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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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灭族之令撤去，还他家族一个公道，令轮回受苦之魂魄皆得善终善果，而她却因当年不授天命而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她只道，这便是恩怨已了他们再不相欠，从此陌路也再不相见，她不听他一言便离了去，还令他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多年后，他差点陨命之时才发现说是无情却最是有情，她怕王母毁约容不下他竟给他留下了一律魂魄。若非王母真是想要毁约，他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而后他便小心地将眉间的魂魄移到了心口中，这样才不会让它受伤，也才能让他安心。她终究是没有舍下他的……

宸宇看着面前的汐媛，心口的剑上虽已痊愈，却仍是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忽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打声。

“姑娘、姑娘，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门外的紫笋念叨着，她分明听掌柜的说一行人全都跑这院里没见出去啊，怎么这会儿锁得死死的，还没人应门，“翠儿？翠儿？大姑爷和姑娘在里面吗？”

汐媛刚刚昏了过去，翠儿重伤连人形都难以保持，宋朗又不是阅茗居的人，宸宇想了想，便整了整衣服去开了门。

紫笋见来人是宸宇，也是愣了一下，才道：“胡公子也在？前院儿薛茶士正在四处找您呢，似乎是来了个挑剔的客人。”

“知道了。”宸宇答道，却不见动作，只问：“你有何事？”

“我找大姑爷和小姐。”紫笋说着就要往里面去。

宸宇却把她挡在了门外，说：“姑娘在与宋公子谈生意。”

宸宇不喜那周沐轩，便更懒得提及。

“谈生意？”紫笋诧异，“大姑爷不在这里吗？我听小丫头说大姑爷早先来找姑娘，可是姑娘不在他索性就在院里等她了。”

宸宇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样还躺在院子里的周沐轩，只得说：“他也在，有生意之事，不便打扰。若是无事，你便先回去忙吧，一会儿我跟姑娘说你找她。”

“不，我不是找姑娘，我是找大姑爷。”看宸宇就要闭门，紫笋忙道。

“找周公子？”

“嗯，也与姑娘有关系。”紫笋急得脸色通红，“杭州那边来人了，说本家出事了。”

怎么全都赶一起，宸宇挑挑眉问道：“怎么？”

“好像是说大姑爷是吃人的妖怪，害了人命，所以要苏家交出人来。苏家交不出人，他们就把苏家给围了起来。”紫笋说道，“但是大姑爷真不在苏家，他们最后问出大姑爷是上京来找姑娘了，所以他们就放了一个苏家的下人，让他来找姑爷回去。说是如果姑爷不回去，那么他们就把大姑娘和他们的孩子沉湖祭祀被害死的人。”

宸宇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儿可是难办。周沐轩毫无先兆地会突然赶来，而且死乞白赖地非要留下来，甚至不惜得罪他们几个也要获得汐媛的信任。恐怕是其早知杭州本家要出事，这样满身血腥说不准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只是那边的人的反应也颇是奇怪，既然是吃人的妖怪，他们绑了其家人威胁还大张旗鼓地等着妖怪回去，这般行事似乎有些不寻常。

“紫儿，”突然后面传来汐媛的声音，宸宇回过身，汐媛已经走出了屋子往院门口走来，“你去把来人安顿下来，既然他们要姐夫回去，那就暂时不会动姐姐他们。我进去自会和姐夫说，若他着急今日他会自行先赶回去；不然，就待后日我们赶早一同前往。”

宸宇因为让开汐媛站在门口，这时正好可以看到墙边像一滩泥一样躺着的周沐轩，听到汐媛所言，不禁心中道，他这般样子，就是想先行回去怕是也不成，更何况，他八成是不肯回去的。

“我、我们也要回去吗？”紫笋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他们说大姑爷是吃人的妖怪，似乎那家丁……他也深信不疑……”

“若真是吃人的妖怪，姐姐他们早被打杀了，怎么还会非等着姐夫回去，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也别担心，你老家没有人，这阅茗居我也还要有人照料着，掌柜和你们一家就不用跟去了。”汐媛说道，其实要按她所想，莫说掌柜、紫笋他们，除了宸宇、翠儿和宋朗她是一个都不想带去。路上累赘不说，说不定到了那边还要拖累他们。毕竟这周沐轩真被妖怪附身了，而且看上去时间也不短了，怕是自小就被缠上了，也亏得他还活了这么些年。

紫笋得知自己不用回去，大喜过望，却又有些担心汐媛，毕竟她从小就跟着汐媛，又有些不忍，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要不，姑娘还是带我去吧，我家相公孩儿他们留下照顾这里就够了。我毕竟是苏家出来的人，苏家和姑娘有难，我也不能没了良心。”

“苏家关我什么事，我爹爹已死，那家里都是和我不相关的人。左不过我就是送姐夫回去，尽个人事，也不能让人戳着我脊梁骨说我六亲不认。这人心自有公正，若真是姐夫杀了人，比如让朝廷秉公处理。我是苏家除名弃女，就真算有什么也与我无关。”汐媛有些无奈，好说歹说，才让紫笋留了下来。

