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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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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从位置上轰开,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

“此局看似四面楚歌,实则暗藏玄机。”她捏起一粒黑子,似是而非地笑。随着“啪”地一声清响,刚成掎角之势的困境,顿时拨云见月,惹得唐疏桐在边上愤世嫉俗不已。

“羽樽,这些年来,我多多少少也算明白你几分。”夏依逢面对强敌,采取了各个击破之法,她也是一心二用的高手,心明眼亮地道,“所谓的复仇也好,抢亲也罢,只怕都是为了解解乏吧,你的人生太无趣了,要是换了我,也指不定做出同样疯狂的事来。”

“我要是你,就不到这个人世间来随便乱逛了,倒不如一个人闭关修炼来得痛快,少则几十年,多则数百年,只要你苦心孤诣,相信百年之后,必是一代宗师。到时候受万民敬仰,逍遥自在,这样的日子岂不舒坦多了?”

“像你这样,时刻提防着别人,长这么大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你在算计人的同时,人也在算计你,你想杀了别人,别人无疑也想杀了你,就这么你死我活的闹下去,有什么好?蹉跎光阴,徒费心力。而且,沾满血腥的双手,闻起来真有那么好受吗?哪一次冷血杀戮过后,你真正感到痛快了?羽樽?”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成功推翻了兄长政权,站到了权力的最顶端处,还是会有无数人想要反叛你,因为你骨子里那种嗜血的本性,压根就不值得别人相信!所以你一辈子休想脱离那个诅咒,受到别人背叛,再行大肆杀戮,这就是你的命!你的一生,都将是孤寂的。”

冷不丁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夏依逢额头上,吓出了她一身冷汗。她还以为自己数语中的,惹得羽樽恼羞成怒、杀心顿起呢。不料是唐疏桐那个死蹄子,摸着她的额头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没发烧啊,那怎么念起老年经来了,我听着直犯晕呢。”

夏依逢气势汹汹地打落她的手,恨不得将她踢得死去活来以后再踢。她这辈子就别奢望了,狗嘴里真吐出了象牙那还叫狗吗?这不明摆着强狗所难嘛。

“知道我为什么不反羽旌吗?”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羽樽,忽然哑声开口,绝美的容颜上带了几分寒意,“因为,我啊,我要让他在那个位置上……生不如死,就这么一辈子,谁也别想放过谁。”

“谁让他老是策反我身边的人呢?表面上装得人畜无伤,却总是喜欢暗箭伤人,明着跟我兄弟情深,背地里却又总是对我捅刀子。我曾经是很敬爱他的,毕竟是我大哥,也想遵照父皇遗命,一心一意地辅佐他,可是,他却不这么想,他是全天下比谁都恨我的人。”

无数次的暗箭伤人,无数次的请君入瓮,无数次的组织叛变,无数次的戕害人心……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他那个皇兄别无他长,最擅长攻心计,有的是法子来逼他,用血来煎熬他,使得他生不如死,永不解脱。他杀人,羽旌在旁狂笑,因为他知道,羽樽永远都不敢杀了他。他们之间,就好像两个孤独的游魂,早已习惯了彼此依存。

没错,皇位上的那个人,弱到不能再弱,却是他此生唯一不敢下手的一个。因为啊,他实在不知道,若是连这个人都死了,他的人生,已经孤寂百年,他的存在,已经作恶多端,究竟要怎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他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笑话,尔后宁静的眸中,掠过一丝孩子气地嘲讽:“很早以前,我便不想再单方面地为之效忠了,不对,我还是那个全天下对他最忠诚的人,我要将他留在那个王座上,我自己不抢,也不许别人抢,任何其他想要对他图谋不轨之人,都是我羽樽的敌人,我会不择手段替他铲除掉,让他坐在那个王座上了无生趣,却又死不了,非但死不了,想挪一下步子都不行,他想将我喂了血鼎,我便将他作为傀儡。”

他更要让他明白,他羽旌明明是九五之尊,做了皇帝,却连他这个一城之主还不如。

自由与不自由,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WWW。WRSHU。]

在那样的话语中,殿内寒气涌动,一向牙尖嘴利的夏依逢,一时竟讷讷无言,说到底像他们这样的旁观者,又怎么懂得皇朝之上的那些人,在面对骨肉亲朋的取舍,决断间的无情无义,以及那隐藏在背后的艰涩苦痛呢?

