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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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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偏朕还拿你没办法
宫里能让太后入眼的妃嫔,寥寥无几,青橙还是头一回得此夸赞,遂提裙跪下,道:“太后盛赞,臣妾愧不敢当。 您能福体安康,亦是大清之幸。”太后听着受用,颔首道:“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青橙恭谨应了“是”,便要起身。
因天气渐冷,她穿的袍子幅摆裁剪比以往要窄小许多,身侧又没得宫婢照应,一跪下去再起来亦有些难。她几乎本能的去抓皇帝的手,皇帝明白,顺势将她扶起。只短短一瞬,青橙惊觉失了分寸,忙又松开,往后退了半步。
皇帝道:“你也饿了,回席位吃膳罢。”青橙软软答应了,又福了福身,方退下。娴妃看在眼里,神色平常,不动声色道:“老佛爷,我给您盛一碗红稻米粥罢,是我粗心,没仔细想着老佛爷的胃口。”太后笑道:“你忙着里里外外的事,有疏漏也不奇怪。”
皇后也道:“还是纯主子用心,臣妾自愧弗如。”
皇帝圣心大悦,毫不掩饰的赞许道:“青橙在吃食上甚懂养生,心思又无微不至,秀丽端庄且温婉可人…”他还要说下去,逗得谦太妃掩唇笑道:“总归世上凡是有的好词儿,都能用上。”皇帝仿若醐醍灌顶一般,道:“正是这个理!”
太后微有愠色,道:“理不理的,皇帝当自持身份。”皇帝忙敛住神色,毕恭毕敬道:“太后教训得是。”谦太妃笑道:“皇帝这幅模样,倒叫我想起太后刚入潜邸那年,四爷在德娘娘跟前说的话。那时咱们都在圆明园里住着,豆蔻年纪,说得四爷都红了脸。”昔年纷争,如今事过境迁,两人胜负已明,反比旁人多些亲近。
太后轻叹道:“你记性倒好,哀家却记不得了。”
她们论起往事,自是极长的话。用了膳,偃旗息鼓,众人在偏殿稍憩。皇后从东配殿更衣出来,见娴妃在茶房训斥宫人,不由进屋问:“怎么回事?”娴妃忙得头昏脑涨,懒得复述,随口回道:“琐碎小事,不劳皇后费心。”
皇后听她语气不善,刚才在太后跟前郁郁不得志,早已生了闷气,此时如引燃的爆竹般,生了无名怒火,她道:“我是中宫之主,想知道什么,你还敢推脱不成?”
娴妃觉得她是无事调拨,冷声道:“眼下宫里由我做主,皇后也不必觉得委屈,到底是生了公主,不争气罢。”
论旁的也就罢了,偏说她的心头大恨,皇后怒不可遏道:“大胆!”
娴妃反道:“大胆?!”她的眼神寒如玄冰,倾身至皇后耳侧,微不可闻道:“我若是大胆,便不会容忍你到今时今日!在你害死…害死我腹中孩儿之时,就该让你血债血偿!”
皇后浑身颤栗,又惶然又愤怒,举手一挥,落下掌去。娴妃一手扼住她的手腕,目光像是浸满了毒汁一般,叫人望而生畏。娴妃道:“真不知你是傻了,还是糊涂,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你的后位,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你也别怪我不客气。”她的声音低了又低,连近在身侧的善柔亦未听得清楚。
两人剑拔弩张,就像拉紧的弦,少一分力气就会松,多一分力气就会断。宫人们唬得垂眼闭耳,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而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有女子娇嗔道:“昨儿永璋在石子路上摔了跤,手上划了一条大口子,都流血了。”皇帝道:“他是皇子,摔跤打滚,历练历练才好。等他再大些,朕还要教他练布库!再有,永璋陪读的哈哈珠子,内命妇进宫请安时,你也自己留意甄选。”
青橙笑道:“读书还远着呢,急什么。”
皇帝道:“早些准备总不会错,免得到时候寻不见好的。。。”他无意瞧见皇后、娴妃在茶房中叙话,便伫足观望。皇后已恢复常色,与娴妃一同迎至廊下,满脸堆笑道:“咱们正煮了两壶上好的女儿碧螺春,皇上可要尝尝?”