送走了紫笋，汐媛长长地叹了口气，宸宇看她脚步有些虚晃，伸手要去扶她，“没事吧？”

汐媛却反倒捉住宸宇，责怪道：“我没事，反倒是你快去躺着，刚刚明明是叫你躺好了不许下地，怎么转眼间你就趁我不注意跑来应门了。”

“我无事。”宸宇说着，看了眼地上还是动弹不得的周沐轩，想着汐媛应是搬不动他，便道：“我扶你姐夫到隔壁房去吧，他似乎是伤得不轻。”

汐媛确实瞥了一眼周沐轩说道：“你进去躺着吧，我叫柴福他们来把他抬到客房去便是。苏家那边，我们得去一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浑身的法力现在却一分都感觉不到，而翠儿一时半会儿怕是缓不过来了，这次就只能全拜托你了。”

宸宇看着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却又似乎没有不一样的汐媛，点了点头道：“好。”

“那好，我去安排一下。”

宸宇看汐媛转身离开，忽然脱口唤道：“汐媛……”

“嗯？”汐媛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你……是汐媛…还是……”

“我前世叫做璃青是吧？”汐媛突然笑起来，说道：“那时看到你被一剑穿心，突然就感觉有什么飞到了身体里来，脑子里突然涌进了太多东西，之后的事就好像被别人控制住了身体一样，可是每一句话每一件事又真真正正是随着我的心意我自己做的。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的我就是我。”

“嗯。”宸宇点点头，确实，她们本就是一个人，璃青就是汐媛，前世闪回和魂魄附身不一样，并没有被其他人控制，“那你记得你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魂魄分裂么？”

汐媛摇了摇头说道：“当时一股脑地涌进的东西太多太乱，也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当时眼前闪过许多东西，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除了身体感觉比以前轻盈舒畅多了，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感觉。”

“嗯，想不起来就算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宸宇温声言道。

“嗯！”汐媛心里甜甜的，一直看着宸宇走进屋里，这才出去叫外面的人。

对于千年前的事，即便当时魂魄合一的时候她也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只是不断地有东西从眼前闪过，一些人和一些事。那不是记忆，至少不是她想起来的记忆，而是有什么人特地放给她看的。而随着魂魄的聚集融合，似乎身体内渐渐开始有一些力量。只是周沐轩不能不管，而苏家的事来的太急，正好她也确实得回苏家一趟。

熙宁九年六月，夏至已过，然今年蝉鸣之凄如同惨叫，直教人心慌不宁。子时忽起细雨一夜未歇，天刚见白，已是下仆媳妇晨起起炊之时，忽闻宰符有悲恸哭声，宰辅之子病故。

同年七月，圣感宰辅殚精竭虑为国效力，又念其子修书有功，特赠左谏议大夫。这夏京城之雨，绵绵下了一个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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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一）

熙宁九年六月，江南小城夜见火光，出而未见失火，天如霞披，稍纵即逝。有善道者言，灵光西去，不知所踪。

同年，东见凫徯、西闻朱厌，见则大兵，天下不安；酸与现世、朱獳露面，凡世百姓，人心惶惶。（凫徯详见注释1，朱厌详见注释2，酸与详见注释3，朱獳详见注释4）

熙宁九年，对阅茗居的众人来说，亦是非同寻常之年。

“姑娘，那边那个便是从本家来的人。”紫笋引着汐媛进门时小声道。

小厅中有小厮模样之人悠然品茶，肃穆端庄，不苟言笑，并不似紫笋所言的那般慌张。小厮闻有人来，忙放下茶杯起身恭敬拜道：“小人见过三姑娘。”

“无需多礼，请坐。”汐媛将其上下略是一番打量，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心道，苏府何时有这般气度的小厮？便问道：“你是何人？”

小厮也不坐，合手拜道：“小人莫云，前年才入府中，因而三姑娘未见过小人。”

汐媛点头，入主位而道：“苏家出了什么事？”

“三两月之前，夫人请了一位女道人到府中讲道，老爷虽是不许，却奈何夫人不得。夫人听道乃是望循善而求平安。然那女道人却言，府中不净不能得安。”莫云道，“夫人着急，便请女道人作法，女道人应允。设道场，建法台。”

莫云打量汐媛表情，而汐媛却只是将紫笋放于他面前的茶杯抬起抿了一口，并未见何表情。

莫云只得继续道：“谁知作法祈福那日，老爷突然凶性大发，打伤下人冲入场内和女道人打了起来。然其乃不自量力，三两下便落于下风，不巧小儿闻声而来，女道人胁迫其子，其终归还有一丝清醒，停手伏诛。”

莫云暗自不屑地撇了撇嘴，“然，谁料事突然有变，原来其乃祥装伏诛，寻得时机突然现出原形，一口将那女道人和其幼子一并吞入腹中。”

“什么？！”紫笋惊呼。

汐媛也颇感意外，问道：“怎会这样？”

“因其为食人之妖，非其子，又怎会怜惜。”莫云道。

紫笋尤有不信：“不、不可能，大公子他当年……”

“当年怎样？”莫云追问道。

“紫儿，”汐媛深深地打量了莫云一眼，才道，“你去告诉掌柜的我即刻就要启程，走之前我有事要交代他。”