“你觉得我的人生难过,我倒是不觉得,至少目前有太子妃相伴,我只怕日月如梭。”羽樽说这话的时候,夏依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彼时他的《天文观止》也刚巧翻到最后,神速得令那位负责递书的那位忙得满头大汗。唐疏桐好奇地瞥了一眼书扉:《草纲》,立即被那两个博大精深的金漆大字击倒。当然,这一类的医术其实她也看过,只是白天的她没有印象罢了。

棋盘上起死回生的夏依逢跟安如磐石的羽樽杀得热火朝天之际,夏依逢砸着嘴道:“我说,你把儿媳妇还给我,我赶紧儿消失。你不是真想留着她给我抱孙子吧?到时候认个干爹不成?”

羽樽的脸色白了白,但仍露出好脾气地笑道:“现在前方战事吃紧,太子妃是张很好的王牌,既能用来威胁神迹,又能用来威胁楚国,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现在又怎肯轻易放过?”

“你确定,她是一张好牌么?”夏依逢嗤嗤地笑开了,抖得跟妖蛾子似的,意味深长道,“有些人哪,她留在身边不一定是好事,有可能会让你本就多灾多难的人生,更加多灾多难的,羽樽,你可要三思而后行了。”

第五十三章 闲话(二)

唐疏桐被那些“儿媳妇”“干爹”什么的称谓牵着鼻子天马行空地绕了半天,此际脑子好不容易转过弯来,以她那种比常人慢四拍的思维发出了迟来的恍然大悟的声音:“感情把阑公主的肚子搞大的就是你儿子啊!话说你个丑货不是一直嫁不出去么?什么时候又冒出个私生子来了?那人究竟谁啊?”

她对夏依逢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还以为神阑风流到继神若楚湮羽樽之后,又搞出个第四者来了,这简直让她有点受不了。眼下别的不说,光是看到逢姑那张残废的脸,她就绝对想象不出神阑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夏依逢没有给她任何充裕思考的时间,一把抓住她暴打起来,直打得对方鬼哭狼嚎,末了还不解气,又用瞬间转移大法将唐梳桐踹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那家伙从此从人间蒸发。

她办事利索,不多久就重新落座,可是感觉上有点怪怪的,又找不到原因。待她抬头一看,顿时唬了一跳,等她擦亮眼睛再看时,一切又恢复如初。羽樽面上,依旧是那种清湿流丽的浅笑,无出其右的风雅美好。

似乎刚才那一瞬盛放的杀气,纯粹是她的错觉。

他拈着白子的手滞于棋盘上空,然后不慌不忙地放回钵中,面对夏依逢惊疑不定的目光,他无声地笑了笑,轻然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一局你赢了。”他站起身,翩然走出殿外,但那浸渍着冷意的一句却轻飘飘地传了进来:“不过来日方长,希望他别让我失望才好。”

夏依逢凝视着棋盘上尚未分出胜负的残局深深地发了愣,暗想:那家伙,这么快就看出结局来啦?原来他不止清醒地认识自己,连对他的对方也是了如指掌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忽然前所未有地担心起慕士岭战役的险峻形势:慕士岭是雪国和神迹的天然屏障,若能攻陷,神空盟军进入雪国的阻力将会大大减少,然而就是在出其不意地情况下,盟军依旧只取得二败三胜的成绩。楚湮加冕之后南征北战,用兵如神,也是久负盛名,能让他把一场精心谋划的战役从闪电战拖到持久战,可想而知羽樽给了他多大的压力。

