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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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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马颠簸了一下,我一个没坐稳朝前倾去,穆临简伸手一拦,顺势便将我带入他怀中。
  也不知走了什么路,这厢马车一路咯得上下摇晃。我自是跟着颤,却见穆临简一副岿然不动的稳便样子,将我更揽紧了些。
  “为何要作出这副模样?”他问
  我“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讪笑道:“不都说姑娘家的模样,讨男人喜欢么?”
  车棚内晃晃悠悠,穆临简的一双眸子却似这晃悠中,唯一不动如泰山的事物,灼灼燃着:“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我愣了一会儿,跟着马车晃动晕乎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我脑子中嗡嗡一片乱响,他这句话……莫不是在说他瞧上我了?嗯,也不尽然,他说的是喜欢我原本的模样。但我以为,既然他瞧上了我原本的模样,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充满希望充满阳光的开始。
  我暗暗在心里乐了一阵。再回神来,却发现我这张万年不带一红的老脸,就这么在穆临简靠得极尽的注视下,发起烫来了。“
  此时此刻,即便车内再颠簸,我也顺利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周围的声音,周围的世界,仿佛都被一层迷离的雾隔开了,空气压得人心慌。穆临简揽在我腰间,抚在我脸侧的手都变得滚烫。他修眉微蹙,眸中光更甚,光润的唇抿了抿轻喃了句:“原来,你叫沈眉……”便要将唇覆上来……
  就在我屏住呼吸的那一刹那,马车再一个大颠簸,忽然又走得平顺起来。但闻车帘被掀开,穆临简蹙眉朝探头进来的车夫看去,温言问:“怎么了?”
  那车夫看了我们车内光景,先是一愣,再又赔笑道:“对不住官人,方才那马贪旁得鲜草吃,走偏了道,我这会儿将他们赶上了正道,不再簸了。”顿了顿,他再又朝我与穆临简一望,呵呵笑道:“官人跟小娘子感情也忒好了。”
  我再是一愣,垂目瞧了瞧我这般被穆临简揽着姿态。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开身,讪讪坐到一旁。穆临简笑着瞧了我一眼,复又跟那马夫道:“小娘子怕生,让您见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瞧他。
  不过多时,便到了香合镇。虽说是城镇,但瓦房屋舍,阡陌交通,十里芳草野花,颇有几分农家风情。
  镇上的人不多。听穆临简说,这些人多是后来这两三年搬来香合镇的,非是香合镇的本地人。原先北荒一战,镇中人或是阵亡,或是流离,均不知所踪。
  我听了这话倒觉着稀奇,既然镇中人多数失踪,何以穆临简认得几个干亲,均能稳便地住在镇子里。想到这一点,我也没垫在心里,径直问出了口:“你几个亲人活得好好的,莫不是因为你身居要职,动用职权保住了他们吧?”
  我说的要职,自然指的是一品国师,虽然我听闻北荒争战那些年,穆临简早已被流放去了江南之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若要保得几个人,倒是容易得很,只是可怜了他那发妻柳遇。
  不料我问了这句话,穆临简眸色一黯,半晌默不作声。
  待到了他家院前,他才复又与我笑道:“你随我称呼家里人,记得都有谁么?”
  我想了想,沉吟道:“有洛姥姥,你家姊景霞,你侄子小久,还有一个江湖赤脚郎中,他是柳遇认得哥哥,叫三两哥。”
  穆临简点了一下头。方要推门,我又拦住他道:“那你这么带我回来,我是你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穆临简挑眉一笑,“家里人愿意认成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了。”
  我一愣,敲扇道:“这话是什么道理,要是他们将我认成你奶奶,你也能服服帖帖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奶奶么?”
