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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茶肆-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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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数月前那沂山山鬼你还记得吗?他说他们不见的山神娘娘是青耕……”
“记得,”翠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六百年前不见的,怕不是不见了而是死了吧……”
“原来是这样……连仙都没有幸免于难呀……”汐媛黯然道,忽然也有些怨恨起传说中的神鸟凤凰来,怎地这么狠绝竟要将人家一族全数置于死地,翠儿的父母怕也是他们害死的,“翠儿……”
“姑娘你别露出这种表情,”翠儿看汐媛替自己族人难过,“都过去几百年了,而且我觉得爹一定还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就跑来找我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汐媛怕翠儿难过,忙道。
翠儿笑起来,“姑娘,我走时,西湖君给了我不少珍茶,我可是为了你特地藏着没让那狐狸发现的。你教我泡茶好不好?”
“好是好,”汐媛被翠儿拉着往屋里走,“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想学泡茶了?”
“我看人家泡茶翩翩姿态,心就痒了,姑娘不是总说我凶声凶语不像女儿家么?我这就学学女儿家该有的姿态。”
“好吧,不过茶香一现,你就是不想让宸宇发现,他也定是会寻着香找来的。不如就叫他一起来吧,既是好茶,让他来才不会浪费了。”
翠儿不情愿,却早便有猜测姑娘定是会叫上宸宇,只有道:“那便听姑娘的。”
汐媛折返去叫宸宇,翠儿嘟着嘴先行往屋里去。
‘翠儿……’
翠儿左脚刚跨过门槛,忽然就这么顿住了。她回首望向天际,却并没有什么,更没有什么妖气。是幻听了吧,翠儿想,她摇了摇头,走进了屋里。
翠儿……
那‘千年之约’越来越近了……
近了……
☆、第41章 琴箫蚀骨西湖魂(上)
琴萧萧忧思冷情,箫清清渐起与之和,本是凄凉音却是突然变得婉转柔美。汀兰猛然环视四下,是他……!
他与她初次相遇并非她从前所以为的在三年前,而是更早之前,早在十一年前,他便第一次见到了她。
英宗治平三年。
群臣与圣上关于濮王尊称相仪相论已一载有余,圣上及部分大臣主张尊生父濮王为‘皇考’,而太后及其余则觉其应尊‘皇伯’称。如今此事终以太后一纸懿旨有了结果,而参与其中‘皇伯’党多数也不敢再多言,此事便就如此定下。
然京城之中也有几人固守礼制,仍上荐反对者,圣上微怒而降罪其等。
汀兰本是京中官宦之女,其父官不大不小,且算是闲差。一家人虽是没有大富大贵,倒全是衣食无忧。而其父便是牵连在治平三年终了的濮议之事中,其父执于礼,曾多次上书不可尊濮王为‘皇考’,且在事已定后仍不罢休,乃至被贬。然其之固,竟还不断上书,圣上勃然大怒,几欲降其死罪,多亏其他大人倾力相劝才作罢。一再贬谪之后,汀兰之父被削去了官职,贬为庶民,且其后永不得再参加科举。
汀兰之父已心灰意冷,幸祖上传有几亩良田,想来还能饱全家之腹,因此其决定举家迁回老家。无多时日,变卖了京中房屋物什,汀兰一家便踏上了归乡之途。
汀兰年仅六岁,又生长于京城,从未去过他处。此次远行,只有她心无忧虑,倒是玩得满心欢喜。
路过钱塘之时,汀兰之父竟他乡遇故友,二人一相见说不尽的话语。从这故友口中,其听闻将是钱塘潮之时,便决定暂留些时日,观了潮后再走。
故友相见免不得难舍难分,日落西山仍是说不尽的话语忆不完的往昔。汀兰之母与友之妻也是一见如故,详谈甚欢,一家也便顺理成章暂借故友家而居。
