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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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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她快乐的生活,不知道母亲的存在,而母亲生前却无一时一刻不心心念念着女儿。要继续快乐下去,初尘知道,那是母亲对她全部的希望。

至于黑衣人,傲参攥紧拳头,仿佛要撂倒几个方才解恨,从牙缝间挤出了两个字——“颜鹊”——她的舅舅,也是倾之的师父。

那一日,初尘拂响了沉寂五年的箜篌。五年前,十岁的她第一次闯入这场乱红,弹响箜篌只因好奇,五年后,她拂落十五年的尘埃和母亲一生的悲凉。

……

出乎傲参夫妇的意料,婚后三年方能圆房的条件居然被答应了!不是颜鹊和子车行已做出退让,然而花倾之亲自登门说可以接受。

倾之虽小有抱怨,但他对成亲一事本不着急,反正人是他的,没人争也没人抢,可那天初尘面色憔悴、恹恹无力地倚在床头,眼睛直直盯着窗外的海棠林,对他说了两句话:后一句是“我想见爹爹”,而前一句,她说“人的一生,好短……”。

倾之想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夜,初尘忽地就伤春悲秋起来,生病吗?不过夜里着凉而已,并不打紧。她才十五岁,身体一直很好,绝不会因为一点小病小痛便对人生悲观失望。他认识的傲初尘,从来都是笑着的。

倾之想问,初尘却不愿再说,缩进被子里昏昏欲睡。他也只能在床边守着,给她喂水喂药,擦汗敷额。第二天倾之去侯府找傲参,告之初尘的病情。

直到初尘的病彻底好了,倾之问起,她惊讶了半天,死不认账,最后才“哎呀”一声,一副“没有什么大不了,你紧张成这样干嘛”的样子,说道:“读了个故事,发点感慨而已。”没心没肺到了极点。还问:“你要不要听?”

那些女人们可以哭得稀里哗啦的话本,倾之自然没有兴趣。白她一眼:你乱发感慨不打紧,害得我胡思乱想、六神无主!

但不管那句话来得多么没头没脑,解释开了又多么简单可笑,它却让倾之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苦短,与他争的,只有时间!那一刻,从来没有过的热烈的渴望从心底迸发——他要娶她,拥有她,一刻也不想耽搁。

就这样,去侯府找渤瀛侯夫妇,答应他们的条件,定下婚期,准备成亲!

事实证明,所谓雷厉风行的背后,是有一群人谋定后动的。

答应条件后的第二天,颜鹊师徒登门拜访,理由自然是侯爷有请,因他们一向与侯府交好,不用请柬,护卫也不怀疑,引了他们去见傲参。傲参也是明白人,知道对方的来意,便与殷绾在侯府湖心岛的小斋招待他们,没有外人。

双方各执一词,颜鹊等觉得既然条件已经答应,就应尽早完婚,而傲参夫妇还是那个字——拖。他们的筹码有两个:嫁妆和占卜。嫁妆需要准备,而占卜是傲参说了算,应当说胜券在握,然而他很快就会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

“初尘的嫁妆还未预备,连嫁衣都没有做。”殷绾首先开口。

“嫁妆并不要紧,至于嫁衣,夫人放心,我们早就备齐了。”颜鹊轻松挡回。

傲参接道:“婚姻大事,应祭天礼神,占卜佳期。”

行已回道:“我自小酷爱占卜,小有所成,卜得三日后便是大吉。”

傲参又道:“傲家主祭数百年,这方面总是我最在行。”

去罹冷道:“听说常熙赐婚给玄都公主和故锦都王,也是海都占卜的佳期。”他将“佳”字咬得格外清楚,嘲讽之意不言而喻——说起颜鹊的徒弟,行已谦和,倾之可以假装谦和,唯独去罹谁的面子也不给,脾气最拧,说话最冲。

傲参虽有涵养,可他位尊年长,却被一个小辈言语挑衅,也难免不悦,“那是常熙乱发淫威,假借神旨,与我父子无关!”

“商晟登基的吉日也是侯爷选的吧,怎么出了刺客?”去罹咄咄逼人。

傲参脸色一沉:商晟自己定的日子,关他何事?童子无知,胡言乱语!

