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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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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倒叫我定了心,说的出这句话的必不是心窄之人,自抬眼正视着龙广海道:“既如此,公子可有会猎之心?”

龙广海笑意更深:“自然!禽兽作恶,区区周处一介地痞尚知为民除害,更何况我辈真英雄乎!”

我心头又是一松,接言道:“既如此,公子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屠虎之术?”

龙广海笑着轻轻摇头,将折扇在手心中拍了两下:“伍先生胸有江山之人,岂是区区一只下山虎可以相提并论的。广海此番求学,为的乃是先生安邦定国的谋略。”

我深吸口气,终于吐出心声:“若有朝一日公子学业有成,坐拥天下,可会学那勾践走狗烹,良弓藏?”

满座皆是寂静下来,先生仍是面带笑容懒身榻上,仿佛周遭一切与己无关。魏东亭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唯恐眨眼间我已灰飞烟灭了一般。张道人也张开双眼,仍是面冲着我身形不变,却于不经意间将注意力锁在先生身上。

龙广海此刻早已一扫先前顽劣模样,收敛笑容正色向我,目光炯炯不敢逼视,一字一句掷声道:“天下早已尽归天子一人,又何需走狗良弓。广海眼里见着的只有国之重器,社稷股肱而已。”

这一句话说得我心结稍解,此人果然王者之风。站起身来深深一福道:“公子豪气干云,芳儿领受了,今日有幸与公子坐而论道,实乃芳儿之幸。若今后有幸同拜先生门下,还望公子莫嫌芳儿蠢钝,不吝点拨一二才好。”

这就算是表态了,榻后站着的魏东亭显见的身形一顿面色一松,已是满头汗珠下来。龙广海也起身作揖还礼,算是还我的同学之礼。一时又拜先生,伍先生自榻上站起,合掌朗朗笑道: “好好好,今日可是有劳芳儿替次友收了一个好弟子。”

魏东亭急忙上前高声贺道:“恭喜公子得遇良师,恭喜伍先生衣钵有传。”

一时间观雨听松皆来凑趣,满座皆是笑意盈盈。我咬紧牙关,心中暗想,此刻正是良机,于是上前一步来在先生面前,翩翩下拜道:“恭喜先生收得高足,恭喜龙公子得偿心愿,只不过嘛……此等美事即是芳儿全力促成,那芳儿可要斗胆,向广海兄讨个赏赐了。”

见他两人都是微微点头,遂转身面向着龙广海,朗声说道“芳儿跟随先生读书多年,虽身在深闺足不出户,也知为人处事当得一诺千金,张弛进退需守抱柱之信,只不知小女子可有幸得广海兄一个承诺?”

一抹明亮笑容勾勒唇角:“喔,倒未请教,芳儿想要广海作何承诺?”

我定定逼视前方,将这抹笑容尽收眼底。竟不知为何一时间胸口悸紧,恍惚于不知不觉间,于此不测之地,于此不堪之时,对眼前这个桀傲少年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被他的笑容,他的负手背立的身姿,他通身散发的香气,他唇边的这抹笑容一下子击中心坎,通身的气力须臾间全被抽干,只留下一个单薄的皮囊站在当场,惶惶然思乱如麻,口不能言。

仿佛是打齿间吐出的声音:“芳儿此时还未想好,只但愿能请公子将这承诺暂且寄下,待有朝一日芳儿想到了想好了,再来寻着广海兄细细道来。”

龙广海又是微微一笑,挺起胸膛负手背立,拿眼牢牢的锁住我,开口说道:“好,就请先生主持,小魏子和张道长为见证,我龙广海于今时今日以此沉香念珠为凭,许给赫舍里芳芳一个承诺……”

说着话从袖间解下一串殷红色的手珠,迈步上前牵起我的手腕,我不由的一挣,却仍被他牢牢扣住,不由分说将手珠为我束在腕上,见我的手腕纤细束缚不住,于是将手珠托起,连同我的手腕一并轻轻合在他的手心之中。自始至终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见我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是露齿灿然一笑,竟握着我的手腕轻轻压在他的胸口。

