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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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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室内光线模糊一时瞧不清楚,我却仍感觉这人的身形出奇的熟悉,显然此人是个我早已认识的,暗中揉了揉眼,待他再走近了一些方才发觉,这人虽然看起来身形挺拔步履轻松,实则却气血虚弱,才刚走了几步,肩头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了,却还要强撑着一口底气不肯示弱,单是性情倔强这一点,倒是和龙广海有的一比。

这样的高傲不羁,又冷又独又强的跟头牛似的男子,会是谁呢?

猛然间一道灵光滑过,眼前黑暗顿时一散,我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人,却原来是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废墟中与我失散的,为救我而身负重伤的,察斯切朗!

终于认出了他的一刻,我心中又惊又喜,喜得是他还有气力逞强,显然是性命无虞,惊得是与他居然会在这地方重逢,更何况他还胆敢对当今天子如此不敬,但仔细想来却也有些无奈,可说呢,普天之下胆敢这般直眉瞪眼跟龙广海说话的人物,除了乱臣鳌拜,怕是也只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察斯切朗了吧……

果然,等他终于停下脚步,端着下巴开始用眼角扫视着龙广海的时候,只听见他的声音打牙缝里轻飘飘的幽幽吐出,却是极轻蔑的,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对方脸上:“堂堂一个衣不垂堂的九五之尊,居然乔装改扮在此打杂,还要儿女情长到几乎把持不住,全然忘了身处敌营动辄会命丧当场,这份肚量胆识,真真叫人钦佩,钦佩的很呢……”

他虽挖苦的刻薄,龙广海一张嘴巴同样也不敢示弱,不动声色听他说完,冷笑一声张口就回敬道:“喔,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当日有胆只身潜入避暑山庄,今日却要跟着土耗子似的躲在灰堆里刨洞,更是沦落到要偷听别人的壁角的田地,尊家这般能伸能缩,可为豺狼可为羔羊的练达肚量,在下也是钦佩,钦佩的紧呢……”

察斯切朗一听这话,气得青筋都隐隐可见了,一抬手就要亮开招式,而从龙广海的语调听来,此时显然也看破了来人的虚实,话虽不再说,背负着的一双拳头却已攥得都快拧得出水来了,双目炯炯只顾紧紧锁住察斯切朗,那眼神、身形里分明写道,只要再走近一步,我管保叫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

室内气氛一时僵持,同时又不可避免的叫人哭笑不得了起来,他两个人明明一个是富有四海的少年天子,一个是金枝玉叶的王孙公子,却偏偏又如此的孩子气,为了一点儿小事儿跟乌眼儿鸡似的你瞪我我瞪你,闹到要出手打架的田地,只苦了我在一旁看着,肚皮里真真是笑不得恼不得,却又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把眼睛死死盯住察斯切朗,即唯恐他对龙广海出手,又担心龙广海与他为难,他乃是苏克萨哈家幸存下来的唯一血脉,流落民间的功臣之后,若是今日因斗气而死伤在当今天子手下,后世铁卷铮铮,又该如何评说这位少年天子的功过呢?

想到这里,我再也躲不住了,想也不想便提步闪在龙广海身前,一挺身,将他们两人用自己的身板儿,硬生生隔了开来。

原本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彼此的两个人,被我突然跳出来这么一搅,不约而同都往后退了一步,待瞧清楚是我站在当中,又不约而同一起往前进了几步,龙广海面色忽青忽白的,咬着牙冲着我大声嚷嚷:“你这丫头,这里是我跟这小子的事儿,你还不快些躲开,免得伤着自己!”察斯切朗张了张嘴,看样子也想说点什么的,可一等撞上我的视线,顿时便闭紧了口,两只眼睛只如两只火炬似的,灼灼然向我烧了过来。

他的眼神复杂激烈,欣喜、思念、感怀全都夹杂在其中,甚至还有不容忽视的妒意在其间熊熊燃烧,一张缺乏血色的面庞上唯见一双雪亮的眸子,不用言表,已写尽百般心意。

眼见他竟然敢这样瞧着我,龙广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极霸道的将我拉在怀里,力道之大勒的我不由轻轻喘息,他一时又心疼上来,赶忙松开了一些,刚想安慰几句,却听对面察斯切朗闷哼了一声,转眼只听耳旁呼呼声响,一阵锐利的拳风卷动空中漂浮的灰尘,转眼到了龙广海的眼前!