  镇中有风,歇着六月木槿花香吹来。穆临简被我噎住,愣了半晌,复又笑起来。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笑容,明明是很清和的弧度,却好像这世间的事,对他而言都十分圆满一般。可这笑容,分明又很熟悉。
  “带你来前,我给家里写了信,说是要带一个叫景眉的姑娘来给他们瞧瞧,我只说了你是我朋友,让他们不要乱想也不要乱猜。”穆临简笑道。
  我点了点头,望了望一袭土墙正中的红木门,点头道:“这样甚好,这样甚好。若他们像方才那马夫一般,直接将我认作你的小娘子,太突然我的心肝便受不住。”
  穆临简再笑了笑。
  事实证明,我不该太过信任他,抑或不该太过信任他的家人。
  待木门被敲开,门前站着的粗衣男子愣了半刻,还未等我将他的五官看清,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上来:“妹子,妹子,妹子妹子妹子,你真的没死,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盼死我了哎……”
  我僵了僵,转头干巴巴地去看穆临简,见他笑着不语,我又干巴巴地回过头来,说道:“三两哥……你是三两哥吧?你把我瞧成柳遇了吧?我跟她长得像,但我不是柳遇,我叫景眉,是穆临简的朋友。”
  抱着我的人的抽泣声停了一刻,复又大哭起来:“什么朋友,你是他的媳妇儿!他找了你那么久,你可千万不要亏待他,你这次可要好生跟他在一起,我跟你说枫儿他……”
  “三两哥。”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闫三两,穆临简笑道:“临简来前不是跟三两哥写了信,小眉与小遇长得像,终不是小遇。”
  闻此言,闫三两的呼吸一僵,这才松开我,泪眼婆娑道:“是、是,你说过,让我们不要告诉小……嗯,是让我们不要将人认错了。”
  穆临简略一点头,又微笑道:“姊姊和小久他们呢?”
  闫三两一张脸哭得皱成一团,我瞧了他好半晌,都没瞧见他长什么模样,只闻他言道:“晓得你要带小眉来,霞霞一大早,就带姥姥和小久上大镇子里置办东西去了,晚膳时候回来。”顿了顿,他复又满眼泪花地再看我一眼,忽地又“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被他惊得目瞪口呆,正琢磨着是否要安慰他,则见他抬手朝穆临简肩上一拍,道:“枫……临简啊,你先好生招待你媳妇儿啊,我、我得去哭会儿,先哭会儿……”语毕,他复又狠狠将我一抱,奔去屋里了。
  我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复又转头瞧向穆临简:“他……把我认成柳遇了吧?”
  穆临简愣了愣,苦涩一笑,点头道:“恐怕是。”
  我见他这副笑容,心底沉了沉,涩然问:“方才,三两哥说,你这些年找了她很久,那她……”
  “她死了。”穆临简冷声打断道,“我将她葬在家附近的一个宅子里。是、是间小精舍,和一个大院子。”
  天色明净如洗,可穆临简望着我的眸子里,却明灭不定,我瞧了瞧院里柳树,连成排的瓦房里,传来闫三两断续的哭声。
  心中蓦地好奇,不知从前的柳遇是怎样一个人,能让这么多人,在她死后的五年,还对她牵肠挂肚,动辄恸哭。
  我默了半晌,上前两步,扶着穆临简的手臂道:“待我去瞧瞧吧。柳遇的那间宅子。”
  穆临简身子一僵,他没有回答。可我晓得每每提及柳遇,他便有些难过。
  他垂眸看了看我扶在他右臂的手,又伸出左手来,慢慢将我牵住,沉声道:“走吧。”
  那间宅院的墙是后来砌上的,饶是如此,也有漆痕片片剥落,如岁月斑驳。
  穆临简在墨黑的大门前,忽地顿住脚步,他抬起头怔怔地瞧着这扇门,轻声问:“小眉,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无论他是生是死,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总能让你牵挂,让你不能忘怀?”
