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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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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得一而再再而三浮出水面。

“你逼我的!”羽樽咬咬牙,手一伸掳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坐好,板着脸道,“坐好了,不许乱动,吃饭!”

“我不嘛~”神阑这个不知死活的,不止乱动,还往死里挣扎了两下。

羽樽只觉得胸口一热,然后就捂着鼻子不说话了。

“咦?”神阑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你怎么流血了?”

就在这种尴尬欲死的时候,身为碧落公爵府新总管的云倪刚好跨进殿门,看到眼前一幕不禁惊呆了,脑海里刮过了一阵又一阵飓风。

“什么事?”羽樽貌似优雅地、云淡风轻地、用神阑递过来的手绢擦着鼻血……始作俑者的神阑,彼时却忽然醒悟过来,早就脸红心跳地躲到一边去了。

云倪过了好久才从断线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羞得面红耳赤道:“主子,长风郡守备夫人闻说唐门神医在公爵府里,慕名到访,现在外候着,求见唐门神医一面,不知尊义如何?”

羽樽抬眼看了看天色,淡淡道:“现在天色还早呢,以唐疏桐白日里那副疯疯癫癫的状态,不要出门祸害就是造福苍生了,她还能顶个屁用?”愣了愣,大概是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脏话不雅,低头想了想,随即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守备夫人远道而来,我且尽尽地主之谊。云倪,你先安排他们在府中落宿,晚间让那家伙过去看看,若是治得了的话,好歹帮人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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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那顿让人纠结的饭,神阑在云齐云岫的陪同下,在府中四处走走,就当做熟悉环境。至于羽樽,则因为一些事临时离开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反正别人想要关心也关心不着,他的行踪一向诡秘,表面上却既不显山又不露水的。

刚走到花园一角的葡萄架下,忽然听到一阵激烈无比的打斗声,然后是一大摞琉璃瓦片哗啦啦滑落、砸碎在地的越响,整个府里都要给人掀翻了。

“疯丫头!你给我站住!”伴随着如斯怒吼,两道黑影如跳丸般蹦上了屋顶,沿着高耸的瓦楞一路飞奔,折叠的琉璃瓦发出清脆破碎之声。只见前面被追的那个黑衣女身形极其灵活,时而倒悬檐下,如蝙蝠栖息;时而拾墙而上,如空中走马。

后面穷追不舍之人身手更是诡异,兔起鹘落,眼看就要抓住那人,不料被黑衣女来了个急转弯,虚晃了一招,扑空之后更加怒不可遏,高声骂道:“别被姑奶奶抓住,不然叫你好死!”

风中扬开黑衣女不急不缓的笑语:“别那么生气嘛~丑婆娘,你该好好谢谢我让你那把老骨头松动松动才对,你说你几十年都没被男人正眼瞧过,待在这么个乌七麻黑的神庙里成天诵经念佛的,你也不觉得难过?多亏了我啊,每天好歹让你无趣的人生添了点乐子。”

丑婆娘“咄”地一声,飞身扣住对方的肩,冷笑道:“姑奶奶说不过你,还打不过不成?!”黑衣女挣不开,忽然扔下手中的器皿。

丑婆娘大惊失色,飞身跃出,接住那件器皿稳稳地落于地面,这才更加怒不可遏道:“摔了姑奶奶的沉香宝鼎,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黑衣女立于飞檐之上,冷笑着嘲讽道:“技不如人,亏了你这会子还大言不惭呢。”

“走着瞧呗!”那丑婆娘怀抱宝鼎,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果不其然,稍顷之后,黑衣女忽然握住自己的肩哈哈大笑起来,确切地说是又哭又笑,她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一边惊惧交加地骂道:“杀千刀的丑货!你竟敢对我下毒!哈哈哈……”喉咙里翻滚的狂乱笑声使得她无法正常出声了,诡异的笑声顿时划破长空。

“丑货!”笑声暂歇之际,黑衣女已是面无人色,忙不迭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道,“我知错了……”

丑婆娘悠闲自在地反问道:“错在哪里?你倒是说来给大伙儿听听啊!”

