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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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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夫人说明我的歉意和去意,以及将不能留下来干扰夫人养病的理由一一说明了清楚之后,交在曹氏手上代为转达。

待一切都忙定了,我最后来在炕边,向夫人跪地叩了三记响头,心中默默说道,若有朝一日还能相见,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不是夫人家破人亡,就是芳儿成阶下之囚,恐怕是再无缘共叙天伦了,但只要芳儿一息尚存,今生定要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说完这话起身擦干泪水,强忍着伤感迈步走出小院,曹氏一路跟随着送我出来,待来在庵门口,迎着一轮似血夕阳,在满天惨霞剩照中我转身站定步子,向她深深福下一福,开口说道:“芳儿年幼,有诸多无礼之处还请曹家娘子莫要见怪,他日若能再相见,再来报答娘子看护之恩……”曹氏也躬身还了一礼,低头悄声说道:“姑娘有伤此行前途艰险,还望姑娘请多加保重才是……”一转眼只见皂衣人已骑着马候在了庵前长阶之下,曹氏略一犹豫,趁人不备悄悄将一个小纸包塞进了我手心里,用眼神示意我道,以备不时之需。

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紧紧握了下曹氏的手,翻身跃上马背,瞧一眼皂衣人,随即一抖缰绳,策马一路奔驰而去了……

骑了很久以后,皂衣人突然开口问我,为什么刚才不趁乱逃走,反而还要带伤同他继续上路呢,我苦笑了笑,朗声对他说道,你难道忘了吗,咱们之间,可是还有一笔恩怨没有了结呢……

皂衣人听了一愣,随即恢复了他惯用的那种冷冷的嘲笑:“事到如今,你这丫头难道还猜不出当日施害之人是谁吗?”

我扯着辔头,头也不转的只顾策马前进,口中朗声回答他道:“我知道你指的是谁,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是在听你说,并没有亲自求证过,所以在我没有亲身查证之前,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你若是想让我心服口服,就请印证给我看吧!”

皂衣人听完冷面一硬,张口想说什么,可等了半响儿之后却始终默默无语,待我再看过去时,见他已归位回一贯的那副面无表情,只是抬手扬鞭催马,带着我一路往京郊的方向奔驰而去了……

既然碧桃房里那只沾染天花痘儿毒的兔儿爷,是我府中的某人从京郊一户张姓人家那里买来的,那么线索的查证,就必须从那里开始……

等马儿终于累得再也跑不动了的时候,天边已见放亮,经过一整夜的长途跋涉,我已经能看见通县最出名的“大酒缸”门前横插着的,那用来做幌子的笤帚把子了。

嬷嬷一直叫我随身收着的保命籽儿果然有奇效,我后背被皂衣人误伤到脏器的伤势,才服下一颗保命籽儿,又连夜策马奔波了那么久,此时竟然并不感觉有多疼痛,反而整个人逐渐轻松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的了,越往前走,越发不觉得累,待终于来到大酒缸的门前认镫下马,脚一沾地,发觉自己的精神头儿,竟然越发亢奋起来了。

皂衣人8

眼前就是“大酒缸”,也就是民间常见的一种村野酒馆,一般不隔雅间,就是一大间没刷没整的土坯房,随意安置下几张桌椅板凳就算齐活儿了,酒水主要卖的一味叫“烧刀子”村酿老白干儿,酒食花样儿可是不少,什么小螃蟹猪头肉五香干茶叶蛋一应俱全,关键是讲究一个实惠,花不了七八个大子儿就能醉醺醺的逍遥一整天,最受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村老,以及破落旗人的欢迎。

以前阿玛常爱带着我京郊策马,玩得饿了就随便寻一家这样的山沽小店坐下,阿玛好饮烈酒,我爱吃零嘴儿,平日在家不敢放肆,反而是这样人流混杂的小店正好供我父女儿人偷得半日闲,可以肆意享受一下寻常百姓的惬意,阿玛每每兴致起来,能直接拿海碗喝他个大半坛子烧刀子,而我就在一旁不停嘴的大吃炒得焦香的半空子(一种果仁不够饱满的炒花生)和卤煮猪口条、兰花干、烤山芋等等一大堆的杂食,非要吃到满嘴油光撑的连连打嗝才肯罢休,而且每次回家之前我和阿玛都要对一对词儿,好编一个滴水不漏的瞎话好回去糊弄住老太太和额娘,常常是我们一边编一边忍不住的发笑,笑到后来和阿玛一起上气不接下气的,引来周遭人等一地的侧目和好奇。