  我沉默了许久,终是不愿再回避这个答案,我说:“有。”
  第30章
  多少年后,我终于忆起了往事,才得知那一刻,我与景枫站在那扇门前,所要面对不是一段往事,而是一场宿命。
  黑木门吱嘎推开,迎来满园风像承载了许多年故事。
  柳绦很长很老了也不曾裁剪,木槿花白如雪,盛开了一簇一簇。
  我看了园中场景,将心中沉沉思绪一压再压,挑扇轻笑道:“都说极尽富贵人,很爱简静,不想你竟古朴成这样,着实过了些。”
  穆临简却沉默地走前两步,撩开垂柳丝绦,露出一方小小坟墓:“这些木槿和柳树,是在发妻去世那年种下,不想如今已亭亭如盖。”
  墓碑上写着“爱妻柳遇之墓”,大捧槿柳堆簇在墓前,开得极盛。
  我淡淡觑了一眼,没注意到墓碑右下方落款,只唏嘘道:“槿柳花,朝开暮死,如同缘分不过朝华一瞬,节哀。”
  可他却忽然望向我,清澈眼眸闪出莫名笑意:“当年小遇也这般说,但我却忘了告诉她,槿柳花虽是朝生暮死,但却生生不息地盛放。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明日璀璨。而缘分亦是如此轮回不灭。”他顿了片刻,又勾起唇角,“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侍郎可觉得是?”
  我怔了怔,他每次调侃我便要称我为侍郎。我也不欲跟他较真,敷衍地打着哈哈道:“师说是,凡事看长远一些,未免不好。”
  浅金色夕阳下,穆临简笑了笑,忽地问:“你说那个人,找到了吗?”
  我正伸手撩开一袭柳帘,听了此问,不由僵住。
  片刻后,我愣愣地垂下手,默然道:“找到了。”顿了顿,我倚着垂柳,与他道:“我没了两年多记忆,你知道吗?”
  “我十七岁那年,在爹爹去善州路上失踪了。后来北荒战毕,爹爹娘亲在姬州找到我,我听我爹说,那时我在医馆醒来后,只顾着流泪,什么人也不认得。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全都不说。后来他们将我带回永京城。我听闻当时其实是大皇子将我送到医馆,便下定决心要嫁给他。”
  “后来愿望成真,不想我嫁了他三日后,便莫名其妙落了水,这段记忆连同在姬州发生一切一切,全都失去了。我落水后,顶了我哥哥身份,更又因大皇子出行,便再无机会向他问上一问。”
  我无力笑了笑:“可我猜得到,那些年,我应是很喜欢大皇子。因为……”
  穆临简走近一步,也撩开柳帘,斜倚在柳树上:“因为?”
  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前,认真地瞧着他:“因为我这些年,总是反复地梦到一个人,在梦里,我很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在梦里,每次快要梦醒,我都会害怕。怕他就这么消失在眼前。我想,当初我之所以要那般坚决地嫁给大皇子,应当是因为,英景轩就是那个梦里人。”
  穆临简闻言愣了良久。片刻后,他垂眸低低笑起来,散下额发遮住他神色,我只听见他声音有些沙哑:“原是……这样。你在姬州,又遇到了英景轩,然后你又……”蓦地,他忽然抬眸望着我,眸中腾起万千风暴看得我动弹不得。电光火石间,我已然被他抓住双肩一个反转抵在了柳树上。
  我尚还未能反映,他便欺身上来,霸道地用舌头挑开我唇齿。
  不是从前柔若清风吻,阵阵撕咬令唇角都要渗出血来。嘴里弥漫着甜腥味,我吃疼得喃了一声,奋力要推开他。
  穆临简闻声,动作一僵,须臾他怔怔地松开了我,垂眸低语,好似在问:“为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问。
  我站在原地喘着气,愣神地瞧着他。
  他眸中先时风暴终于平息,明眸中却浮起一派凄清色泽。他抬了抬手,却在刚触碰到我颊边凌乱发丝时又垂了下去。
  “走吧。”吸了口气,穆临简淡笑了一下,“黄昏了,小久他们该回来了。”
  语毕,他便转身朝那大门走去。
  我在他勉力撑起笑容中,找出了一丝苦意。脚下一顿,我竟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抓住他胳膊:“你……这是怎么了?”