“火、火烧神庙,三盗宝鼎!”此女倒也痛快,立即言简意赅地当众坦白了。只见她的眼神越发兴奋而狂乱,手指不受控制地剥着自己里层的衣服,可是却一边脱一边大哭了起来,“你饶了我吧!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胡闹了,真的真的!”

丑婆娘无动于衷地立着,眉目含着冷笑,阴测测道:“死不了的!好歹再忍忍,待会儿你自个动手解毒,还不是小菜一碟?我还在琢磨要不要给你再加点料呢。”

“逢姑!快别闹了,当心吓着小姐,像什么样子!”云齐微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丑婆娘蓦然回身,瞥了眼陷入沉思的神阑,怀揽沉香宝鼎,忽然趾高气扬地大笑起来:“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神迹北世家出了名的质子吗?”

她把露骨的讽意表现得抑扬顿挫,拉扯着被削掉的半边左脸上交错纵横的疤痕,白色的筋肉像长虫一样蠕动着,令人胆战心寒。然若单单看她右脸,虽然岁月的侵蚀下眼角镌刻了些风霜的鱼尾纹,但依稀可以看出她昔日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逢姑的话使得周围立即寒气涌动。

只因天下皆知,神迹自十年前那场惊世骇俗的封王之乱以来,内部纷争不断东南西北中五大世家相互倾轧,力量此消彼长。在外界看来,其中历任神主之位的北世家,竟然衰弱到自保堪虞,世子先后被下毒咒以致早殇,当今神主若同样朝不保夕,气息奄奄;神阑身为北族公主,更是沦落到远赴天空之城为质四年的地步。

——出城为质,是整个西界大陆上最为人所不齿的待遇,在约定俗成的观念中,质子是比奴隶还要卑贱的存在,似乎只要不慎染指,就会立即有腐殖质的东西爬满身体,《|WrsHu。CoM》于是活着也便成了一种漫长的腐烂。

“不过,阑公主是与众不同的,”逢姑俯首嗅了一下宝鼎中的沉香,半边脸上露出沉迷之色,“你的命要好,天下间有哪位受质的所谓公主,能像你一样博得楚太子的欢心?成为天空之城的皇太子妃,那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荣宠?想当初在西荒日暮燎的时候,阑公主可是一人专宠,楚太子金屋藏娇,不知道被多少人引为天下趣谈呢。只不过这好景不长,回了楚王宫之后,不止楚皇不待见你,就连这楚太子呀,他也不甚看得起你了,谁让你天生一副狐媚子样呢!本该是个神主的身份,神主是什么,那是冰清玉洁的圣女,谁知道你却十四五岁已经不是完璧之身,真是可笑至极,相比你那个母亲,不遑多让啊阑公主!而且据我所知,你不止身世不清白,这心肠也不是一般的歹毒,有一回趁着聚会的时候,将皇甫国师的小女儿从楼上推下去,掉了龙裔不说,还差点送了命……”

“够了!”神阑听到这里,已是面色乌青,蓦然开口打断她,声音里甚至有着难以压抑的颤抖,“你不要在此信口雌黄,当初受质已是万般不堪,更何况后来种种,倒是这位夫人你,若是有心,不妨叫唐门神医赐一剂仙药,回到十几二十年前,指不定妻妾成群的他,便对你生出什么念想来也未可知!”

逢姑桀桀怪笑道:“我自是不能,恐怕阑公主也无福消受!”她暗指神阑出嫁之日被劫之事,字字如针,直戳对方死穴。

“逢姑!”云齐实在看不下去了,瞪着她道,“休得胡言乱语!”

云岫同样抬头,对着逢姑怒目而视道:“别不是神庙内阴气太重,一不小心蚀了脑子吧?无缘无故的怎么跑出来乱咬一通?”

逢姑不对别人作难,却独独针对云岫,闻言刷地变脸,没好气地啐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明着对自己主子忠心不二,暗地里却同毓雅夫人沆瀣一气,恨不得把这碧落城捅出个天大的漏子来!我就搞不懂羽樽怎么就糊涂了,偏生不肯把你给轰出府呢?莫非就因为你长着一张娇滴滴的脸么?我看不见得啊!”

