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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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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贵妃听她这样说,突然笑了。她语声婉转,笑意盈盈,“那就是你没有本事咯,在这宫里,所有没本事的人,都要死……”
第十四章 真相
沈璇玑回到卫府,少见地心不在焉了起来。她几乎天天在“萱禧堂”陪着叶老夫人、帮着照看下了学的玉郎,不时便坐着出神,手里的针线也频频出错。叶老夫人机敏,这日将旁人都遣了出去,一对眼睛深深地看着沈璇玑,“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沈璇玑看着瞒不过,她心底里也并未想着欺瞒外祖母,便一五一十将那日上山夜里遇见薛缜的事儿都说了。
见叶老夫人面上有些不悦,沈璇玑急忙跪下,“我知道这样于礼不合,只是当时、当时……”
“当时那位九王爷伤感脆弱,你就心软了是不是?”叶老夫人接口问道。
沈璇玑默认,叶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却不再追问,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太后的病,很严重了呢……”
九王爷薛缜还是寻了个空子把皇帝请到了“寿安殿”,让他亲眼瞧了瞧太后的境况。
皇帝显是大吃了一惊,看着病榻上的母亲,眼眶一红,“母后,您怎么病得这样严重?”
太后无奈苦笑,心里涌上的全是失望,却还要强打精神来安慰他,“人老了,哪能没有个三难八灾的。皇上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皇帝就是再迟钝,也听得出这是讽刺,脸上一红。他这几日确实很忙,却并不是为了国事:丽贵妃派人从南地带了十个少女进宫,个个娇媚可人、婉约如水,更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他大喜之下,又深感丽贵妃这样的大气不妒忌,可谓是他的解语花,也不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是故这几日都忙着和她们联络感情,几头忙下来,哪里还记得病重的老~母亲呢?
皇帝便不答太后的话,尴尬地咳了几声。他四处张望着要寻个由头下台阶,果见到一个豆芽儿菜一样的小丫鬟,颤巍巍地端着太后的药碗,让看得人都替她捏把汗。
“荒唐!”皇帝大发龙威,“这样的宫人,是谁派来的?路也走不稳,如何能服侍好太后?”
太后心里冷笑,自她一病,宫里的事都是丽贵妃做主,他还来问这样的废话!
“寿安殿”的宫人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下,吓得打战。皇帝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无知,可想到丽贵妃那样善解人意、不爱妒忌,又不忍心去质问她,只好自己站在地上强词夺理地替她找补,“明明娘娘是好娘娘,就是你们这班奴才坏事!”
他气得一拂袖,也不向太后告辞,一路叫着要“将这满殿奴才都打死!”地走了。
薛缜正在殿前廊下亲自看着煎药,见皇帝这就要走,连忙跪地道,“父皇,若是都打死了,太后娘娘岂不是无人服侍?”
皇帝的智慧还未完全泯灭,听了这话,总算想起来找了得力的宦官,亲自挑选了一批能干的宫人,替换下“寿安殿”目前这批。
薛缜悄悄松了口气,先不论服侍的人靠得住靠不住,如今,算是有了服侍的人了。
到了上灯时分,太后吃了药,见薛缜还在榻边站着,便催促他,“我没事,你快回去,待会儿宫门要下钥了。”
薛缜不走反而坐在她榻前的脚踏上,不以为然地道,“下钥了我就不走了呗!”
“你如今倒不怕她在你父皇跟前给你上眼药了?”太后好笑地道。
“我怕什么?反正我九王爷恶名在外,进宫是靠闯的,宫门下钥了又不肯回府。”薛缜摆了摆手,又道,“再说了,我那日拒婚,今天又换了她的人,压根儿不顾她的脸面,此时她心里怕是恨极了我。以她的性子,越是这个时候,便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了。”
太后想了想也点点头,“你倒是看得透。”
薛缜苦笑,看得透是因为见得多,可如果他能选择,他宁愿一生一世都不要看得透彻。
太后摸着他的头发,他忽地仰起脸来,眼睛亮晶晶,“祖母,上次您说让我早点儿娶个媳妇儿,孙儿现在,真的想娶个媳妇儿哎!”