只听耳旁传来轻声话语:“他日如有食言,辜负芳儿今日美意,就叫广海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手珠之上犹自粘着他的温度,而他的手掌更是热的烫人,竟烫得我不禁心头一颤,不自觉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只觉他双目灼灼如当空白日,不言不语间静静凝视着我,那眼神竟烤得我脑海如千里赤地一片茫然,浑身焦躁饱胀着羞恼,待想发作,却发觉通身酸软无力,已不知身在何方,心系何处了。

茫茫人海漫漫长日,身边得此少年朝夕相伴,究竟是缘?还是孽……

二婶1

待我回到东院儿之时,已是午后时分了。

一路走来途经碧桃居住的西院儿,自掰指算了算,总在这两个月碧桃就要产了,她那边的丫头虽多,却独缺个精细贴心的,二婶那边也缺着人手,不若我先拨个人过去伺候,待明日回了二婶也就是了。这么边走边想,不觉已是来在院门前面。

一进院门,正迎上匣儿搀扶着乌云珠出来,身穿新裁制的水红薄纱上衣,下身系一幅葱绿蝶恋花百褶裙,颈上挂着副金灿灿的虾须缠丝点翠项圈,脑后梳着双把字头,行动间鬓边钗坠轻摇,通身宝气珠华,且显见是浴后新妆,脸上还能见着新扑香粉的痕迹。一见我进来,急忙合身下拜道:“乌云珠见过姑娘,姑娘吉祥。”

我急忙躬身扶起她来,见她两只手腕各戴着六只新炸的金镯子,细润如葱的手指上各戴着好几只玛瑙翠玉戒子,在小指处套着一只金箍牙雕指套,镂雕着栩栩如生的人物故事,细看去,竟是全本的贵妃醉酒。

我不由笑出声来,一边的坠儿匣儿也跟着轻笑,乌云珠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怯怯的说道:“本来奴婢也不想戴这些劳什子的,怪沉怪热的,这要在各房门口走一圈,不被人家笑话是没见过东西的乡佬才怪呢。只是我们姑娘非要给戴上,还把她好些压箱底的陪嫁首饰也赏了奴婢,这不又特特打发奴婢过来请姑娘瞧一瞧,这么着穿戴可还过的去?”

我终是憋不住笑,噗哧一声乐了,直拉着乌云珠往屋子里来,一边打发匣儿看茶,一边吩咐多拿些冰块褪暑。想来织瑞缀彩几个早在屋里瞧见了,此刻也纷纷迎上前来,把乌云珠团团围住,一个个又是拜见又是戏谑,或是牵过手来一只只的数着镯子,或是把裙子摊在手上比较花样儿,满口中又是参见新姨娘,又是要新姨娘打赏的,一时间满屋子莺啼燕语好不热闹。我见乌云珠羞臊的不行,脸红的都快滴下水来了,这才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一个个的尽忙着闹了,连正经事情都忘了,还不快把咱们给新姨娘准备的贺礼端上来。”

缀彩急忙答应一声,说话间从里屋端出一只盖着红绸的托盘来,放在面前桌上。乌云珠急忙站起身来连称不敢,我边上前揭开红绸,一边说道:“先别急着推辞,先看看这些东西可还喜欢。”说话间轻轻揭开红绸,只见托盘里摆着一只鼓鼓囊囊掐丝扣边儿湘绣荷包,拿起来冲下一倒,扑落落滚出一把金灿灿的花生来,每只约有半只指甲盖儿大小,通身雕刻出花生壳的纹路儿,个个饱满可爱叫人不禁把玩。另有一方红缎手绢,用双色丝线绣出一对藕荷色并蒂莲,另绣“花开并蒂”贺喜之辞。盘中还有一件是本手抄书,匣儿上前捧起,嘴里笑道:“我们姑娘果然偏心,奴婢几个千求万求都看不上一眼的宝贝,今天可好,全本送给新姨娘了。”乌云珠听的诧异,我从匣儿手里接过抄本,笑着对她说道:“别听这小蹄子乱说,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平时闲得没事时随手记录下来的食谱,这一本专记了二叔二婶平日爱吃的菜肴,象什么东坡肉水晶皮冻油焖鸡之类的肉食有一些,川贝炖白梨龟苓膏之类的补品也记了一点儿,还有一些我平时做饭摸索出的心得,本算不是什么正经贺礼,姨娘只当是个玩意儿好了。”