  穆临简半个侧脸都沐浴在今日夕阳明亮晖光中,过了好半晌,他才回头来看我,又露出方才那副辗转万千笑容,哑声道:“我就是想……抱抱你。”咬了咬唇,他又问:“可好?”
  他这副样子瞧得我心中一阵紧似一阵。我慢慢地松开了抓在他胳膊手。
  穆临简垂眸注视着我,须臾却叹了声,揉揉我发笑道:“我随便说说,走吧。”说着,他复又转身朝大门走去。
  本来修长挺拔背影在夕阳下显出一丝凄凉,我快步上前两步,一把拥住他,将脸埋在他背脊闷声道:“你难过了对吗?你别难过……”
  穆临简浑身都僵住,好半晌,我与他就维持着这个姿态,一动也未动。
  我喃喃道:“都过去了不是吗?柳遇五年前就去世了,你现在看着她墓,像着从前那么好,应当开心才对。”默了半刻,我又道,“就像我一般,从前那么喜欢英景轩,可是失忆后,除了在梦里能找回一点感觉,从前那些心情,再也不在了。反倒在心里记得那份好就是了。”
  “你我都一样,从前有个人失去了,不如朝前看看,毕竟我、我对你……”
  “不一样!”穆临简蓦地回过身,扶着我双肩手箍得我发疼,他浑身几乎要发抖,声音也又颤又哑:“你可以全部忘了,但我不可以!你可以忘记从前答应过要与谁相守,与谁共度一生,但我没法忘记!我心心念念着一个人,我无时无刻不挂念她,结果她呢……”他说到这里,愤然顿住,失神地立在原地吸气又喘气。
  我愣然瞧着他这副样子,终于压不住心底怒意,失声道:“你念着柳遇有什么用?!她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是我沈眉。我、我任你拆穿我身份,跟着你一路来香合镇,前些日子,要在你面前作出那般小姑娘模样,你以为,我都是因着好玩么?”
  穆临简冷声一笑,咬着牙说:“你说对,我那个柳遇,早就死了。”
  他声音孤绝,听得我浑身一寒。片刻,我又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那样说她。可是我……”
  “你方才想说什么?”穆临简忽地冷静下来,但这份冷静里,却透着一丝令人骇然气息,“你是不是想说,你做这些,并不是因着好玩,而是因为你喜欢我?”
  天灵盖似遭了雷劈,方才怒意如潮水般褪去。我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晚霞早已散了,周遭一片薄冥色。
  心中有些苍白无力,我抿了抿干涩唇,点头怔然道:“嗯,我喜欢你,我……”
  话还未说完,我忽地被穆临简横抱入怀中,他眸如冷玉,冰寒地注视着我:“你是不是总是这样?见了英景轩,便喜欢英景轩,见了我,又喜欢上我?”
  我愣怔地看着他,心里觉得委屈,却不知从何反驳,只慌忙又道:“可我、可我是真心。”
  “真心?”穆临简勾唇一笑,“那你证明给我看?”
  我心中没了着落,讷讷问道:“怎么……证明?”
  方才染了腥甜气息吻又再次敷了上来,穆临简一边在我唇上撕咬着,一边将我放在一片凸起泥地上。
  他眸中有一团火,燃着愤愤怒意。
  衣衫已被解开,肚兜带子也顺势滑落。他吻从脖颈蔓延到胸前,挑拨间令激起一阵阵酥麻。我心中全没了主意,茫然中却伸手摸索白日里,他给我那把风柳木槿折扇。
  我还念着,那时我与他,人圆,花好。
  穆临简再欺身上来时,已然撩开了我裙摆。我瞧见他衣衫半腿,露出肤色如蜜锁骨和厚实胸膛。身下灼热将我抵住。我手摸索间,却不期然触到一片薄薄软软东西,我侧目一看,竟是木槿花瓣。
  茫然间我挣了挣,朝后一望,蓦地呆住了。
  我倚着地方,不是别处,是柳遇那一方小小孤坟。
  天地间有风吹暝色,近处一片柳色濛濛。
  我望着穆临简一双烈烈如火眸子,听着他粗重带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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