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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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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芦轻笑一声,带了些许嘲弄,并不答他的话。
  待进来的士兵绑缚住吴邵,穆临简收了剑,轻飘飘扫他一眼,淡然地道了一句:“比起你这般偏执盲目,我倒是佩服上将军莫子谦大义灭亲,一心报国的衷心。”
  我等几人除了帐子,帐外夜色苍茫,火光冲天,将士的厮杀声乱作一天。一群乱党已然被北伐军团团围住。大胡子符统领为人虽不济,打起仗来倒还指挥有度,不过多时,我军便占尽上风。
  帐外不远处有士兵牵来四匹马,对我们道:“禀上将军,两千将士已经整装待发。”
  穆临简点了下头,扫了吴邵一眼,又淡淡道:“把他带上,让他心服口服地看着窝阔五千敌兵如何败于我军。”
  说罢,穆临简又朝我看来,淡淡一笑,说:“走吧。”
  我冲他点点头,亦是一笑。
  我出生以来的这许多年,生活过得有些不成体统放浪形骸。虽是女子,可潇洒劲儿却比得过许多翩翩公子。但若要论得最威风的一次,还是穿着大红嫁衣,策马迎风,与我的夫君一起带着两千精兵赶赴战场。
  我们这厢赶往的是北荒以西的那片山地。山地外有大片场子,入冬后,穆临简便带兵在此练军。我现如今想起来,以穆临简深谋远虑的性子,怕是早晓得窝阔敌军会在此伏击,所以便提早练兵熟悉了地势。
  夜色中火光苍苍莽莽,五千窝阔精兵却也不是吃素的。
  我军虽有上将军坐镇,然则要以两千人对五千人,却仍旧十分艰难。
  双边交战不过须臾,我军便有吃力之势。穆临简见状不由蹙眉,举手一挥,竟是一个撤兵的手势。
  我大吃一惊。我军虽占劣势,但这劣势却并不十分明显。此刻若撤兵,除了保命,讨不到任何好处,更可能影响我军的气势。
  然则事实却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穆临简撤一段路复又迎敌,敌军被我方撤军激起士气受了伤战火却燃得更猛。如此这般,穆临简仍是下令撤军,并且一连撤了三次。
  率领窝阔五千精兵的将士,是窝阔驻军的挥武将军,乃是一名不可多得的骁勇善战的将军。他见此状况,更是对我军穷追猛打。不过多时,我们这方两千精兵便有了颓败之像。
  是夜月破云出,穆临简朝山头一望,忽地勾唇一笑,他只手一挥,又令我方退了三里。
  如今的地势却在山林之间的空地,若如此再退,只有隐去林中。
  窝阔国一边,自是乘胜追击。铁蹄奔走如镇山,声声敲打在心间。
  我又犹疑地看向穆临简,却见他亦转过头来朝我一笑,说:“你远远追来,我却让你劳心劳力,也没什么可谢你。只有让你亲自来见见今日这二人,你若能开心便好。”
  我听了这话,正纳闷,忽见得山头烟火忽燃,朗朗照天。随着一声呼喝,数千精兵从山头杀下,带头几人骑马,其中有两人的身形颇为熟悉。
  我揉了揉眼,仍有些不敢置信,只听得山头有一人叫喊道:“小叔—— 小婶—— 等了你们老久,你们总算来了——”
  我登时傻了。
  70
  70、第69章 。。。
  我始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如我虽是侍郎,却是个女的,又如穆临简虽是国师,但也是景枫二皇子。原来今年春天,杜修大老远自南俊国赶来,压根就不是来瞧我和莫子谦,更不是为了上青楼报那梦遗之恨。
  我晓得南俊国尚武,亦晓得杜修的武艺十分不错,但我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此刻见他挥矛杀敌,心中顿时百味陈杂。