乌云珠听得喜出望外,又见食谱是全本满文的,更是欢喜异常,一个劲儿的做福道谢。二叔爱吃肉菜阖府皆知,偏又甚是嘴刁,惟有我亲自烹调的几样菜肴还吃的顺意,又因我近年难得下厨,所以越发显得金贵,常常要等上三五个月,方才赶得上享一次口福的。今日乌云珠即得此菜谱在手,日后怕不能派上大用场了。

正在笑闹间,就听门外一个清亮女声高声说道:“是什么事儿值当的这样开心,大老远的就听见这一屋子傻丫头的笑声。”

急忙带着众人迎出门来,刚出门就看见二婶独自一人踏着双绣花软鞋从院外翩翩走来,显是刚卸了妆,除去了头面首饰,也不用脂粉,只是一张朝天素面,随意穿着件家常半旧丝袍,一步步款款行进,目不旁视行不摇头,只在淡淡一笑之间,已是把满头珠翠着红裹绿的乌云珠给比下去了。

乌云珠急忙起身垂手侍立,我也站起身来连声让座,一屋子丫头纷纷请安问好,二婶笑着一一答应着,最后一转眼看到乌云珠这里,笑着拉过来指给我看,嘴里说道:“芳儿也来帮我瞧瞧,珠儿这样穿戴起来可还凑合。”

我也笑着说道:“有二婶收在屋里□这些年,就算是个泥捏的人儿也能鲜亮水灵了,更何况是我们乌云珠。还请二婶也来瞧瞧我备的贺礼,准备的仓促了些,二婶莫要嫌弃才好。”

一时缀彩又取出十匹绸缎,一盘小金稞子,一对儿福字嵌海珠金钗,金玉扳指环佩若干等等贺礼,在堂前桌下一一排开,满堂皆是爱美女子,难免心有所动,一时间满屋竟是啧啧称赞之声。

二婶捡几样略看了几眼,点点头,扭过脸对我说道:“芳儿有心了。本来离你二叔回京还有段时间,我是想趁天气暖和先准备起来,等今晚上抽空回明了老太太,再带着珠儿去各房转转,这事儿也就算齐全了。”

乌云珠低头似是羞臊不已,绣禧忙着催小丫头端上茶点,我见众人一时安静下来,于是吩咐各人各自回屋当差去,又请乌云珠坐在下首,听二婶一时又说了些家务事,天色已是暗下来了,二婶带着乌云珠先行回去张罗晚饭,我匆忙收拾了一下,带着织瑞出院门,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刚进正院儿门,就瞧见知书正指点着一干小丫头拿竹竿粘知了,见我走近,急忙快步迎接上前,满面含笑着说道:“姑娘来了,快请进屋凉快。”边说边来搀扶,我笑着点头,顺势挽起她的手,两人同行往正厅走去。

待来在屋前,早有小丫头高高打起湘妃竹帘。步入屋内时,登时觉得有凉风拂面,通身暑气为之一退,定睛观瞧,只见厅前摆下牌桌一副,老太太穿着家常绣衣坐在牌桌上首,淳儿陪坐左首,佩环安坐右首,下方尚有一位空缺,一见我进来,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正愁没人凑数,可巧芳丫头就来了,快来坐下,陪陪咱们娘们几个打圈叶子牌来。”

我笑着称是,身来在牌桌之前,淳儿急忙起身让座,被我轻轻按住,嘴里只说道:“难得妹妹坐定了风水,可别为我破了牌运。上次推牌给老太太赢了个盆满钵满的,今儿可是给了个机会叫芳儿翻本儿呢。”

说完自往下首坐下,老太太笑得说道:“这次可把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再打马虎眼子放牌作弊,非得给我把这满屋子的窗子都擦上一遍才行。”

说着话重新抹牌,老太太手气颇佳,一上来就连吃了佩环几张牌,知书在身后假意打扇,暗中向我示意,我会意捡着牌出,果然又叫老太太吃了几张,老太太甚是开心,越发兴致盎然,如此反复操作数局终了,知书算了算,老太太合计赢了我们三人各一吊钱去。

几个人皆是假意不情不愿的奉上铜钱,只听佩环嘴里说道:“就知道和老太太打牌,再没有咱们赢钱的福气。大家瞅瞅,她老人家那里跟观世音前面的功德箱似的,每年也不知收了咱们多少铜板去。”众人呵呵一乐就罢了,知书打发着人上来收拾纸牌撤去桌子,扶着老太太重回正座坐下去了。

