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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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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妇伤得体无完肤了!那个时候,谁来同情我?

她心肠冷硬,虽对平因没有强烈的恨意,也没有打算过要狠狠打击她。不过现在事情发生了,她却是万万不会同情于她。

她抢别人的夫君之时,便没有想到过今日么?人生天地间,既然敢做,怎能不敢当?

不过,这话只能是在心中想想,明面上,卢萦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

当下,她先是一惊,转眼抿着唇冷声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有这个能耐散播这种流言?”她寻思了一会,霍然抬头,认真地说道:“那一日我与稳叔上门退婚时,曾府的下人都在,这些话,莫不是他们传出来的?阿因,曾府之人肯定是想败坏你的名声,逼你嫁给曾郎!”

卢萦这话,既是说给平因听,也是说给平因身边的婢女和后面的那个驭夫听。她可不想让平因的父母也怀疑上自己,进而对自己不利呢。

这个时候,还是让平因继续燃烧起爱情的火焰,为了她与曾郎的婚姻大事折腾吧,让平氏四房好好头痛一阵,省得闲着无聊把注意力盯到自己身上。

什么?这流言能逼她嫁给曾郎?

本来已经绝望的平因陡然止步,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卢萦,看着看着,那肿泡的双眼中,慢慢浮起一抹喜悦。渐渐的,那抹喜悦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灿烂。

颤着声,平因喃喃说道:“你是说,这流言会逼着我嫁给曾郎?”

“当然。”卢萦有点不耐烦,她走出一步,衣袖在夜风中摇晃,颇显风韵。卢萦走到平因面前,把她细细打量了一眼后,冷笑道:“那样无情无义的男人,也只有你把他当宝了。”

平因没有理会卢萦的嘲讽,她还陷在无边的喜悦中,双眼发着光,平因喃喃自语着,“我可以嫁给曾郎?这流言是逼我嫁给曾郎?”

自言自语了一阵,欢喜无比的平因直恨不得马上转身回府。这时,她一抬头,正好看到卢萦越过自己曼步离去的身姿,不由恨从中来,便追上几步叫道:“你,你赔我的首饰来。卢氏阿萦,要不是你胡乱说话,曾郎也不会被那么多人指责,我也不会……你,你赔我的金子!”

卢萦陡然回头。

她静静地盯着平因,夜雾下,她的双眸又黑又冷,直是寒得渗人。在平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时,卢萦冷冷说道:“平因,钱货已然两清。我退了婚约,你得了与姓曾的在一起的机会,当时是这样约定的吧?我可有记差?”

几乎是卢萦这句话一吐出,隐约中,一个“噗哧”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那笑声极动听,隐约还有点熟悉,卢萦马上转头,她对上的,是几十步外的幽深巷道,哪里看得到人?

被那笑声一搅,平因慌臊起来,她抿了抿唇,讷讷说道:“我,我……”

在她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时,卢萦走近她。径直来到平因的身侧,在与她擦肩而过时,卢萦侧了侧头,低低说道:“当时得了你的金子,我还想着救你一把……不过看来没用,阿因,祝你从此与曾郎相爱相杀。哧,说起来,你们两个人,一个不知廉耻,一个凉薄无情,这般捆在一起一辈子,定然会很热闹。阿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平因开始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后来,已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在她尖叫一声想要抓上卢萦的脸时,早料到她的动作的卢萦已急行几步。只见她勾唇一笑,衣袖一振,转眼便走得远了。

第二十九章 人的命

卢萦来到黑黑的巷道中,这里幽深无比,她探了探头,没有看到什么人,便忍着疑惑,提步转向新家的方向。

卢云今天回来得早,一到家,他俊秀的脸孔都是红朴朴的。卢萦打量了一阵,笑道:“发生了什么事,阿云这般高兴?”

卢云确实是高兴的,听到姐姐问起,少年压着发育期的嘎音说道:“姐,有人跟我说起你呢。”

“说我?”卢萦先是一愣,转眼她想起那些四散的流言,便笑道:“是很多人在安慰你吧?”

