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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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书阁藏室中珊瑚微晃，院外井水无端泛起了层层涟漪。高墙之内，圣寺之中，一方龙神突然睁开了眼来：“璃青……”

翌日，汐媛本想带翠儿去往太平兴国寺，才出南苑，便见宸宇仍未狐身，却踱着方步四处走来走去。

“狐狸，你一大早在此转圈儿，莫非是在等我们么……”翠儿道。

“是也不是，”宸宇走近道，说着宸宇又左右围着汐媛看了一圈，“真是怪了。”

汐媛莫名其妙地问道：“何事怪了？”

“明明已是天明，为何我却无法变化成凡人模样。”宸宇颇为烦恼地用爪子揉了揉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不能变成人了？”汐媛惊讶地打量了宸宇半天，而一旁的翠儿幸灾乐祸的模样掩都掩不住。

“不仅如此，”宸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像是法力也被封了一样，除了尚能人语，其他竟连狐火都失了去。”

“噗……莫不是你马失前蹄，让那周沐轩动了什么手脚？”翠儿不禁猜测起来。

“绝无可能，”宸宇一幅不悦模样道，“能封我者凡世寥寥无几，若非凡世……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此话一出，连翠儿都突然心头一惊，面色凝重起来，虽她未有千年之龄，然总听闻说什么千年……莫非就是今年？

那边两只各自心事重重，不明所以的汐媛倒是无何想法，看狐狸蹲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便也蹲了下来。

狐狸深思不察，汐媛便伸手摸了摸它蓬松的尾；狐狸不觉，汐媛便又摸了摸；狐尾摆向另一侧，狐狸仍是在寻思什么，汐媛静默观察，不闻其言，便又伸手出去，摸了摸狐狸脑袋。

汐媛记得第一次捡到宸宇的时候，她还曾想过这一身毛油光水亮的看上去甚是好摸的样子，还可去寻个工匠做个围脖……当然她那时也不过是一念而过，却不知后来宸宇是不是一直记得，每次当她想摸摸他毛皮的时候，他总是像是能够提前感知躲得可谓神速。尾巴一甩，便连看都看不到了。

如今宸宇失了法力，又极为烦恼的样子，一不留神便叫汐媛寻到了机会。汐媛蹲于其侧，慢慢地伸出手来，从其耳滑至颈背，又从颈背逆着抚回头顶。来回几次，狐狸早就回神斜眼无奈地瞪视其，然汐媛不觉，只醉心于毛绒绒地手感甚好，乃至心中还不禁想道：“毛皮甚厚，不知冬夏交替可会掉毛？变成凡人是不是真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不过变成人的时候倒还真没见他露过尾巴……”

这么近的距离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隔着长长的毛仍旧能感觉到她的手掌的温度，这样的感觉，一瞬间便令宸宇想起如同雷劫养伤那时的日子，恍然又如同千余年前的那个人……

直到宸宇整个脑袋都蓬了起来，汐媛仍未有停手之意。宸宇不禁长长叹了口气道：“男女授受不亲……”

宸宇突然出声，汐媛微微被吓了一跳，继而辩道：“你分明是狐狸。”

“狐仙。”宸宇斜眼提醒，“且为男仙，男女……”

“你当下可是狐狸的模样，怎可辩男女？”汐媛道。

“……”

“那我换个说法，张员外长女喜爱鹦哥儿，养于闺房内，我见其鹦哥儿翼阔而蓝爪，是为雄鸟。若依你之言，其女与男子可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晨更衣而不避，夜同屋而眠？”

“其鹦哥非修道成妖，不可比也。”

汐媛笑道：“那何大人幼子痴迷古画佳作，其中战国遗世之名画牡丹仙子尤甚。何公子醒则看之入迷，茶饭不思；夜又因恐其为他人盗走，而抱卷轴于怀中方能安寝。而此牡丹仙子久久经年，其实已是成精，且其修行不够不可离本体而居。此又可否以你之论而定？”

“……我说不过你。”宸宇败退，顾自抬爪开始将头上被扶乱的毛发挠顺。

“那便是我有理，想你受伤时扮作狐狸不也不在乎这些，后来被我知道是为狐仙，反倒矫情了起来。”汐媛得意道，想其狐类果然爱美。想起日前倚魅楼的红狐狸精还给过她一些发钗，皆是精美绝伦。原是今日要去佛寺，才没有带出来。

