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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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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那一句,在商晟眼中如同叛变。或许她本无大过,但对于刚刚打了一年多的仗,强攻下钰京的商晟来说,嗜杀已经成了一种惯性——他差一点杀了她。
因缘巧合,她被逼吃下了不知真假的不死药,却果真十几年容颜不变,只是每隔几年会发病一次,病时痛不欲生,而解药,只有商晟才有。
就这样她被当做美丽的玩物豢养起来,甚至戴上了铁链。不同于玩物,她还有另一个功能,试药——年过半百而膝下无子的帝君是那样地渴望长生。
驻月殿被放满了风车,传说是雪谣公主的最爱,陛下特意着人从丈雪城运来。因此她换了另一间美丽的牢笼——月曜殿。哪里都一样,都是千古荒凉的月。
……
逃吗?亲人怎么办?常熙怎么办?她自己怎么办?
“她从来都是工具,工具不能拥有,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爱恨。”明月姬倾国倾城的微笑淡入风中——花倾之,你会是第二个常熙吗?
春末,山木扶苏,翠□流,陌上青红乱舞。踏云撒开四蹄,快意山水,马背上的蓝衣人却并不享受策马疾驰的欢快,只想尽早赶回锦都——依倾之的了解,商晟一定早派人将“喜讯”传回了锦官城,在他后院点了把火。
“啪——”马鞭厉响,击裂空气。踏云飒沓狂奔如流星追月。
粟满被远远抛下。他坐下虽是为了这趟出门特意从去罹那里讨来的千里驹乘风,可惜粟满控马不熟,常常策之不以其道,乘风又物似其主,脾气颇大,一人一马着实都吃了些苦头。然而粟满毫无怨言:怨也没用,毕竟公子没让他跟着,是他死皮赖脸非要一起回来——公子思念夫人,他也想念小花儿妹妹啊。
眼见倾之又不见了人影,粟满只好快马加鞭。好在今日公子体恤,竟在前面下马等他。粟满长呼口气,勒住乘风,连翻带摔地下了马,坐在路边喘粗气。
乘风鄙夷地喷个鼻响,甩甩尾巴和踏云一起吃草去了。
倾之递过来一只水囊,粟满不客气,“咕咚咕咚”喝了。
倾之道:“到前面租辆车。”
“咳——”粟满被水呛了,咳了半天问,“公子不赶路了?”
倾之奇怪地看他一眼,马鞭一指,“前面就是锦官城了。”
“啊?”粟满瞠目结舌。屈指算来将自己吓了一跳——他们只用了十三天就从钰京狂奔回了锦官城,而更可怕的是这十三天里他们只睡了三次觉,其中两次露宿。什么叫归心似箭?公子对所爱之人这份心,他是自愧不如了。
“公子从前打仗也是这么长途奔袭、不眠不休吗?”粟满好奇地问。
倾之坐在路边休息,听粟满这样问,笑了笑,“是。”没有多余的细节。
粟满只好按住心中好奇,又问,“我们进城为什么要坐车?”
倾之看他一眼,起身道:“走吧,入城之后你就知道了。”
粟满的疑问在城内得到了答复,尽管并不十分美妙。
“呸!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锦都没有这样的公子,花家也没有这样的后人!”
“那么急着讨好商晟,干嘛不干脆姓商!”
“拿三千条性命给自己的荣华富贵铺路,无耻!小人!”
“这么拼命的给商晟当儿子,老子还不是理都不理又把他发配回来了。”
“哈哈……”
“也不尽然,老子毕竟是赏了东西——喂狗!哈——”
……
人心易变,人言可畏,粟满一路上听到这些明目张胆的“闲话”,他不知道倾之心情如何,他只是心寒:公子上疏减了锦都的赋税,让他们丰衣足食,锦都父老谁没受益?一面得了恩惠,一面出口伤人,那粮食真是吃到狗肚子里了!
“砰!”