话未说完,云岫就崩溃般尖叫一声,猛地扑身上去,与之厮打成一团,沉香宝鼎骨碌碌地滚向一边。然后云齐想要上前劝架,却不提防被逢姑踹了一脚,于是气急败坏,加入了云岫的阵营。

一场毫无章法却又空前激烈的战争在三个女人之间打响了,无论周围的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第二十九章 过往(三)

屋顶上的黑衣女仍旧在又哭又叫,像匹发情的小野猫,身上已经脱到第三件单衣,眼看就要春光乍现。这时府中的护卫已经一应聚拢过来,黑压压的脑袋凑在一处,兴趣盎然地讨论着她里面穿的肚兜究竟是什么颜色,有的说是红色,有的说是粉红,还有的说是没穿。

“阿阑?”黑衣女的眼光落到神阑身上,忽然露出惊喜交加之色。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飞鸟,从半空中俯身落下,“砰”地一声,如花似玉的女孩,就这样四仰八叉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神阑眼疾手快,扯过黑衣女先前扔下来的衣裳,拦住那一道道炙热的目光。稍顷之后,黑衣女忽然动了动手指。然后,撑起两只手肘,“啪嗒”一声僵硬地直立而起,迅速穿衣结带,伸伸胳膊踢踢腿,扭扭脖子活动一下关节,把自己全身的骨头弄得嘎吱作响。

在这样的恐怖声中,周围都飞了满额冷汗。见惯此等情形的护卫们,抬头望了望天,甚淡定地感慨了一声:“唔……天黑了,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唐门神医。”

黑衣女自我审视了一番,突然吃惊道:“谁这么无耻,对我用了百花散?”忽地又嗤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敢到本小姐面前卖弄。”

她手指微微一动,不急不缓地从半空中变出一只药囊来,在眼前摊开,只见里面陈放着百十几种颜色迥异、味道不同的小药瓶,不假思索打开其中一个,自己喂了一颗小药丸下肚,闭着眼睛休憩了一会儿,再行睁开双目时,竟是定定地望着神阑,两眼发出那种野兽见到猎物才有的幽亮光芒。

“咱们俩说起来也有缘,此番久别重逢,你别又要对我来阴的啊?”神阑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她看出来了。

以前在神迹的时候,唐疏桐便做过神主的御用医师,时间不长,后来竟不知不辞而别了。神阑对她的诡异习性也算有几分了解,知她小时因高烧不醒在鬼门关转一圈回来后,就开始患上了一种无药可解的怪病,名唤昼夜分裂症。

换句话说,就是白天晚上判若两人:白日里年龄约摸只有十岁左右,整个一疯疯癫癫,四处惹是生非;天一黑却摇身一变,成了旷世谲医悬壶济世。因而她的记忆常常是混淆不堪的,所作所为又怪诞不通情理,故人称“鬼面唐”。

唐疏桐的眼睛越擦越亮,突然一个箭步扑身上去,一把抱住神阑,喜极而泣道:“我的神啊!我终于等到你了,阿阑你真是我的救星!我好久都没遇到像你这样死去活来的绝症患者了,我的那些刀啊叉啊都搁在箱子里快生锈了,人生毫无挑战实在无趣得紧啊!”

神阑被她触及了心里最深最痛的地方,忍不住冷着脸庞道:“瞧你这话说的,昔日在神迹之塔时,我三哥跟我患的是同一种病,兴许他还要严重得多,岂不是更具挑战么?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竟然不置一言就落跑了,如今还有脸来说这事?”

“你说神若他啊?”唐疏桐揉了揉自己被夜风刮得冰冷麻木的脸,瞳孔里是一种奇异的报复的神色,眼圈红了红,却仍是那种天真无邪的调调,“他该死。”

他该死。多么苍白而笃定的三个字。

神阑记得很小的时候,背上的符咒第一次发作,她发着烧整夜整夜不肯歇下,孤魂野鬼一样在花园里走走停停,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胡话,当时精神处于崩溃状态的母亲,搂着她痛哭流涕道:“天若有眼,该死的必是他!”