故友家离钱塘江不远,这些日子汀兰颇是无聊,便偷偷溜出门去。因自小非居于水边又是女孩,其不会水,一开始便也只敢远远看看钱塘江,久了才敢稍微靠近些许观看,其实亦是相距很远。
钱塘江是活水,比之护城河广阔许多,其偶见江边孩童们玩耍,却是不敢靠太近与其等搭话。
一日晨光刚至,天已明时有小潮突至,卷了些人进去。众集人手前去寻找,友人家也得消息,汀兰之父便也自告奋勇一同前去。
汀兰之母忧,友□携她进屋用茶,安慰其无须担心。
汀兰同坐了会儿,觉得无趣又有些担心父亲,便借着自己乏了想再睡一会儿之由回了房。其照旧趁众人不被从房里溜了出来,又从后院篱笆上爬了出去,然后便往钱塘江一路跑去。
到了岸边,汀兰远远见到不少人围着这头,而远处船上隐隐仿佛是父亲的身影。汀兰想了想,便往另一边跑去,那边离船更近些,且人也更少。
汀兰跑得近了越发觉得那个人影必定是父亲,见船往更远的岸边驶去,便又追了去。汀兰跑了许久,累得满头大汗,但是却见那船没有靠岸却又往中心方向去了。
汀兰喘着粗气,一生气干脆不追了,倚着岸边的树坐了下来歇息。先前追船是没注意,现在停下了汀兰才发现,此处竟无他人,不过远远仍能见那方聚集之众,她倒也不觉害怕。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靠近江边,再过去那么一段距离就入了水了。许是潮刚退,水混浊急了。
此处岸多石又稍呈阶梯态势,水退则岸边有鱼虾被阻而滞留。没了水,这些鱼虾痛苦地挣扎着,猛然弯身蹦跳起来想回到生存的水中。然有的错了方向,反倒越来越远;有的就算对了方向,却因为潮退更快而不能追上。
一只错了方向的小鱼身上裹满了沙泥竟是蹦到汀兰脚前,它大张着口,眼睛也因干涸而愈发鼓出,绝望地闪着腮,却是寻不到一丝水,它已没了力气在跳起,而拼了命摆动扭曲身体,却是离水更远了。
汀兰看它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拾起它,快步走到水边小心地放回了水里。小鱼终于得了水、顺了气,生怕再被水遗弃忙扭着身子拼命游向水中央,连看都不曾看汀兰一眼。
汀兰倒是也没多注意它,她蹲在水边,发现沿岸不少为活命而挣扎的鱼虾,便想帮它们一把。鱼虾只顾挣扎,哪管汀兰是如何想法,所以便是汀兰艰难地捉住了它们也挣扎着跳出,汀兰便又去抓,抓住了就连忙丢回水里。
忽有人在旁言:“都是些普通的鱼虾而已,你便是救了它们,它们也不会感激你。”
汀兰被吓了一跳,看了看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年纪的男子,慈眉善目,虽并无笑容却让人有种亲近的感觉。见男子还看着她,汀兰怯怯道:“鱼虾本不就没有什么感情么,我只是看它们可怜而已。”
“你怎知它们可怜?”男子却冷然道,“天命天注定,若是它们本该命丧于此,阳寿尽了,你便是将它们放回水中它们也活不了。”
汀兰听不太懂男子所言,摇了摇头。男子也不再言,她便又复回先前之事。男子不阻止,亦不帮忙,只是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汀兰忙活了半天,不知不觉一直在临水之处,也早已忘了男子的存在。她累得不行,终于不再见到蹦跳的鱼虾。然今日小潮不断,滞于岸鱼虾虽算不得多却多丧命于此。汀兰看他们暴晒与日下,眼凸口张好不狰狞。
记得书有言,入土为安。汀兰想,不入土便不得安吧?便在旁挖开石头土泥,将死去的鱼虾埋进去。
见汀兰此举,男子又忍不住好奇,再道:“它们都已死,早去了地府排队等着投胎,你便是埋了它们尸身,它们也不知晓,更不会感激你。”
汀兰没想到男子还在,又被吓了一跳,看还是那名男子才安下心来。她道:“书上说入土为安,它们这般说不定因不能入土而不能投胎可就坏了。”
男子又仔细看了看,淡淡答道:“确实所有魂魄都已不在了,且说不定这会儿早已又投胎了。”
这男子像是特地要与自己过不去似地,汀兰却不知道能怎么回答,转念觉得奇怪,问道:“你怎知它们的魂魄都已经不在了?”