宸宇不奈，为何总她总是喜欢弄乱他头上的毛……为何总是她摸他的脑袋，如今她乃是一介凡人，他才是那个有千年道行的人！

其瞟了汐媛一眼，往前一步移到汐媛侧面直起身来，突然虎着脸把爪子一放，按在汐媛头上，汐媛正不解，便觉他从头顶到发鬟摸了摸她的发，来回几次，但却小心没有弄乱她的发髻。

似乎其乃是在‘报复’自己？汐媛忽觉好笑，这个活了千年的狐狸，竟然有如此小孩心性的举动。

“你笑什么。”宸宇仍是虎着他的狐狸小脸。

汐媛却笑的更加灿烂起来，道：“此时你若是能变成胡公子便更好了。”

宸宇一愣，心里有什么动了一下，总觉得汐媛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可究竟是什么又说不太清楚。

晨起阅茗居开门迎客，汐媛告知掌柜昨日宸宇留了话说今日来不了，是她忘了说。幸得还有其他茶士，到不至做不成生意。早食过后，外面渐渐热闹了起来，城门一开，汐媛便带着宸宇一起进了城去。

还未到太平兴国寺，才在街口便遇到了宋朗。平日里宋朗皆喜欢以巨犬模样游走于街市城里，难得竟是竟是化为了凡人模样，才见汐媛与宸宇便道：“你们是来找龙轩大人的吧？”

“是。”

“昨夜龙轩大人正要出去，然一队天兵天将忽至带下了王母娘娘的旨意，召龙轩大人立刻上天觐见。”宋朗道，“传旨天将颇为着急之态，再三催促龙轩大人不得耽搁。未及天明，其便已腾空虽之而去。”

宸宇皱眉小声道：“先才听有人说今晨得见神龙上天之奇相，原来真是龙轩。”

“是，龙轩大人临行前曾让我给你带个口信，我正要出城去阅茗居，不想就在这里遇到了你们。”宋朗对宸宇道。

“其欲告诉我说何事？”

“王雱已死。”

闻言，宸宇面色突变，对宋朗道：“劳烦你替我护着她。”

“好。”

言罢，其忽然一跃上了屋顶，白尾一甩掉头朝着阅茗居的方向狂奔而去。

“宸宇！你去哪里？”汐媛急唤，拔腿就要跟去。

宋朗立刻上前挡住其去路：“狐狸话中之意，便是不要你跟去。其乃千年九尾，且修仙道，又有仙家灵气护体，你大可不必担心。”

“但今晨不知为何其法力尽失，不能化为人形，甚至连狐火都不可施。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汐媛急道。

“九尾乃是道行极高，怎会法力尽失？”宋朗大惊失色，“龙轩大人定是发觉了什么才会急着要去阅茗居见你们……”

汐媛趁宋朗不备，闪过他立刻往城门跑去。凡人不仅必须得循路而走，而且女儿家还跑得很慢，宋朗也不着急。

若是宸宇没了法力便是任人鱼肉，况且昨夜龙轩大人也是如临大敌，他有点担心翠儿。宋朗略是一想，便未阻止，追了上去随着汐媛的速度亦是边跑边问道：“你知九尾去往何处？”

“不知，其所去方向如若出内城必经我阅茗居，若不出城，我也得去唤了翠儿来寻。”

宋朗看汐媛焦急，道：“失礼了，姑娘莫怪。”

“什……”

汐媛还来不及说完，忽觉后腰一紧，宋朗捞起她猛然加速飞奔而起，吓得其惊叫不已，不多会儿便到了城门口前转角趁无人注意才放下她。汐媛忙整了整衣发，匆匆出了城。

等他们到达阅茗居的时候，肆内已有不少客人了。汐媛急匆匆地冲进阅茗居大门，刘掌柜刚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还来不及说一个字，其便已冲进了院中。宋朗紧随其后，刘掌柜没看清来人忙追了过去：“等等……”

然其掀帘才入院中，宋朗忽然回过头，懒得与其解释，直接看进刘掌柜眼中，一字一句地说道：“回去算账。”