“恩。”卢云走到她身后,“我有个同窗的兄长,今天还拦着我,他说他知道了你与曾郎退婚一事,他还说他很高兴呢。”卢云乌黑的双眸亮晶晶的,“姐,他当时结结巴巴的,直说他早就喜欢你了,还说要上门提亲呢。姐,他家里情况比起曾府没得差。”

自己的婚还没有退好,弟弟便忧心起自己的婚事来。卢萦暗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卢云有点急了,“姐,你不同意吗?那人我看了,长得挺好的,人看起来也比姓曾的好。”

“不是。”卢萦勾唇浅笑,“傻阿云,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那人喜欢我又怎样?我家与他家毕竟门不当户不对,这事不可能的。”

“是么?”卢云低下头来。

其实这些他也是知道的,可少年的心,总存着几分幻想,总觉得自己美好无双的姐姐,会有人慧眼识珠,会有人不计较一切地把她娶回家。

失落了一会,卢云突然想起自己这个样子让姐姐看了,会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便连忙抬起头来笑了笑。

他是笑得欢,可这个时候,卢萦哪有看他?她正忙着生火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呢。阳光透过窄窄的窗槛,照在卢萦的脸上,映出一派闲静。看着看着,卢云自己那胡思乱想的心倒是平静下来了。

第二天,卢萦继续写字。她这个时候,把中庸已看了好几遍,书中的有点段落也背得差不多了。

把中庸合起收好,卢萦掂起脚来,从架子上拿起那本闲置得起了灰的《韩非子》放到了显眼处。心中则想着:中庸一书教人行事讲究分寸,注意进退。可太讲究了,未免显得懦弱,未免易被小人所欺。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也。闲时无事,我还是把儒家圣典与法家经典一起看吧。

忙到傍晚,卢萦也写好了十七八个字。把竹简装在篮子中,卢萦锁上房门,朝着卢云所在的学堂走去。

这阵子卢萦在这里卖字,已打出了招牌,每天一下学,不管是有意买字的学子,还是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年人,都会把她围成一圈。对上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盯着她不放的目光,卢萦有时会想道,原来弟弟也长大了,已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在少年们的围拥下,卢萦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十几个字全部售完。卢云刚上前牵住姐姐的手,便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卢萦卢云?”

两人同时转头。

唤着他们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这胖子嘴大眼睛小,大脸在阳光下冒着油光,不过脸圆圆的,笑起来颇有几分和善。当然,这和善是对人的,对上卢萦姐弟时,这人是断断不会笑的。

此人正是平府的三管事,隶属于两人的外祖父。

看到这管事,卢云一怔,不由看向姐姐。而卢萦也蹙起了眉头,以她们姐弟的地位,似乎轮不到这个管事亲自来见。

在狐疑中,胖子管事走上前来,他来到姐弟俩面前,朝容光焕发,也抽条不少的姐弟打量了一眼后,胖子管事清咳一声,道:“阿萦阿云,老夫人要见你们。时辰不多了,走吧。”说罢,他身子一转便朝停放在一侧的牛车走去。

老夫人,也就是两人的外祖母。

卢萦蹙了蹙眉,寻思了一会后,姐弟俩安静地爬上了牛车。

坐在车里,三人都没有说话。本来卢萦是想问一问的,不过看到胖子管事一脸的不耐烦和不屑,便把话吞了回去。

牛车“格支格支”的行走中,胖子管事突然开了口,“阿萦,听说你前不久救了十几个学子?”

卢萦抬头,她看了一眼胖子管事,应道:“是。”

胖子管事似乎有点诧异,他盯了她一眼后,淡淡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聪慧的。”

卢萦没有应声。

“听说你提出要与曾府解除婚约?”

“是。”

胖子管事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问道:“这等大事,怎么不禀告长辈便擅自行动?”

