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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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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样雾气氤氲的光线,等再走近一看,神阑好不容易稳住的身形,顿时打了一个趔趄,大叫一声仰面跌到了池子里。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竟然看到了一个按理说此时绝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翡碧的池水尽头,大片雪白的莲花盛开在沸水中,一个年轻男子阖着双目靠在那里,赤身裸体,好在绿水没及腰处,成了最好的遮羞布。看那男子的表情,似乎已经安静地睡着了,薄雾氤氲中,他的墨发被水汽濡湿,半遮半掩地覆在肩上,显出几分冷漠的性感。
神阑掉进水里的那一刻,心里大呼完了,要变成水煮鸭了,奇怪的是,那池水温度并不高,反而比一般的温泉水偏冷,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与此同时,听到年轻女孩清脆的嗓音跟随之而来的水声大振,莲花池中的那名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落汤鸡似的神阑出现在自己面前,目中迷惑之色尚未散尽,甚淡定道:“阑公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来吧,我不介意你是用扑的还是什么别的方式。”
“我……”神阑甚忧虑,刺客的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上,叫她如何有心情辩解这么无聊的问题?眼下只有自求多福了。
“羽樽,”那个蒙面女轻笑一声,“别来无恙?”
问语未落,剑音已经清凌凌响起,绯红色的剑气行云流水般绾起,直如翔龙出海,惊电一样划破了眼前的迷障,直奔雪公爵而去!
“陆师姐!”羽樽从震惊中陡然抬起头来,眸光亮如星辰,杀气四溢,“你不要得寸进尺!”
“啊!”那凌厉无匹的一剑,眼看就要贯穿羽樽肺腑,神阑吓得失声大叫。
然而,长剑竟然在刺进羽樽胸口不足半寸的地方,陡然滞住不动了,无论陆千歧怎么使劲,却是再也无法刺进去分毫。殷红的血,顺着剑尖淅淅沥沥地流落下来,绯色长剑上泛起绝美摄人的光华。
这一剑刺得惊险,羽樽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多么的痛苦难耐,只是抿紧了唇,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个冷冷的讥嘲表情:“你以为,就凭你,奈何得了我么?”
“怎、怎么会?!”陆千歧大惊失色,陡然拔剑收手,连退几步,可是,却已经迟了。
在“咔嚓”一片恐怖的脆响中,她惊觉自己整把剑连同整只手臂都在瞬间被严冰笼罩,层层冻结,冷雾森森。骨髓里的寒气层出不迭,死死地将她禁锢在地,一时半会休想再挪动半步,女子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你……”陆千歧眸中难掩震惊之色。她虽然知道羽樽受伤,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栽在谁的手里,更不知道伤情的轻重程度。眼下看来,羽樽伤得着实不轻,否则就不会泡在水里动弹不得,可是这个男人,为了对付于她,竟然不惜用血肉之躯去诱敌上当,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意志?什么时候,她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弱师弟,变成如今的铁腕公爵了?即便辗转朝堂行遍江湖如她,也不得不为他的冷静自持而悚然动容。
“趁我疗伤之际偷袭于我,你什么时候弱到这种地步了?”羽樽冷淡地讥诮着,眼光淡淡落到神阑身上,继续轻嘲,“还有,你把她带来干什么?莫不是准备逃命的时候威胁于我吧?”
被他那样明显包含着不屑地看上一眼,神阑羞愧得几乎想一头钻进水里,彻底淹死算了。其实方才那一刻,她心里是不无担忧的,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在她眼里还说不上坏,她至少不希望他死在自己面前。
“你会受那样的威胁吗?”陆千歧僵在原地,凤眼斜眯,摹然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对细长的月牙,给人一种甜美无邪的错觉,纯洁而放肆的语气,“口口声声要为自己的族人报仇雪恨,现在有一个大好良机摆在你的面前,那么多人都杀了,却惟独不肯动这个女人,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怜香惜玉,打死我也不信!莫非我的猜测是对的,她……是她吗?”
