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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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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婳抿唇不语,心下暗自腹诽,你贼喊捉贼的本事倒很高明。难不成这么便忘了是谁将我困在水牢想要活活地淹死我?
万贵妃阴恻恻地道:“对付一个背叛者,死是最轻的惩罚,只有毁去她最想要的东西,让她生不如死地活在世上,才是最严厉的惩罚。”
张婳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恶毒地暗骂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么毒的法子也想得出来,怪不得没有儿子送终。
万贵妃拂去肩上的落叶,讥嘲道:“当初你背叛本宫,投靠太子,可曾想过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张婳脸色沉静如水,淡淡地道:“臣媳与太子是夫妻,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所谓投靠不投靠。”
“好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贵妃满脸不屑,鄙夷地道,“你含冤受罚,被禁足秋苑,太子又在何处?为何不出面替你讨回公道?你在秋苑受苦,他却温香暖玉抱满怀,这便是荣辱与共?”
张婳沉默不语。
万贵妃冷冷一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朱祐樘尚且自顾不暇,又岂会理会你。本宫奉劝你一句,莫要爱上天家的男子,免得芳心错付,恨错难返。”
张婳平静地道:“多谢娘娘教诲。”
万贵妃一挥衣袖,傲然道:“你以为朱祐樘以一招苦肉计让皇上撤换了本宫身边的心腹,他便胜券在握么?真是笑话,只要本宫活着一日,朱祐樘就休想登上九五之尊!”
张婳叹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太子禀性纯良,温和仁孝,他若登基,必会好好孝顺娘娘。娘娘切莫听了奸人挑唆,对太子生出误会。”
万贵妃放声大笑,震得脸上的脂粉簌簌地掉落,讥道:“朱祐樘若真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温良亲善,又岂能久居太子之位?”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朱祐樘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
张婳暗自腹诽,他从小到大数次险些丧命在你手里,若心思单纯,焉还有命在?心底又觉得有些荒唐,居然会和老妖妇谈论朱祐樘的人品。今儿的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万贵妃微眯着凤眼,冷冷地说道:“还记得朱祐樘六岁那年,本宫邀他到未央宫游玩,可无论本宫请他吃什么,他都说已用过膳,后来本宫请他喝杏仁酪,他居然脱口反问,有毒吗?”轻轻一哂,凤眸闪过一抹锋芒,“六岁的孩子就懂得如此防我,记恨我,若让他登上帝位,我和我的族人岂有活路?”
张婳正色道:“童言无忌。娘娘何必与一个孩童计较。”心下却忍不住大笑,真想不到朱祐樘小时候这般可爱率直。
万贵妃冷冷地盯着她:“本宫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本宫与朱祐樘你只能选一个。你若真心投靠本宫,之前的事情本宫可以一笔勾销。”
老妖妇又想玩什么花样?
张婳微微沉吟,已然明白,老妖妇此举是想挑拔她与朱祐樘之间的感情。今日老妖妇带着那么多奴才招摇过市地到秋苑替她布置房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关怀体贴,恨不得昭告天下她们感情比母女还亲厚,无非是想让朱祐樘误会她,对她心生忌惮猜疑。
‘对付一个背叛者,死是最轻的惩罚,只有毁去她最想要的东西,让她生不如死地活在世上,才是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老妖妇以为她想要的是朱祐樘的宠爱,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让她失宠于朱祐樘,让她生不如死。
“宫中没有一个女人是省油的灯。”万贵妃居高临下地说道,“只有本宫可以保你无虞。只要你点头,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地效忠本宫。本宫自有办法让你即刻出去,还可以帮你找出陷害你的人,日后你也不必再担惊受怕,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她们休想玩任何花样。”
张婳装作感激地说道:“娘娘的臣媳的眷顾,臣媳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娘娘。”她微微一笑,又道,“比起外面的繁华锦绣,臣媳更爱秋苑的清幽宁静,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臣媳并不想出去。”
万贵妃目光一沉,冷冷道:“真是个呆子。既入了宫,便是入了是非之地。你以为避到此处,便可以逃出生天么?须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放眼整个后宫,只有本宫能保你平安,给你荣华富贵,甚至可以让你登上后位,他日母仪天下。”
张婳淡淡地说道:“不妄求,则心安。不妄做,则身安。”
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锋芒,冷声道:“很好。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却原来蠢笨如猪。”
“让娘娘失望了,臣媳抱歉。”张婳脸色平静,慢慢地道,“臣媳所求不过是“平安”二字,不想卷入任何争斗。哪怕一辈子都呆在秋苑,臣媳亦甘之如饴。”
万贵妃冷冷地哼了一声,讥道:“朱祐樘若败了,你还能平安么?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之前的事本宫不会与你计较。”
张婳心下狂笑,到底谁是暗谁是明?定了定神,谦卑地说道:“臣媳愚钝,无法为娘娘分忧解劳,只能辜负娘娘一番好意,还望娘娘高抬贵手,让臣媳安安静静地呆在秋苑面壁思过,臣媳感激不尽。”
万贵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阴恻恻地说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太子妃可莫要后悔!”
