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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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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汤山行宫,皇帝总共带了八千名侍卫,侍卫统领由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担任,万通是万贵妃的亲弟弟,实际上这八千名侍卫相当于万贵妃的亲信。
行宫内到处都是万贵妃的眼线,朱佑樘不可能不知道,绝无可能蠢到在宫中行刺万贵妃。既然不是他安排,那么刺客是否冲他而来?或是万贵妃已经发现他不在行宫,故意设下的一个局?
张婳心乱如麻,手紧紧地抓着窗棱,指节微微发白,望着墨色的穹苍,默立良久,忽开口道:“绿翘。帮我准备热水沐浴。”
绿翘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却没有多问,恭敬地道:“是。”行礼退出后,唤来小环,金莲,碧桃帮忙准备沐浴用具。
过了一会儿,绿翘禀道:“太子妃,热水已准备好。”
张婳颔首,目光在她们四人身上扫了一圈,说道:“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绿翘等躬身答应,正欲行礼退下。张婳却道:“待会儿若有人来访,便告诉她我和太子在沐浴,不方便出来见客。”
绿翘等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张婳径直去了净房,心神不宁地坐在锦杌上,暗暗祈祷朱佑樘快点回来。半晌,屋外忽响起一阵脚步声,绿翘的声音隐隐传来:“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吉祥。”
张婳心头剧震,万贵妃果然来了?又听外面绿翘恭敬地说道:“太子与太子妃正在沐浴。”
万贵妃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过了片刻,响起几声“笃笃笃”的叩门声。
张婳定了定神,问道:“什么事?”。电子书下载
门外绿翘禀道:“太子妃,贵妃娘娘在外面,想要见您!”
张婳暗自腹诽,老妖妇是想看看太子究竟有没有在宫中吧?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你去告诉贵妃娘娘,我换上衣服便出来。”
“是。”绿翘答应着离去。
张婳快速地换了一套艳丽的衣裙,领子极低,露出两根纤细的锁骨,拿起胭脂在脖颈处画了几个疑似吻痕的印子,又伸手抓了一把发髻,故意将它弄得有些凌乱,最后揽镜自照,凌乱的发髻,双颊晕红,眼神迷离,脖颈上布满暗红色的吻痕,活脱脱就是一副沉浸在欢好中的模样。
张婳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方打开门,走到外面,却见万贵妃端坐在宝座上,端着茶盏慢慢地啜着。
张婳上前福了福身:“娘娘万福。”
万贵妃盯着她,目光落到她脖颈上的吻痕,唇边含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太子呢?”
张婳双颊如染了红霞,低垂着头,羞涩地道:“殿下正在沐浴。”
万贵妃目光锐利如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在思量她的话是否可信。
张婳觉察到她的目光,装作想起了什么,又是慌乱又是害羞地拉了拉领子,企图遮住那些暖昩的吻痕,双颊酡红,头垂地越发低。
万贵妃“噗哧”一笑:“得了,别遮遮掩掩了。”抚了抚发髻上的点翠飞凤步摇,说道,“本宫凑巧路过,进来看看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歇息了,不打扰你和太子恩爱。”
张婳只低垂着头,仿佛害羞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恭敬地将她送出门。待万贵妃的凤辇去远了,方觉得双腿发软,背后已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适才万贵妃若发觉她在撒谎,执意要见太子,朱佑樘在闹刺客之时却不在自已的宫中,即使刺客与他无关,也会被万贵妃安排成是他的人,而她既然敢背叛万贵妃,自然也难逃一死。
绿翘等均不知刚才短短一刻钟时间,她们已转了一圈鬼门关,见张婳脸色有些苍白,便过去扶着她,紧张地问道:“太子妃,您没事吧?”
张婳拭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金莲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奴婢留下来服侍您吧!”
张婳暗想,朱佑樘的行踪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遂摇头,“都下去吧。”众人皆知她歇息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遂齐齐躬身退下。
张婳愁眉苦脸地走向寝殿,刚推开门,险些吓了一跳,只见朱佑樘靠在榻上,脸色有几分痛楚,肩上中了一剑,伤口正汨汨地涌出嫣红浓稠的液体,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张婳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寻出一些疗伤物事,又打来一盆热水,柔声道:“殿下,您忍着点。臣妾先给您清洗伤口。”
朱佑樘淡淡地“唔”了一声。
张婳小心地除去他身上的夜行衣,只见右肩有一道极深的剑伤,隐隐可见白骨,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拿起金盆里热绵布,拧了一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
朱佑樘眉头紧皱,显然极为痛苦,嘴唇却紧紧抿着,哼都未哼一声。
张婳额上满是冷汗,颤抖着手清洗完伤口,取出御制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血立即止住,最后拿干净的白棉布包扎好伤口,让朱佑樘躺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收拾好地上的血衣及疗伤物品,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搬了一把锦杌,守在床边,万一夜里朱佑樘有什么动静,她也好方便照顾。
朱佑樘脸色微白,双眸紧闭,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张婳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烧,忙了半夜,实在困极,便趴床沿上,沉沉睡过去。
睡梦中,感觉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却见朱佑樘一脸温柔地望着她,心突突地跳了几下,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呃,她睡觉应该没有留口水吧?