羽樽阴冷着脸道:“师姐,你的剑技有所退步,话却越来越多了。”(文-人-书-屋-W-R-S-H-U)
陆千歧闻言面色一寒,她本来以为羽樽身受重伤,一旦妄动,极有可能走火入魔,而她自己方才一时大意轻敌,中了羽樽的暗算,可谓扯成平手,目前只需看谁先缓过劲来,谁就是赢家。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羽樽竟然自行站了起来,而且还是甚坦然地光着身子……
羽樽在那两个女人惊世骇俗的目光洗礼下,从容不迫地走上岸来,取过架上不染尘埃的披风,轻轻一展落在肩上,长衫如羽翮般轻盈,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一整套动作下来潇洒流畅,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师姐,”羽樽衣如浮冰碎雪,裸足走到如断线木偶的陆千歧面前,轻声道,“得罪了。”
陆千歧那脸色,简直跟对方刚才要了她的贞操现在又来要她的命一样难看至极,恶狠狠地瞪着他。
羽樽视而不见,出手闪电般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将人点倒的时候,拦腰抱起来扛在了自己肩上。
“还愣着干什么?”羽樽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对仍旧靠着池壁呆若木鸡的神阑道,“此番又拖累了我,总该回报点什么吧?”
神阑心中甚是忐忑:自从见到这个人以来,自己压根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要不是因为他,她至于倒霉到孤身一人流落异乡?倒霉到遇上那个蛮横无理的女刺客?倒霉到把一个不怎么熟的男人浑身上下看了个精光?……现在他又来要求什么回报!
“我没什么可回报的。”她作冥思苦想状。
“不还有你自己嘛。”他答得挺干脆,“不介意你以身相许……”
一个硬梆梆的水瓢当空砸来,差点命中羽樽的后脑勺,他偏头一避,轻轻松松躲过一劫,语气里带了几分顽皮:“今晚你代陆千歧上场,会有好戏看的。”顿了顿,暗自纳闷:“话说回来,她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到底打哪来的?自封的吧?”
第十三章 雪山(一)
茫茫雪原上狂风呜咽,割面如刀,残阳如血铺缀天边。由西将军神延亲率的三万神迹骑兵,呈扇形抵住了这个状如羊角的神秘山谷,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如鳞铠甲上反射着沉沉暮光,放射出骇人的光芒,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那个娘们跑得跟兔子一样快,一眨眼就没影儿了!最好不要被老子逮住,不然要她好看!”一个嘹亮空洞的声音响起在雪原上,神迹之军里,一个高大粗犷的黑脸将军正恼火地大骂着。
三个时辰前,他们在神迹边境与叫嚣的雪军对阵,对方的统帅竟然是个女人,这可把神迹一大帮子硬汉给唬住了。
他们正琢磨着要不要动手时,他们那个不讲究绅士风度的主帅西将军,淡淡地说了一句:昨儿个他们怎么对我们阑公主的,我们便怎么对他们的女人……
这用意还用说么,抢呗……为了一雪前耻,双方兵刃相向,杀得是天昏地暗,谁知酣劲还没上来,雪军就开始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神迹之军紧追不舍,直至雪峰脚下。
如今举目望去,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矗立在眼前,宛如一柄直插苍穹的利剑。
雪峰壁立千仞,当前一面凿痕累累,竟是一大片模糊可见的字迹,各个年代留下的都有,记载着神迹史上零零星星的风云际会。
“封王雪山?!我们到了封王雪山!”神军中那些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老将们,已经喜不自胜地狂呼起来,一个个激动得热泪横流,“二十年前神源君在此亮剑,封同姓五王,共同讨贼平定天下,此乃千秋功业之纪念碑也!”
