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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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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我三弟的事儿,她、她是我杀的啊!”……

卫玠认了罪,卫玢的冤屈便洗白了,因为死者家人也都死的死、卖的卖,找不到苦主,刑部便结了案。安国公到底复起,刑部官员也做绝得罪卫邗,特特去安国公府拜访。未想卫邗态度十分坚决,要求刑部秉公执法,刑部无话可说,最后判了卫玠秋后绞刑,可也不知道是哪年秋后,竟将他长久地监在牢里,就和卫玢当日一样。

北萱被叶冬毓指给家里一个厨子,照旧在府里当差,而苗氏因为丈夫收监,也不愿替他守着。她本想着好好巴结卫邗和叶老夫人,求得一个稳固的地位,孰料卫玠原是杀过人的,知晓了此事原委,就算是将国公夫人的位子拱手让她,她也不敢再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了。卫邗虽然回府来才见到这位儿媳,说不上什么情分,到底不愿人家的女儿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守活寡,便让卫玠写了和离书,补足了被姚氏母子花用的苗氏的嫁妆外,还附上了一份财物,原送她回娘家再嫁。

齐纭净在卫玢收监期间,不顾旁人闲言碎语,对未婚夫婿多加维护照顾,卫氏阖府都十分感激,卫玢好不容易出狱一月之后,二人便结为连理,安国公府总算是有了一桩喜事。而姚氏,彻底失了卫邗的欢心,不过是被白养在安国公府里终老罢了。

沈璇玑腹中孩子月份渐大,叶老夫人算算日子,也该送催生礼了,便派叶冬毓去置办,叶冬毓自然领命。

经过一场腥风血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虽然并非自愿,可卫氏终于回到了这个很多人仰视的地位。可卫邗一丝不敢大意,他心里明白,一日帝位未定,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叶老夫人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老了,又刚刚痛失一向倚重的长子,卫玠虽然不长进,到底是她亲孙子,如今也在牢里。她觉得世上的人们,并没有谁能倾听她的痛苦,于是只有向神佛要安慰。

这日天气尚好,叶老夫人不顾病体,强硬地表示要亲自上卧龙山去礼佛,替卫邺做阴德。

她是老太君,卫邗也不敢违抗母命,只有派卫珏、卫玢二人亲自陪同,带上府中女眷,一行人坐车乘马,浩浩荡荡来到了卧龙山。

此时正是初夏,卧龙山草木葱茏,山中空气氤氲花草清新芬芳,萦绕鼻翼,倒是带的人心情也微微好了起来。叶老夫人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渐渐平了,她点了点头正要和身边的叶冬毓、齐纭净二位孙媳说话,忽听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人跑动之时踩断树枝的声音。

“什么人?”叶老夫人眼神锐利,“珏儿,带人去看看!”

卫珏不必祖母吩咐,已经带了几个家将追了上去。不过转眼,就如同逮小鸡仔一样捉住了两个穿着僧衣的尼姑,送至叶老夫人跟前。

叶老夫人见二人是佛门中人,连忙叫丫鬟将二人搀扶起来,“不知师父在何处修行,为何见了我等,却要跑呢?”

她语音温和慈爱,一个尼姑便抬起头来,叶老夫人见她一脸懵懂,却不掩俏丽,便对她笑了笑。那尼姑见她笑了,便伸手去拉旁边那个尼姑,“奶、奶奶,你看,这个老夫人不凶呢!”

旁边那尼姑却如何都不肯抬头,只是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叶老夫人心中生疑,低下头去看她。她见叶老夫人看她,便要伸手掩面。

齐纭净年轻,见她这样躲闪心里也奇怪,便大着胆子一把扯住她手腕,一边笑道,“都是女眷,师父害什么羞呢?”

那尼姑手被硬扯下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叶老夫人和叶冬毓离得近瞧得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三、三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第七十四章 上卷结局

沈珊瑚见自己身份被认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拉着采茵跪在地上,对着叶老夫人哭道,“老太太,您就当今日没见着我,求求您了!”