  穆临简勒马一笑,再一挥手,亦是率兵而上,将敌军一举击溃。
  倒霉园子与我留在军队后方。
  我默默无言地瞧着他。他这些日子,想来是跟着杜修吃了点苦头,瘦了不少,但人也长了些个子。见了我,他分外兴奋,便被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我仔细交代了一番。
  原来昭和帝这老狐狸早知我朝大臣有近乎一半叛变,到时若将这些叛臣连根拔起,瑛朝必会元气大伤。正好前几年,英景轩这只小狐狸化名去南俊国时,曾帮过南俊王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南俊王一为报恩,二也为让杜修历练历练,干脆就把儿子送过来,让他供昭和帝差遣。
  南俊国的男人,特长便是从军习武。昭和帝一不做二不休,便让杜修做了一支伏兵的统领,好在危急关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昭和帝这招不可谓不很,因为任窝阔军怎么猜也猜不到南俊国的世子竟会来帮着瑛朝打仗。
  显见得那窝阔国的挥武将军也大为骇然,努力率兵反攻了几把,终是徒劳无功,被杜修活活捉住。
  倒霉园子咂着嘴,继续道:“所以,小婶你那会儿挨了三十大板,我真不是不愿来瞧你照顾你。而是那时候,杜修哥哥需得先来北荒这处候着,以免被窝阔军发现。我见着有小叔照看你,便与杜修哥哥先来北荒这地儿了。”顿了一顿,他又抬手朝我一指,说,“你穿这身红衣裳倒还有些好看。”
  “可不就是。”那头,杜修也勒马而来,调笑道,“小可哥哥,我竟不晓得你原是个女子,那年头与你相处,虽觉得你有些娘气,但却有一派不输男儿的潇洒作风。”
  我亦勒马朝他一笑:“那年头与你相处,我也只当你是个不谙人世的弟弟,却未料今日有幸见得你骁勇善战的一面。年仅十六便可如此,杜修小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甚少说这般客套的话,然而今日对着杜修说的,却是句句肺腑。兴许因此番相见,令我想起了莫子谦,更想起那二年我等三人游逛于尘世繁华间的那份心境。
  那个时候,我没料到几年后,我会在乱世与莫子谦别离,在沙场与杜修重逢。那时候我满脑子塞得尽是些花红柳绿。
  其实这般那般的生活都不错,心里觉得圆满无缺便好。
  杜修此番像是瞧出了我的心境,便笑道:“等仗打完了,我们分别前,再找子谦哥聚一次。”
  我点了点头,认真说:“我与他约好了,他日再相逢,定当无醉不归。”
  我军此番大挫敌方锐气,回营的路上,几千精兵犹自兴奋。
  我与穆临简骑马在后头走着。他为着今日这桩事,布局设计,劳心劳力了一月余,此番事成,便露了些疲累之相。
  不过虽是疲累,倒也是欢喜的。因五年多前,穆临简带兵与窝阔交战,以一万士兵对敌两万将士犹能不败的战事,早就领窝阔军对景枫这一名号闻风丧胆。这回我军兵力与窝阔敌军相当,开战以来,我军一直占得上风。此番抓出奸细,大挫敌军锐气,凭穆临简的本事,定然胜利在望。
  穆临简默了一会儿,却未再提战事,而是朝我一笑道:“我有些羡慕你。”
  我一愣,借着月色朝他瞧去,见他却并没有开玩笑的形容。
  “你这般不成体统地活了二十三年,失忆了两回,可身边却仍这许多知己朋友,这是桩难得的事。”他道,“有时我倒觉得有点嫉妒,怕这许多人将你对我的心思分走了,大多时候却觉得这样挺好。”
  我愣了愣,细细琢磨这话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穆临简出生不久后,母亲便去世了。他六岁进宫,九岁回北荒,其间颠沛流离,便是有些亲人,却个个都相处不长久。
  我亦是沉吟一番才对他道:“我虽对别人花心思,可他们却丝毫分不去我对你的心思。但有时,我觉得自己有些瞧不清你。”
  穆临简一愣:“嗯?”