左右只有巴掌大的一方回旋之地,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坛坛罐罐,龙广海抱着我,眼见这一拳迎面而来,竟是躲也躲不得,让也让不了,只能运动真气,一昂首,准备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拳!

我看得心急如焚,那里还管得了那许多,窝在龙广海怀里的身子先于理智一跃蹦跳了出来,不管不顾,冲进当间儿摊开双臂死命挡在了龙广海身前,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之外,唯独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护住龙广海,绝不能叫他受着半点伤害!

察斯切朗这一拳凝结着满腔怒气,有宿仇有私愤,一击之下虎虎生风,用的力气怕是足有七八成,大有叫人立毙拳下的劲头儿,猛然间见我冷不丁跳了出来,吓得面色登时一白,扭头再想收住已是不可能,我只觉拳风寸寸如钢刀利刃般袭面而来,心头惊恐的都忘记了害怕,除了不由自主地紧紧闭起眼睛之外,竟是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就在这一拳眼看就要砸下来的时候,门外突然闪进一个黑影儿,身手敏捷来去如电,眼见这般危机景象,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霎那间只见那人影断然出手,竟是“嘭”的一声,将察斯切朗开山劈石的一只铁拳,一把牢牢攥住了!

室内气氛一时竟凝滞住了,惟有耳旁的碎发还在被拳风带的左右飘散,一时分舞不止,痘痕初愈的脆弱面皮更是被削得一片飞痛,两颊烧的火烫起来,我只觉眼前阵阵发昏,层层金星乱冒,此刻却顾不上这些,抬手揉着眼睛刚要确认龙广海的安危之时,腰间却猛地伸来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将我一把揽在身后,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却听见头顶传来龙广海的一声低沉怒吼:“这是我和这小子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黑暗中只听得“扑通”一声,仿佛是有人当场推倒扑跪的声响,随即地下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缓不急,仿佛刚睡醒一般平静的回道:“我主圣明,奴才是见方才情势过于紧急,若再不出手,唯恐会伤到芳姑娘的性命,所以小的这才冒然出手,还求我主念在奴才一片忠心,饶过小人这一回才好……”

那声音听的分外耳熟,我却一时头晕眼花想不起来,但听得察斯切朗怒气冲冲的声音接着响起:“你是何人,竟敢与我当面较量,不怕大爷立马拆了你这把老骨头吗?”

见察斯切朗不服,来人却并不理会,依旧稳稳跪在灰尘之中,微微一抖腕子,竟将身高七尺有余的察斯切朗拖得一下支撑不住,“扑通”一声,也依样摔跪在了地下,眼见察斯切朗羞恨的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动手,来人轻轻笑了一声,手起眼快,快如闪电一般转眼已封住了察斯切朗双手双脚的环跳穴,任凭他再怎样费力挣扎,一时之间除了跪着,竟再也没法做半点挣扎了。

我在一旁暗暗生疑,这般高强的身手,难道说朝廷细作之中竟也会有这样的人物吗?

我这边还在发愣,身旁的龙广海已是伸出手来,一把牢牢握住了我的肩头,又是气又是急,抓着我前后摇搡不停,声音就跟大年初一的排鞭似的,一点火就噼里啪啦炸个不停:“你这丫头,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不听话,叫你乖乖躲着,就一定要跳出来,叫你不要管这件事,就一定要插一脚,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你当时跳出来替我挡在前头,被这小子”拿手一指察斯切朗,“挟持坠下山崖的情形,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想起你用身子替我挡刀子的样子,心就痛得死去活来,几乎都快裂开来啊!你啊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不管经历怎样的风雨,你只要躲在我身后就好了,我是能够保护你的男人啊!”