叶老夫人虽然气过她不分是非,可是看她如斯凄凉,心里也万分不是滋味,她伸手去将沈珊瑚拉起来,“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叫你长姐知道了,岂不是要怪我袖手旁观?”

沈珊瑚不肯站起来,兀自呜呜啼哭。卫府众人都和她朝夕相处过几年,见她这副境况,心里都有些难过,一时除了齐纭净摸不着头脑忽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望着自家夫君,在场之人都不禁叹气。

叶冬毓硬将她扶起来,“向府倒了之后,老爷和大爷都派人去寻你,可那些兵丁也说你带着个丫鬟走了,竟是谁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谁知你悄没声儿的竟然到了这儿。”她拉着沈珊瑚的手,看了叶老夫人一眼,只见她微微颔首,便转过来望着沈珊瑚,“妹妹,同我们回去吧!”

沈珊瑚脸上泪痕未干,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见叶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赞同,连忙又跪了下去,“珊瑚以前糊涂,伤了老太太、老爷的心,如今,是没脸回安国公府的。”

叶老夫人听她这样说,脸色稍缓,“你这丫头,难道我和老爷还会和你记仇不成?说起来也不全是你的错,你和你姐姐兄弟来到府上,到底是我照顾不周,你若是错了三分,我倒是错了七分。那都是陈年旧事,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向府已败,你依旧回来在家里住,没人敢说什么的。”

沈珊瑚还是摇摇头,“老太太这样说,叫我无立锥之地了。我年轻时不懂事,如今却是心灰意冷,只想在这山中尼庵度此余生,实在是不想再回锦绣繁华之地了。”

叶老夫人和叶冬毓面面相觑,一时毫无办法。还是卫珏轻声在叶老夫人耳边道,“既然三表妹心意已定,咱们也不便强人所难,究竟她只在这山中,回头我去和那尼庵住持说说,再多多布施一些银两,不会叫她日子难过的。何况她突逢家变,心里一时难以回还也是有的,这山中静谧、庵里明净,让她先休养一段日子,也是好的,就算是九王妃知道了,也会同意。”

沈珊瑚听见卫珏的话,满怀感激地对他投去一瞥。随即便对着叶老夫人等人合十为礼,低低辞别了,便带着采茵快步去了,卫珏自派人跟去照应不提。

叶老夫人看着沈珊瑚有些狼狈踉跄的背影,长叹一声,“都是造孽啊!”

叶冬毓和齐纭净见她兴致低落,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上来搀扶她凑趣儿。叶老夫人是个极通透的老人,也不会不承晚辈的情,勉强笑了笑,一行人原按计划上山去了。

到了六月份的时候,沈璇玑终于诞下一个女儿,夫妻二人都初为父母,心情十分激动。薛缜靠在床边,手里搂着妻子,沈璇玑手里抱着粉妆玉琢的小娃,二人不时对望一眼,都觉得无限满足。

女儿起名是件大事,按理说当今天子是祖父,应当赐名。可是沈璇玑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带着皇帝起的名字度过此生,就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了。薛缜知道妻子的心意,自己选了一个“宜”字给女儿,大名宜然,小名就按沈璇玑的意思,叫做阿宝。

这孩子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然如珠似宝,是她千金不换的心头肉。

她不忘暗暗向天上的父母祝祷,“爹爹、娘亲,女儿也做了娘亲了,您二老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一家三口平安喜乐、远避祸端……”

在薛缜夫妇二人迎来新生命的同时,沉湎病榻多时的皇帝,也几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元泰殿”的大门被风吹得敞开着,外面的天边堆积着乌沉沉的云朵,一道白亮的闪电闪过,沉闷的雷声从遥远的地方打着滚儿似的响近了。殿里一片昏暗,皇帝伸手乱舞,像是想要拂去眼前的黑暗。

“父皇,你想要什么?”八王爷举着一盏烛台缓缓地走了进来,他这几个月苍老了许多,清俊的脸上现出憔悴的神色,鬓发都微微的白了,看着比他的实际年龄老了不少。

皇帝见他进来,颤巍巍地强撑起身体,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滚!”