再看他们的主帅神延,却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冷落的目光在封王雪山壁上最末一段扫过,映入眼帘的是这样几行散发着针芒的古老纂字:
“神迹违和二十一年,时烊帝在位,此乃旷世罕见之无道暴君,常于殿前饮酒作乐,为奸相及凶残宦室所蛊,长以杀人为乐,犹爱诛杀贤臣良将,剜目剖心不一而足……天下论及此者,无不切齿。”
“翌年,十八州多有旱事,又逢北方苍狼族犯上作乱,雪国、银都滋扰边境,兵连祸结,国内苛政愈厉,赋税徭役百倍于前,民不聊生。”
“炀帝色厉内荏,得报十八州失于雪檀君之手,恐惧殊甚,拱手将数十座城池相让,且应诺年赋金银、丝帛各三千乘,良马千匹,及四十年整为止。雪国以文立国,一向孱弱;银都乃蕞尔小国,皆是蛮荒之地,时神迹俯首称臣,天下皆哂笑之,国内舆论戳脊相詈者,盛嚣尘上。”
后面的字迹便越来越模糊了,虽然事件发生的时间距离现在并不长。不过,好在神延在他父亲的影响下,自小博览群书,少不了对国家大事予以关心,从小在藏书阁中读过大量古籍。虽是正史,却依旧能捕捉到一两丝蛛丝马迹,勉强可以揣测还原成这样的内容——
左贤王神源少有大志,闻鸡起舞以自励,尝对月叹曰:“国事已废,民生凋敝,痛杀吾也!”翌年,贤王起兵金镛城,以苍生大义号令天下,封禅鹿台,天下云集响应。炀帝众叛亲离,方寸大乱,携玺夜逃,至麒麟城外百丈原,于军中坠马而亡,随扈宦室皆被乱箭射杀。
至此贤王大业已成,定鼎王城,剑封五王,乃南轩王、北御王、西鉴王、东胜王及中承王,即今神迹五大世家。
……
接下来的十年,满腔凌云壮志的源君为自己的国家鞠躬尽瘁的付出,比神迹史上任何一位君主都要勤于政事,体恤下民,深受天下百姓的爱戴。
虽然一开始,那些所谓的正统学者在笔端上仍然跨不过那道坎来,言辞间讥讽源君篡位之实。但时间一长,保持缄默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他们发现,神源实在是一个治国天才。
他在位期间的十年,神迹重振朝纲,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从里到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浮现了重新崛起的曙光——源君所在的那个朝代,被称为华容时代。
本来这算是一个美好的开端了,然而就在十年前,一场内乱再次打破了这种泡沫般的繁华,神迹重新堕入了一个万丈深渊之中。源君十年,权势遮天的南轩王,联合野心勃勃的东胜王,以及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中承王,共同逼宫造反。
源君之前已为国事操劳过度,心力交瘁,在军政上基本上已经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心腹重臣。不曾想精明如斯,竟还是一个不提防,便豢养了三条世上最毒的毒蛇。
与此同时,忠于源君的北御王跟西鉴王,亦加入了这场混乱的争霸战中,结局是北御王战死,西鉴王被俘夜台。
源君被自己最为信任亲近之人反噬,于金陵麓兵败被俘,临死前仰天大笑三声,大骂轩王窃国竖子,糟蹋他的大好河山,定然不得善终……骂罢自戕而死。
一代旷世明君,就这样身死人手,留给后人无尽的惋叹。
——这便是神迹史上赫赫有名的五王之乱,由于源君曾经于黄金台上亲封五王,御赐天下至精至纯的五把宝剑,故此又称封王之乱。
“此乃天意,天意呀!必是源君显灵,要借我神武军之手,彻底铲除那些雪国蛮夷!”这一群人无不欢呼雷动,喜上眉梢,纷纷请命,“杀入那方山坳,直捣雪国黄龙!”
欢呼过后,变成肃穆的凝重,就在这时,军中忽然传来“咭”地一声笑,显得刺耳无比,随后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十年前封王之乱的血腥未尽,吾见此地阴云密布,恐非祥兆也!”
