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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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贵妃端起案几上的錾金嵌宝石酒杯，慢慢地啜了一口，懒洋洋地道：“你替本宫好好回忆回忆，若实在想不起来，本宫也只好将她们两个都杀了！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人！”

张婳低头想了很久，忽指着紫玥说道：“万娘娘，臣媳那晚见到的小太监是紫玥！”

203　凌迟

张婳一瞬不瞬地盯着紫玥，紫乔两人，沉吟良久，忽开口说道：“万娘娘，臣媳那晚见到的小太监身形与紫玥一模一样！”

紫玥大惊失色，惶恐地望着她，声音颤抖：“太子妃，那晚奴婢一直在屋里睡觉，怎么可能会碰见您，您为何要冤枉奴婢？”

张婳登时沉下脸，声音隐含几分怒意：“本宫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有何理由要冤枉你？紫乔身材丰腴，而你纤细瘦弱，本宫断断不会看错，那日遇见的小太监分明就是你假扮的。”

紫乔大喜，眼中满是得意，嘲讽道：“紫玥姐姐，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让太子妃撞见你的丑事，这下看你还如何诬赖我？”

紫玥脸色惨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地磕头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万贵妃手指轻叩着案几，盯着张婳，缓缓地问道：“太子妃，你可看仔细了？那晚遇见的人真的是紫玥？”

张婳一脸认真地点点头：“紫乔，紫玥两人身形差别很大，臣媳绝不会看错！”她叹了一口气，无比感慨地道，“紫玥平时为人沉静谨慎，真想不到她居然会起了贼心偷盗娘娘的珍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万贵妃冷冷一笑，扬声道：“来人，把紫乔这个贱婢给本宫拿下！”

紫乔惊呆了，怀疑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太子妃说看到的人是紫玥，不是奴婢。”

万贵妃目光似两柄淬了毒的刀钉在她身上，怒喝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敢联合外人对付本宫！本宫今日非将你抽皮扒筋不可。”

紫乔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似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般瘫软于地，拼命地磕头：“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张婳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妖妇多疑狡诈，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所以她越是力保紫乔，老妖妇便越肯定紫乔才是那个内奸。她装作满脸的惊愕，焦急地道：“万娘娘，您抓错人了！臣媳那日看到的是紫玥，不是紫乔。”

万贵妃手指摩挲着錾金酒杯上的红宝石，冷笑道：“太子妃，今日多亏你帮本宫揪出内贼，此事本宫定当禀奏皇上，好好奖赏你。”

张婳一副快急哭的模样，急道：“万娘娘，您弄错了！那日假扮太监的人是紫玥！”

“紫乔，紫玥跟随本宫数年，她们两人谁对本宫忠心，谁对本宫心怀不轨，本宫心中清楚得很。”万贵妃呷了一口酒，阴恻恻地笑道，“太子妃，你帮了本宫这么大的忙，本宫倒是很好奇，太子会如何奖赏你！”

张婳闻言满脸惶恐与绝望，身子打了个冷战，怔怔地望着瘫软在地上的紫乔，咬唇不语。

万贵妃极满意地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声道：“来人，将紫乔拖出去！让未央宫所有的奴才们全都站到殿前，本宫要让她们看清楚背叛本宫是什么样的下场！”

汪直答应一声，命太监们将早已吓得如一滩烂泥般的紫乔拖到殿外。

万贵妃望着兀自跪在地上的紫玥温言道：“起来吧！你的忠心本宫心里明白。”

“多谢娘娘！”紫玥起身，走到她身旁边默默地垂手侍立，脸色沉静如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

万贵妃长身而起，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扬声道：“都随本宫去殿外看刑。”顿了一下，冷冷地望向张婳，“太子妃，你也一同去。”

张婳面无血色，身子簌簌颤抖，一副惶恐懦弱的模样，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好。”

众人簇拥着万贵妃来到殿外，未央宫所有的奴才敛声屏气地站在台阶下面，紫乔匍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汪直命人搬来一把紫檀宝座放在台阶上面，万贵妃施施然地坐下，锐利的目光缓缓地扫了一圈所有的奴才，冷声开口：“来人，将紫乔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以后谁敢背叛本宫，她就是榜样！”

紫乔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众人俱是惊骇不已，忙抢着答道：“奴才不敢。”

嬷嬷们上前除去紫乔的衣裙，将她赤条条地缚在凳子上面，一名太监执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刀上前，刀尖在紫乔身上划了一下，割下一块血淋淋的肉，紫乔登时惊醒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不过片刻，凳子下面堆着一团团的血肉，嫣红的血似小河般蜿蜒流动，惨绝人寰的叫声似锋利的刀子般刮着每个人的耳膜。