朱佑樘身子向里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含笑道:“上来睡吧。”
张婳脸色微红,瞥见窗外天际已露鱼肚白,忙道:“不早了,臣妾先去洗漱更衣。”
“这里是行宫,无须每日过去向父皇请安。”朱佑樘温言道,又向她招手,“快过来,还是你想让我亲自抱你上来?”
张婳暗自腹诽,别逗了,你都快成半个残废了,还有力气抱我???
朱佑樘似猜到她心思,挑眉道:“你想试试?”
张婳立即乖乖地走过去,乖乖地脱下鞋子,乖乖地上床躺下,却将半个身子挂在床沿外面,两人之间足可以再塞下一个人。
朱佑樘又好笑又好气,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臂将她拉到身边,替她掖好被角,柔声道:“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张婳全身僵硬地躺在他身边,认命地闭上眼,想了想,不知死活地补了一句:“臣妾小憩一会儿,卯时殿下记得叫醒臣妾。”
朱佑樘温柔地“嗯”了一声。
张婳昨夜趴着睡,醒来后全身酸痛,现在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子慢慢放松下来,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将近午时,忙掀被起来,却见朱佑樘穿戴整齐地坐在迎窗大炕上看公文,脸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却十分好,见她醒来,温言道:“快去洗漱,一起用午膳。”
张婳嘟哝道:“不是说好了卯时叫醒臣妾么?”
朱佑樘微微一笑,“这里是行宫,不用遵守宫中的规距,你便是睡到晚上,也不会有人过问。”
张婳郁闷地叹了一口气,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和太子缠绵了一夜,才会睡到日上三竿。哎,真是白担了虚名。走到净室,匆匆洗漱后,换了一套淡雅的衣裙,回到寝殿,却见桌上已摆好精致的菜肴。
“小环说你喜欢吃鱼,我特地命小厨房做了一些,你看看合不合味口。”朱佑樘坐到桌畔,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
红烧的,清蒸的,油炸的,炖的,焖的,满满一桌菜,居然有十几条鱼!
张婳看得直咂舌,这算是答谢她昨夜替他包扎伤口么?
两人用完膳后,朱佑樘神色忽有些凝重,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张婳颔首,跟着他出去,绕了很多地方,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子,进屋后打开机关,东面的墙缓缓移开,露出一条极窄的台阶,两人沿着台阶而下,底下是一个窄小的密室,一灯如豆,一名黑衣男子神色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听到脚步声,神色一喜,抬头见到朱佑樘身后的张婳,却是愣了愣。
张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便是昨夜的刺客?”
朱佑樘颔首:“京城出了一点急事,陈准派他来与商量对策。”
张婳吃了一惊,皇家最忌讳皇子与朝臣勾结,陈准乃东厂总管,直接听命于皇帝,若被人发现他与太子结成一党,万贵妃必会以此为由要求皇帝废了朱佑樘太子之位。
朱佑樘又道:“昨夜出事后,万贵妃盯着我很紧,你想办法送他离开行宫。”
082 刺客(二)
张婳吃了一惊,皇家最忌讳皇子与朝臣勾结,陈准乃东厂总管,直接听命于皇帝,若被人发现他与太子结成一党,万贵妃必会以此为由要求皇帝废了朱佑樘太子之位。
朱佑樘又道:“昨夜出事后,万贵妃盯着我很紧,你想办法送他离开行宫。”
张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麻烦殿下替臣妾准备一些易容用具。”
朱佑樘问道:“你想将他易容成何人?”
张婳想说易容成女人行么,不过没那么个胆,抿唇说道:“他的身材与臣妾身边的小南子差不多,就将他易容成小南子吧。”
朱佑樘颔首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便来。”说罢,打开机关,走出去。
黑衣男子行礼道:“卑职韩烈参见太子妃。”
张婳愣了愣,微笑道:“你认识我?”
韩烈道:“此次来汤山行宫殿下并未带任何侍妾,所以卑职猜想您应该便是太子妃。”
张婳哑然失笑,她倒忘了这个事儿。朱佑樘与万贵妃斗得你死我活,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知道太多或许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遂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良久,朱佑樘拿着一包物事回来,张婳打开包裹,拿起易容用具,在韩烈脸上涂抹,又拿笔将他眉毛改得低垂耷拉,颧骨高耸,没多久一个英武阳刚的男子便成了老实木讷的小太监。
“殿下觉得如何?”张婳放下画笔,笑问道。
朱佑樘曾见过小南子,打量了一眼韩烈,赞道:“若不是亲近之人,必难辩真假。”
张婳收拾起易容具,说道:“相貌虽然可以改变,声音却无法模仿。只能委屈韩大人暂时装一下哑巴。”
太监的声音一般都比较尖细,韩烈若开口,自然立即穿帮。
韩烈惭愧道:“这次都怪卑职行事不小心,被万贵妃发现行踪,连累殿下受伤,又给太子妃惹麻烦,只要能安全离开行宫,别说扮太监扮哑巴,便是让卑职扮女人都可以。”
朱佑樘将一套太监的衣物递给他,说道:“跟太子妃离开,一切听她指示。回去后告诉陈准,务必按我所说去做,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中了万贵妃的奸计。”
韩烈躬身道:“卑职谨遵殿下吩咐。”
张婳拢了拢鬓发,微笑道:“韩大人,请随我来。”
韩烈答应一声,大步跟上,走了几步,忽想起什么,学着宫中的太监,垂着头,两手笼在袖中,眼睛盯着脚下,慢吞吞地跟张婳身后。
张婳嘴角刚刚扬起,忙紧紧抿住,步上台阶,学着朱佑樘打开机关,石墙缓缓移开。
“婳婳。”身后朱佑樘忽喊道。
张婳心头一跳,上回她献舞时失足落下莲花台,他抱起她曾当众亲昵地称她“婳婳”,彼时他只是演戏给万贵妃看,而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他再次地称她为婳婳,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想起新婚之夜,他曾警告过她,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让她千万不要喜欢上他!