时隔多年想起,神阑已经将当时的痛楚忘得一干二净,但甄夫人那样诅咒神若的话语,却像在她的心脏暗处埋下一根柔软的刺。

表面上,母亲似乎是因为与神若之母争风吃醋落了下风,彼时爱子心切脱口而出,但神阑隐隐觉得,那是她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其实她们母女俩之间的情分单薄得可怜。从小到大,她们这些女儿便不在夫人眼里,甄夫人是个风流女子,丈夫死后不甘寂寞,常常四处寻欢,蜚声海外。

就算对亲生女儿阿阑,也是不冷不淡的,从小逼着她学这学那,除却中间在青庐山庄空白的十年,她挨过母亲不少的戒尺,甄夫人是个聪明美貌的女子,自己放荡成性,却对子女的要求极其严格,绝对不容许有任何流言蜚语的产生,因而后来神阑传出绝爱咒被破那档子事之后,母亲更是变本加厉地恨着她,也恨着神若。

尽管知道,厌恶自己的母亲是有违伦常的,但每当听到这样那样的风言风语,说是甄夫人又跟哪个男人搞在一起了,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完全不顾自己为母的尊严与正宫夫人的尊位,与那些美貌面首成双成对,更兼听到她明里暗里对神若的怨毒宣泄,她就控制不住心里的厌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往胸腔内那个狭窄的器皿倾倒浓稠黏腻的墨水,日积月累,来不及干涸的便发臭了;已经干涸的,便也沦为心壁上黑暗的疮疤。

其实她一直不知道,在阿阑的心里,天下间是没有谁可以跟神若相提并论的。那个没有他的世界,即使再繁华如碧落,再喧嚣如市廛,对她而言也一定是个寂寞的世界。

————————————————————

这几日雪公爵不在府中,神阑的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唯一痛苦的是那个恋床的习惯老是改不了,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便无法入睡了。再加上跟唐疏桐那个“妖物”重逢的打击,使得神阑内心的伤疤一遍遍晾了出来,更是痛苦难耐,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噩梦连连。

在那个梦境里,总是反反复复出现神若的影子,他满身伤痕,躺在一个没有任何棺椁的坟墓里,苍白倦怠的容色,安静得似乎已经死去。

许多面目可憎之人开始往坟墓里铲土,尘土漫天飞扬,倾覆到他身上,渐渐整个人都快要被吞噬。

他右眼角那颗象征着命途多舛的红色泪痣,本应细小而柔弱的,顷刻间却如同一个前世带来的幽暗伤口,蜿蜒着流下一行血色泪痕,消失在如墨的鬓发之间。

她不知道自己彼时身处何处,又是否已成为一缕无形无质的幽魂,但她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幕。

她忽然想起,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的少年,永远是那么云淡风轻的样子,抑或在名溪湖畔,或者是寂静的阁楼,总是带给人一抹安静自如、光华沉敛的气息。他抬眼看人时,时常微笑着的眉眼,浓郁的红色泪痣是他悲剧的符号,说话的语气永远淡如清风,似乎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发过脾气。

神阑使公主性子的时候,是谁也不认的,动不动摆脸子,摔瓷破盏是常有的事。但是,每当在盛怒之下看到神若的时候,只要对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她就会突然安静下来,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这就是神若秒杀的能力。

神若待人接物懒散,行事总是一副逸逸然的样子,不喜欢摆谱,也不喜欢舞文弄墨,更不喜欢附庸风雅。然而,当神阑在母亲的打压下,不得不抱着奇形怪状的乐谱没日没夜地加以练习时,神若会认真地坐在琴案旁摸索指法,一坐就是一整天。

相当于靠着孜孜不倦才练得一手好才艺的神阑,他实在算得上一个乐界天才,不多久便把宫商角徵羽弄了个通透,一落指便是一曲高山流水,荡气回肠。

阿阑,我教你,等你学会了之后,自然就不用再挨夫人的戒尺了。他抬起清明如烟的眉眼,不止一次地这样对她说过,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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