奴才们个个脸色惨白，眼中充满骇怕震惊悲悯，几个胆小的早就吓得晕过去，有些人吓得尿了裤子，有些人吓得捂着眼睛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张婳阵阵战栗，袖中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心下愤怒，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妖妇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心狠手辣，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将紫乔凌迟处死，无非也是想借此威慑自己与她作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紫乔身上已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声音也不似人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奴才们惊骇得脸孔都变了形，个个似风中的落叶般颤抖个不停。

万贵妃满意地笑了笑，相信经过这番威慑，未央宫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奴才敢背叛她！

从未央宫出来，张婳背后全是冷汗，脑海中满是紫乔被凌迟处死的惨景，扶着墙不住地呕吐，小环似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般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太吓人了！”

张婳连胆汁都吐出来，满嘴苦涩，拿丝帕拭了拭嘴角，回头望了一眼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心下发寒，若将来朱祐樘争储失败，他们的下场也许比紫乔还要惨千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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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霁月殿，绿翘见两人脸色难看，额上全是冷汗，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忙扶着张婳坐下，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紧张地问道：“太子妃，发生了何事。”

张婳双手捧着茶盏，茶水的温暖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一颗心方慢慢地镇定下来。

小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抽抽噎噎地讲述了一遍未央宫的事情。金莲，碧桃闻言吓得腿肚子直打颤，惊恐地：“这也忒残忍了。”

绿翘亦脸色微变，关切地道：“太子妃，您受惊了！奴婢扶您进去歇息。”

张婳点点头，起身径直走到东暖阁，斜倚在贵妃榻上，怔怔地望着案几上错金博山炉飘出的一缕缕白烟，心下暗想，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绿翘往博山炉里添了一勺安神香，低声安慰道：“太子妃莫忧心，殿下是上天安排的真命天子，必能劈荆斩棘，登上九五之尊。”

张婳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微笑地点点头，温言道：“我一个人静静，你下去吧。”

绿翘恭敬地答了声“是”，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张婳整个身子弯成一个弓形的小虾，微微地颤抖着，朱祐樘说得没有错，这一仗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才是赢家！

阳光渐渐西斜，一抹残阳鲜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紫禁城的上空似弥漫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席卷而来。

暮色四合之际，一名小太监进来，隔着珠帘行礼请安，躬身禀道：“太子妃，殿下请您去冷宫见他。”

张婳闻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饰，掀帘出去，绿翘正想跟随，那名小太监却拦道：“姑姑请留步。殿下吩咐只许太子妃一人前往。”张婳暗想朱祐樘与暗卫们经常聚在冷宫谋划事宜，实在不宜带人过去，遂向绿翘道：“你留下。”

绿翘心思玲珑，亦已猜到，便不再坚持，点点头道：“太子妃小心。”

张婳跟着那名太监出门，拣僻静的小径行走，避过万贵妃的耳目来到冷宫，四周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只有最里面一间屋子亮着温暖的烛火。

小太监领着她走到屋前，恭敬地道：“太子妃，殿下在里面等您。”

张婳颔首，推门进去，却见烛火下一名黑衣人背对着她而站，身材魁梧，手中握着一柄剑，单看背影便可断定绝不是朱祐樘，心中一凛，喝问道：“你是谁？为何将本宫骗到此处？”

“卑职参见太子妃！”那人缓缓转过身，目光阴鸷森寒，正是岳山。

张婳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想要夺门而逃，不料门却被人锁住，用力地撞了几下都没打开，不禁惊怒交加，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204　杀

霁月殿。

绿翘坐在灯下翻看帐册，碧桃卷着袖子立在桌旁磨墨，看到帐册上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笑道：“这些字我一个都不认识，看到它们就觉得犯困。”

“宫中规定宫女不许断文识字，太子妃仁慈敦厚，平日得空便教你们识几个字，金莲现在都能认全整本《千字文》，而你就只认得自个儿的名字。”绿翘提笔在帐册上写了几个字。

碧桃吐了吐舌头：“认字多无趣，还不如绣绣花。”

绿翘摇摇头，专注地看着帐册。

小环从外面蹦蹦跳跳地奔进来，手里拿着数只竹子编的蚂蚱，麻雀，凑到碧桃跟前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很漂亮？”

绿翘微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似地玩这些东西。”

碧桃问道：“又托人从宫外买这些东西回来？”

“德全公公今儿出宫办事，买了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送人，恰好被我碰到，他便送了一些给我。”小环喜滋滋地说道。

绿翘手微微一顿，问道：“你什么时候碰到德全？”

“差不多一刻钟之前，他在宣明殿那儿送人好玩的小玩意儿，见者有份。”

“一刻钟之前？”绿翘脸色凝重，问道，“德全现在还在宣明殿吗？”

“他分送完东西便去书房了。”小环如实地道。

绿翘猛地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扔下帐册急步奔出门，小环，碧桃不由莫明其妙，喊道：“姑姑！姑姑！”却见绿翘奔得极快，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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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

