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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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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力上相差太远,贵人三不两下便把卢萦收拾得差不多了。望着负隅顽抗的几粒白子,贵人低笑道:“还不罢手?”
卢萦抿紧了唇,直到他又吃了自己一子,这才哑着声音倔强地说道:“虽死可也!”
虽死可也!
她竟敢在他面前说虽死可也!
贵人眸光一沉,一通连环劫杀,直把卢萦的后路全部堵得干干净净,把她杀了个人仰马翻后,才盯着她低沉地问道:“虽死可也?”
卢萦慢慢收起黑白子,已然西沉的阳光下,男装的少女鼻尖渗着汗,在对面那沉寒的威压中,她扯了扯唇,淡淡说道:“不过一局棋而已,又不是真关生死。”
把棋子全部放到木盒中后,卢萦站了起来。长身玉立的少女,身姿挺秀而冷利。她昂起头,直直地看着贵人,勾唇一笑后说道:“有些人,便如那白鹭,放飞在田野间时,或有翩翩之姿,可真要关到笼子里,也不过一白毛畜生而已。没的倒了贵人的胃口!”
说到这里,她朝贵人深深一揖,朗声道:“多谢郎君赐教,卢氏告退。”说罢,把木盒一夹,转身就走。
看着少女挺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那贵人伸手抚在额头,低低笑了起来。
仿佛是听到了自家主公的笑声,一个与卢萦打过照面的青衣人走了过来,他盯着她的背影,诧异地问道:“这姑子,又是扮男装又是换名字又是下棋的,她想干什么?”
贵人抬起头,他负手笑道:“她呀,她来告诉我,她这人又冷又硬又不讲理,看起来虽美,实际上只是一白毛畜生,没啥意思的。”
“啥?”
贵人磁沉的声音中夹着无法掩抑的笑意,“她在劝我放手啊。”
青衣人一惊,好一会他才失声说道:“这姑子,好生聪明……她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是真对她感兴趣了?”
贵人摇了摇头,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底,笑意流荡。
第二天,卢萦又来了。
也许是得了这个贵人的嘱咐,这一次无人拦她。
卢萦再一次在亭台处见到了那贵人。
远远地看着沐浴在金光下,华光流转,俊美逼人的贵人,卢萦暗中想道:如此人物,犯得着对我这样的人用这等强迫手段?他就不能出息点?
卢萦扁了扁嘴,又摇了摇头。
看到换成了一袭绯色衣裳,面容在绯色的映衬下,冷利又娇嫩的男装少女,贵人弯了弯唇。他瞟了一眼,极温和极平易近人地问道:“今日不下棋了?”
卢萦深深一揖,清声说道:“与郎君相差太远,不敢再献丑。”一边说,她一边从袖袋中掏出三本书来,然后上前一步,清咳一声后,学着学堂里的先生的口气,淡淡地说道:“记得郎君曾经说过,要我学会中庸。今日,愿当着郎君的面,读读中庸等孔圣人的经典。”
有趣,太有趣了!
贵人目光闪了闪,他含笑道:“哦?倒真要听听了。”说罢,他坐在榻上,仰着头,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美少年”。
卢萦很是严肃地打开其中一本书,走动几步后,对着阳光,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读到这里,卢萦顿了顿,回头用她那乌黑如夜的瞳仁看着贵人,说道:“圣人便是圣人,果然了解世间百态。这不,如郎君这样的贵人,不管做了什么事,永远都是坦荡荡,自在得很。而如我这等小人物,却是终日忧愁烦恼。”明明这文中的君子和小人,指的都是品德高尚与品德卑下两种人,卢萦却把君子换成了有地位的人,小人换成了小人物。
诚恳地看着贵人,卢萦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便如我,虽然才两日不见弟弟,却已忧思于心,郁结难解。哎。”
听到卢萦那一句拖长的“哎”字,贵人的唇角抽了抽,他从婢女手中接过酒盅,慢慢品了一口后,淡淡说道:“阿萦也可以不忧思。”
他是说,她只要向他妥协了,便可以不忧思了,是吧?看来她昨日的表态,根本没有作用啊!
卢萦脸一黑,她声音清冷地回道:“贵人有所不知。阿萦生于乡野,自在惯了。平素里,最是厌恶妇人争斗,不喜内宅之事。阿萦真不明白,只要穿暖吃饱,有书可看,这人生便舒服至极。那些个女人,怎地一个个挖空了心思去争什么男人?真是可怜可笑!”
这话说得直白,简直是太直白了。一时之间,站在贵人两侧的四个婢女都瞪大了眼,而那贵人抿酒的动作,也是一僵。
在一阵沉默中,那贵人优雅地品了几口酒,没有理会卢萦。
看来还不行,继续努力!