骂着骂着,声音渐渐呕哑了上来,咬着牙犹不能解恨,猛地一伸手将我搂在怀里,全不管身后还有旁人的注视,捏着我的下巴又搓又揉,恨不能将我就此化在怀中了一般:“这一趟回去,我要找一间最深最远的宫殿,把你从此关起来,每天除了我,不许你见别的男人,不许你听别人的声音,更不许你想别人的事情,只许吃了睡,睡了吃,养的肥肥胖胖,胖到连门也出不了,炕也下不来,只准对我一个人笑,眼泪只为我一个人流,我要每天一早醒来,第一眼就能瞧见你的样子,听见你的声音,一伸手就能把你抱在怀里,再也不许你离开半步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眼角也泛起了点点泪光,唯有握着我的一双手还不肯松,只是紧紧地将我扣在怀里,仿佛我是只萤火虫儿似的,一松手,便飞了,再也寻不着了。

身上虽被他抓的又痛又酸,心头却被他说得又痛又暖,张口想说什么,可除了任凭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流,竟是再不能有一点儿动作,只能伸手紧紧将他回抱住,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在胸膛里跳的乱七八糟,这才发觉自己的一颗争强好胜心,也跟他的似的,早在这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缠绵悱恻里,迷失许久了……

从前读宋人诗词,总以为字里行间、且吟且唱,已是写尽世间万般情浓情淡的了,直到此时听了龙广海这一段咄咄逼人,霸道严厉的心里话方才知晓,原来无所谓晏殊堆砌艳媚,哪怕温八叉绮靡香软,便是秦少游凄情清冷、催人泪滴再添几分也罢,也总不及眼前这个男子对我的一颗心的万分之一,这一份两两相望,虽不能言表,不可描绘,却如穿石水滴,点滴穿凿在彼此的心尖儿上了……

也不知骂着哭着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声,惊得我们两个梦中人一下清醒过来,待了一会,那个男子似乎略带些尴尬的声音犹豫着响起:“我主万岁,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芳姑娘出来的时间太长,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请圣上见谅,就让奴才送姑娘回去,也好尽早做下一步的打算……”

一句话斟酌良久,说得合情合理,龙广海也微微点头,转眼已恢复了老成持重的模样,与我暗暗交换了一个羞恼顽皮的眼神,便扶着我慢走几步,来在那人面前,见他赶忙就要下拜,被龙广海一把扶住,为我轻声引荐道:“想来芳儿也见过,这位义士便是近五年来一直奔走劳动,为我朝送来大批珍贵情报,前后联络沟通,促进丐投诚我朝的有功之臣,颂平,颂护法!”

我的心,还沉迷在方才的缱绻温存中,头脑只是犯着糊涂,一直听到那人的名字之时方才如梦初醒,心头猛然一跳,微微有些吃惊,抬头急往那人脸上瞧去,国字脸,浓眉方颐,极忠厚稳妥的一张面孔,果然是当时刑场之上,那位与莫长老据理力争,深得人心的丐帮左护法,颂平!

看着他稳稳叩首行礼,沉着若水,我不由微微皱眉,怎么这位忠心护教的左护法,竟也会是朝廷的内线耳目,这与他之前在刑场上那一心维护公道正义的凛然形象,两者之间分明存在极大的落差,难道这样德高望重的忠义之士,竟也会有亦兵亦匪的双重身份吗?

而且听龙广海的口气,他并非就是幕后那位投诚之人,那么丐帮中那个神秘的投诚之人,究竟是谁?他,还有这位颂平,他们投诚朝廷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此时心里还存在着重重迷雾,我毕竟还是将整件事情的基本脉络分析清楚了,丐帮目前主要存在两派势力,一派是以莫长老为首的谋逆派,一方面在本帮内部运用分舵割据、老臣子夺权等各种手段搅乱帮务,极力削弱帮主权势,一方面借助病无常搭线,与鳌拜乱党一族取得联络,企图将整个丐帮人丁财帛资助老贼,从而一举推翻爱新觉罗家的天下,等鳌拜掌权之日,好给自己搏一个开朝大功臣的尊位,旨在从此权倾朝野不可一世。另一派以神秘人为首,于多年之前便已主动向朝廷投诚,由左护法颂平在其间牵线搭桥,与朝廷多方合作互通消息,彼此已经建立起一套互利互惠的扎实班底了,两派势力早已阵营对立,利益冲突,就因为实力相当,哪一方也无法吞并了对方,所以长期以来也只在暗中较劲,维护着丐帮表面上的繁荣平静,可随着莫长老利用我为棋子迷惑左连城的那一刻起,这表面的平静已被打破,一场帮众相残的恶战,眼看着已经拉开序幕了……