眼看这气氛有些僵了,倾之轻叹道:“神明已死。”

众人愕然。

“神明未死,不当有我父母兄长之亡,神明未死,不当有锦都生灵涂炭、十室九空。”倾之不怨天,神都死了,怨也没用,他只是淡漠的口气和嚣张的眼神告诉他未来的岳父:所谓占卜,是个礼仪,什么神明,他根本不信!

傲参和殷绾被迫妥协,说到底,迫使他们妥协的并非颜鹊师徒,而是初尘。如果初尘现在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千金,单从纳采到亲迎等诸多礼仪也能让眼前这四个人忙上半年。可初尘假死以后,现在的状况只能用八个字形容——“秘而不张,万事从简”。究竟是女儿的义无反顾才导致今日之“退而无险可守”啊!

瘦红居。

傲参夫妇不便总去看望初尘,消息是倾之带到的,他也顺便带去了嫁衣。倾之手抚木盒,并不说话,倒是初尘和小花儿一左一右,十分好奇。

倾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垂目看着桌面的木纹,说道:“你准备准备,我们三日后成亲,这是嫁衣。”

一旁小花儿懵了,她没听错吧:成亲是好事,但成亲不是郊游,今晚打个包袱,明天就能出行。说成就成啊?

初尘也懵了,不是因为时间仓促——她知道倾之拿不出彩礼,即便拿得出,那也是从侯府搬到赵府,再从赵府搬回侯府,毫无意义;她也知道他们的婚事不可能大操大办,因为全渤瀛城的人都知道傲初尘已死。她要的无非是他这个孑然一身的人,那么只要新郎官在,别说是三日之后,就是立时成亲她也不皱眉头。可问题是这事太突然,突然到她只是得到了一个结果,而全不知其过程。

倾之的回答很简单——“乃父之命”,但初尘绝对有理由相信这叫敷衍。

“我不答应。”初尘一甩脸色,恼道,“你们商量好了就完了?我又不是什么柴米油盐瓶瓶罐罐,你们一个卖,一个买,订好了价钱就能做成买卖!”

倾之了解初尘,她可以接受一个没有客人、没有酒宴的婚礼,但对不尊重她意愿的人却绝不客气。可这也是情非得已呀。

倾之抬头看了看犹自恼怒的初尘,按在木盒上的手不由扣紧,而语气却是淡淡缓缓的,“我可能很快就会去钰京了。”

他南征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商晟,可真的要去,任谁都会担心。所以现在不是成不成亲的问题,而是成得了成不了的问题——倾之的话也不是“我可能很快就会去钰京了”,而是“如果我明天死,你今天要不要嫁给我”。

这是一个初尘无法拒绝的理由。

殷绾最不满倾之之处就是他口口声声喜欢初尘,却全不为她考虑。他不想他是锦都遗孤,是商晟一心铲除的余孽,初尘跟了他能有什么好处?他也不想或有一日他身首异处,会连累初尘年轻守寡——他便是明日即死,今天也要拉上初尘。殷绾觉得爱一个人该为对方着想,可她在花倾之身上看到的只有自私。

倾之不是情圣,他对初尘的爱中占有的欲望,像魔鬼一样贪婪,却也像婴儿一样单纯——想得到,如此而已。他并非从未有过犹豫,但自从经历凤都一战,眼见了无数生生死死,他再不愿放弃。而初尘,与他是同一类人。

凤都归来,一日泛舟湖上,倾之问道:“如果我死在凤都怎么办?”

初尘划着桨,正轻哼着采莲谣的调子,她停下,环了双手在胸前,压下肩膀,身子前倾,笑嘻嘻道:“那就冥婚,到时你连逃婚的机会都没有。”

倾之扑哧乐了,但他相信那不只是一句玩笑话。

鱼戏莲叶间,莲叶何田田。

清晨踏露来,采莲遗所思。

荷叶做斗笠,荷花做裳衣。

且看郎与妾,不羡并蒂生。

——采莲谣。

初尘不想这么快成亲的原因还有她不久前才知悉了自己的身世,心绪尚未完全平复,可现在她知道,她要收拾心情,准备做新娘了。

轻轻拿开倾之的手,打开木盒,不出意料,是绿色的嫁衣——锦都王室的传统,男着白,女着绿,还要有绿牡丹。

初尘将衣服抖开,拎起来贴着身子比量,转了个圈儿,问道:“好看吗?”