娴妃也道:“皇后正想遣人给皇上送去,倒正好来了。”
青橙行了常礼,笑道:“难怪远远就闻见了茶香,原是皇后主子亲自煮的茶。”皇后客气道:“哪里是我煮的,都是娴妃在旁边指点呢。”娴妃笑道:“到底是皇后心灵手巧,一点即通透。”皇帝见两人和睦亲厚,甚感欣慰,笑道:“既是皇后煮的,朕当然要仔细品尝品尝。”
皇后喜笑逐颜道:“亭子里怕要开戏了,臣妾端了茶过去,皇上可边听戏边品茶。”
皇帝颔首,道:“皇后想得周到。”
午歇后,戏台重新开鼓摆阵。帝后簇拥着太后入席,众妃嫔请了安,方坐下。愉嫔瞧着青橙随在皇帝身侧,连娴妃、高妃亦排在她后面,心里又嫉妒又羡慕。芷烟低声问:“主子,咱们的燕窝粥还敬献么?”愉嫔恨恨不能语,她的玳瑁护甲重重的刮在凳手上,咯吱咯吱的作响。许久,她才道:“还献什么?白白叫人冠以争宠的罪名,叫皇上厌恶不成?”
芷烟道:“纯主子技高一筹,奴婢。。。”
愉嫔摆摆手,道:“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旁桌的舒嫔似乎往这边瞧了过来,愉嫔忙止了话头,道:“回宫再说。”芷烟会意,应了声“是”,便退了半步,垂首静立。
南府的掌乐女官呈上戏目,嫆嬷嬷接了,递与太后。太后却笑:“怜卿,你替哀家点一出。”旁人皆愣住,只见一名身穿月白兰花刺绣宫裙的女子上前,盈盈福了福身,大大方方的接过嫆嬷嬷手中的黄绢册子,认真拣选。
竟连娴妃也不知道,此女子是谁!
女子容貌不算一等一的美,但杏眼飞翘,鹅蛋圆脸,身姿羸弱无骨,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自有一股风流姿态。太后看重的女子,自是不同寻常,娴妃不敢怠慢,忙另叫人搬了椅子来,请怜卿姑娘入席。
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们奇怪,也不瞒了,她是总督爱比达的女儿,钮钴禄氏‘怜卿。前几日她随她母亲进宫给哀家请安,哀家瞧她柔顺乖巧,便留她在宫里住两日。”顿了顿,又道:“可哀家越瞧她,越觉得喜欢,想她明年也要参加选秀,不如直接封个贵人,也省得家里、宫中两头跑。皇帝,你觉得如何?”
话已至此,任谁也不敢反对。
皇帝笑道:“既然皇额娘喜欢,留下就是了。”又命娴妃,道:“腾出一处宫殿来,择日让。。。”略想了想,不知如何称呼,遂道:“太后觉得怜卿柔顺,朕就赐她一个“顺”字罢。”
太后满意,笑道:“顺贵人,还不快给皇上谢恩。”
怜卿忙上前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嘴中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嗯了一声,不由转头望了望青橙,见她面如寒霜,半丝笑意也无,便偷偷伸手攒住她的掌心,她怕被人瞧见,微微挣扎着,狠狠瞪了他一眼。两人眉目传情,皇后瞧得明白,心里痛如万箭穿心,偏偏脸上不能露出半点不悦。
太后道:“储秀宫离养心殿远,不好侍驾。哀家听说,翊坤宫里只住了纯妃一人,那儿为西六宫之首,地方又宽敞。。。”话犹未完,皇帝笑道:“启祥宫无人居住,离养心殿、寿康宫都近,太后想见顺贵人时,半柱香功夫便可赶到。再说,翊坤宫里毕竟住着皇子,日夜啼哭,扰得人睡不好觉。”
皇帝挑明了想让纯妃独自占有一宫,太后也无法,遂道:“如此甚好。”
有侍讲大臣递牌子来请驾,皇帝不想耽误进讲,旋即摆驾去弘德殿。太后果然听到掌灯时分才散席,青橙前脚踏入翊坤宫,皇帝后脚就跟了来。尔绮连忙叫厨房预备两人吃的晚点心,海安倒清闲,因为皇帝将众人赶得远远儿,陪着青橙在屋里说话,也不叫人伺候。
青橙生了闷气,自个在屋里换了衣衫,往书房里点了灯,铺了宣纸,心猿意马的提笔添饱了墨汁作画。皇帝随手捡了墨锭研磨,陪笑道:“你也瞧见了,太后赏的人,朕总不好拒绝。况且,顺贵人是待选秀女,朕就算现在不答应,明年太后还得留她牌子。”青橙胡乱的描着案上几枝粉白的牡丹,面无表情道:“我又没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皇帝道:“你知道朕最讨厌后妃做哪两件事么?”