“是。”刘掌柜顿时如中邪一般，二话不说回到了柜后，先前之事便如同没发生过一样。

再说汐媛在后院不见宸宇，也不见翠儿，便往自个儿的南苑跑去。才到院门，就见翠儿和周沐轩一左一右双双倒在地上，翠儿脸色发青不省人事，周沐轩则是痛苦万状、抽搐不已。

汐媛大惊失色，莫非翠儿和姐夫打起来了？！连忙要冲进去，便听到宸宇叫道：“别进来！！”

然汐媛已踏入半只脚掌，收势不及，踏了进去半足，只觉忽然一股黑气扑面，才觉院中鬼影林立，个个儿面目狰狞，顷刻间全向她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98章　魂归伊始千年劫（五）

宸宇曾在南苑借五行之宝以五行之术设下五行阵，为的是若彼时有难之时可以用之。此五行阵非同寻常，乃是得自王母座下第一战神所授。一旦启动便会将阵内整个南苑之地隔为异界，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以阵法而列有不通，不通列阵之法者，外不得轻易创入，内不可简单逃出。

五行之术不需修行，乃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理为基础，以相生相克相互作用而得以实施。凡人但凡通晓五行之道者亦可使用，因此宸宇此时虽法力尽失，仍能使阵法发动。

然宸宇设此阵本是为保护汐媛有难能避于此，不受外之攻击。只是五行术非秘术，万一有精通者能破此阵，而汐媛又不懂出法慌乱而被困，因宸宇曾以法术令阵法迷踪对其无效。

是以汐媛脚入半掌而被众鬼拖入阵中，而宋朗强入却陷入迷境被挡在阵外。而其内鬼魅不得出，忽见汐媛半入，则群起而公之。

鬼魅嘶叫，面目狰狞，汐媛哪见过如此景象。顿生惧意，惊恐万状之下，突然拼命一脚踢开捉住其脚的鬼，站起来便欲往外逃，却突有无数鬼手自地下伸出，令其寸步难行。汐媛本有清气护体，然却一不敌百，恶鬼之多，其身缚众鬼，这次便再也挣脱不得。且其鬼凄厉，几番拉扯，竟要将汐媛魂魄生生拉出其身来。

一旦魂魄离体，便可拉入阴间，阳寿折损不说，若是尸毁则无处可归。

解阵费时，宸宇焦急，顾不得法术尽失，跃下墙来，入阵欲救汐媛。终究是千年九尾狐，便是没了法力，亦能震慑住小鬼残魂。不过几跃，其几乎已达汐媛面前。

然而，正当宸宇一掌生生拍开扯出汐媛魂魄恶鬼时，自汐媛后飞来强力鬼之术大力一击。宸宇不敌，被猛力向后打开，落于地，咳血三声，白毛立见红。其怒而欲起身，突现一猛鬼扼其颈，以头抢地。宸宇无力抗衡鬼之怪力，昏厥过去。然其猛鬼不停，汐媛哭喊，欲挣扎过去，却仍动弹不得。

半晌，忽闻一声自槐下传来：“可以了，放开他吧。”

猛鬼憨笨却十分听此人之令，立刻住了手，丢下狐身，毕恭毕敬立于侧。

汐媛回首，竟见树下一清瘦男子，书生模样，只是脸色苍白，眉目间竟有几分像小槐。

“……小槐？”汐媛试探一声，虽是不愿相信，然其却直觉感觉其确是小槐。

男子一笑，慢步走来，举止尔雅，道：“若我说，我将小槐吃了你作何想？”

汐媛仔细分辨，未及其近，摇首肯定道：“不是，你就是小槐。”

“哈哈哈……果然乃为上仙，便是魂魄残缺、转世千年，竟还有仙灵。”男子仰首笑道。

“你怎又能说话了？”

“我何时说过我不能言语？”男子得意道，“我若出声，恐那狐狸便会怀疑。何况，少言则少有失。你说，不是吗？”

汐媛凝眉：“你究竟是谁？”

“姐姐你觉得呢？”男子又笑。

汐媛不言，男子便也不语，踱步慢慢走到周沐轩面前，用脚踢了踢他，自言自语道：“彻底妖魔化了呀，真是没用的东西。”

