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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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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严重?”邢大夫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了吗?年轻姑娘,大多数月信都有些问题,腹痛更是实属正常。等日后成了亲,多半也就好了,不用太过紧张。”

花二娘这才算是搁下心头大石:“多谢您,多谢您了。”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吧?

趁着邢大夫埋头写方子的工夫,花小麦便凑到花二娘耳边,压着嗓子低低地道:“二姐,要不……你也让这位邢大夫给你瞧瞧脉象吧?”

“你有毛病啊?”花二娘像看怪物一样瞅着她,“我又不曾生病,好好儿的诊脉做什么?”

她也将声调放得轻了些,小声道:“这位邢大夫,光是诊个脉,就要一百文,再加上药钱,啧啧啧,这可不是小数目!咱家现在虽是不缺这两个钱了,却也不能瞎糟蹋吧?我……”

“反正来都来了,你就让他给你诊个脉又能怎地?”花小麦斜睨她一眼,“我是想着,咱俩是姐妹,身体状况,或许有相似之处,你让他给瞧瞧,说不定……”

花二娘纵是再迟钝,到了这时候,也觉出些门道来了,盯住花小麦的眼睛,脸往下一垮:“我说花小三,你今儿该不会是装病,故意把我骗来医馆的吧?你是不是闲的劲儿没处使了?”

“我何曾装病?”花小麦下巴一扬,说得十分不容置疑,“你方才没听邢大夫说吗?我是因为这两天做糕饼太累,才会这样的!”

花二娘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恰在此时,邢大夫抬起头来,目光有些锐利地从花二娘脸上扫过,开口道:“这位小夫人,便让老夫替你也诊个脉吧?”

“呃?不……不用了吧?”花二娘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却不想那白髯老者,却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中添了几分严厉的味道:“把手伸来!”

花二娘一呆,再不敢则一声,老老实实地将手伸了过去。

如此,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过了许久,邢大夫方才将手收回,稳稳当当地沉声道:“你妹子还未成亲,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小夫人请随我去内堂。”

说来也怪,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早已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偏偏使人觉得非常威严。花二娘分明是个爆炭一样的性子,嘴唇嗫嚅了半晌,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依言站起身,随着他走入一道挂着帘子的门。

邢大夫走在花二娘身后,抬了脚正要进去,却又蓦地回过头来看向花小麦,冷不丁哈哈笑了两声,胡子也跟着直抖。

“小姑娘,挺机灵啊!”

第六十二话 能不能治

“您的意思……”

花小麦先是吃惊,随即立刻明白过来,紧接着顿时觉得一阵心虚。

果然装病这种事,永远只能骗骗外行人,在内行面前,就注定要落得个被拆穿的悲惨下场啊!

她赶忙从椅子里站起来,望着那老神仙似的邢大夫,抱歉地笑了一下:“对不住,我知道今日给您添了麻烦了,可我也没别的法子……”

“那倒不算什么,总归你是一片好心。”老神仙嘿嘿一乐,继而却又板起面孔来,“不过,我说你最近太过劳累,这可不是替你作假。你这副身子骨,虽底子不错,却也须得好生照应才是,否则,再过二三十年,后患无穷呐!我开给你的方子上,多是些补气强身的药材,药性也大都温和,你老老实实吃了,对你有益无损。”

花小麦忙着满口称是地连连答应了,想了想,又好声好气道:“先生,我今日装病一事,还请您帮忙在我二姐面前遮掩遮掩,我不想她……”

不等她说完,那邢大夫却已转身快步进了内室,唯有门上帘子,还在微微晃动。

花二娘已是在房中一张椅子里坐下了,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于腿上,垂着头,神色看起来略略有些局促不安。

今日她明明是陪花小麦来看病的,却没料到自己也会被拖去诊脉,根本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心下只觉得慌乱。

嫁给景泰和两年多,因为一直无所出。景老娘也曾请了火刀村的大夫替她诊脉,那时候,从大夫口中说出的那句“先天不足,不能生”。听在她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但凡身子不好的人,多少总有些讳疾忌医的心态。花二娘自己也清楚,火刀村那三两位大夫的医术不过尔尔,他们说的话,未必就能做得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嘴上虽不说,心中却还存着微末的希望。

然而今日,面前这位老神仙也似的邢大夫,在左金香口中。可是整个芙泽县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哇。倘若从他口中也吐出那个“不”字。可真就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纵使明知花小麦让她诊脉是为了她好,花二娘却仍是忍不得地在心中将自家妹子骂了个臭头,抬起眼来。就见那邢大夫已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由始至终,这位老神仙一直保持着气定神闲的状态,唇边挂着一抹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磕打,也不急着开口,稍稍垂着眼皮,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花二娘觉得自己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在一个看上去并不强硬的老头面前气势全无,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一颗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她静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惶惶然地开口道:“先生,您有话就直说吧,我自个儿的情况,自个儿心里有数。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

“早年间吃了不少苦吧?”老神仙抬起眼皮来看她,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挨过冻?”