男子一愣,既不能道出实情,又不想骗她,便道:“我就是知道。”
“为何我不知道?如何我才能也知道?”汀兰又看看已死的鱼虾,其状悲惨,其形扭曲,哪里能看得出是不是已经投胎了。
男子被她这么一问,有些为难,道:“你尚小,自然不知。如今我告诉你了,你便也知道了。”
汀兰觉得他说话总是让她听不太明白,觉得很费神,倒是有些像来教书的先生,心下对他尊敬了许多,乖巧地点了点头。
“恩,多谢先生相告。”
汀兰虽是已经相信男子的话,但仍是把死去的鱼虾一条条都埋好。
男子问其缘由,汀兰认真道:“我已经埋了多数,剩下几个如果不能同样对待他们,那他们不就很可怜么?”
男子挑了挑眉,心中越发觉得这个小女孩想法甚是怪异,便也不再多言,仍是在旁看着她。
待汀兰埋完了最后一条鱼,一抹额头的汗,忽然发现落了的潮水猛然袭来,吓得尖叫起来。因为太过恐惧,汀兰摔倒在了地上。
“别怕。”一旁的男子突然伸手抱起了汀兰。不知为何,听男子这么一说,汀兰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此处岸壁陡峭,潮水急速,拍岸飞溅其,汀兰看着潮水已扑面而来,又吓得尖叫起来。
男子笑道:“刚刚潮水涨涨落落已数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现在却这么吓成了这样。”
“快、快跑啊……!!”汀兰不自觉抓着男子前襟的衣服,吓得闭上眼越发缩紧男子怀里。
男子的笑容又现,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不会有事,你看潮水都避开我们。”
汀兰微微睁开了眼,果然见潮水到了面前竟都绕道而行,虽是好奇她却还是只敢伸头看一看,抓住男子的手是丝毫也不敢松懈一点。
先前岸边有人听到汀兰叫声,又见这里有人以为有难,便匆匆寻人来救。
男子听到声音,便抱着汀兰径直往岸上高处走,低头对汀兰道:“钱塘潮时附近浪凶水急,岸边不安全,别再跑到这么近的地方了。”
汀兰点点头,才忽然觉得这个男子似乎并非常人,“先生你是什么人?”
男子听后对汀兰又笑了笑,却没有答话。他放下汀兰,道:“既是相见便是有缘,然虽是有缘,今日之事姑娘还是忘了好,不必多究。”
言罢,转身和退去的潮水一同往水里走,转瞬间竟忽然消失了。
此时一众人才赶到,救起汀兰却不见男子,听汀兰说男子进了水中以为遇难,又见潮将至便带着她急急往安全的地方退去。
事后再问,汀兰年幼,又说得不清楚,众人越是不明了。只知那神秘男子救了幼女一命,便不知所踪了。有人猜他是在被潮水卷走溺死了,也有人猜那是钱塘江神显灵,一时间众说纷纭。
汀兰从前私自出去玩并不曾滞留这么久,这次不仅时间太久又差点遇了险,家里人看管甚严,除了钱塘大潮时举家观潮外,直到离开钱塘县她也再没寻到机会去江边看看,也再没见到那个青衫的男子。
☆、第42章 琴箫蚀骨西湖魂(中)
且说那日钱塘江内。
黄衫壮汉将青衫男子迎进家中,乐道:“大家都已经到了,不想迟到之人竟是向来最守时清离兄,莫不是明日太阳要打西边儿出来了?”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还请钱塘君莫怪。”清离随口道,想起那个耽误了他时辰的奇怪小姑娘,唇角浮起一丝浅笑,不自觉摇了摇头。她在那里耗时,他竟然莫名其妙地也在那里耗着,还帮她挡了潮水。
钱塘君一看他笑就更惊讶了,这清离不是惜字如金之类,却是惜笑如金。愣了一会儿,见清离已经走到了他前面才忙追上去,说道:“清离兄真是见外,还叫我钱塘君。咱们两个认识也许多年了,你同他们几个一样唤我昭阳吧。”
“好。”清离点了点头。
昭阳没想到清离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清离这人和他名字一样是个太过冷清的人,与什么都仿佛隔了三分生分。其实他们早在各自成为湖君之前就认识了,仔细说来他们还算得上是远房表亲呢,可清离却总是以仙职尊称来唤他,今日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却是第一次得到了清离的同意。
昭阳觉得今日清离仿佛有些不同,其他几人见清离唤他昭阳后也闹着要他唤他们名字,清离也全都应了。大家亦是觉得奇怪得紧,几乎要怀疑这个清离恐怕是其他人假扮的,可他那张不冷不热不上心的表情却不是什么人都学得了的。
昭阳在清离应了众人之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清离你为何今日这般好说话?竟然肯以名字代替他们的仙职唤之?”