卢萦又打开书本,再次诵读起来,“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把这凡是读书人都听得懂的名句说了一遍后,卢萦很是认真地释起义来。“宰予大白天睡觉。孔子说:“腐烂了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似的墙壁不能粉刷。宰予这种人也不值得责备。”圣人这话说得对啊,说起来,我也是这种朽木腐土,世间女子都以柔为美,以顺为德。阿萦却觉得,人生在世,自在为美,管它什么德不德,舒心畅意最是重要。”
第四十七章 第二个回合
几个婢女显然听傻了,一个个都瞪着眼直盯着卢萦不吱声,而卢萦在瞟了一眼闭目不理的贵人后,继续翻起书来,“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你关着我弟弟,想得到我这个姿色一般,又不安于室的姑子,实在是过错。不如改了吧改了吧改了吧。
“……”
贵人瞟了她一眼,四周一片沉静。
卢萦又诵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我的身份道路都完全不相同,根本没有必要呆在一起说话商量事,所以,你把我弟弟给扔出去吧,我保证我会圆润的滚出去!
“……”
这家伙,居然闭着眼不理我了?
“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别人不愿意的事,请不要强加到那人身上懂不懂?
“……”
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精心挑选出来的语句,卢萦已读完了,想表达的意思,也表达完了。
她慢慢合上书本,抬起头,卢萦朝着闭目不语的贵人看了一眼,低下头深深一揖,朗声道:“郎君,春日天寒,还是不要睡觉的好。”瓮声瓮气地说到这里,卢萦胸口堵闷了。
她没有办法不堵闷,她说得够明显吧?唠叨得够清楚了吧?怎么这个人还是没有表示?
长叹一声,卢萦退后两步,缓缓朝贵人拜倒在地,冷声说道:“不知小人读得如何?还请郎君指点一二!”
你要表态啊!你该表态了啊!
行,你不说,我就等着。
渐渐西沉的阳光下,卢萦一动不动地跪伏在贵人面前,一副非要个答案的架式。
四周的空气渐渐凝滞了。
四个婢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贵人磁沉的低笑声陡然地传来。他笑得突然,也笑得极好听。听到对方从胸腔中发出的闷笑,卢萦抬起头,瞪着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不高兴地直视着这人。
终于,贵人站起来了。
他缓缓踱出两步,来到卢萦身前后,慢慢蹲下,伸出一只手,他摸了摸卢萦的墨发,低笑道:“便这么不想跟着我?”
该说的卢萦已说了,因此她只是咬着唇一脸倔强,却没有再讥嘲抵触于他。
贵人修长的手指,从卢萦的秀发间,缓缓落到了她白皙的脸颊上,指甲划过她秀挺的鼻梁,他抚上了她粉嫩的唇。
食指恋恋不舍的的卢萦的唇瓣上游移着,贵人深谭般的眸子静静的,含笑地盯着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的卢萦的脸,以及,那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愤怒的卢萦的眸光。
终于,在卢萦脸红得要滴出血来,羞恼得要杀人之时,贵人再一次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中,他站了起来,“谢三。”
一个青衣人应声而出,“主公。”
“去,找到那个真正的卢氏阿云,把他送回卢府。”
在卢萦陡然绽开的灿烂笑容中,那青衣人领命离去。
卢萦朝着贵人重重一叩后,欢喜地站了起来。然后,她恭敬地说道:“多谢郎君成全。小人告退。”
贵人懒洋洋地歪着头,等到卢萦走出十步远处,他缓缓唤道:“卢氏阿萦……”
“是!”卢萦迅速地转过头,低头行礼。
贵人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清丽的小脸,好一会,他低笑道:“我对你更感兴趣了,怎么办?”
刷!
卢萦脸白如雪。
瞧着她一脸的惊惶,贵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后,他收了声,懒洋洋地说道:“阿萦看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倾身向前,朝着她的耳洞吹了一口气后,低哑地唤道:“萦萦……别胡乱答应他人的求婚,也不要与那些少年郎走得太近。听明白我的意思么?”
卢萦僵硬了。
贵人忍着笑,伸手抚上她白玉般的耳垂,一边揉搓一边叹道:“要不是时机不对,真不想放你回去……去吧,记得乖一点。下一次再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你弟弟就不会这么容易回来了。懂么?”
卢萦不懂,因此她没有回话,只是黑着脸,僵硬地向贵人行了一礼后,拔腿就跑,转眼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贵人眼前。
卢萦回到家中不到一刻钟,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她一个箭步冲出,急急把院门一开。果然,她白生生,嫩乎乎的弟弟出现在了她眼前。
四目相对,卢云上前朝着姐姐重重一抱,欢喜地叫道:“姐,我好想你。”
卢萦看了一下两个大步离去的青衣人,转身关上院门,问道:“阿云,这两天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卢云有点郁闷,他说道:“那天有人跟我说,姐姐被平府扣起来了。我一急之下便向先生请假归家。哪知才出门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在一个很漂亮的院子里了,那里很多书,也有用不完的纸笔墨岘,就是”他红着脸,闷闷地说道:“就是那些姐姐也不知羞,老是逗我。”
说到这里,卢云抬起头,担心地问道:“姐,我两天没去学堂,先生不会骂我吧?还有我那些同窗要是问起,可怎么办?姐,你好象瘦了好多,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那两个人是谁呀,怎么说是得了你的命令前来救我?”