下马时不小心帽子松了一些,露出鬓边一点碎发出来,我赶紧伸手往下压了压,小心地将头发掩藏起来,那一边皂衣人将马交给伙计照顾,两人迈步前后走进了酒坊。

也许是因为天刚亮,酒坊里只有零星一两桌客人,我们捡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了下来,店主人亲自上来摆碟招呼,我也的确是饿了,便毫不客气的点了油炸花生米、干切驴肉、葱花炒蛋、大白菜熬丸子等好几样儿菜蔬,外加十几个蒸馒头,一总丢给店主人半吊小钱。

店主人接过钱来,却并不急着离开,当着面儿一五一十把钱掰来倒去一连数了三遍,这才喜的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去安排饭食了。

我还没说什么,皂衣人已经不耐烦了,刚想冲那店主人发作出来,却被一个打着牛骨头唱着莲花落进来要饭的孩子打断了。

只见进来的这个男孩子,年纪比我小点儿有限,也不过就是十来岁的模样,蓬头垢面,一身破麻袋似的衣裳揪着一个个都是“烧卖”(衣服破了没有针线补,拿线头将破洞的地方揪起来像扎面口袋一样的扎住,扎起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咧着嘴的烧卖)黑乎乎的一只手伸出来乌泥的指甲盖儿足有三寸长,一进门瞧见有几桌人坐在这里,那小孩子眦出一排黑黄的牙,奔着我们后面的一张桌子就走过来了。

后面桌旁坐着两个行脚商人打扮的男子,为首的一个大白胖子看着挺阔气,满面油光铮亮的穿一领茧绸的长棉袍儿,内胆的棉花把整个人填得鼓鼓囊囊,另一个则看着像是害了什么病,面色发青发黄,瘦骨嶙峋的裹在一件灰布袍子里头,缩着脖子蜷坐在凳子上,寒寒颤颤,远看就跟个老猴儿似的。那孩子打量了一眼这二位,冲着大白胖子极亲热的叫了一声“大爷,您来段板儿听吧,热闹!”接着也不用人理,自顾自的敲打起两片牛脊背骨,极卖力气的唱起一大段“八喇庙”来了。

时值寒冬腊月,早晨的天气尤其的冷,这孩子只穿一身破烂单衣,脚踏着一双前头露趾后头露跟的“踢死牛”破布鞋,站在风里冻的瑟瑟发抖,眼见那桌上一样样摆满了热腾腾的吃食,饭菜的香气惹得他越发抖得厉害,可迟迟不肯开口乞讨,一个劲儿只是要将词儿唱全唱完整,一直唱到末了“祝大爷您招财进宝,日进斗金……”,这才一连又打了一个长串儿的花板儿,这才收住了唱腔。

我听着听着不由心酸难受起来,后面那桌的胖子却好像大不耐烦,拧眉瞪眼满脸凶煞,也容不那孩子唱完,已经开始挥手驱赶了,眼见孩子又伸出手来乞讨,立刻张口就想骂街,却被那瘦子摇头制止,那胖子似乎对那瘦子甚为忌惮,一见他摇头,赶忙收敛了些气焰,嘴里却还是一个劲儿骂骂咧咧的,仿佛那乞讨的孩子是他的什么大仇人似的,伸手往怀里摸出一枚小钱,捏在掌心里攥了几攥,肉疼一般的咬牙恨恨摔在了地上。

那孩子赶紧上前将铜钱一脚踏住,再弯腰下去拾起,喜滋滋的冲那二人连声道谢,随后一路小跑捧着钱来在柜台前头,央告着掌柜,要买一个杂粮馍馍吃。

我听那孩子的口音像是河北人,不由便想起了纹锦,她原籍也是河北,还有她的弟弟虎子,两人都是闹旱灾时从家乡逃难出来的,自纹锦走了以后,为了寻找她的弟弟,我曾多方打听寻找了很久,却始终都是音讯全无,今日偶然在这乡间小店里听见河北口音,也不知怎么地,我那已经灰了的心竟又想起了这桩事儿,便也无心吃饭,只顾支起耳朵听那小乞儿说话。