粟满一惊,停车张望,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飞出来的石头。
“砰!”又是一声。
就在粟满要冲过去找人算账,大骂“有本事,明着来,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的时候却听车内倾之道:“赶路。”声音低沉威严。
粟满只好压下心中不乐,继续催马向前。才走几步,路边飞来一只臭鸡蛋,正打在车辕上,奇臭难当。粟满捏了鼻子,躲进车里。他满腹牢骚,却见倾之神色淡淡,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不由心生不满,“哼”一声扭过头去。
见粟满闹别扭,倾之心觉好笑,解释说:“黑甲军驻守锦官城十多年,言论多有控制,有没有人敢公然直呼商晟姓名你该比我清楚。所以,这是黑甲军奉旨唱戏呢,你若生气,就上当了。”又道,“不信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叫骂。”
粟满将信将疑,两根手指勾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有商贩、有农夫、有屠户、有食客、有担柴者、有过路人,但挑头叫骂之人都有共同的特征:二三十岁,五官端正,面庞黝黑,肩宽臂长,虎背熊腰,那体格简直就是按一个标准选出来的。
“呸,下三滥。”粟满啐了一口。
倾之失笑:岂止下三滥,简直像是三岁孩童过家家。可连粟满都看不上眼的手段恰恰鼓动了最不可小觑的言论,以及言论背后的人心。
“公子,他们扇风点火引得百姓不满,这对你不利呀。”粟满转忧。
倾之暗赞粟满机敏过人。可商晟只是个点火的人,火药却是他亲手埋下的,怨得了谁?然而在他长远的计划中,倾之并不在乎一时的得失。
拍拍粟满,倾之道:“民怨宜疏不宜堵,敢怒而不敢言才最危险。”
粟满不理解,“照公子的说法,他们朝我们扔鸡蛋倒是好事?”
倾之笑道:“如果有一天他们拿整筐的好鸡蛋砸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锦官城物阜民丰?”粟满撇嘴,“公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倾之笑笑,不理会零零碎碎飘进来的骂声,对粟满道:“小时候父亲教过我一句话‘荣辱其外,万物唯心’。为人一世,俯仰无愧即可。”
粟满凝眉苦思,忽而眼睛一亮,眉宇舒展,兴奋道:“就是说做事要凭良心,比如别人都说我油滑,”拍拍胸脯,“可我粟满从来都是凭良心做事!”
“是了。”倾之颔首。
“可是……”粟满促狭道,“这话对女人也管用吗?”
“……”这个,倾之还真没把握……
甫一到家,倾之直奔绾芳苑,半路上却被行已、去罹截下。
“三弟,听说商晟将明月姬赐给你,还封了什么夫人,你答应了?”行已焦急地问。倾之唯有苦笑。行已见状紧握了倾之的手臂,“你答应了!”
“你不会真答应了吧?”去罹施施然从行已身后踱出来,环着手臂,挑着眉毛,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冷目相对。
“我……,初尘……怎么样?”
去罹冷嘲,“你好意思问?”行已则是连连叹气,“初尘正为这事闹呢,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唉,三弟!”他话没说完,倾之已一阵风似地往绾芳苑去了。
“他倒是很有精神。”去罹撂下句风凉话,走开了。
行已则又叹了口气。
门口,小花儿正坐在台阶上津津有味地吃包子。见倾之回来,她起身挡架,一手托着小蒸笼,一手捏了包子,弯起眼儿笑道:“公子,这包子可好吃了,你吃一个?”话音刚落就听屋内“乒乒乓乓”一通摔打,还伴着呜咽哭泣之声。
倾之心急,可挡在他面前的是小花儿,这不可比行已、去罹。对哥哥们,他急了可以动武,小花儿可是他亲妹妹,那是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碰疼的。
“莹莹别闹,让我进去。”倾之只好温言相劝。
小花儿塞了个包子在嘴里,挽了倾之的手臂把他拽到一边,小声道:“哥,不知怎么回事,小姐最近总闹脾气,你看,又发火儿了。我这是向着你,别去惹她。”递个包子给倾之,“你饿吧,吃个包子垫垫,蟹黄馅儿的,鲜美极了。”
倾之心下一暖:还是妹妹待他好。
推开包子,宽慰道:“无妨,我去劝劝她就不生气了。”
“真的?”小花儿眨眼。
“放心。”倾之拍拍妹妹。
“初尘,开门。”倾之扣门。小花儿躲在角落里吃包子,听屋内唯有摔打声作答,她只好将脸埋进一笼包子里同情自家哥哥。
“初尘,有什么话你开门说,小心伤了自己。”倾之心焦却又无计可施。
良久,门里面初尘带着哭腔怒道:“你说,你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倾之手抓雕花门棂,额头抵在门上,闭目沉默:说什么呢?他心中有愧。
里面初尘听倾之久不作答,料他心虚,哭闹得更加理直气壮,“花倾之,难为我一个多月为你食不知味,辗转难眠,从早到晚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遇到危险,可你呢?”“哐——”“可你却另结新欢,你怎么对得起我!”“砰!”