青橙头也未抬,也不说话。皇帝自顾自的接着道:“第一宗是吃醋,第二宗是恃宠而骄,你可是都犯了,而且是无数次!”稍一停,又叹道:“偏朕还拿你没办法,以前朕还能装模作样冷落你,你也知道害怕,现在倒好,你胆子渐长,倒逼得朕没法生气了!”
他自怨自艾,惹得青橙绷不住脸,咧嘴笑道:“若说吃醋,我将你放在心上,见你要宠幸别的女人,难道不该吃醋么?再说恃宠而骄,是谁教我挺直了腰杆,任谁都不要害怕?”顿了顿,她反唇相讥,道:“再有,可是你自己说的,叫我不要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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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朕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屋中静暖生香,一缕一缕的烛光像镶了金辉似的,烁烁生彩。 青橙眉梢含俏,朱唇微翘,声音轻巧又快活。皇帝忽而道:“你脸上怎么沾了墨汁?”青橙斜睨一眼,道:“我才不会上当。”皇帝一本正经道:“没骗你,呆会让海安瞧见,背地里肯定要笑。”他步步走向她,不等青橙反应,伸手往她脸上一抹,又大笑起来。
青橙往木架上装饰用的唐代菱花螺钿铜镜里望了望,颊边果然有几痕墨印,她脚上一跺,脸色倏然一沉,蹙着眉心不说话。皇帝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道:“朕逗你玩呢,怎么就生气了。”说着,便欲哄她。不想青橙手疾眼快,转眼就扑到他身前,满手墨汁往他脸上捧去。
皇帝挑眉笑道:“朕就防着你这招呢!”他高大臂长,掌心抵在她的双肩,无论她如何挣扎踮脚,就是碰不到他的脸。
他得意的仰头大笑。
不过半会,青橙自个折腾的筋疲力尽,歇了劲,道:“不和你玩了。”又转身往外走,喊道:“海安,端热水来。”皇帝随在她身后,一并入了偏厅,他踢了鞋,盘膝坐在炕上,随手捡了本书册,翻了两三页,听见青橙叫:“皇上。”
皇帝循声望去,未及反应,青橙已扑身上前,满手墨汁捏在他的脸上。她双肘撑在两侧,仔细打量他一会,方笑道:“你也成了花猫脸。”皇帝咬牙道:“你个小东西。。。”他用力将她箍在怀里,使她动弹不得,道:“看朕如何罚你。。。”她回过味来,急道:“手上脏。。。”皇帝扣住她的头,与自己相吻,吞吐道:“呆会让海安备香汤。”
海安率领宫婢入殿伺候,以为两人在偏厅看书,便闯了进去,正欲请安,方知炕上两人纠缠一处,顿时羞得满颊飞红,疾步退至廊下。
隔了两三日,御医院的莫沉弈前来请平安脉,他是简玉衡临走时托付之人,三阿哥在他的照料下,身子一直不错,故而青橙待他亦是信任。海安呈上香茶,温婉道:“莫大人请稍等一等,先喝碗茶罢。”莫沉弈知道纯妃深得圣心,翊坤宫的规矩也大,他不敢怠慢,起身作了揖,道:“海安姑姑客气。”
海安点了点头,并不多语。
不过片刻,青橙从里屋出来,她穿着一件银丝薄烟翡翠色纱罩衣,衬着碧色宫裙,脸上略施胭脂,随意挽着家常圆髻,耳边簪两支金镶暗红东珠玉钗,柔弱幽静,仪态万方。莫沉弈不敢多瞧,双膝跪地,叩首道:“纯主子万福金安。”
青橙虚扶一把,道:“莫大人不必多礼。”又朝海安道:“广西贡的金橘还有么?”尔绮回道:“还有小半篓子。”青橙道:“去包两碟子装好,让莫大人带回家里给妻儿尝尝。”宫中的物件一旦流落民间,自是水涨船高,有市无价。有时候皇帝、妃子们丢在纸篓里的字儿、画儿,若能被偷偷私运出宫,也是极赚钱的生计。更别说皇帝、妃嫔赏了东西,在亲戚朋友间一传,谁见了面都要客气三分。
莫沉弈喜上眉梢,忙跪下道:“谢纯主子赏赐。”青橙道:“三阿哥伺候得好,是我该多谢你。”莫沉弈道:“纯主子客气,卑职尽职而已。”待青橙赐了坐,诊过脉,莫沉弈踌躇许久,方道:“有一事,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橙听他话里有话,便道:“莫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莫沉弈道:“卑职前几日隐约听御医院的掌事说,玉衡在川甘边境之处受了跌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青橙闻之大惊,疑惑道:“他不是去了江苏么?怎么会到了川甘边境?”