数道含义不明的目光一齐投向那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瘦的老头,穿一件灰色鹤氅,小眼睛中精光游动。
年轻的西将军本来一直默默无言,这时却迅速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又重新合上了眼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夕阳的余光洒下,在他的银色铠甲上镀了一层淡金色,使他的侧脸看上去坚毅而冷峻。
“放你奶奶的狗屁!”先前那个性情急躁的黑脸将军,却气得呼哧哧地大骂起来,“老子十几年前跟随西鉴王征南战北的时候,杀的人还少吗?!如果每至一处便要看风水测地皮,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山沟沟里躺着呢!老子可没庞大人你那么多讲究,吃饭出门都要先补上一卦,提裤子上茅坑还得挑个时间!……”
一番粗言俚语,直骂得那军师之一的庞继文面如土色,龇牙咧嘴挂着寒森森的笑。
黑脸的赵德荣却不懂得察言观色,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黄河泛滥般道:“老子只知道,不过去把那个小娘们逮住大卸八块,天下人知道了肯定又会捞到笑柄,今后变本加厉地骂我神武军有名无实,乃是‘中看不中用’之辈……奶奶的,真是羞煞老夫也!”
别看这人是个莽夫,骂起人来当真是一套一套的,“中看不中用实”实是另有所指:西将军神延自承继先王祖业以来,并无实战经验,又无强势功勋,难免遭到一些小人嫉恨,便暗地里放出话来坏他名声,其中之一便是在神延的长相上大作功夫,奚落其为中看不中用之辈。
“匹夫之勇。”神延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他自是知道赵德荣乃口无遮拦之辈,也不好跟他计较,脸色顿时阴了几分,咬牙切齿道:“都他妈给我闭嘴,立即撤兵!”
话未落音,空气中忽然传来一种哗哗的流水声,在这空洞的荒原上显得尤其诡异,转瞬间竟然变得如怒涛汹涌起来。
心思敏锐的神延,早有所觉,彼时猛然抬头一看,蓦然脸色大变,扬手喊道:“负盾!”只见封王雪壁上的字迹正在一寸一寸的塌陷,如同飓风肆卷着金秋落叶翻滚下来,脱落的瞬间已经变成了无数呼啸的响箭!
金色箭羽兜头而下,三军见此情景,心下无不大骇,如潮水般向后涌动着,然而仅仅在听到神延诏令的瞬间,便通通如吃了定心丸般迅速冷静下来,整齐有序地列队持盾,层层壁垒,树立成钢铁屏障。
“噗噗、”飞矢如簧,钉在甲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一排排笔直的芦苇。
第一波箭雨安全躲过,神武军中虽然不乏被流矢射中者,伤亡却并不大。神武军提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执戟负盾,可是提心吊胆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敌人发动第二波进攻。
但在这种危难时刻,神延不发话,军中再无敢妄动者,一时都绷紧了全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前方的封王雪山——那座他们希冀给全军带来福运的雪山,已经被飓风剥蚀得面目全非了。
就在这时,雪峰顶上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我家主人请西将军入谷一叙!”
隔着数百丈之高,加之风声呼啸,要想传话何其艰难,可是此人竟然将一句话接连传了三遍,音准从头至尾未变,可知此人内力精纯到什么地步。
“奶奶的,他以为他是谁,让谁过去谁就得过去吗?!”赵德荣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惊怒交加,不甘示弱地将这样一句话吼了出去,“你家主人是不是那个俏娘们?”
这一声吼,如猛虎下山,威风凛凛。
传话的人万没想到被对方将了一军,一时唬得一愣。
“啪!”黑脸上的得意之色尚未收敛,赵德荣忽然着着实实地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而且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动得手。
赵德荣的双目瞪得如铜铃般大,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好像就要被满腔怒气吹胀爆了一样。
“嘿嘿。”雪峰上那个人似乎一动不动,冷笑道,“这位将军你屁话太多了,自取其辱,可就怪不得我!”
“阁下这一手下马威,耍得真是好威风。”神延望着雪峰上那个略显模糊的身影,双眸逐渐亮如星辰,执鞭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纵马扬鞭,铁蹄座骑如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在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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