“咔、”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响,惊得夏依逢回过神来,只见玉钵之内,明晃晃的白子倏然全部化作了齑粉,闪耀着微弱的荧光。

————————————————————

这天在府里闲逛闲逛,神阑无意间发现了一处桃林,云齐告诉她那是魇之林,名字取得很诡异,实际上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她喜不自胜,一头钻了进去,走着走着,便又发现了一带银瀑,应该是沂水汇下的一处支流。瀑下一汪清澈见底的河塘,水面花瓣纷繁,如同亿万星光浮筏,随着水流飘向桃林深处,真乃世外桃源也。

见此奇景,她一时兴趣盎然,轻解罗裳试探着下了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河塘深处。陡然间,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抽身而起,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这样轻飘飘地沉入水底。万千桃花在她头顶的水面上迅速聚敛,厚厚地遮蔽了日光,宛如一个完美无缺的陷阱。

在那一刻,她想要呼喊想要挣扎,却好像陷入了一场无声的梦魇,使不出力气,这场噩梦也就根本无法醒来。她忽然听到耳畔有人叫她洛洛,一声比一声焦急,而她却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更奇怪的是,她隐约记得那个人大力拥抱的温度,只是她越着急看清他,眼前便越是模糊得厉害。

“我在洛水之遥遇到你,你既已记不清自己是谁,那我便叫你洛洛吧?”

是谁,是谁对她这么说?

“洛洛,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脑子里浮想起这一句的时候,她的心不禁痛得一缩,那么、那么重要的记忆,为何就是想不起呢?为何就是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洛洛,疼得狠吗?”

这一声问得低沉暧昧,她甚至听见了女子细细抽气的声音,伴随着破碎的低吟,很明显是两人一起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的,喝了交杯酒之后,尽是锦缎落地的声音,她甚至听到那女子断断续续的呢喃:“你、你不要负我……”男子于是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定非常好看,虽无声音却能让人感觉出来,十指相扣,用尽全力将她搂进在自己怀里,说:“我只怕你离开我。”

许久之后,女子又道:“我在烛火里添了绝情花。”

男子沉默了一阵,好像又说了什么,可是却听不见了。之后的声音一片嘈杂,偶尔会突然清晰一阵,转瞬间却又陷入一团可怖的混沌,接着似乎空白了一整段,便只听到器物砸碎的声音,颇为清脆响亮,在静夜间显得尤其刺耳,看样子相亲相爱的两个人,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在吵架。

“洛洛,你相信我,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现在只是暂时离开一阵。”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听得出来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你再回来的时候,青庐山庄已经不欢迎你!我不会在此等你的!”

女子奔溃般哭泣的声音,看得出来她很在乎那个男人的离去,只是从她话里,突然提到了青庐山庄这几个字,不禁让神阑心神一凛,那明明是她早年独自栖居的地方,可笑的是,现在她自己都已寻不着那一处地方,本想下次再好好问一问神若的,谁料后来又出了这样许多变故,终是一拖再拖。

恍惚间,灵魂快要飘出这副沉甸甸的躯壳,而身体里那种激烈的疼痛,愈发汹涌如潮,就在这时,腰畔一紧,忽然被人从水底托了起来。

瞬间呼吸到外界清新明快的空气,郁堵在胸肺间的浊气被一扫而空,瘫痪的意识亦重新活泛起来。她被人抱着飞离了水面,落到了岸上。

羽樽来得恰到及时,她并没有完全昏过去,所以此际,她依稀辨认出了是谁救了自己。然而不及感激涕零,她便清醒地认识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她的衣裳襟襻儿尽解,正对外开放!这一认识差点没让她再次跳入水中,不淹死也想把自个儿撞死在石头上,怪不得刚才羽樽看人的眼光怪怪的。

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束带,偏生手脚僵冷得好像不能自已。羽樽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他原本一直冰冷紧绷的脸上,渐渐放松下来,然后带上了一抹他本人特有的邪笑。

“要是阿阑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挺乐意效劳的。”丝毫不觉自己正在说着伤风败俗的话。

介意什么?效劳什么?神阑不知是气坏了还是怎么着,居然连一句有辱祖宗的话都骂不出来,只是心中不住腹诽。

“你那件衣服,到底还要不要我替你穿上了?要的话点点头,不要的话摇摇头。”

她听了这话,脸上明显写着屈辱两个大字。

羽樽看她不支声,又若无其事加了一句:“反正之前咱们俩已经一张床上那啥了,就不用太害羞了吧?”