  我转头看着他:“大多数时候,你能包容我,便是我犯了错,你也不跟我计较。可有的时候你却忒小气,容易翻醋坛子。我听景霞姐说,你最初那会儿在北荒时,有些自负有些爽快,我觉得那时候的你,大抵是跟莫子谦有点像。可我又听英景轩说,你为了争皇位,汲汲营营了许久。莫子谦爽快,却是一根筋的性子,无这样深的城府。”
  我吁了口气,有点没奈何:“我觉得可能是我忘了从前的事,所以你何以从五年前那般,变得如现在一般。我原以为是因为北荒之战,可如今看来,即便当初北荒之战的阴谋真相大白,你却仍没能够全然释怀。”
  穆临简的侧脸,在夜色中十分静默。马背上有些颠簸,我似是瞧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头来将我看着,说:“你今日穿这身大红嫁衣格外好看,我早前便想见你穿嫁衣的模样。”
  再默了一阵子,前方的营地已然不远。穆临简抬头再看了看月色,终是道:“你说的不错,有桩事我一直没能够释怀。可你放心,我一定用今后的日子,将这桩事放下来。你若要听从前的事,我打完仗,也一桩一件讲给你听。”
  可他却没能够一桩一件讲给我听。
  待我们回到军营时,统统都傻了眼。
  方才的宴席上,将士们仍倒在地上。可他们不是醉了,而是阵亡了。
  就在我们下马的那刹那,茫茫草原上忽然想起号角之声,远天燃起的一道道璀璨焰火是窝阔敌军的信号。
  下一刻却听万千骑如海啸,汹涌澎湃震天动地而来。
  我怔了怔,只觉天地一旋便落在地上。
  原是穆临简将我抱下了马,他负手而立,对着集结而来的残兵道:“怎么回事?!”
  “是、是徐军师。”那残兵道,断断续续将此事解释一通。
  真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原来吴邵也不过是枚不知情的棋子,而真正的叛敌却是徐良晔。说起来,徐良晔叛变的因由倒也简单,只因五年多前北荒一战,他的一家被敌军血洗。
  徐良晔当初跟在军里,只是一个小兵,因他亲眼见得是景枫不顾我军安慰,与窝阔硬拼以至于北荒被血洗,所以他不分青红皂白,竟叛敌窝阔来对付景枫。
  本来今日,我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可窝阔敌军亦料到自己的胜算微乎其微,所以窝阔上将军泊溪又向皇都请了一万精兵,合着原有的兵力一起,在今夜大举压境。
  听了这个消息,穆临简面色亦有些发白。他迅速招齐了人马,派人探察了窝阔敌军的路线。
  窝阔军现如今有四万余人,而我军除却阵亡的,即便加上杜修手上的士兵,也只有不到三万。今次却不比五年前那次,敌军的突袭,令北伐军无论如何都有些手足无措。
  穆临简迅速调遣了兵力,他让杜修和左副将率一万五千将士留守阵营。而他率七千兵力到方才的山道,对另一路的窝阔敌军伏击。
  夜风阵阵,我此刻才感到冬日的朔风真正如刀割。
  敌兵杀来的声音越来越近,阵阵如雷动。
  穆临简点好了兵,再没看我,挑剑便上了马,我伸出手去拉他,可他却一把将我推开,厉声道:“什么时候了,别跟来!”