张婳脸上维持着乖巧的微笑,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敬酒罚酒,岂不是太伤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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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鸠占鹊巢
万贵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阴恻恻地说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太子妃可莫要后悔!”
张婳脸上维持着乖巧的微笑,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敬酒罚酒,岂不是太伤感情了。”
万贵妃脸色阴沉,紧盯着她,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出门。须臾,门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起驾。”一队人簇拥着万贵妃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张婳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腿肚子直打战,扶着旁边的槐树慢慢坐下,抬头望了望天,心下感慨,呃,她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和后宫第一奸妃兼宠妃叫板?
小环奔出来,用丝帕轻拭她额头的汗水,小声地问道:“小姐,要不将贵妃娘娘送来的东西扔出去?”
张婳淡淡地道:“收拾一间空屋子,把那些东西搬过去。”
小环点头答应,和金莲等人去整理屋子。
接下来几日,张婳提心吊胆地等着万贵妃的暗杀,贴身揣着袖箭,匕首,毒粉之类的杀人工具,晚上就寝时枕边亦放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整个秋苑的人高度戒备警惕地过了几日,却是风平浪静,别说刺客,连一只猫都没有看到过。
天气晴好,春风和煦。张婳最爱捧着本传奇坐在秋千上消磨时光。
“太子妃,这是您的缂丝凤穿牡丹云肩,牡丹花上掉落的宝石都已经重新镶嵌,请您过目。”一名着粉色衣裙的宫女从外面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手里的托盘放着一件珠光璀璨的云肩。
张婳专注地看着传奇,头也未抬,心不在焉地说道:“搁在桌上吧。”
那宫女却执拗地说道:“请太子妃过目,奴婢才好回去向司制大人复命。”
张婳秀眉微蹙,看了看左右,却不见小环在旁边伺候,想必是跑到厨房帮忙了,遂放下书卷,从托盘上取过云肩,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随口敷衍道:“很好。”
那宫女忽地抬起头,肌肤似白瓷般细腻莹白,眉目如画,身材纤细,楚楚动人。
璀璨耀眼的云肩忽从手中滑落。张婳满脸错愕与震惊,似看到鬼般紧紧地盯着眼前那张美丽的脸庞,张了张嘴,半晌却说不出任何话。
那宫女冷冷地说道:“太子妃可还认得奴婢?”
张婳脸色微微发白,指着她:“你……你是……”
那宫女站起身,直视着她:“奴婢如今叫初夏,是司制司里最低等的宫女。”
张婳太过震惊,脱口道:“你没有死?”
初夏冷冷一笑,讥道:“奴婢没有死,想必让太子妃很失望。”
张婳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执着她的手,诚恳地说道:“姐姐还活着,我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失望。”
初夏嫌恶地甩开她的手,鄙夷道:“花言巧语,我是不会再上你的当。”
张婳不以为忤,温言问道:“姐姐是何时进宫?在宫里过得可还习惯?”
“习惯?”初夏卷起袖子,白藕似的手臂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满脸愤恨,“我是个最末等的小宫女,无权无势,任谁都可以欺负,平日里做的是最累最苦的活,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稍微出点差错,姑姑们便劈头盖脑地暴打,才进宫一个月,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肌肤。哪像太子妃你养尊处优,前呼后拥,享尽荣华富贵。”
张婳心疼地轻抚着那些伤疤,叹道:“你既然已经进宫一个月了,为何不来找我?”
初夏冷冷地放下衣袖,嘲讽道:“你是当今的太子妃,我们这些下贱的奴才哪有福气见您。若不是你被罚到秋苑禁足,司制司里其他宫女不愿来这偏僻的地方,哪里轮到我给你送衣物。”
张婳见她双手粗糙红肿,想必是日夜劳作之故,疼惜地道:“姐姐想必吃了很多苦,以后木槿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
“照顾?”初夏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怒瞪着她,冷声问道,“你还想鸠占鹊巢到什么时候?”
张婳语噎,半晌,结结巴巴地说道:“姐姐误会了,我并非鸠占鹊巢,当初我以为姐姐死了,所以……所以……”
初夏恨恨地说道:“所以你就冒用我的身份入宫选秀,心安理得地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呢,我大难不死,一路乞讨到京城,好不容易找到张府,表明身份后那些狗奴才却将我轰了出来,还威胁我若再冒认皇亲国戚就将我送到官府。我本是堂堂张府的千金小姐,却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若不是遇到贵人,现在说不定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张婳眼圈微红,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姐姐吃了那么多苦。姐姐要打要骂,木槿绝无怨言。”一面拉着她的手狠狠地打自己。初夏愤愤地抽回手,讥道:“你是太子妃,我可不敢打你。”
“姐姐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我来京城是为了寻找云姨么?”张婳流泪道:“我和云姨从小相依为命,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云姨为了替我筹银子看病,不惜入宫当宫女,刚开始几年云姨都会按时寄银子回来,后来却音讯全无。我身体痊愈后,便孤身上路,想到京城混进宫打探云姨的消息。”
泪眼模糊,依稀看到那日,天际乌云如墨,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两个少女在破庙里避雨。
“我叫木槿。”少女容貌清丽无双,黑玛瑙般的眼珠子十分灵动活泼,笑靥如花,“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名少女眉目如画,笑容温柔可亲:“我叫张婳。”
“我去京城寻亲,你呢?”