这两派势均力敌,到最后究竟鹿死谁手,此时还不可预测,而年少有为的帮主左连城在这一场逐步升级,眼看就要血流成河的斗争之中,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而且我现在尤其担心的是,原本只需作壁上观尽收渔利的龙广海,因为我的被迫卷入,也搅进了这一场恶斗之中,更是身先士卒亲临前线,在这龙蛇混杂的江湖势力争夺战中,他若是不慎出了什么事,那么后果真真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我已冷汗透出,手指也在微微打抖了,不禁抬眼朝他望去,龙广海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想到这其中的危机似的,脸上兀自带着温和的笑容,冲着颂平朗声说道:“既然颂护法自告奋勇,那么好,朕便将自己,与芳芳的安全托付给你,在以后的这段期间里,朕与芳儿不便再见,彼此之间一律用口讯联系,所有口讯一概由颂护法代为转达,除了颂护法之外,旁人的传话朕一概不信,反之芳儿也一样,不知颂护法能承担此项重任否?”

“奴才谨遵圣命!”猛然间得当今这般信任垂青,凭颂平的老道,敢不惶恐在意,赶忙推倒叩头,口中诺诺称喏,额头在石砖面儿上叩的飞响。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龙广海满意的点点头,依旧挽着我,随即拿眼一瞟察斯切朗,眼神里暗暗盈上一丝怒气来“至于你嘛,就凭当日你擅闯皇庄禁地、强行掳走芳芳这一条,朕本来今天是可以当场要了你的狗命的!不过念在你是苏克萨哈家的最后一点儿血脉,当日还为救芳儿重伤未愈,此时杀了你倒显得朕赏罚不公,所以今天姑且放你一马,当日热河那笔账,等你养结实了咱们再算不迟,颂护法送他速速养伤去吧……”

说完之后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刚要同我说话,却没想到一直瘫坐在地下的察斯切朗犹自不肯罢休,冷哼一声张口说道:“大爷不稀罕要你来让,有本事咱们就这儿比划比划,是骡子是马,咱们也牵出来当面溜溜……”

颂平不等他说完,举手就要掌掴上去,却被我一把拦住,我也不去看龙广海越变越黑的脸色,直接上前低头问道;“察斯切朗,你知道你阿玛因何而无辜惨死吗!”

没料到我会当头如此发问,察斯切朗反倒被问的气焰一窒,“我阿玛,是被老贼鳌拜所杀的……”说完这句,便两眼直勾勾的瞪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容不得他反应过来,张口就接着说道:“不错,你阿玛当年因与鳌拜政见不合,一时意气上书朝廷,说什么甘愿辞去辅臣身份,引退去为先帝守陵,反被鳌拜老贼抓了一个‘倚老卖老’‘欺君罔上’的把柄,不求上诏不顾朝议,竟然是连夜带兵血洗了你家,将你阿玛强绑至菜市口开刀斩首了!经历此等家仇变故,这么多年江湖漂泊下来,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若是当年你阿玛不是一味意气行事,一个人执意以弱峙强,又怎会授人以柄,落得个无辜惨死的下场呢!”

“照你这么说,我阿玛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了!”听了我的话,察斯切朗咬紧满口的牙,目露凶光的朝我低声怒吼道。

我抬头瞧了一眼龙广海,见他面色恢复平和,正眼里露出一点儿赞许的听我说话,不由心头一松,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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