太后无语了,指着薛缜嗔怪地道,“你也是个王爷,这样毛躁,可别吓坏了人家的姑娘!”
“不会的!”薛缜一本正经地摆手,“她胆子可大了!”……
叶老夫人奉召进宫那日,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诰命的服制单薄,沈璇玑又给她加了一件银狐大氅,下车时再脱。
叶老夫人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寿安殿”这几日略有些之前规整端肃的样子了,叶老夫人被宫人带着,来到了太后榻前。
看着她也是一脸的大惊失色,太后有些无奈,“你们个个这副样子,倒像我活不成了。”
“您说的什么话?!”叶老夫人一下就湿了眼眶。在她一辈的姑娘里,唯有太后是个人尖儿,相貌、才华、眼界都是极高的,最难得是性情坚韧不拔、机敏沉稳。她入宫之时不过是个宝林,一步一步到嫔、昭媛、妃、夫人,最终等到先帝驾崩,她一手将皇帝扶上皇位。
不谦虚地说,叶老夫人自己也是女中翘楚了,可是比起太后,她还是自觉十分有差距。
这样有本事的女人,一朝不慎,也会落得这样的田地。叶老夫人心里暗道。
“好了,别哭了。”太后没好气地将枕边的帕子甩给叶老夫人,“叫你来陪我说说话,你倒这样哭个没完。”
叶老夫人有些尴尬,接过帕子揩干泪水。太后是个不爱婉转的脾气,当下开门见山,“我家九儿看上你家大姑娘,你怎么说?”
叶老夫人差点被一口冷气呛死,她没想到太后开场这么犀利,还兀自装傻,“咦?珈儿常年和她爹驻扎北疆,九王爷如何见过?”
“少给我装!”太后似笑非笑的,“是沈大姑娘!”
叶老夫人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在太后跟前,一丝威势也没有。她为难了半日,终究选择直话直说,“太后娘娘,您恕我年老糊涂,心里只有儿孙。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个女中豪杰,尚且……”
她偷偷看了看太后的脸色,见她并未有怒意,便一鼓作气把话说完,“璇玑那孩子性子直,我实在是怕她应付不来。”
说完,她便低下头闭紧嘴巴,心里隐隐有些豁出去的念头,不管是雷霆还是雨露,都愿自己一力承当。在这金牢笼里折了一个鄞儿就够了,不需要再搭上璇玑。
叶老夫人等着太后发怒,孰料太后却点了点头,“是我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孙儿。”她坐起身来握住叶老夫人的手,“九儿是我心尖儿上的肉,想来你对那孩子,也是一样的。”
叶老夫人顿感感激涕零,只听太后又说,“只是有一些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并未向人提起过。现下我的日子不多了,鄞儿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叶老夫人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安国公府的,她面色灰败,一进屋子就瘫倒在床上。“这是怎么了?”青荇连忙扶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叫沈大姑娘来!”墨菡伶俐,想着叶冬毓有孕而“琳琅阁”最近,话音未落已经走了出去。
沈璇玑闻听急匆匆赶来,璎珞和珊瑚也跟在后头来到了“萱禧堂”。
叶老夫人这时已经有些缓了过来,只留了沈璇玑在里屋,却让璎珞和珊瑚回去了,也不要青荇和墨菡在一边伺候。
沈璇玑见她神色不同往日,心里也是悚然一惊,“外祖母,可是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叶老夫人不听这句话还好,一听之下“哇”地哭了出来。沈璇玑更是吓得手足无措,自她投奔以来,见到的叶老夫人就是四平八稳,虽然不管事,却是这安国公府里实实在在的主心骨,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样崩溃痛哭?
她跪在地上,抱住叶老夫人的膝头,几乎也要吓得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句话。这话如雷声一样轰隆隆地盘桓在她耳边,使得她整个人都震动了起来。
叶老夫人说:“你的姨妈,是被人害死的!”
