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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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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转身去沐房,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忙停住了脚。

“对了二姐,这十两银子,咱们家现下还不急着花使吧?”

花二娘兀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似是还没回过味来,听她这样问,如梦初醒般抬头:“啊……你姐夫的铁匠铺挣得虽不多,却每月都有进账,还有之前你给人做席面和卖那蜜饯糕点,也挣了不少钱,且用不到它呢……怎么,这钱你有用处?那你干脆揣自个儿身上得了,我……”

说着就要把那两锭银子又塞回来。

花小麦赶紧朝旁边一躲,啼笑皆非地嘟哝了一句“我可不管账”,又笑着道:“我是有点想法,但还没思虑周全,等琢磨透彻了,再来管你要钱不迟。”

“……那也行。”花二娘诚惶诚恐地将银锭收回,手指在上面摩挲半晌,这才推了花小麦一把,“水我都给你烧好了,你赶紧去把自己收拾干净,我给你渥俩糖鸡蛋——饿坏了吧?”

花小麦吐吐舌头应了一声,欢快地一溜烟提了热水跑进沐房。

……

浸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将浑身上下连同头发都洗了个干净,顺手将换下来的衣裳也给搓了,花小麦正要从沐房出去,却听得院子里传来花二娘的说话声。

“哎呀火生,你怎么又来了?”

那语调既讶异,同时还有些无可奈何,似乎此刻出现在景家小院里的人,让她十分苦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火生?谁啊?

花小麦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一把拉开沐房的门,抬眼便见院子门口站了个人。

那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后生,中等身材,看着敦敦实实的,长得也是一脸憨厚,倒还周正,只是瞧着有些面生,好像并不是火刀村的人。

听见背后的动静,那后生立刻偏过头来,一见到花小麦,脸腾地就红了,忙躲开目光,不自在地笑着对花二娘道:“听我姨说,泰和大哥每天都得上铁匠铺子忙活,只怕没工夫顾应家里的事。嫂子你不是正在翻地吗?我反正闲着没事,就给你搭把手。我有力气,这点事不算什么。”

说完笑了一下,扛起手边的锄头就往房后去。

花二娘这当口却是没心思跟他寒暄,慌慌地扑上来,扯着花小麦使劲往西屋里推,一把将她搡进去,口中语无伦次道:“这头发还湿着呢,回头着凉生病了又得我伺候你,赶紧……”

话还没说完,已经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花小麦一头雾水,拣了块帕子慢慢地擦头发,听见院子里那两人仿佛又说了两句,声音逐渐去了房后,没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花二娘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什么情况?”花小麦绷着脸看她,将手里的帕子往床上一丢,大踏步走过来捉住她的胳膊,“花二荞,你太不像话了!趁着姐夫不在家,你就瞎折腾是吧?你看我不告你的状!”

“啪!”花二娘一巴掌狠狠拍在她背上:“放你的臭屁,老娘行得直坐得正,你敢胡乱编派,我撕了你的嘴!”

说着,她便往床上一坐,忧愁地叹了口气:“刚才你瞧见的那人,就是耿婶子那个外甥,叫做陈火生的。唉,昨儿一大早就来了,死说活说,非要帮我翻地干活儿,我拦不住啊!那耿婶子,我倒小瞧她了,她可真干得出来!”

“陈火生?命里缺火吗,哈哈哈……”花小麦捡了她话里的前半截就开跑,正笑个不住,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了,“不是……二姐,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耿婶子说,要让我跟他……”

“对,就是他。”花二娘有点心虚地瞟了自家小妹一眼。

开什么玩笑?!是谁说这个年代的人性情淳朴思想保守来着?这都直接找上门来了啊!

花小麦惊得朝后连退三个大步,想也不想一叠声道:“二姐你别闹了,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这事我决计是不肯的!那人莫名其妙跑到咱家来,万一传了出去,事情便彻底坐实,我就惨啦!我不管,你捅出来的篓子,你得收拾利落了才好,这不是坑人嘛!”