倾之听她一声声哭诉,心里难受,可是……
初尘声嘶力竭,“你说,你怎么不敢说?你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没有。”倾之语气不似说谎。
霎的,屋内没有动静了,初尘举着笔洗愣在那里——没有?他说“没有”?
小花儿抬起头,眨眼看着倾之。
过了一会儿,初尘开了门,双眸清泂,刚收了眼泪的样子。
她问道:“真的?”这也太意外了,按理说不该呀。
倾之向屋内望去,一片狼藉。给她擦擦眼泪,宠溺道:“真的。”
小花儿从后面冒出来,“你看我说过公子对小姐定是一心一意的。”乐呵呵叼了最后一只包子,意识到了初尘射过来的“凶光”,抬起头,讪笑道:“好吃。”
初尘推开倾之,冲出门外,朝小花儿奔了过去,她恨不能掐她的脖子——三渠巷李记的蟹黄包逢时令一天才卖个十几笼,有钱都买不到啊。
“你怎么吃这么快?”她可是连包子皮都没能沾到。
小花儿急忙闪躲,举着蒸笼当盾牌。
初尘和小花儿闹在一处,倾之顿觉一身轻松,十几日风尘仆仆都算不了什么了,连那个明知道包不住几天的谎都可以丢到一边,暂不去想。
他上前揽了初尘,看着小花儿道,“想吃我陪你们上街一起吃。”
小花儿正待欢呼,初尘拧身道:“刚回来,又要跑,老老实实在家里歇着!”
“我又不累。”倾之笑道。
初尘推他进屋,“日夜兼程不累才怪,你能不能不把自己当铁打的?!”她终于可以理解舅舅的苦闷了——倾之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倾之貌似无奈,实则心喜,又明知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日夜兼程?”
小花儿插嘴道:“小姐说了,家有娇妻,公子敢不归心似箭?”
初尘嗔她“多嘴”,倾之忍俊不禁。
趁着倾之沐浴的功夫,初尘拉过小花儿,“把屋子收拾了。”
小花儿撅嘴,“为什么是我?”
初尘笑呵呵道:“如果你不想让你哥哥知道他妹妹是怎么——”眼眉一挑。
“我干,我干还不行嘛!”小花儿认栽。
初尘满意地点点头,背手走开。
半个时辰前……
“小姐小姐,哥哥回来了,马上到家!”小花儿飞来报信的时候初尘正对着一笼蒸包垂涎欲滴。还不等她动作,小花儿已将卧房内各个角落里能摔能打的东西全都搬到她面前了,看得初尘一愣一愣:当初有言在先,小花儿虽是倾之的妹妹,但若他夫妻有隙,她必向着一起长大同吃同睡同玩耍的嫂子。可初尘还是叹了口气:如果倾之知道他妹妹这么卖力的难为他,该多伤心呀。
“等等。”初尘按住小花儿抱着花瓶的手,“消息可靠吗?可别冤枉了他。”
白一眼临阵退缩的初尘,小花儿道:“不是你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嘛。”
初尘心想也是,点点头:这事不管有没有都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才行。
“好!”初尘起身,抱起水晶花瓶。小花儿微笑着给她打气,初尘作势要摔,可她忽然望望小花儿,不确定道:“这个……会不会太贵重?”