八王爷立住脚,站在离龙榻前半尺的地方,纹丝不动地站着,笑着摇了摇头。

皇帝急怒攻心,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和这个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势成水火。他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好不容易忍住,却已经脱力,扶着床沿半日说不出话来。

八王爷远远站着,带着一副悠然的表情欣赏着自己父亲垂死挣扎的模样。他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滋味儿?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问自己,有没有哪怕是一个刹那,真心地敬过爱过面前这个男人呢?答案似乎很遥远,又稍纵即逝,八王爷想去捉,可是又伸不出手去。

于是,就这样吧……

皇帝驾崩,八王爷以为自己登基之事是板上钉钉,谁知却遭遇了不小的阻力。三王爷、六王爷是不管事的,可几个叔伯级的老王爷和以安国公府、忠勇侯府为首的勋贵世家们,都不约而同地表示应当先召九王爷回京奔丧。

八王爷想要发怒,想要杀鸡儆猴,可是发现自己手中并无虎符、“金乌卫”也不服他的号令,他全部的武装力量,不过是自己府内家将,和一些零星的戍卫。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知道霍祁钺必然是带着皇帝的密旨去了萼邑,可是自己派出想要半途拦截他的人都毫无声息,而这时若是薛缜回来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了。

他颓然地坐倒在龙椅之上,他的手抱住自己的头,只觉得指尖冰凉,指缝里漏着寒风,虽然是三伏天,却觉得寒意阵阵。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知道先帝驾崩那一日,薛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任谁去叫都不肯开门。霍祁钺在外头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喝骂道,“好!你就在里头捂蛆吧,等老子去找能收拾你的神人来!”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沈璇玑一身缟素,身后带着抱着阿宝的奶娘,上来二话不说,伸手推开房门,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对着霍祁钺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薛缜皱着眉头正要发脾气,只见沈璇玑抱着孩子站在他面前。女儿肉嘟嘟的小脸儿上一对黑亮的大眼睛正瞅着他,她素来不怕人,尤其见了爹爹更是兴奋,伸手就要他抱。

薛缜少不得接过女儿,那一团软软的肉球儿躺在他怀里,连他的心都跟着柔软了。

沈璇玑也不安慰她,一边拿着帕子替阿宝擦头上的汗,一边道,“方大哥这几日也就该到了。”

方尘那日回营借兵,恰逢卫邺的尸身被北金送还,留在营中料理丧事、代卫珈整顿军务至今,待到一切停当了方才赶来。

薛缜低着头,抚摸着女儿柔细的脸颊,没有答话。

“王爷,”她伸手握住薛缜的,“我知道你难过。”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薛缜还是不抬头,低低地道。

沈璇玑不说话,也和丈夫一起看着女儿的小脸,“你看阿宝,长得多快,人小的时候每一天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长大以后,牵绊就多了起来。”

“爱过的人忘不掉,恨过的人也忘不掉,当时心念一动,就要用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时间去抹平那些喜悦或者创伤,王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薛缜身子一僵,伸手搂住沈璇玑,将她和女儿一起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过了许久,沈璇玑才听到他闷闷地道,“我们回去吧?”

沈璇玑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她使劲地点点头,“我们是该回去了。”

她是高门贵女,他是天潢贵胄,她当日只是为了寻求一个避风港,而他,只是想要一朵掌中花。可是时光荏苒,世事变幻无常,她和他最终成了今天的模样,她是他的骨,他是她的血肉,他们是彼此的独一无二,是再来一次也不想更改、不想放弃的珍宝。

“我和王爷在一起,不是为了在这小小萼邑度尽余生的,那样的话,即便王爷有我,有阿宝,可是依旧会嫌这时光寡淡。我的夫君,天命是要站在九重宫阙之巅,受万人景仰,方才不负这浩然天地。”