禀告长辈?卢萦冷笑一声,暗中想道:我们姐弟俩困顿多年,受过平府唯一的恩惠,不过是那栋木房子,便是那房子现在也还回去了。

警觉到平府有可能地举动,卢萦垂眸,静静地说道:“阿萦姓卢。”

……

她是说,她姓卢,与平府无关,让平氏少管闲事么?胖子管事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卢萦,讶异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卢萦没有再说一遍,这胖子管事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威风,不过是平府一个奴才罢了。她有话,自会跟平府的老夫人说。

见到卢萦这副傲慢的模样,胖子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记得几个月前见到这个小姑子时,还一脸畏畏缩缩,表情既倔强又卑微。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便是那一次救人么?不过瞎猫撞中了死耗子,她难道还以为自己真是个聪慧的?

胖子管事摇起头来,他慢慢说道:“阿萦啊,你可记得你外祖母曾经说过的话?”

对上姐弟俩二双一模一样的乌黑瞳子,胖子管事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居高临下,“去年祭祖,你们姐弟俩虽然没有资格参加,可也是到场观看了的。记得当时老夫人跟你说过,人的命,就是天生的。天生的富贵,天生的贫贱,你卢氏就是一个破落户,不要以为自家多了几本书,便真是那传说中的什么位比王侯的高门大户,连什么嫡子嫡孙都出来了。记着,你卢氏阿云,卢氏阿萦,便是一个破落户。”

复述完平府老夫人的话后,顿了顿后,胖子管事刻薄地说道:“能嫁给曾长志,本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造化。现在那个造化你不要了,那是你福薄。你千万不要以为,举孝廉,中秀才与你们这等人有份。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人啊,没有那个命,就要学着本份点!”

听着听着,卢云脸孔刷地涨得通红,卢萦也是唇一抿,腰背一挺。姐弟俩还没有开口,突然的,外面传来一个极为磁沉的愉悦笑声,“这是在说谁呢?”

第三十章 胆大包天

这笑声极动听,极具有亲和力,可是笑声一入耳,卢萦却生生地感到,这人定然是个真正冷绝无情的。

就在她一愣间,坐在姐弟俩对面的胖子管事似是想到了什么,肥胖的脸陡然一白。只见他渗着冷汗,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点头哈腰地说道:“小人见过郎君。不敢劳郎君问,小人刚才是在教训两个不知事的小辈……”一边说,胖子管事一边急急叫着牛车停下,然后他挣扎着爬下马车想要行礼。

对面马车中的人他是见过的。因奉迎多年形成的习惯,胖子管事对于那些绝对要恭敬的人物,一直是十分留心的。因此这贵人一开口,他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胖子管事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连称呼这位贵人的名号的资格也没有。他一爬下马车便趴在地上,都不敢抬头看向贵人的脸!

就在这时,他只听到那贵人温柔磁沉的声音传来,“萦萦,我给你的玉佩呢?”

什么?

胖子管事一惊,他傻傻地抬头看向卢萦。

与他同样惊骇的,还有卢萦。此刻的卢萦,张着粉红的小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近乎艳,如夕阳又如火焰般华美得灼人双眼的贵公子。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咽了一下口水,想道:他在叫我萦萦……不对,他怎么能叫我萦萦?我云英未嫁之身,又正处于难堪之境,被他这么一叫,要是让人误会了,岂不是再也没有人敢娶了?

猛然的,卢萦陡然记起,似乎在两个月前,那个让自己读中庸的人还顺便说了一句,说什么要她赶紧退了婚,然后他家主公会给自己一个“妾位”!