倾之柔柔地看着她,微笑,“好看。”然后他忽想起了什么,对旁边犹在愣神,完全不明白两人说了什么就解决了问题的小花儿道:“小花儿,要麻烦你在衣服绣几朵牡丹。”——颜鹊向来说谎不眨眼,他说备好的嫁衣其实还是半成品。

倾之又嘱咐,“还有我走后让初尘穿穿看,哪里不合适,你帮忙改改。”

小花儿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她现在只一心盘算着初尘出嫁对她意味着什么:和赵却师父、行已大哥、去罹二哥、倾之哥哥成了一家人,但不能和小姐一个床睡了……不过等她回过味儿来就会发觉不对——几朵是多少?要大气,要华贵,“一枝独秀”肯定不行,那么百朵千朵压裙摆?只有三天,怎么可能!

倾之不是有意为难,他实在不知道也从没想过绣花是个极慢的功夫活儿。

“可惜没有绿牡丹。”倾之看看初尘,有些惋惜——若成亲那日初尘在发间簪一朵绿牡丹,定然清艳无比,酣媚动人。

初尘闻言一笑,喜道:“不难。鲛容轩的花室好像还有人打理,爹爹曾送过我一株绿牡丹,你去看看有没有开花的,折一朵给我。”

初尘说的绿牡丹并非牡丹,而是茶花,在凤脊山的北坡,终年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今天是早完工了,不过碎碎念了很久,写了个不成文的东西:

《早来的,晚走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和不合时宜的——纪念我的那些同人和小说》

//blog。sina。/s/blog_68380cf00100kufj。html,写完了才发的。

O(∩_∩)O~

迎亲

【章二十】迎亲

没有用三天,只两日小花儿就把牡丹绣好了,因为她只绣了一朵——抹胸前硕大的牡丹如绿色火焰盛放,舒展的花瓣柔荑一般伸向空中,所及之处,□勃然。当然这样还嫌单调,她又在绿纱罩衫上“镂”出牡丹的形状,用鹅黄丝线锁边,罩衫衬着裙摆由白到绿渐变的碧湖水色,一动,满园牡丹随风摇摆。

天俊、行已和去罹也没闲着,他们聚在赵府商量婚礼的仪程。没有办法迎亲?新娘足不能粘尘?这都不是难题,重要的是兄弟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毕竟恶整花倾之的机会不多——书房里“气定神闲”地“翻”书的倾之不由打了个寒噤。

婚礼的程序倾之一无所知,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所有人都瞒着不让知道,直到新婚当日他被拉到瘦红居旁边的湖上。天俊指着一只木舟道:“初尘和小花儿就藏在荷花中间,你撑船过去,找到了,初尘会出三个问题,全答对了,就能把初尘接到你的船上。”用脚背挑起竹篙,递给倾之,“给。”

倾之接过竹篙,神情怎一个“苦”字了得:他畏水,又不太会撑船,况且这百亩荷花,如何找法?然而叹气归叹气,婚不能不成,新娘不能不找。

去罹很够义气的拍拍倾之的肩膀,笑道:“这就算是迎亲了。”

行已将一块玉佩搭在倾之腰间,温言嘱咐,“到时候你把这玉佩送给小花儿她才肯让初尘上你的船,这叫‘买红娘’,别忘了。去吧。”

倾之提着竹篙,走到湖边,回头看岸上三人,三人同时神情肃然地点头,表示“你大胆去吧,我们相信你”。暗叹一口,倾之撩襟登上小船,竹篙轻点湖岸,小船晃晃悠悠“蛇”行出发。放眼望,浩浩清风散晨雾,莲叶接天碧无穷。

诓得倾之上了船的三人将桌案、茵席搬出来摆在门前两棵枝叶如盖的合欢树下,备齐了干果点心果子水酒,坐在树荫下切了夏瓜分吃。

初尘和小花儿藏在荷花丛里,摘了荷叶当斗笠,湖面风凉,也甚惬意。她二人对坐,中间小案上摆满了各式吃食,初尘虽涂了唇脂,也不在乎,和着荔枝葡萄一起吃了。小花儿不时起来张望,喃道:“怎么还不来啊?”