“我觉得,这个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买二赠一,美容养颜,做个全套吧O(∩_∩)O~
有喜
【章二十二】有喜
重逢后的夜晚似乎没有预想中的亲热,她只是在他胸口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倾之搂着初尘,听她均匀的鼻息,兀自想着白天的事情:入城后预料之中受到了商晟为他安排的“礼遇”,心下波澜不惊;回家后,先是大哥二哥焦急询问,再是窈莹当门阻拦,最后是初尘惊天动地的一哭二闹,那架势仿佛他不否认她当即就要寻死觅活。无奈他说了谎,她便轻易信了,一整日都喜笑颜开,不曾向他再次求证。顺理成章吗?不。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一家人合起伙来看他好戏。可如果初尘早知真相,她为什么佯装生气,又为什么故作开心?
“商晟把明月姬赐给你是想在我们身边安插眼线,你可有对策?”
倾之一惊:想事情想得太出神,连初尘睁开眼睛注视了他很久都未察觉。
“初尘,你……”果然知道,“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
“你喜新厌旧,不许我生气吗?”
“……”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高兴?”
“……”
“你回来了我当然高兴。”
“……”
“你想说跟我说‘对不起’?”
“……”
“你要是问心无愧,抱歉的话免谈!”
“噗。”倾之笑了。
“你笑什么?我还是生气的。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可我也一直相信我们可以一心一意,白头偕老,可如今……”初尘吸了下鼻子,竟是哭了起来,“如今我们成亲才刚一年,中间就忽然多出个人来……”
倾之叹了口气,揽她于怀,“没有人能从你这里抢走什么,放心。”
初尘“哼”了一声,任性道:“我才不担心你,我就是不喜欢!”倾之无奈。初尘断断续续地呜咽,“我曾经问过你‘复仇和我只能选一个,你怎么办’,你既然坦白的说是复仇,我既然也早明白,就不会怨你。可是……,倾之,”她哭道,“我只哭这这一晚上,怨这一晚上,以后……再不提了……”
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可明白不代表不委屈,不代表可以坦然甚至漠然地接受。愿得一心人,愿得一心人,他的人,他的心,她一样都不想让,舍不得。
倾之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将初尘抱得更紧。誓言?诺言?此刻却不如一个谎言。抚抚她的额头,他道:“睡吧,只当是做了个梦……”
翌日清晨,初尘老早拽起倾之让他去地窖取去年冬天贮藏的冰块,昨夜之事,只字不提。只是昨夜哭着睡着,一早起来眼睛已经肿得没法见人了。
倾之打着哈欠看初尘用手巾冷敷眼睛,边听她抱怨生为女子的诸多麻烦:
比如,“晨起梳妆,理云鬓,搽脂粉,少了一半个时辰就没法出门,可恨如此费时费力还是为了取悦男人,着实不公……”
倾之胡乱“嗯嗯”两声,心道:别说只是肿了眼睛,醉态、睡态、倦态、疲态、好看的、难看的,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取悦我?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再比如,“行不摆裙,坐卧有姿,笑不露齿,行莫回头,不然耳坠都得打得两颊生疼,更不用说金钗步摇这些稍走得快些就显出人不够端庄的累赘……”
倾之接着应承,却心道:你几时安静规矩过?走起来风风火火,躺倒了四仰八叉,笑时更加肆无忌惮,金钗步摇算什么,压髻绢花掉落也不是一两回了。
“你敷衍我。”看你这漫不经心。
“没有。”我只是心口不一。
“还有,女人有月事……”初尘忽然闭了嘴,放下手巾,转头问道,“你倒是打算如何安置商晟派来的眼线?我可不想整天被人监视,不得自由。”
倾之的思维倒也跳得快,一脸嬉笑地爱莫能助很快就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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