  我瞪大眼愣了愣。脑中嗡得一响,便不管不顾抢了旁的一个士兵的剑,又拦去他马前:“我同你一块儿去!”说着,我又慌忙将剑舞了两下,对他道,“你看,其实我会舞剑,我跟着莫子谦学过好几招,瞒着没告诉你。”
  穆临简沉默地看着我舞剑。
  我晓得我舞得有些笨拙。他看了须臾,亦是牵起了唇角笑起来,有些许忧色,些许一如过往的宠溺:“你这本事,需得再磨练一番,随我同去的话,怕会拖了我的后腿。”语罢,他拉了拉缰绳,策马沉默地绕过我。
  我一惊,又慌忙再拦去他的马前,大声道:“拖你后腿我也不管!此番你一定得捎上我。我大老远自永京城追来,不过就是一次突袭,我没什么好怕的。”
  穆临简终是生了气,他的表情有点冷漠,淡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沈眉,我若独自去,许是可以全身而退,你若跟来,怕是我二人会一同战死沙场也说不一定。”
  夜风拂过,将我的嫁衣与发丝吹得急速向后翻卷。
  这么危急的时刻,我眼里却没一点泪意。
  我吸了一口气,听得自己的声音格外平静:“反正我要跟着你。我来北荒的路上就想好了,战场再艰辛,我也要和你一起生,一起死。我沈眉素来洒脱,你若遇了危险,我也不愿做个寡妇,你今日要一个人走,你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吧,你踩过去了,再来地府找我,到时候咱们还能在阴间做对鬼夫妻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们你们要看在之之更文更残了的份上,一定坚守下去哦~~~
  下更,2010/01/08
  71
  71、第70章 。。。
  我立在夜色里,苍茫的风声间,仿佛只能瞧见穆临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张口道:“景枫,带我一块儿去吧,我不想、不想与你分开。”
  话出口,我才闻得自己的声音已沙哑。
  我晓得我在任性,可我想起往昔梦里琐碎的片段时,便十分害怕自己又落得孤身一人,因为我知道,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景枫是我心之所系。我以为既然能劫后余生,既然能破镜重圆,那么从此以后我们一定要不离不弃的。
  穆临简看着我,目色里仿若有几分时隔多年的沧桑。过了片刻,他勾唇一笑,洒脱地朝我伸出手来:“上马。”
  很后来,我常想人这一生,有许多让人铭记的时刻。那些刹那片刻,有的让人痛,有的让人笑,穿成一串儿,便成了一生一世的缘分。
  我这素来不长记性的脑子,记得最最深牢的,都是我与景枫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太粗枝大叶,凡事不长记性,所以老天爷才派了这么一个人,让我这般记着念着。
  当穆临简从身后揽着我,带我策马征战沙场时,我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我好敛财,我爱贪小便宜,我喜欢看人笑话,闲来无事便跟知交沽酒谈笑,可这些都不是我最上心的事儿,我这一生最最宝贵的财富,是与景枫一点一滴的回忆。
  可直到后来,他已然不在我身边时,我才慢慢将往事想起来。
  七千兵力跟在我们身后,气势如风,风声雷动。
  待我们到了方才的山地时,只见山中平地,隐隐有火色。几千窝阔整齐列着,须臾,有人骑着马排众而出,拱手道:“景枫上将军。”
  我感到穆临简的身子僵了僵,过了片刻,才听得他喊出一个名字:“泊溪上将军。”
  此言出,仿佛有凉水从头浇下。
  泊溪上将军是窝阔敌军的首要统领,此番窝阔军大举压境,军中主力都应是跟着泊溪的。
  果不其然。遥遥只见得泊溪默了一默,又拱手道:“当年北荒一战,在下虽未参加,却也听说景枫将军骁勇善战之名,今秋以来,几次交锋,也对将军的本事佩服得紧。”
  虽为敌军统领,他这话说起来却句句真诚,丝毫没有讽刺。
  穆临简闻言,只淡淡答了句:“将军谬赞。”
  泊溪又道:“此番交锋,因我军先时对景枫将军的名号有所忌惮,所以屡战屡败。泊溪虽不愿为那等阴暗之事,可形势所迫,也只好派了奸细潜在将军身边,将军莫怪。”
  穆临简没有答话。
  万余人对峙而立,夜却静得吓人。然则平静下,却有暗涌波澜壮阔。
  “泊溪敬佩景枫将军的韬略,可若不借此良机,除掉将军,以后我窝阔大军怕是再难有胜算。”顿了一顿,他忽又放开嗓子道:“所以今日一役,乃是我窝阔军最重要的一场征战,只能胜,不许败!”
  话音一落,便听得窝阔大兵纷纷响应,一时间,呼喝声直达云霄。
  我正愣怔,却听耳后,穆临简压着声音对我说了句:“眉儿,我们中计了,待会儿你寻个角落保护自己,不要随意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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