“我知道你不愿意。”花二娘破天荒地没有发怒,垂着头将衣角搓揉得皱巴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可……人家好心好意来帮忙,我总不能大扫帚将人赶出去吧?”

“那有什么不行?你那暴力凶悍的性子,整个火刀村还有人不清楚吗?”花小麦急得抓耳挠腮,握着花二娘胳膊的手又紧了两分,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过二姐,你跟我,是一条心的对吧?”

*********

昨天太困了,没加更。。。今天补上。

另外,感谢JanSam同学打赏的平安符~

第五十五话 同病相怜

“我自然是跟你一条心,可是……”花二娘嘴唇嗫嚅,陡然间目光一闪,盯牢了面前的花小麦,用一种掺杂了疑惑与惊异的口吻道,“你想做甚么?……我虽性子强硬些,但这坏人,却也不该次次都由我来当呀!”

是是是,反正你就只会对着你亲妹子凶神恶煞,一到关键时刻便往后缩!

花小麦半含怨怼地在花二娘胳膊上拧了一下,撇撇嘴:“谁让你当坏人了?我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你的想法,你该不会还心心念念……想让我嫁给耿婶子的外甥吧?”

花二娘便皱了眉:“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若不肯的,我自是不会再强逼于你。你是我亲妹子,我当然盼着你好,这不情不愿的,能成什么好事?”

她这两句话,总算是令得花小麦放下心中大石,长舒一口气:“二姐你听我说,我是这么想的。姐夫从早到晚都在铁匠铺里忙碌,家里就只有咱们两个女的,那耿婶子的外甥似眼下这般,成天在咱们院子里出出入入,短时间内或许还好,时间一长,难保不会有人说出难听的来……昨晚我回来的时候,恍惚看见有个人在房后忙碌,那就是他吧?姐夫也该是见过他才对,难道就没有什么说法?”

哼,那耿婶子,真是出得一条好妙计!将他外甥打发到景家小院来成日进出,被村里人瞧见了传出闲话来,那就是活生生的舆论支持!这个年代的女人,果然也都是不容小觑的,真真好奸猾!

花二娘打了个唉声,愁眉苦脸道:“你姐夫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什么事都无可无不可的,说句难听话,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昨日见了那陈火生,他也不过是暗地里跟我叨咕了两句,笑了两声,也就罢了,还能有什么说法?”

“这不行。”花小麦思索着摇头道,“我觉得,这事还是得男人家出面处理才好。二姐你留在家里,莫在那陈火生面前露出形迹,我这便去铁匠铺把姐夫叫回来,温言软语也好,疾言厉色也罢,反正,非得让那陈火生离了咱家不可,今后也别再来了!”

“好,好好好。”花二娘听得连连点头,想了想,又愁绪万千地添上一句,“那你和你姐夫两个,可一定要快些回来。我瞧着那陈火生,倒委实是个勤快肯干的,昨儿一天,便已将咱们房后那块地翻了大半。若是等他把活儿都干完了,咱们这才让他走,就愈加显得咱们不厚道了……”

“知道了。”花小麦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往门口跑了两步,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二姐,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天左嫂子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令得你一下子就转了心思?”

花二娘垂头搓衣角,从未有过地吭吭哧哧道:“……她拢共也就说了两三句话,最要紧的,便是那最后一句。她说,我一门心思给你谋亲事固然是好的,但她看咱家目下的情形,只怕暂时还拿不出像样的嫁妆……我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还要人提醒啊!”花小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拔脚冲了出去。

……

这日风大得很,吹得人面皮发紧,春寒料峭,寒风似乎能透过衣裳,直钻进骨头里。

花小麦甫一扑出门外,立时便被一股寒冷的气息给裹住了,周身打了个冷战,忙不迭地紧了紧衣领,缩头缩脑地往村子南边跑。经过一片旱田时,眼梢里带到不远处的田坎上,似乎站了一个人影。

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再加上又未到春种时分的缘故,这日在田里劳作的人并不多,也正因为如此,那个人影就显得格外醒目,身段纤细高挑,身上穿着水红色的厚袄子,手里捏一块手帕,似正在迎风拭泪。

是……关蓉吗?