原来那店主人嫌一个钱太少,啰里啰唆说个不停,说什么柴禾涨价粮食贵,杂粮馍馍的价钱也是一天一个样儿,从前是看小乞儿可怜才只收一个小钱,现在便是两个钱也买不来了,更何况他还赊着柜上一碗烧酒的前帐未清,现在可说什么也卖不了了。

店主人说着说着便恶形恶状动起粗来,那小乞儿却丝毫也不肯放弃,只是憨憨傻傻咧着嘴一个劲儿的求告,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磨嘴皮子说的好话都快有一箩筐了,店主人却还是不为所动,说到后来烦恼起来,那店主人竟然一把越过柜台,照着小乞儿的肚子就踢了一脚!

这还了得!我在一旁早看的一肚子是火,此时眼见店主人蛮横不讲理,再也忍耐不住,一步跃起挡在小乞儿前面,以手弹指,照着店主人的膝跳环儿重重弹了下去。

只听见“嗖”的一声,那店主人先时见面前人影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感觉膝盖上仿佛被小刀子削了一下似的,登时又酸又麻,不禁“哎呀”一声叫唤出声,再要用手去揉,才发觉膝盖以下整条小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心中一惊紧跟着一个站立不住跌在地上,抱着小腿只是发起愣来。

而我这边早已牵过那个小乞儿,来在桌边按着坐下,将一整碗白菜熬丸子端在他面前,又塞了几个白面馒头在他手里,笑着说道:“别怕,这些都是你的,趁热多吃些吧。”

皂衣人见状,打鼻子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我不去理会,只是关照那孩子多吃多喝,没想到他却动也不动,只是对我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又提鼻子深深吸进口饭菜鲜美的味道,“叽咕”吞咽了口口水,这才略有害羞的挪了挪身子,从随身携带的麻布口袋里掏出一个崩了口的大瓷碗来,端过白菜“稀里哗啦”一古脑全倒了进去,又一把抓起馒头,站起身来冲我一连作了几个揖,不待我反应过来,只见他端起碗,一溜烟儿似的跑出店外了。

我瞧着那孩子跑远的背影,心里一阵阵的泛酸,只能用力克制住了,皂衣人看我失神,不禁又哼了一声,张口说道:“你还真是个古怪人儿,说你心肠硬,你偏偏看不得卖艺乞讨,说你心肠软,你对那店主人却又下手如此之重,哼,菩萨也是你阎王也是你,真真叫人看不明白。”

他是经历了家族骤灭的人,想来是对人性早已失望透顶了,多年浪迹天涯的生活又逼迫着他随时戒备周遭的一切人和事,内心的怜悯和温情早被仇恨和冷漠取代,所以说话做事才会这样刻薄,句句话里都带着尖刺儿,所以对他的话我也不以为然,只是惦记着快些填饱肚皮,随手便抓过一个馒头就着菜吃喝起来,几口热菜下肚,全身渐渐开始暖和起来,方才觉着能喘过口气儿来了。

就在我安心享受可口饭菜的档口,突然觉得背后有道阴毒目光一刺,激的我脊梁陡然一寒,心底登时升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赤脚“啪哒”一声踩上只流脓长疖的癞蛤蟆似的,浑身上下涌起股子说不出的恶心劲儿来,我心中轻呼不好,若我的感觉没错,这一遭是被贼人盯上了!

对面皂衣人却丝毫面不改色,只顾悠哉喝酒吃饭,端着酒杯的一双手稳稳当当,仿佛丝毫没有把身后那桌人看在眼里,我见他如此镇定,也渐渐收敛了慌乱,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一面低头继续吃饭,一面在心中暗暗打点着对策。

身后那一桌的大白胖子看着像个为首的,其实那瘦皮猴儿似的病鬼才是主心骨儿,我倒不担心他们是为财而来,只生怕他们是鳌拜党下的爪牙,不但干扰了我的查证计划,更会被捉去成为要挟龙广海的一颗棋子!