一个人最蠢的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已经犯过一次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昨夜她替他逃过万贵妃的搜宫,为他包扎伤口,他或许对她会有几分感激,但绝无其它。久居波诡云谲的深宫之中,见惯人心的反复,见惯勾心斗角,很难再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更遑论会去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
张婳唇边含着一抹轻笑,神色淡然地望着他:“殿下还有何吩咐?”
朱佑樘脸色温和,双眸似凝着千言万语,默然半晌,方柔声道:“一切小心。”
张婳颔首,心下暗道,这还用你说?万贵妃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废了你,若被她发现韩烈偷偷跑进行宫见你,你的太子之位还坐得住么?我是你的妻子,又背叛了万贵妃,以她的个性,我一定会死得惨!
哎,别人当太子妃,风华无限,人人羡慕。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每天都提心吊胆,就像是悬崖峭壁上行走,一个不小心就摔个粉身碎骨。
张婳带着朝烈离开密室,出了小屋,向行宫北门行去,一路上遇见一队队巡逻的侍卫,戒备森严,看来万贵妃是不找到“刺客”誓不罢休。
经过玉润堂,两名紫衣宫女率着数十名太监宫女迤逦行来。
张婳心“咯噔”一下,这两名紫衣宫女她曾在万贵妃宫中见过,是万贵妃的心腹,长相妖娆妩媚的是红蓼,另一个相貌清丽温婉的是紫玥。
两人率着身后宫人向张婳行礼请安,“奴婢参见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吉祥。”
张婳挥手命她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她总觉得红蓼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敌意。
红蓼“咦”了一声,目光紧紧地盯着韩烈,“小南子,你脸色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
韩烈依然低垂着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张婳暗道糟糕,居然这么巧红蓼竟认识小南子,可千万别被她发现什么破绽,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道:“本宫还有事情,不便和两位久聊。”说罢提步欲走。
红蓼却望着韩烈问道:“小南子,昨夜闹刺客,你可有看到过什么可疑之人?”
张婳脸色微变,红蓼既然认识小南子,必定能听出他的声音,韩烈一开口,便会露馅,可若不回答,必会引起红蓼的怀疑。正暗自焦急,紫玥忽说道:“红蓼,娘娘还等着我们回去。”
红蓼却置若罔闻,向张婳恭敬地道:“太子妃,您别见怪,昨夜闹刺客,贵妃娘娘震怒不已,奴婢也是想为贵妃娘娘分忧,尽快让那个刺客落网,所以问小南子几句话,还请太子妃允许。”
她说得冠冕堂皇,又搬出万贵妃,张婳自然不能不允许,脸上维持着镇定的神色:“红蓼姑娘尽管问。”
韩烈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奴才昨晚一直呆在芝兰阁,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红蓼皱眉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韩烈哑声道:“前几日奴才患了风寒,一直咳嗽,嗓子坏掉了。”
红蓼盯着他,还欲再问,紫玥拦截道:“红蓼,改日再叙旧吧,耽误了娘娘的差事,你我都会受到惩罚。”
红蓼犹豫了一下,与紫玥向张婳行礼告退。张婳刚松了一口气,红蓼忽问道:“小南子,你父亲的病好些了么?”
张婳心头一跳,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这句话可是一个陷阱?
韩烈蓦地弯下腰咳嗽,脸色涨红,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紫玥皱眉,声音夹着一丝怒意:“红蓼,你今儿是怎么了?尽说些不相干的话?娘娘交待的差事你都忘了么?我可不想陪着你受罚。”她强硬着拉着红蓼便走,不容她继续问下去,目光状似无意扫过张婳,示意她速带着韩烈离开。
张婳立即会意,微笑道:“不打扰二位了,本宫有事,先行一步。”说罢,带着韩烈急步离去。
待走出很远,张婳方敢停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也不知道那个红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韩烈歉疚道:“太子妃,都是卑职办事不力,害您担惊了。”
张婳抿了抿唇,道:“事已至此,再内疚也无济于事。只有你安全离开行宫,我和太子才能平安无事,否则大家都得死。”
韩烈神色一凛,恭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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