花小麦蓦地想起自己昨日从县城回来时,花二娘好像提了一句,说是关蓉曾来找过她,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招呼,正要迈开步子,却猛然停住了脚。

看关蓉那模样,似乎是在哭啊?现在去找她,肯定会让她觉得很尴尬吧?

再说,花小麦自己这会儿都满头包,实在也是没精力再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花小麦站在原地斟酌了片刻,终于还是觉得自己那件事更紧要些,狠了狠心,掉头跑开,脚下生风似的一径冲到村南铁匠铺,抬脚就要跳进去。

屋里传来一阵男人的说笑声。

“……所以我看哪,这一回那孟大娘,可真是铁了心了。听说昨天已经将那姑娘的母亲请到家里喝了茶,两人聊得那叫一个火热!只等郁槐哥从盛州回来,恐怕就立刻要定下了!”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那孟大娘……就真不管郁槐哥愿不愿意了?”

此番说话的,却换做了景泰和,嗓音一如他的性格,虽温吞了些,却透着良善。

”嗨哟,她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另外那人好像拍了一下大腿,再度发声道,“咱们和郁槐哥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比他还小上一些,都纷纷成家立室,他却仍孤家寡人一个,他娘能不眼红着急吗?我瞧着,孟大娘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好话说了个尽,这一回,是要硬起心肠来动真格的了!”

原来这日,是那曾找景泰和补锅的孙大圣来到了铁匠铺。

他俩连同孟郁槐原本就是发小,感情非同一般,闲来无事,那孙大圣便喜欢跑到铁匠铺逗闷子打发时间。他又有些嘴碎,听说了这一桩有关于孟郁槐的大新闻,当场便等不及地跑来跟景泰和絮叨。

花小麦站在门外,将两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内微微有些吃惊。

莫非那孟郁槐,也正处于被家里人强迫定亲的境地?同病相怜,真是凄惨啊!

不过……若真是这样,那方才关蓉在田坎上的那副情状,也就有法儿解释了吧?

花小麦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脚踏入铁匠铺中,笑着同孙大圣打了招呼,便将景泰和拖过一边,把陈火生又跑到景家小院干活的事说了一遍。

“我本想帮着二姐一块儿翻地,那陈火生一来,我连房后都不敢随意去。”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景泰和道,“二姐跟我也是同样想法,现在正愁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姐夫,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第五十六话 赶走

景泰和眉间微蹙,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也不知在思虑什么,许久没有说话。

花小麦心焦火燎,又不好催他,只能暗地里一下下拧大腿。

哥哥呀,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你老婆都发话了你还不麻溜地跟着回家是要闹哪样?

又过了片刻,景泰和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还当昨日那陈火生不过是被他姨母逼着,不得已才来了一趟,却不料他今日竟又上门,这可……”

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似是字斟句酌,半晌方道,“的确是不大合适啊!”

花小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温吞水似的慢性子,还真是要了命了!

“可不是吗?”她急急地接口,“姐夫你每日价在铁匠铺里忙碌,家中只得我和二姐两个女人,他一个男人家老在咱家出入,这像什么话?所以,你还是赶快……”

景泰和显得很谨慎,不等她说完,偏过头来,唇角微带一丝笑意,轻声细语道:“小妹,你二姐如今果真不再打这门亲事的主意了?是她让你来唤我回去的,对吗?”