初尘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急呢。”边把点心碾成碎末撒在湖里。

倾之顶着日头,望荷兴叹,心道:兴许他掉进水里,初尘会更快出现——当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静下心来思考:这片荷花宽广纵深,高过人头,躲两个人轻而易举,为防遗漏,就不能心存侥幸,只能步步为营。打定了主意,倾之驾船荡开碧帐,耐心寻找。然而不久他就细心的发现湖里的鱼都朝同一个方向游去。凝眉略思,心下大喜,追着鱼儿的方向划过去。

“小姐,小姐,倾之哥哥来了!”小花儿远远望见倾之,蹲下来兴奋道。

“是吗?”初尘拍拍手上的碎屑,不慌不忙地撑起纸伞挡在身前——在新郎回答出三个问题之前,新娘是不能露脸的。

倾之看见小花儿挥着手绢朝他招手,奋力划了过去,终于船头接船尾。

倾之越过小花儿朝后望去,小花儿忙奓开胳膊,上下挥得像只振翅的花蝴蝶,“哎哎哎,急什么?要回答完问题才能看呢!”

倾之面上一窘:他是心急,可也不用说得如此直接吧。

小花儿见倾之脸红,自以为安慰人道:“脸红什么?不用害羞。”

这回连躲在伞后的初尘都嗤嗤笑出声来,倾之看见她高髻上的绿牡丹一颤一颤。至于小花儿,他无话可讲,遇到这样善心的姑娘,只能听天由命。

“咳,”小花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我要问了。”说着从腰间拿出张字条,确认一遍,又塞了回去,仰头问道:“天地孰长(zhang)?地有几庚?”

倾之一时懵了:这算什么问题?

小花儿同情的看着倾之:别说倾之不知道答案,摇头,她也不知道。

然而倾之毕竟聪明过人——一般来说,没有答案的问题有两种答法:第一,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坑苦鬼神,言之成理即为正解;第二,取巧作答,类似于灯谜字谜,问题就是谜面儿。想通其中关节,倾之一笑,答道:“天长地久。”

长(chang)长(zhang)字同,九久音同,又寓意情爱长久。两个字——切题。小花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初尘便从伞底递了枝荷花出来,说明答对。

小花儿颦眉,摇摇头,又问了第二问——“林有多少树?树生什么样?”

有了第一题的经验,倾之不假思索道:“林有双木,交根连理。”

木木为“林”,又以连理喻恩爱。初尘再递一枝荷花。倾之微微一笑,春风得意:这样的问题岂能难得倒他?只等着答出第三问,抱得美人归。

“小姐有多少根头发?”问出这个问题的小花儿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青……”倾之才说一字,忽觉有陷阱:“青丝”,“情思”,青情音似,丝思音同,乍听合理,但音同之字已在第一问中出现,以初尘的风格,绝不会重样。

倾之额上急出汗来:第一问用了字音,第二问用了字形,都不会在第三问中重复,而山盟海誓、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情比金坚等等反推上去也未有宜者。

倾之没有办法,只好老实作答,“不知道。”

“啊?”小花儿张大了嘴巴,心下着急:倾之哥哥,你肯定过不了关了!

初尘却“扑哧”乐了,把伞收起,站了起来。乌黑的长发盘成高髻,当中簪花,两边共插六对十二只对钗,白色抹胸上绿色牡丹衬得胸前肌肤如雪莹白,腰束碧丝绦,罩衫垂下,裙摆上浮起牡丹花影。与淡抹湖色的衣衫相比,初尘面妆甚浓:花钿贴额,丹脂点靥,施胭如霞,画黛有峰,点绛唇,润如珠。倾之相信初尘适合浓妆,因为她的明艳——如果不是嘴边还沾着芝麻,会更完美。

“答对了?”小花儿诧异。

初尘点头,流波双眸看着倾之,她知道虽然倾之答对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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