那啥了?我们什么时候“啥”了啊!神阑差点就背过气去,你要不要说得这么含蓄啊?传出去很容易引人误会的好不好!

羽樽现如今睡多了女人,对女子貌似不太感兴趣了,所以他一脸的白璧无瑕,不慌不忙地给她穿起衣服来。他的手指纤长灵活,将一排排复杂得难解难分的对襟褂筘儿、谢襟褂筘儿、横襟褂筘儿一一绾结,神情那真叫一个高雅圣洁,完全让人看不出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

话说回来,神阑身上的那件宫装,设计精巧之处就在于层出不穷千变万化的襟筘格式,此时此刻正好成了一只阻挡羽樽帮她穿好衣服的拦路虎,好几次他一不小心,也有可能是趁机揩油,手指碰到她光滑如缎的肌肤,某女立马神经绷紧了,呼吸微微滞纳,眼神犀利地剜着他,就差大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啊之类的激动之语。

“阿阑,你是第一个脱了衣服我还不敢动的女人。”临了,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告诉她。

她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你现在要是动了我,那就跟禽兽差不离了!她都怀孕好几个月了,虽然这肚子争气完全看不出来的样子。

羽樽平生只脱过别人衣服,这穿衣服还是头一回,只是一回生两回熟,他很快就辕轻驾熟,穿好之后,忍不住长舒了口气,好像卸下了肩头重担,估计刚才也是煎熬得紧了。

他方才没看仔细,这一定神,赫然发现神阑正用一种饶有兴趣地目光打量他,羽樽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惊讶:“你是……想要?”

她这时能动了,一把拉近他的衣服,恶狠狠地盯着,结果对方没一丝害怕的样子,她自己倒是先毛起来了,糯糯的声音:“我……我要你个头啊!”

羽樽耸着肩膀一阵干笑,道是来日方长,什么时候你想要了,尽管来找我。

她假装不懂道,我没事找你干嘛?吃饱了撑的?

他将她背起来,一直往魇之林的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轻轻叹气,自然是你没人要的时候,至少还记得世上有个我啊。

刚刚被摸了一把两把的就吹胡子瞪眼的小女人,此际却安静的没有再回嘴,而是伸出两手,默默拴住了他的脖子,在腹痛如绞的摧残下,很快睡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乱离(一)

金陵麓下,一条荒凉冷僻的街道上,残雪未化,当神迹王城正载着朝霞而出,拥着夕阳而归时,金陵道上却始终阒静荒芜,似乎为漫长的时光放逐之地。这里是神迹史上最后一代神主的葬身之地,为新晋神皇亲自挑选,雪来得最迟,也融得最慢。

空城辽远,茫茫黑夜,四十九盏明灯间隔排开,妄图穿越火与月浇铸的铜墙铁壁,直透地底,风声呜咽,裂帛江天的乐声高扬。辇车行驶的辚辘声响,为积淀的暗夜之雪深深地埋没,四十九个有资格进入金陵地界的一级术师随着墓辇缓步而行。

墓辇之上,稳稳当当停放着一具由蓝田冰玉打造的棺椁,棺盖前缘镌刻着遒美的铭文,正中有一个神之月的标记,闪着湿漉漉的青光。

神迹之人顶礼膜拜的一代月神之主,此际就静诡如渊地躺在其中。月光洒在陵室瑰气沉沉的庞大建筑上,再流溢满街,透过水晶棺体,依稀可见那逝去的神主面目如生,具有永恒凝固之美,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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