“我也是。”
“太好了。我们可以作伴。”
“嗯。”
……
两人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木槿兴奋地提议:“我们义结金兰吧。”
“好。”
“我今年十五。你呢?”
“我也是十五,正月初七出生,应该比你大。”
“我是木槿花开时出生,以后你便是姐姐,我是妹妹。”
出门在外,没有香烛之物,只能以草替代。两人从地上各拔了三根草,并肩跪在地上,虔诚地起誓:
“我木槿与张婳今日结为姐妹,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我张婳与木槿今日结为姐妹,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两人对着天地虔诚地拜了三下。因两人俱是花容月貌,为了避免麻烦,遂一路上扮成少年。京城的路很遥远,途中张婳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两人所有的银子,却仍不见好转,没有银子,大夫不肯再出诊,客栈的老板也要将两人赶出去,木槿好说歹说掌柜才同意再给她三天时间去筹银子。
张婳虚弱地斜靠在床上,抹着眼泪“木槿,都是我拖累你了。”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我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木槿佯怒,替她掖好被角,笑眯眯地说道,“我有办法赚到银子,你就安安心心地养病。”
“什么办法?”
“隔壁镇上不是来了个马戏团么?他们有个小姑娘昨儿生病了,不能再上台表演,马戏团的老板急得不得了,四处贴榜聘请人,工钱十分丰厚,别说看病,便是去京城的路费也不用愁了。我已经同马戏团的老板谈妥了,这三日我都在马戏团里吃住,你照顾好自己。”
“马戏团的老板让你表演什么?危险么?”
木槿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危险。马戏团里那些玩艺都是吓唬人的。”
……
三日后,木槿一瘸一拐地回到客栈,开心地大叫:“姐姐,我回来了。”
掌柜将两个破包袱扔给她,冷冰冰地说道:“她已经死了。真是晦气。”
如晴天霹雳,木槿愣在了原地,半晌,方大哭:“你骗人。我走的时候,姐姐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掌柜大怒:“你以为我愿意啊,她死在我客栈里,这叫我以后怎么做生意,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你们。”
木槿抱着包袱哭得稀里哗啦。
掌柜恶声恶气地道:“加上以前赊的帐,总共欠一两二钱银子。”
木槿从怀里掏出银子,一分不少地付给他,抽噎地问道:“你们把我姐姐葬在哪里?”
掌柜见她付清帐,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后山。”
木槿道了声谢,背着包袱一瘸一拐地去后山,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张婳的尸体,以为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遂立了一个衣冠冢,便独自上京。
……
张婳泪如雨下,哭泣道:“我去后山找过,没有看到姐姐的……,我以为……”
初夏愤愤道:“那个掌柜怕我死在他客栈里不吉利,见我只剩下一口气,偷偷将我丢到后山任我自生自灭。幸亏我命不该绝,一位好心的猎人路过救了我,我醒来后托他去客栈找你,可掌柜说你已经离开了。我在猎户家住了半年,才将病养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却没想到我的好妹妹冒认了我的身份,入宫做了太子妃。”
146 身份
初夏愤愤道:“那个掌柜怕我死在他客栈里不吉利,见我只剩下一口气,便偷偷将我丢到后山任我自生自灭。幸亏我命不该绝,一位好心的猎人路过救了我,我醒来后托他去客栈找你,可掌柜说你已经离开了。我在猎户家住了半年,才将病养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却没想到我的好妹妹冒认了我的身份,入宫做了太子妃。”
张婳脸色惨白,愧疚地道:“是我对不住姐姐,害得姐姐吃了那么多苦,木槿万死难辞其罪。”
初夏冷冷地道:“我不要你的命,我进宫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张婳身子一震,颤声问道:“姐姐想要我怎么做?是想让我向皇上坦白身份吗?”
“不错。”初夏恨恨地盯着她,“我才是真正的张婳,你鸠占鹊巢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么?”
张婳苦笑:“我犯的是欺君之罪,现在若向皇上坦白身份,不只我人头落地,只怕张府满门都难逃死罪。”
初夏脸色微变,怒道:“然则你想要将错就错继续当太子妃,而我却要代替你做一辈子低贱的宫女么?木槿,你别欺人太甚。我好心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不要,那好,我现在即刻去面见皇上,揭发你是假冒的,到时你可别怨我不念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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