沈璇玑懵懂地抬起头,她不敢置信,外祖母刚才说了什么?什么叫做姨妈是被人害死的?姨妈不是因为小产后体弱病死的么?死后还尽享哀荣,被追赐为“贤妃”,以贵妃格葬入皇家地宫。怎么外祖母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害死了姨妈?”沈璇玑问道。
叶老夫人这时已经略微平复了情绪,她虽然伤心,可毕竟卫鄞去得早了,这时知道这个真相,总好过她刚去世时就知道。叶老夫人想,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一定已经痛苦得疯了。
她的悲伤已经全部转化为愤怒,“这个贱人的一家子,一而再再而三,真当我卫家无人么?”
她看着伏在自己膝头的沈璇玑,长得极像她母亲,和贤妃卫鄞也有几分相像,都是一样的白净面皮、大大眼睛,算上沈璎珞,四个人最显差别的地方,便是眼里的神色。
卫鄞目光如水温存,从小就是个好脾气、心底正直的姑娘,谁能想到就是因为单纯善良,就遭了奸人毒手;卫郦比她姐姐活泼爽利,眉目间透着洒脱,她心底端方晶莹如钻,所以愿意陪着夫婿不离不弃;沈璎珞其实比姐姐更像母亲,又糅合了沈鸣远的长相神情,最显得冷艳幽雅。
而沈璇玑,叶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睛,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却发现自己并看不清。她的眼睛像一面湖,好像清净透彻,却永远不知道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璇玑,”叶老夫人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如果外祖母让你去一个很凶险的地方,你会不会怪我?”
沈璇玑本就聪明过人,想想前因后果,一时俱明。她站起身来,对着叶老夫人一笑,“外祖母心里疼我,只要是离了安国公府的地方,怕是都觉得凶险万分。”
“若要我想,一个人生来便有一个人的路要走,只要走的是自己该走的那条路,不论尽头到了哪里,都无所谓凶不凶险。”……
第十五章 失踪
年关将近,安国公府也不例外地忙碌了起来。叶冬毓有着身子格外保养,倒将府里七八成的事都交给手下的丫鬟婆子,让有她们应付不来的,再来回她。她掌家七八年,一应事务早都有了例,是以并不多难,府里一切依旧是井井有条。
姚氏见这样心里更是恨极了她,对向姨妈说,“你看她那轻狂样儿,倒把我这个婆婆撂到一边了。”向姨妈看热闹不嫌眼大,自然是要调唆几句的。
姚氏就以为自己埋怨的有理,这夜在院里堵住了卫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叶冬毓小院的方向,“老爷也不管管,我现在越发活得不如下人了!”
恰好卫邗和同僚们应酬,喝了几杯酒,本来就有些上头,看见她觉得更心烦,皱着眉头说,“你安分些,媳妇儿身子不好,你少去惹她生气。”说着便推开姚氏,要往淳姨娘屋里去歇。
姚氏挡在他身前不让,“我如何不安分了?你倒是问问她有没有做媳妇儿的规矩!”
卫邗酒意上涌,看她还这样不依不饶的,指着她的鼻子,“你给我回屋里去老实呆着,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分国公夫人的体统,天天摆出一副泼妇的形容,仔细我休了你!”