他的问题一句接一句,卢萦随口回答了几句后,抬头嘱咐道:“阿云,明天你的先生和同窗要是问起,你便说,你这两天都住在一个叫怡园的地方,还与一个长得很俊的贵人下过棋,读过书。记着,不管何人问起,你都这么说。”
她想,整个汉阳城中明里暗里关注那贵人的不知有多少。自己冒弟弟之名出入他的府第,便是算着今日!等有人问起时,会听到“卢云与贵人下了棋”“卢云还在贵人面前育读经文”的回答。
那贵人何等身份?他对“卢云”的关注,足能镇服一批肖小,更可以令得一些人对卢云刮目相看。
哼。他既一言两句便弄得自己进退两难,自己也可以借他的名头,给弟弟铺就一条青云之路!
第四十八章 表白
失踪两天的卢云回来了,不管是学堂还是曾府平府,都激起了小小的波澜。当然这些波澜,并不被卢萦所知。
到了此时,卢萦对几本圣人经典,那是读得差不多了。虽然谈不上精通,却也比得上那些苦读数年的,资质普通的儒士。经典掌握之后,她写起字来也是飞快。这不,卢云上学才一天,她就写了三十一个字。常用字数百,她可以反复写么复售卖,总有源源不断的新加入儒生,会需要她写的字。
速度提上来了,卢萦便用更多的时间看书,准备每天只花半日时间写字。
家用不太愁了,现在摆在卢萦面前的,便是那贵人所说的话。
站在院子里,卢萦蹙着眉,说实在的,她其实不懂那贵人为什么还不愿意放手。毕竟,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所谓聪明人,便是有知人之明,知已之明的人。他清楚有些人看起来最美好,却也谋之无益,知道有些事便是最感兴趣,可当那兴趣抵不住它会带来的麻烦时,应断然放弃。有所谓舍得舍得,身为权利中心的人物,如果连这个舍得也学不会,连有些麻烦适当避开也不懂,那他也站不稳他的位置。
寻思了一会,卢萦还是摸不清那贵人的想法后,甩了甩头,决定暂时把此事抛诸脑后。
看到日近傍晚,卢萦再次提起一个篮子,把竹简装上出了家门。
她刚刚出门,便看到一个少年站在侧门处,手中捧着一本书低声吟诵着,听到卢萦关门的声音,他迅速地抬起头来。刹那间,少年双眼晶晶亮。
这少年,正是阴澈。
对上阴澈,卢萦也是一怔。其实,解释那个贵人的搔扰,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她马上定下婚约。
眼前这少年,气质清冽,斯文俊美,又对自己有好感,实是极好的对象。可惜,他家世似是不错,更可惜的是,他家的大人似乎不喜欢她。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这等婚姻之事,大人不同意,本人再喜欢也是白搭。
把院门关好后,卢萦提着篮子朝前走去。
阴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走近,当她来到身前时,他清了清嗓子,哑声说道:“阿萦,你,你不穿男装了?”
卢萦抬头,微笑回道:“恩,不穿了。”
“你穿男装时挺好看的……”
“多谢。”
见卢萦提步要走,阴澈连忙声音一提,唤道:“阿萦,那个,我昨天才知道阿云不见了两天。是我不好,我应该来见见你的。”是他不好,他竟然那么迟才得知她弟弟失踪的事。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不能第一时间帮助她,他真是不好。
你见了我,便能解决问题么?卢萦苦笑了一下,她勾了勾唇,低声道:“不必。”
阴澈如墨染出来的眼眸一黯,双唇紧抿,半天才低低说道:“我想帮你。”顿了顿,又小声说了一句,而且他那声音因期待和微妙的喜悦而颤抖起来,“我给我母亲写信了,等她回了信,我就派媒人上门,上门……”说到这里,卢萦还没有反应呢,少年的耳尖已红得滴出血来。
卢萦抬头看着他。也不知怎地,这一瞬间,她竟是反射性地想回一声,“好。”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幸好咽下了。少年正是情热之时,如果听到她地回答,多地会自动想成她对他也有意。只怕到了那时,他父母亲族并不中意她,她却已经因为他的亲近而弄得名声大坏。虽然,她已经不指望自己有个好名声了。
青春少艾的少年男女,这般面对面站着,光是闻着卢萦的气息,嗅着她隐隐传来的体香,少年的心跳便快得难以自抑,那似是满足,又无法形容的喜悦,便油然而生。
而且,她没有拒绝,她这么能干,没有拒绝他,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是同意的?
真恨不得此时此刻能长长久久……
这时,卢萦低声道:“我先走了。”
说罢,她越过了他。
少年急急回头,看着卢萦的背影,他唤道:“阿萦!”卢萦脚步一顿,少年那墨染出来的眸子晶灿如星,“阿萦,以后有事,请一定要告诉我。你把那事用布帛写好,放在我常爬的那片围墙顶上,用砝压着便是。你会不会不记得?待会你回来了我再去爬爬给你看。”
卢萦:“……”
少年还在继续说着,“我,我会经常上去看看的。”他哑着嗓子,目光直视着卢萦,紧抿的唇,因鼓起勇气吐露心声而颤动,“我想让阿萦欢喜。”
卢萦没有回答,而是提步离去。仿佛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灼热目光,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卢萦来到弟弟的学堂外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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