莫沉弈道:“江苏瘟疫早已治好,其实御医院的调任卑职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回出去的几名太医,如今四处走动,这边事儿完了,就调任到那边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宫。”他小心瞧着青橙的脸色,迟疑道:“此事本不该让主子知道,但玉衡危在旦夕,卑职不能放任不管,便估摸着来求求主子。”
听到“危在旦夕”四字,简直像爆竹一般在青橙脑中炸开,她急急道:“怎么会。。。”莫沉弈道:“卑职也希望是假消息,但心里总是担忧啊。”青橙蓦地起了身,惶然惊恐,丢了魂似的,失神道:“海安,备暖轿,我去趟养心殿。”
莫沉弈见青橙焦急忐忑,不禁想起去年宫里的流言蜚语,心底竟信了几分。却又隐隐有些顾虑,纯主子如此担心简玉衡,要是皇帝怀疑,岂非要了玉衡的命!可是,也没得法子了,只能冒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转机,若什么也不做,可真就没得活路了。
到了养心殿,皇帝却不在,他去了顺贵人的启祥宫。青橙实在太过焦急,顾不得宫规礼仪,命御前的内侍去启祥宫请人,自己则候在西暖阁门房里等着。怜卿承宠不久,自是柔情万种,待皇帝百依百顺,甚得君心。她屋里置着数盆蔷薇,本不该是秋天绽放,因着她喜欢,太后特地让御花园专门培育的。她折了两朵压在鬓边,衬得冰肌玉骨,花容月貌。
皇帝问:“你喜欢蔷薇?”
怜卿低眉浅笑,道:“臣妾不单喜欢蔷薇,像牡丹、月季、兰花、红梅,臣妾都喜欢。幼时,父亲每每出门办事,无论到哪里,只要见了什么稀奇的花儿,都要寻了种子带回京城让臣妾栽种。”皇帝温和道:“你还会自己种花?”怜卿回道:“瞎琢磨罢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有自己爱做的事情,在宫里也好过些。”停了停,又问:“你父亲可有为你建花房?”
怜卿笑道:“有的,父亲在后花园里让人搭了暖棚,专门让臣妾栽种过季的花。”说着,脸上露出惘然失落之意,道:“不知臣妾进宫后,父亲还会不会叫人管那些花儿。“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体贴道:“别担心,没什么难的。朕明儿就吩咐人在你宫里建一座花房,再将你家里养的花儿草儿都移进宫。”
怜卿欣喜道:“真的吗?”皇帝道:“朕不仅要给你建花房,还要用整块的大玻璃来建。”怜卿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见过的玻璃也只是窗上用于透光的小块玻璃,她道:“皇上说笑了,哪里有那样大的玻璃?”
皇帝道:“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要办到。”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养心殿的内侍俯身在吴书来耳侧说话,道:“纯主子在养心殿等着万岁爷,叫咱们请圣驾回去。”
吴书来当差多年,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回见到。可偏又不敢薄待,斗着胆子进屋道:“万岁爷。”皇帝转脸问:“什么事?”吴书来躬身上前,细声禀了。怜卿偷觎着皇帝脸色,不敢仔细听吴书来说的话,遂假装玩弄着红釉长颈花瓶里的三四枝白菊。
皇帝问:“她说了什么?”
吴书来回道:“纯主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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