道:“把断剑给我。”说着不容他迟疑,一把抢了过来,大声道:“没有!北魏妄图染指我中原河山,身为大夏儿女,定当竭忠尽智,辅佐赵王,中兴大夏,与你有什么真心?”说罢运起全身的内力,拼命一掷,剑锋直指他!

其实青樱武功远不及拓跋彦,掷剑又不比射箭,只要出手人功力有一点点的不逮,剑上凝聚之力就大减,想要避过不是难事。

在一旁的高盛全然没有想到王爷竟然怔怔地坐在马上,全然没有要闪避的意思,待到他反应过来,抽刀去格挡却是哪里还来得及,那断剑虽然减了势头,却还是直直地钉入到拓跋彦肩头。他竟然也没有太多反应,更无惊慌,目光锁在城楼上,半晌才自己伸手利落地把箭,任肩头涌出一朵血花,好像那并不是自己的肩膀。

幸亏高盛早有准备赶紧给他敷上止血生肌的药,恨恨地朝城墙上的那个碧衣女子剜了一眼道:“没有心肝!有你后悔的时候!”

青樱似乎浑然不觉,自语道:“我劝王爷尽早回朝,雄才大略岂能满足于区区一个平南王。你此行北归,要夺到皇位艰险重重,保重。”她这样自说自话,声音却又大,急得颜超羽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城楼上人多口杂,将来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了,可如何是好?

拓跋彦不再看她,调转马头便走,高盛紧随其后,他忠心护主,深恨青樱,此刻还不忘诅咒她道:“你将来必定遭人抛弃,一生孤苦!”

好像很快就黄昏了,平原的马陵,夕阳的无限好。此刻,城下一片旷野,无一人一马。唯有青樱仍立在城头,满目空远。

颜超羽处理完手头事务又返回来,听到她一个人自语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保重啊。”

他心下难过,走上前去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青樱道:“你说,要是不打仗,也没有政变什么的,该多好啊?”

她一个妙龄少女,本该是闲花落英的庭院中将养着,若有心酸,也不过是悔教夫婿觅封侯;而她,却手中冤魂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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