姚氏像被五雷轰顶了一样,站在院子里半晌,直到淳姨娘屋里的灯都熄了,她才自己回了屋。
那屋里只有两个小幺儿,都不懂事,困得睡眼撇斜地站在地上乱晃。北萱怕她拿自己出气,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姚氏看着一室空落落,想到自己在这家里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不觉哭了起来。
“老爷,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她狠狠擦一把泪水,也不叫丫鬟,自己扯开被子睡了。
在大家都喜气洋洋过年的时候,安国公府又接到一个噩耗:半月前北金异动,威武将军卫邺领兵抵御,追击敌兵之时并一小队人马在荒漠中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
叶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便躺倒了,卫邗四处奔波着找人打听,偏偏是过年,凡事都比平日慢了许多。卫玢跟着父亲,可他不谙世事,事情多还是落在卫邗身上。他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过三四日间,就急得起了满嘴的燎泡,鬓边又多添了几茎银丝。
卫珏不忍见父亲着急,也强撑着身体出来帮着跑上跑下。卫邗怕他又病倒,不要他来帮忙。
“爹!”卫珏跪在地上,恳切地唤道,“儿子不孝,这些年来都不曾替家中分忧,现下吃了那位神医的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爹爹若是体谅我,就让儿子陪着您一起去吧!”
卫邗有些感动,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脖颈,点了点头。
姚氏听了下人的回禀,不屑地道,“惯会装腔作势,讨他老子的喜欢。”可是心里到底放不下,扶着北萱的手,摇摇向卫玠住的院子里来了。
还未走近,就听见屋里传来男女嬉笑之声。姚氏怒了,上前一步推开房门,只见卫玠正抱着一个丫头吃胭脂。
5姚氏几步上前,劈头盖脸就将那丫头从卫玠怀里打落在地,“不要脸的蹄子,好好的爷们儿,都叫你们引坏了!”
1那丫头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只哀哀叫道,“求太太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7姚氏又将她踢了几下,转身吩咐北萱,“去找个人牙子来,把这小贱人卖到窑子里去!”
z北萱口里应是心里叫苦,找遍琼江,怕也没有公爵府的下人被卖到窑子里的事儿,要是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了,怕又是一场风波。
小姚氏自来是个心里没别人的人,年轻时候还顾着娘家,这些年来心里唯有她自己和卫玠,若不是为了和卫邗置气,就算是向姨妈,她也不会收留的。
说卫玠被母亲撞破了好事也没好气,也不把那丫头多看一眼,自己走到床边躺下,面对着墙壁生气。
网姚氏心里还是看重儿子,走到床边坐下,拍了一把卫玠,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孽障,成日里这样胡闹,偏要惹得你爹不高兴。你看看你大哥,多么伶俐,就会讨你爹的好儿!”
卫玠闻言,翻过身来。他知道姚氏的死穴,冷笑一声道,“我自然不比大哥伶俐,娘不是也不比大娘和爹鹣鲽情深么?”
姚氏气得哭了出来,“我怀胎十月生下你,就为了听你这样作践我么?”续弦、继室这些她一直刻意回避的词汇,都浮现了出来。她又想起卫邗说的“仔细我休了你”的话,心里一灰,嚎啕大哭了起来。
卫玠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娘自己斗不过大嫂子,便来拿我煞脾气,罢了,你再哭一会就自去吧,我还要睡觉!”说着就翻过身去,竟然真的睡着了。
姚氏的心里挖凉挖凉的。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气,站起身来也不叫北萱,便往叶冬毓住的小院儿来了。
叶冬毓自卫珏跟着出去之后,一直提心吊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舒服,正要睡下,就听人禀报说婆婆来了。
她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整装迎出来,笑着向姚氏行礼,“娘怎么有空过来了?”
姚氏也不叫起,冷冷地看着她。
叶冬毓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凸了出来,这样曲着腿行礼着实不便,不过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她是侯爵府的女儿,又是嫡女,论起出身倒比姚氏高贵不少。她自幼被父母仆婢捧凤凰一般地养大,自然有些大小~姐脾气,明白姚氏是在给她没脸,心头也是火起,便自己站了起来。
姚氏这下气得更死,指着她刚要说“我不叫起谁让你起来了?”,就被品月搀住往屋里拉,“这儿冷,太太屋里坐!”
姚氏一口气憋住,到了屋里也并没打算放过叶冬毓,开口就道,“你有着身子,老太太病了,从今日起,便把账本拿到我屋子里去!”
叶冬毓气恼过后又冷静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太太有命,媳妇儿自然不敢不从,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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