“铮”的一声，利剑出鞘，岳山脸色阴沉，手中的利剑直指向张婳心口，语气森寒：“卑职倒想问问太子妃，今日在未央宫向万贵妃揭发紫玥姑娘的身份意欲何为？”

原来是为紫玥打抱不平！

“本宫当然是为了救紫玥！难不成你以为本宫想要害死紫玥么？”张婳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岳山故意将自己骗到这里，想必已经作好先斩后奏的打算，与他讲道理无异对牛弹琴，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伺机逃走！

“救紫玥？亏你有脸说得出口！”岳山怒目瞪着她，冷冷地道，“若不是紫玥姑娘事先设局找了紫乔作替死鬼，今天被凌迟处死的人就是紫玥姑娘！我要杀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然紫玥姑娘迟早会死在你的手里。”

“真是笑话！紫玥死了，与本宫有何好处？本宫为何要杀死她？”张婳望着距胸口不过三寸距离的利剑，袖中的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背后冷汗透湿衣衫，岳山一直有杀她之心，这回紫玥差点命丧未央宫，新仇加旧恨，今日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紫玥姑娘是殿下青梅竹马的恋人，多年来与殿下患难与共，两人感情坚如磐石。你永远都不可能取代紫玥姑娘的位置。”岳山手中的利剑又往前送了几分，怒道，“你不甘心，所以就想借万贵妃的手除去紫玥姑娘！”

“本宫很清楚紫玥对殿下有多重要！今日紫玥若死在未央宫，殿下这辈子绝不可能会原谅本宫。本宫一不蠢，二不傻，又怎会去害紫玥给自己惹麻烦？”张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地贴着门，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心下惶恐，难不成我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你的手段我早就见识过。狡诈，阴险，机智，冷静，又巧舌如簧，紫玥姑娘单纯善良，如何是你的对手。”岳山瞪着她，悻悻地道，“万贵妃心狠手辣，且权顷后宫，这些年死在她手中的冤魂不知多少，她若真的想要对付你，你焉还有命站在这里？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危险不过是你和万贵妃联手演的苦肉计罢了，目的就是想要博取殿下的信任。殿下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你是效忠于他！你若不死，一定会成为殿下称帝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为了殿下，为了紫玥姑娘，我今日已经豁出去了，绝不会再容你留在世上害人。你死后，我会自刎谢罪！受死吧！”

剑又向前递了几分，蓦地响起轻微的裂帛声，冰冷的剑尖直抵她心口。

“慢着！”张婳脸色发白，额上冷汗滚滚而落，青锋剑蓦地顿住，剑尖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再进一分便是心脏。

“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岳山冷冷地开口。

“你非要杀本宫不可？”

“你不死，紫玥姑娘和殿下终有一日会被你害死。”

“今日落在你的手里，算本宫倒霉。”张婳从最初的惶恐慌乱中慢慢地镇定下来，心念电转，凛然道，“本宫好歹是太子妃，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放下剑，本宫自刎！”

岳山闻言紧皱沉思，神色颇有些犹豫不决。

“本宫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是暗卫的统领，武功高强，难道还怕本宫会逃出你的手掌心？”张婳脸色沉静，出言激道。

“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岳山冷冷地掷下青锋剑。

张婳心中大喜，脸上却装出一副惶恐绝望的神情，俯身双手颤抖地捡起剑，作势横在颈项上，犹豫着问道：“可以再答应本宫一件事情么？”

“何事？”

“自刎而死会留很多血，死状很可怖，本宫不想让殿下看见，可以么？”

“没问题。”

“这柄剑快吗？一刀下去万一半死不活那就惨了。”张婳望着似一泓秋水般的剑刃，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柄剑削铁如泥，砍脑袋就像切萝卜一样快。”岳山语气已有些不耐烦。

“这么厉害？身首异处未免太悲惨了，本宫还是改刺胸口，至少留个全尸。”张婳婆婆妈妈地说道。

“随便！”岳山黑着脸，语气十分地不耐烦。

张婳将剑从颈项上缓缓移开，趁他分神的刹那，忽手腕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直直地刺向他咽喉。

两人距离极近，而岳山又对她放松了警惕，待到惊觉，剑尖已抵着咽喉，心中大骇，足尖一点，身子极速地向后飘去，脖子感到一阵火辣辣地疼，抬手摸了一把脖颈，触手满是黏稠的血液，不由又惊又怒，若不是他轻功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境地，刚才已着了她的道，死在剑下。

“妖女，好歹毒的心肠，居然敢诳我！”

张婳连连暗呼可惜，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都不能一击得手，再想杀他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紧握着青锋剑，冷声道：“笑话！你犯上作乱诛杀本宫，本宫难不成任你宰割？”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妖女阴险奸诈，心如蛇蝎，留在殿下身边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