转而，又走向了另外一边翠儿边蹲了下来。其左右看了看，忽然伸手，直接插进了翠儿腹中。

“你做什么！！！”汐媛惊叫起来。

奇怪的是虽其并不见血并非开膛破肚，但从其体内取出一颗晶莹的珠子来，乃是翠儿的内丹也。内丹晶莹，多为鲜红，然在一侧却附着一缕碧蓝，绕珠缓慢游走，如同碧水行于火焰之中。

“果然在此。”男子满意道。

翠儿本以身受重伤，现在又被强行夺走内丹，顿时变回青耕巨鸟，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气息奄奄，将要死去。

“翠儿！”

男子听到汐媛声凄，越发笑得艳丽，开口道：“且不说这青耕。先才你问我是谁？你见过的，我原本的样子。”

“什么？”汐媛惊。

“上古之后，那群臭狐狸以为可以用一千个童男童女封印我，并置我于死地。他们哪里知道，所谓禁术也不过可以封印我一些时间，等到我把那些童男童女魂魄全部吃尽，封印便也就解除了。”男子得意笑道，“当然也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我的兽身已死，魂魄靠吞噬其他魂魄而存在，过了这么多年，我的魂魄竟然和最后一个魂魄相容。而我们彻底合一的时候，封印便已经解除了。”

汐媛不敢相信道：“你是饕餮……”

饕餮浅笑：“不错，我就是饕餮。”

“你说的最后一个魂魄就是小槐吗？是那时吗……”

“非也、非也，”饕餮摇头笑道，“我们相遇之时，我便早已是我。熙宁四年你见到的饕餮是我，那个求救的鬼童也是我。从一开始小槐就是我，我也就是小槐。孩童的模样，总是能让凡人放下戒心，哪怕对方是数百年的鬼魅也一样。姐姐你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得。哈哈哈……”

“你……”

“你们当中，也只有这狐狸一直不肯完全相信我。”饕餮重重哼了一声，“我处处帮着你们，他却处处防备我。本以为他没了法力，终于拿我无可奈何，却不想他竟然早有准备。”

“你花尽心思，就是为了夺取翠儿的法力？”汐媛咬牙切齿道。

“是也，亦非也，”饕餮又摇头道，“五年前翠儿还未寻到此处，我费尽心思演那一出好戏，乃是为了留在你身边。”

“留在我身边？”

“死狐狸启动了五行阵，令我出不得南苑，然未料你却贸然闯了进来，有了你的魂魄，破阵也不过弹指小事。”饕餮只道。

汐媛冷汗直下，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翠儿，汐媛一咬牙道：“那你冲我来便是，把内丹还给翠儿。”

饕餮冷笑，故作惊讶的样子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的魂魄四分五裂，你不过是主位魂魄而已，我寻了五百年，才把你们全都找齐。”

汐媛不可思议地说：“你是说……翠儿是我的魂魄？”

饕餮却笑出了声：“非也，其确实是青耕和凤凰的后裔。六百年前，汝之天魄依附在一个凡人身上转世。那个凡人为了保护她而死，你的魂魄离体碰巧被她的元魂吸引力过去，顺势依附在了她身上。当时其已将死，若无汝之魂魄，其早被烧得灰飞烟灭。而后，其精进修炼，天魄便被包裹在了其内丹里。”

“这……怎么可能……”汐媛不敢相信。

“这内丹中炽火之色的部分便是汝之天魄灵慧魄，其不过为妖却无惧仙灵真火，又能无师自通能行仙家术法，便是因缘于此。”饕餮说着，转而忽然又走向宸宇，“除去现在在你身上的，我手上的，这是最后一个。”

汐媛急道：“等等，宸宇千年九尾，根本无需依托其他魂魄！”

“是，其生为仙狐，却是受了汝之恩惠才得以存世。”饕餮道，“你在被贬下凡前，强行分出了一魄，封在其额间，令其无法认出你的转世。”

“被贬下凡？你定是搞错了……我只是一介凡人耳，”汐媛犹是不信，“宸宇是因接到别人告知，便来京城寻人，才……”

汐媛忽然停了下来来，饕餮叹道道：“可是‘京城会故友，千年琉璃青’？最先找到你的是我，他们不过都是我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