一时传上晚饭,二婶带着乌云珠进前伺候。老太太心情大好,伸手招呼着乌云珠近前来细细观瞧,又拉过手来检看皮肉,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也算得是个美人胚,我看着不错。老二家的,这几个月就叫乌云珠还跟着你住东院儿,等老二秋天回来就收房吧。”

二婶笑着答应,嘴上说道:“是,新房的帐子被褥什么的都弄得了,等置办全了一并拿过来请老太太看看。方才来的路上我还跟乌云珠说,咱们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的,我们老太太看着一准喜欢,说不定她老人家一高兴,还要多赏你点什么呢,到时候你可别臊着脸皮不要啊。”

老太太笑得发颤,直拿手指着二婶说道:“这丫头这张嘴,一句一句的就给咱们引到套里来了。合着这满天下看去,哪有你这样当长辈的,不说以身作则,反倒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儿,净学些小家子模样来这里耍笑。”

一时满座皆笑,二婶也不羞臊,直拍着胸口笑道:“咱们哪儿都能像老太太这样见多识广的,横竖不过是个眼底手浅的,平日里话不敢多说道儿不敢多走的,就是怕给人家落了笑柄去,您瞧瞧,今儿才一说话,又露怯招您老人家笑话了不是。”

老太太刚拿起的筷子又笑着丢下,知书上前给轻轻捶打着后背,满桌子的人都被逗得发笑,一个个竟连饭食都忘记摆了。乌云珠终是臊得不行,忸怩说道:“奴婢不求赏赐,只求日后用心伺候二爷和福晋,尽好奴婢的本分也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甚是得体,老太太听着也颇满意,特特笑着对二婶说:“你看看,你身边的丫头倒是个有条理懂道理的,怎么你这当福晋的反倒这般泼皮。”二婶似也不往心里去,仍是笑着说道:“人常说‘笑一笑十年少’,有我这个泼皮在眼前逗闷子,引着您老人家这会子多笑笑,赶明儿等您笑回了十六岁,您才知道我这个泼皮的好处哪。”

边说笑边摆下碗筷菜肴,老太太领着我和淳儿依次坐定,二婶待要站定伺候,老太太摆手说道:“今儿里外没有外人,也别闹那些个劳什子规矩了,老二媳妇带着珠儿也一起坐下来,咱们娘们几个有说有笑的吃着也香甜些。”

二婶和乌云珠于是称罪入座,一时饭罢,淳儿体弱咳嗽上来,老太太吩咐人送回后堂歇息去了。二婶又扯了几句家常,见天色昏暗掌上灯火,老太太昏昏欲睡,遂带着我和乌云珠告辞去了。

待重回东院儿时,我已是头昏眼花酸软无力了,回想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即不曾如书里所说那样,唯“跌宕起伏”不足以形容,先是探病,又是拜师,再是发愿立誓,后又是打牌,又是收房,又是强颜说笑,此中种种没一样不耗心血,恰又纷乱掺杂缠在一起,这一天下来,几不曾拼去我通身的精气,只留下个躯壳强撑这里。

一低头间又想起碧桃的事儿,总要选个知心的过去伺候才好,缀彩是个心细的,只是每日要伺候梳头脱不开身,织瑞倒也不错,只是未免毛躁了些。绣禧有个全才,难得又懂事儿识大体,不如就打发她过去伺候生产,一来给碧桃安心,二来我这里也多少放心一些。

想定下来待要更衣洗浴,起身时无意看见乌云珠拉下的一方手帕,鲜明处正绣着一幅鸳鸯戏水图,双目脉脉含情,于顾盼间显见灵动可爱,足见绣工之人一番用心。我捧在手里不觉暗自叹息,隔窗望见二婶屋里的灯还未灭,不由又叹一声,不再更衣,叫坠儿收拾几样糟卤,一并带着往二婶房里去了。

进门见二婶正端坐内堂桌前静静品茶,身旁惟有齐兰珠一人陪伴,见我进来,急忙迎接上前,小声说道:“姑娘来了,快请坐。”一边看着二婶拿眼冲我示意,我微微点头不语。

一时坐下来,不等二婶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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