想到这里,卢萦心下一凛,看向这人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她勾了勾薄唇,展开一个勉强的笑容后,声音清冷地说道:“这位郎君,你认错人了!”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卢萦昂起下巴,淡淡说道:“郎君应知自己姿容无双,妙目顾盼之下,见者无不倾倒……”卢萦以一种冰冷的,傲慢的语气,说着这种嘲讽的话,实在是无人能够预料。胖子管事目瞪口呆之际,守在马车旁的两个黑衣护卫忍俊不禁,他们不敢让自家主公看到,连忙低下头,只是那堵也堵不住的闷笑禁不住从胸腔传来。

青年权贵双眼微微眯起,他长大至今,虽因外表受过闲气,却也断断不敢想到,有人敢用那些形容美女的词语来形容他!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身份如此不显眼的小姑子?在青年越来越锋利的目光中,丝毫没有被他气势所压的卢萦依然态度倨傲,只听她语气极冷,表情极严肃地警告着,“所以,郎君千万千万别表错情了。”

冰冷从容地把一番话说完,卢萦瞟了一眼这个似乎生来便高高在上的权贵公子,暗暗忖道:跟我斗?哼,我能预料到你的情绪变化,得知你的善恶心情,只要判断出你不会以势压人,我怕你做甚?

卢萦话说完了,她低头看着像肥猪一样趴在地上,害怕得浑身如同抖糠的胖子管事,蹙了蹙眉,淡淡叫道:“赵管事,我们得走了。”

她直叫了两声,那赵管事才抬起满头大汗的脸,他紧张地瞟了一眼那个贵人,见他似无震怒,这才结结巴巴地应道:“走?啊,好,好。”一边说,他一边挣扎着爬上马车,直滑下去两次,才成功地爬上马车坐到榻上。

他一坐好,卢萦便朝驭夫唤道:“走吧,还愣着干嘛?”

“是,是。”吓傻了的驭夫回过神来,他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卢萦的命令,挥着鞭子赶起车来。

直到马车去远,那青年权贵还蹙着眉,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两个,还在苦苦地忍着笑,只是忍得不太成功,双肩抖动得厉害,而且还时不时发出一声闷笑。

青年权贵寻思了一会后,转过头疑惑地问道:“我今日不曾威严逼人?”

两个护卫忙着忍笑,回答他的是驭夫,“郎君自是威严。”

青年权贵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又问道:“她是胆大包天,悍不畏死之徒?”

回答的还是那个驭夫,只见他摇了摇头,严肃地回道:“从那日赏了她玉佩后,主公令人时时盯着,从她这阵子的言行举止来看,虽然有点冒进,却也不是完全不知进退,愚蠢莽撞之人。”

“可她真不畏我!”

驭夫保持沉默。

青年权贵显然还是想不通,他喃喃问道:“她为何不惧怕于我?”

终于,一个护卫回过神来,他举起手叫道:“属下知道,这妇人被主公的姿色所迷,只顾着撇清与主公的关系,已然忘记了主公的威严。”这话前句不搭后句,而且用词不恭,当下那主公双眼微眯,转过头看来。

对上自家主人的眼神,那护卫吓得连忙手臂刷地一放,脸孔一板,迅速摆出端凝的表情。

马车中,卢云显然也给卢萦的表现骇着了,好一会,他才凑近姐姐,颤着声音轻轻地说道:“姐,那是个贵人,要是他恼了怎么办?”

卢萦垂眸,轻声回道:“他不会恼。”

“姐姐怎知?”

我就是知道。寻思了一会后,卢萦决定给弟弟一个理由,“这等贵人成日的被人吹捧,我的行为让他感到新鲜,所以他不会恼。”见弟弟还是怕着,她小小声说道:“自古以来,都不缺少布衣公卿。那些读书人凭着一身傲骨便游走于王侯之间,若是见人便如俗民那般谄媚,又岂能得到敬重?”

侧头看着卢云,卢萦知道,也许是他们的生活一直窘迫的缘故,她的弟弟外表虽生得好,却总有一种庶民子的寒酸。她想,这不是他们的父亲愿意看到的,她想,现在自己说的话,也许对他会有启发。不过弟弟这人的小心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也不用害怕他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变得冒失鲁莽,进而得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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