花二娘微微一怔,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吃苦,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爹妈在她十四岁上就去了,当时,花小麦还未到十岁,兄长花大山和他媳妇两个,又最是好吃懒做,心思专往那歪处转悠,整日瘫在房中,恨不得一日两餐都送到嘴边才好,惯会使唤人。

没有田地,家境困顿难熬,花大山便起了那卖妹子的念头,心中盘算着将花小麦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换得些银两,也好过几天满嘴流油的日子。

花二娘豁出命去在家大闹了三天,总算是把花大山给拦下了,自此便咬牙扛起了整个家。春秋天领着花小麦上山去挖药卖了换钱,冬日里,就趴在结成冰的河面上,砸窟窿掏鱼。

盛州那地界,到了冬天,寒冷的程度绝非火刀村可比。别人掏鱼都是贪新鲜好玩,唯有她是为了挣钱。在那冰面上趴得久了,胳膊腿都好像不属于自己,冷得毫无知觉——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挨过冻?

现在回头想想,也幸好爹娘在去世前已经给她定下了亲事,否则,等她到了待嫁的年纪,保不齐那花大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要知道,从前她在家时,花小麦可是什么都不会,两年不见,竟练得一手好厨艺,由此可见,那花大山平日里都是怎么对她的!若不是实在忍不了,自家这小妹,也不会不顾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已经出嫁了的二姐啊!

嫁给景泰和之后,夫君温和良善,生活也比之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花二娘还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却不想,怎么偏偏又摊上那“不能生”三个字?

往事浮上心头,花二娘便禁不住有些难过起来,忙吸了吸鼻子,对那老神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过日子嘛,都是寻常百姓,谁还能一点苦都没吃过?”

“嗯。”邢大夫点点头,“的确是有些棘手哇。常年劳累,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熬,过多沾染了寒气,久而久之,身子也会变得寒凉,再加上方才我从脉象中探知,你还有些血瘀的毛病,这种情况,要想怀上孩子,委实并非易事。”

花二娘的心狠命往下一沉,抿了抿嘴角:“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没关系的,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说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啧,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邢大夫随之也站了起来,“虽是困难些,却也不至于毫无希望。”

……

花小麦百无聊赖地坐在医馆大堂里,时不时偏过头去往内堂的方向张望一眼。

已经这么久了,花二娘和那位老神仙怎么还不出来?

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虽比不上她穿越前生活的地方。却也不至于对不孕束手无策吧?而且,那位仙风道骨的老大夫,看上去,好像的确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呀!

“包子啊。新鲜出炉热腾腾的肉馅大包子咧!”

医馆外面有个卖包子的小贩正在高声叫卖,花小麦转过头去,盯着他面前那一整套家什瞧了许久,正在心中盘算,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转过头去,就见花二娘和邢大夫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先生,我二姐……怎么样?”她连忙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先战战兢兢问了一句,然后看了看花二娘的脸。见她双眼红彤彤地。便惊讶道。“你哭了?”

“你有病啊,我好端端地哭什么?”花二娘十分嘴硬,赠予花小麦一枚硕大的白眼。

老神仙款款走到桌后。刷刷刷写了方子,递到花二娘跟前:“你这病要治,需得用上不少时间。这方子你先吃上一段日子,一个月之后再来,到时我替你瞧过脉象,再看那药材是否需要增减删改。如此往复,一年之后,应是会有些效果。”

“一年?”花小麦忍不住叫了起来,“那么久?”

“废话!”老神仙翻了翻眼皮,抖着胡须道。“身体不是一日两日给搞坏的,难不成你以为十天半个月就能医得好?只管给我回去规规矩矩地吃药!哼,不是我夸口,这个病,也只有我能医,若我开的方子都不见效,你走遍普天之下,也是瞎耽误工夫了!”

人都说“老来少”,直到此时,这位镇定自若的老大夫,才露出一丝小孩子的气性来。花小麦想笑却又不敢,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千恩万谢地接过药方付了诊金,又与花二娘去城里的药铺抓了药,忙忙地往火刀村赶。

回家的路上,花二娘没怎么说话,花小麦走在她身后四五步的地方,前思后想,终于还是紧跑两步追了上去,扯了扯花二娘的袖子。

“二姐,那位邢大夫的意思,是你这病能治好,对吧?”

花二娘抬眼看她:“我也不敢肯定,可是无论如何,今天瞧过他之后,我心里一下子就觉得放松了。之前一直惴惴不安,想着能拖就拖,反正我还年轻,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那邢大夫开的药,我一定会按时吃,即便一年之后还是不行,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她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心情确实好了许多,就像丢掉了一个沉重的担子一般,话锋一转,含笑道:“不过小妹,你今天装病,装得很过瘾啊?”