一顿饭因为有了后面那两个贼人的打扰,吃的一点儿也不香甜,草草啃完了半个馒头,我便说饱了,起身招呼结帐,后面那两人见我们结帐,他们也跟着结帐,一出门跨上坐骑,只见一丈之外那两个人也骑上了马,不远不近的跟在我们后头,显然是要一路跟踪坠行了。

我瞧一眼皂衣人,他却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在前方不紧不慢的驱使着马儿,对身后如影随形的两个人不闻不问,只是带着我往通州府里的热闹去处前行。

因为冬至节将近,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包冬至饺子过节,热热乎乎的剁馅儿声不约而同地连成一片,风中一阵阵飘来煮饺子的汤水香气甚是好闻,满街尽是提着篮子吆喝叫卖青豆、京葱和酒酿的小孩子,我们骑马在人群中七穿八绕,逐渐离身后那两人越来越远了,又因为他两个穿的阔气,越发引来一连串的小贩追着推销货物,两队人马之间的距离越发拉开了。

大白胖子开始沉不住气,见我们越走越远,心里发急,竟然不耐烦的提着鞭子就往周围的小贩儿身上抽去,想要快些夺出一条道路,没想到他这么一打,立即引来满大街小贩的公愤,也不知是谁首先挖起一块黄泥,朝着大白胖子的后脑勺上就丢了过去,胖子正忙着抽人,没留神背后的偷袭,只听“叭”的一声,不偏不倚,正被那泥块儿砸中了后脑袋瓜。

这么一砸不要紧,满街被鞭子抽中的没被抽中的小贩都齐声叫好,那胖子被砸的血气上涌,一张面皮登时发红发紫,远看就像块放老的猪肝似的,又看见一大群小贩儿围在马前拍手叫好,越发牵动怒火,索性也不用鞭子,直接伸出手来,就要往腰间探去。

我在远处心说不好,这胖子是要拔刀伤人命了,刚要策马上前阻止,却被皂衣人一把按住,示意我耐心看下去。

只见那胖子刚要拔刀,就被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瘦子制止了,那瘦子看着病恹恹的模样,实际上功夫不知比那大白胖子高出多少,他也不用手,只是抬脚在胖子的手肘下轻轻一踢,看似极随意的一脚,却仿佛有百十斤的气力似的,踢的那胖子登时手臂全麻把握不住,痛得眦牙咧嘴一脸怪相,连紧紧攥着的鞭子都撒出手去落在马下了。

我看到心头一惊,病鬼的这一脚,使的乃是我满族人的布库技巧,而且运用得极其娴熟,力道把握的恰如其分,显然是个中高手,虽然这布库功夫是满家男子的入门功底,但真正能使得好的当朝也没有几个,据我所知,如今一概都集中在镶黄旗下。

看来来的这两人,果然是鳌拜的手下了。

心下一沉,暗暗吸气平稳下情绪,扭头只见身旁的皂衣人挺身坐在马上,双眼深沉若一潭死水,唇角却微微上扬,生生拧起一缕嗜血的笑纹来,使整张俊俏的脸上看上去几如青面獠牙的恶鬼夜叉,凶恶狰狞的叫人不敢正视。

耳旁传来他低沉压抑的话语声:“你瞧着吧,一会儿咱们可有场好戏要唱!”

病无常1

说完这话提鞭催马,带着我顺着街道一路往西疾驰而去,马蹄踏在青石板的街面儿上踢踏作响,沿途卷起一地疾风,引得街两旁店铺中的大小伙计主顾无不好奇,纷纷伸头出来瞧个热闹。

越往深走,道路就越来越僻静了,虽然通州号称天子脚下第一县,但城镇历经多年战祸摧残,损毁已经过分严重了,此时走到这里,与方才的繁华热闹越发疏离,渐渐只觉满目疮痍起来,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断壁残垣,白灰墙面儿上被大火焚烧过的焦黑依旧清晰可辨,各种建筑倒塌的梁柱和碎瓦残砾混在一起,在泥泞积水的路面上散落得到处都是,稍微还能派些用场的东西早已被周围的居民捡了回去,剩下的就是些碎砖烂木头,横七竖八的挡在道路中央,堵的道路越发难走,马儿渐渐不肯再前行了。

皂衣人似乎满不在乎,见此情形,信手勒住了马一跃而下,带着我将马匹藏进一旁的巷子里头,再出来时,只见后头隐隐绰绰,果然见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家伙跟过来了。

我瞟了皂衣人一眼,只见他一面以手示意我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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