花小麦抓心挠肝,若不是瞧在他是花二娘的亲亲夫君,平素又对自己不错的份上,真想一记老拳招呼在他下巴上。

“是啊,就是二姐打发我来的!”她一个没忍住,终是使劲跺了跺脚,“姐夫,咱们快点回去行吗?那陈火生如今正在咱家房后翻地呢,倘再迟些,等他把活儿都干完了才赶他走,就更不好了,会落人口实的!”

“跟你二姐一样,都是个急火火的性子。”景泰和似乎很无奈地含笑瞟了花小麦一眼,“莫急,我马上随你回去就是了。”

花小麦如蒙大赦,忙跟着他又跑回铁匠铺里。恨不得鞍前马后地替他清除周遭一切障碍物,然后……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笑呵呵同孙大圣告了别,又慢条斯理锁了铺门,这才不慌不忙踏上村间小路。

在经过之前那道田坎时,花小麦特意张望了一眼。却没有见到关蓉的身影。想必她那病弱弱的身子骨也是禁不住久哭,早已回家歇息。

不知怎的,花小麦竟感觉像是逃过一劫似的。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回到村西,尚未踏入景家小院,花小麦和景泰和就听见花二娘那仿佛有些尴尬的说话声。

“那个……火生啊,你歇一阵,如今还未到播种的时候,那块地我并不等着用。你看你来了这半日,连口水都没喝,叫我怎生过意得去?”

“没事儿,我不累。”房后传来陈火生那有些闷闷的应答。夹杂着两声憨厚的笑。

花小麦吐吐舌头,兔子似的飞快闪进院子,冲回西屋把门一关,趴在窗户上朝外觑探。

就见得花二娘两口子凑在一处咭咭哝哝了几句,景泰和便摇摇头,走到西屋窗下。低声吩咐了一句“小妹你莫出来”,之后扬声道:“火生兄弟,你先别忙了。我家前段时日得了些茶叶还不错,很是甘香,你也来一块儿尝尝。”

房后的陈火生这才撂下锄头走了出来。略有些局促地将手掌在裤子上蹭了一下,露出个笑容来:“泰和大哥……今日回来得倒早。”

景泰和让花二娘将春风楼赵老爷送来的茶叶沏了一壶,又将陈火生让到院子里坐了,笑呵呵地道:“我也并不懂茶,听人说,这是正经的阳羡紫笋,如今即便是陈茶,外头卖得也不便宜。拢共得了这么一小匣子,我也只喝过一回,滋味倒是甘甜清香,颜色更碧绿透亮,好看得紧。听说你家里也有亲戚是种茶的,想必比我识货。”

陈火生果然捧起茶碗来抿了一小口,赧然笑道:“我三叔的确是个种茶的,只是,他种的那些,不过是寻常货色,万万比不上这阳羡紫笋。听我三叔说,种这个茶,对土壤、气候、雨水要求都高的很,咱们芙泽县这地界,还真是轻易种不出来。”

两人就阳羡紫笋的种植方法进行了一番亲切而友好的交流,一说就是足足半盏茶的工夫。花小麦在西屋里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敲窗户提醒景泰和说正事。花二娘立在一旁,虽不曾开腔搭话,看那神色,却也是有些按捺不住,悄悄地伸手拽了拽景泰和的袖子。

慢性子景泰和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搭讪着也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含笑道:“火生兄弟,这两日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你自家还有十几二十亩地,眼下正该是忙着准备耕种的时候,你却在我这儿照应那一小块菜地,我这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啊。”

陈火生似乎有点紧张,舔了舔嘴唇垂头道:“不碍事的,我家人口多,少我一个也不耽误干活儿。我姨说,景大嫂有心在家种些蔬菜瓜果,可泰和大哥你日日都得在铁匠铺里忙碌,腾不出空来翻地……我有的是力气,就来搭把手,再有一天,这地就翻完了。”

“可你家又不在火刀村,整天这么一来一回的,多累得慌啊!”花二娘性子急,忙不迭地就抢了一句,被景泰和回头盯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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