“王爷,是该带着我和阿宝回去了。”

而屋外,清净的天色呈现出妖异的蓝紫色光芒,金乌西坠,旧的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下卷:璎珞

第一章 素问(上)

小城栎邑,地处大昀国境之北,城池虽小,五脏俱全。这日正是五月初五,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上了艾草,城南的一座小医馆里来往的人比平日还要多,都是来求雄黄的。

这座医馆面积不大,前头是铺面,后头是住家,门外虽只简简单单挂着一块青布的招牌,满城的男女老幼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都爱往这儿来。只因这座医馆有位神医坐镇,不仅是药到病除,还素有仁心,病人家贫或者一时钱不凑手的,他从不强要,反而还会送几剂药吃。长而久之,栎邑的人说起这位外来的神医,都是赞不绝口。

前头神医让几个本地的学徒帮着给百姓们拿药,后头的一爿青石小院儿里,一个女子正弯着腰扫地,从后面看去,只见她穿着一件莲青色的绉绸上衣,下头是同色夹银丝的百褶裙,显得洁净大方。而她身姿窈窕、纤腰一握,莲步轻移之时更显风姿楚楚,只是看着背影,就让人心旌神摇,正面更不知是如何的绝色了。

这样想的,绝不是一人,只听门扇处微微响动,那女子诧异,转过身来看。

院门本就是半掩的,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高高大大、宽宽的肩膀,脸型略长、浓眉大眼,手里端着一个装着几只粽子的盘子,瓷色粗涩,不过是家常寻常用物。他见那女子瞧过来,顿时局促了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璎、璎珞姑娘,这、这是我娘包的、包的粽子,请、请你和神医吃的。”

“原来是赛大哥,替我和神医谢谢大娘。”那女子放下扫帚,走上来接过盘子。她一张脸都被一块银色的面纱覆住,只有一对眉眼露了出来,脉脉似远山,盈盈如秋水,额角处和伸出的手上的肌肤都十分细腻白滑。她的眼睛在笑,可是那笑意稍纵即逝,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又永远和你隔着不远的距离。

那姓赛的男子见她走近,眼睛里闪出一抹鲜亮的光,可是见她这样若即若离的神态,又微微地沮丧了起来。

幸好这时来了一对不速之客,两个小脑袋从他的腿后伸了出来,是一对四五岁的小娃儿,一男一女,长得却十分相像,都瞪着黑豆一样的圆眼睛看着那女子。

“璎珞姐姐,今儿是端午,还有识字吗?”小女娃先出声,她身量略高些,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衫,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璎珞见了她和小男娃儿,倒是真心地笑了起来,她伸手去牵她,“阿米,你去哪儿滚了?弄得脸跟花猫一样?来,我先给你把辫子梳好。”

阿米最喜欢璎珞姐姐给自己梳头发,不仅会给自己梳好看的包包头,还会扎上粉色的缎带,璎珞姐姐梳头的手艺可比娘好多了!听到她这么说,连忙点了点头任她牵着坐在院中的小木凳上。

看阿米坐在小凳子上喜滋滋的,一旁的小男娃儿不乐意了,他从大哥身后如泥鳅一般钻了出来,拉着璎珞的裙摆道,“姐姐姐姐,我也要梳!”

阿米白了他一眼,“去去去,谁家的男孩子还要梳头?快和大哥回家去,仔细娘又要骂你!”

阿豆不服气,“凭啥璎珞姐姐只能给你梳头?你欺负我,我不依!”

阿米嘻嘻一笑,“我和璎珞姐姐都是女人,自然亲近些,你这个臭男人!”

璎珞听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几乎要笑喷了,还是忍耐着劝和道,“阿豆还小,阿米要友爱弟弟,不能说他是……”臭男人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豆眨巴眨巴大眼睛似懂非懂,小嘴一撇,就要哭了。

阿米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你这是干啥?我是逗你玩儿的,快别哭了!原本男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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