紫笋犹豫了片刻，终于听命而去：“是。”

待紫儿走后，汐媛又打量起莫云来，莫云低着头，只感觉如芒在背，半晌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姑、姑娘，可还是有什么话要问小的？”

“你先才说……”汐媛眯了眯眼睛，“姐夫他现出了原型吞下了那女道人和其幼子？”

“是……”莫云抬头看汐媛表情，被她目光一扫，吓了一跳，连忙又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你还说，幼子非其子？”

“是……”

这时汐媛却突然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怪不得……”

莫云刚想开口问什么‘怪不得’，就闻汐媛又道：“我会让掌柜的给你安排住处，且是休息几日再走。”

“不必，我自是要跟着姑娘回去的。”莫云却道。

“也好，”汐媛点了点头，“那就请再次稍坐歇息片刻，待我收拾妥当，便一同去杭州。”

“是。”

汐媛不再多言，掀帘往外走去。

才出门去，就见宸宇已在门口等着她，似是已经等了一阵子了，这会儿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

宸宇奇道：“此其内真是你家家丁小厮？”

汐媛却调皮地努了努嘴，不答而反问道：“苏家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家丁小厮，便是那璃青，这样一个小厮也不合规矩。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这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

宸宇温柔地笑了笑，不再纠缠而道：“为何这么急着回去？你不是说与苏家再无相干么？”

“你当我那姐姐会有那么好心派人来找姐夫？她怕是要找人来杀他还差不多，不然今日来的怎会是莫云？”汐媛道，“你猜得不错，我回去是为了姐夫。不，为了周沐轩。”

宸宇皱眉不悦，但并未言。

汐媛见状，笑言：“你莫这般表情，我与他乃是千年前东海之畔擦身而过，如今缘已尽，非有他心。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善恶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恩必有报债必得还，我欠他一命，今日便是还他之时。”

“好罢，横竖你去哪，我便去哪。千年有劫，我……我必伴你左右，”宸宇面色微红，难得坚持言道：“必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呵呵……好。”汐媛欢快地笑起来，心中却有一丝阴霾。千年之前究竟是为何……为何会…？有什么东西她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

汐媛微微地摇了摇头，与宸宇往小院走去，边道：“狐狸，你去和宋朗说让他带翠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去养伤。我们走后，对他们来说这里便不再安全了。”

“嗯。”

说着，汐媛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像是在四处找自己的紫笋，叹了口气说：“只望不要连累了他们才是。”

“他们只是凡人，有城隍土地庇佑，不会有什么事的。”宸宇安慰道。

“嗯，说的有理。况且龙轩毕竟是护国寺的井龙，总会从天上回来的。只要他回来，翠儿他们也就安全了。”

话是如此，然而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想到，龙轩那人，会做什么事，还真是很难预料……

说他凡世小小一条井龙，但却是连位高的神仙大多也得给他三分薄面；然说他德高望重吧，他为龙为神竟然到皇宫投食，甚至还被牛骨卡到喉咙，不可说……不可说啊……

说他好好脾性吧，脾气上来了，能把东海整个翻过来；可说他不安定吧，当了一千多年的井龙，静静地守着这条龙脉，除了上天庭之外硬是没踏出过一步。

说他任性随心吧，可他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循规蹈矩地完成了伏羲开元古修行的神仙；但说他守规矩，违抗天命的事他也没少做，甚至还曾经从南天门一直打进天宫里去……要不是他完成了开元古修行，早就被贬为凡人甚至打得永世不得翻身了。

由此看来，只能希望汴京龙脉未尽，龙轩还愿意守着了……

两人思及此处，各是暗地里一阵无力……

宸宇与汐媛浅谈移步，入了小院，宸宇往屋里去，而汐媛则走至周沐轩旁，周沐轩仍在昏迷中。

汐媛拢了裙摆蹲在其侧，缓缓地说道：“沐轩，那时候我魂魄缺失太多，连普通凡人都比不得，并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样的事。四年前我离开杭州，不是爹爹赶我走，也不是因为姐姐和后娘容不得我，是我娘的心愿，她求了爹爹……我娘临死之前，才与我说，我的命是你救下的。如今你有难，我亦愿意还你命……”

汐媛话音未落，忽然周沐轩身体一动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张口露出满口獠牙超汐媛的咽喉处扑来，声音凶恶而得以：“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然而汐媛却并不慌张，就在周沐轩几乎要扑到她时，忽然手一抬，隐于袖中的手一伸尖利的爪子便扼住了周沐轩的咽喉。周沐轩似是不怕死一般还要挣扎，然而汐媛轻念一句咒语，周沐轩竟然立刻就动弹不得了，汐媛不屑地坑了一声，这才回首对先前进屋的宸宇道：“出来吧，汐媛。”

‘周沐轩’一愣，这才突然发觉制住自己的竟是拿着汐媛香囊的宸宇，而先前进屋的‘宸宇’才是真正的汐媛。‘周沐轩’愤怒地挣扎起来，“你、你们使诈！”

宸宇却是不屑理它，而是对汐媛道：“这玩意儿还真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