清离对此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是要说缘由他自己也不知,只是就这么应了而已。可是昭阳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清离想了想,道:“我既然唤你‘昭阳’,若不能同样对待他们,那他们不是很可怜么?”
此话一出,昭阳觉得有若惊雷劈木,且不说这诡异的逻辑,光是清离竟然会觉得别人可怜,简直令人咋舌。此时昭阳太过惊奇没有再纠缠为何清离又怎么会答应唤自己名字,他更想不到相比第二天他听到的事,今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现下昭阳只是觉得,这个清离说不定真是假的!
然而在下一刻昭阳伸手想拉清离的时候,清离毫不留情地立刻躲开了,并且用威慑的眼神瞪他,清离不太喜欢别人碰到他。这个样子倒是和平日的清离像了个十成十,因而昭阳才非常确信这个人的确是清离没错。
这年钱塘潮是百年一遇的大潮,许多外乡人都赶来一观。而对于昭阳一干人来说,这年的是他们几个好友数年一聚的盛会,昭阳总是安排擂鼓击乐、琴舞和鸣,便是因此,才有了百年一遇的大潮。
清离与昭阳在同一处修仙又是同期任命的湖君,且与昭阳沾亲带故,所以这些聚会昭阳总会叫上他。清离每次都会去,只是多在旁边听着,很少真正参与进来。然而清离这人虽然清冷又与人有些疏离,却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大家都变着法努力不让他觉得无趣。虽然清离也只是相熟一些,但比起对其他人的毫不在乎,总是让这几个仙君有种莫名的得意。
隔日,清离正在看书,昭阳忽然而至。
清离起而迎,道:“昭阳兄一大早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事?”
“清离,你昨日救了一个凡人家的女童?”昭阳不可思议道。
“是。”清离还是那个样子,全然不知他竟会救人之事对其他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
“有何缘由么?”昭阳见清离不主动解释,便又只有主动问道,“我等既是湖君,见过水难而死之人不计其数,从前你甚至连看都从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还劝过我们,‘若是阳寿尽了,便是救了他也会死’。说过这样话的人,为何这次竟会救人?”
本来救个把凡人没什么关系,虽然会让此人命数稍有变化,然而的确如清离所说,如果阳寿尽了,地府自会有人来将其带走;若是阳寿未尽,其多也不会命丧于此。所以大多时候,其实救与不救的确是没什么区别。
不过有的仙君喜欢搭救凡人,毕竟其中确有枉死或未尽阳寿之人;也有仙君不常此事的,而其中清离又甚。自打昭阳认识清离以来,就从未见过清离多管他人闲事的。不仅凡人,妖鬼和其他仙人之事他也从不主动去管。
所以,听到昨日站岗的虾蟹说清离救了个人,他才会如此惊讶。
清离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当时就救了她,摇了摇头道:“大约是她阳寿未尽,天命应被我救吧。”
清离总是把自己说不清的事归为天命,然而他自己很清楚,他救下她不是因为天命。那时刚巧看到她救的那些鱼虾多是入水不久便也死了,她还自顾自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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