“我哪儿装病了?!”花小麦下意识地高声否认。

“我虽不通医术,却也不是个傻子,你别打量着我什么都瞧不出来。”花二娘笑眯眯地道,语气十分平和,“下一回你再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花小麦背后一凉,顿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回到景家小院时,天已麻麻黑了,景泰和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蓦地见到花二娘和花小麦两个从村子西口走进来,慌忙迎了上去,连声道:“回来了?小妹不打紧吧?”

“她没大事,只是前两天太劳累而已。”花二娘简短地应了一句,忽然眉头一皱,伸手蹭了蹭他的脸,“你这弄的是什么,黑乎乎的?”

景泰和憨厚地一笑:“我想着你俩可能回来的晚,就打算先把饭做上,可那锅灶,跟我铁匠铺里的炉子还真不大一样,我不太会用……”

“这事交给我就行,二姐,你陪姐夫在院子里说会儿话。”花小麦冲花二娘眨了眨眼,将手中的药包往桌上一丢,转身就跑进了厨房。

花二娘便在院子里将今日的事一一跟景泰和说了。

得知自家媳妇那不能生的毛病或许还能治,景泰和自是非常高兴,原本不爱说话的人,这日饭桌上却是聒噪个不休,笑得嘴都合不拢。

气氛这样好,花小麦便索性趁热打铁,也笑着道:“二姐、姐夫,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我想学着那位谷子村的孙婆婆,在咱们村里,也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档。”

第六十三话 炸了

“嗯,孙婆婆煮的糖水,味道是真真儿不错,前儿就你带回来的那两碗核桃糊,连你姐夫这不喜甜食的人,吃了都说好。”

花二娘从那白胡子老神仙大夫处得到了鼓舞,满心里都是喜悦,正笑呵呵地与景泰和憧憬那儿女抱满怀的美好未来,耳朵里只听到“糖水”两个字,想也不想张口就答。待得回过神来,方觉有点不对劲,忙转过头去。

“你要干嘛,再说一次我听听?”她唇边的笑容有些发僵,语气也不那么友好了,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家小妹。

二姐,你这反应可有点慢啊……

花小麦无奈,只得耐着性子道:“孙婆婆那糖水摊子生意挺好的,无论大人孩子都喜欢,那日我亲眼瞧见,前来买糖水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由此可知,咱们火刀村虽不富裕,但只要东西做得好吃,大伙儿也都并不在乎多花两个钱。所以,我就想依葫芦画瓢,也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子,如此一来……”

“你是不是一天不闹幺蛾子就过不得啊?”

不等她说完,花二娘便没好气地开口了:“你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出去摆什么摊儿?人家孙婆婆是因为家中生活窘困,不得已才四处卖糖水挣钱,可你呢?咱家现在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又是替人做席面,又是卖蜜饯果子和酱料挣钱,一个月到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你还想摆摊?我看你这条小命是彻底不想要了吧?今日那邢大夫,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不曾挨饿受冻,可归根结底,也不过勉强温饱罢了。”花小麦抬头望天小声嘀咕,“再说,一个家里使钱的地方本就不计其数,难道你还嫌赚得多了不成?”

“嘿你……”花二娘凭空生出一口恶气,抬手就要打人。景泰和忙将她拦住了。打圆场道,“你看你,好好儿的怎么又发起脾气来?”

又对花小麦笑了笑:“小妹你莫怕,倒是说说,预备摆摊卖什么吃食?”

“其实,我也还未能想得太周全,打算同你们商量的。”花小麦早躲得老远,心有余悸地瞟了花二娘一眼,撇撇嘴道,“不过我琢磨着。这冬日里,可多备一些暖烘烘的粥汤面饭。令人吃了身心舒畅;夏天时,夜晚出来纳凉的人格外多,做两样适合下酒的小菜,肯定受欢迎。至于春秋两季……”

“行了行了行了,叨叨个没完,烦死人了!”花二娘立起眉毛来,双手叉腰。摆出招牌式的茶壶造型,语气中带了点嘲讽之意,“一年四季,你还安排得挺妥当的,整天围着锅台打转,你还嫁不嫁人了?!”

又是这档子事,还没个完了吗?

花小麦现在是一听到“嫁人”两个字就觉得头疼。前不久才将那陈火生赶走,甚至为此和耿婶子闹得很不痛快,刚刚清静了两天。花二娘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了?

她实在是有些发烦,生怕花二娘哪天想不开,又给她弄出来个什么张火生、李火生、邓火生,一时情急顾不得细想,张嘴就道:“嫁人嫁人,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啊?我把话搁这儿,你要能拿出像样的嫁妆来,我立马就嫁!”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嫁谁都行!”

她不过是觉得,当初左金香正是靠这句话令得花二娘回心转意,如今旧话重提,应当也最为有效,却不想捅了大篓子。

“这话是你说的!”花二娘立时就炸了,一张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打从明儿起,咱家就节衣缩食,饭桌上不许见到一丝肉星儿,不做新衣裳,不是必要的东西一律不准买!啊对了,今天邢大夫给我开的那药也挺贵的,与其浪费钱,不如干脆不要吃。老娘就是从牙缝里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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