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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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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10、乐家老宅 。。。

亥初雪大,乐歌持长明烛在奉先殿正殿添灯。门忽地敞开,吹得她裙衫乱舞,方才好不容易才点着的灯火,全灭了,顿时漆黑一片。乐歌裹紧外服,搓了搓手,哆嗦着去关门。

因外殿的宫灯高悬,方能照出些亮来。乐歌正要关门之际,只闻淡淡的酒香扑鼻,那个与她讨论墨鼓的神秘男子,正在外殿徘徊。乐歌眼神一暗,想要逐客。那男子却呵了呵手,迈入殿中。

乐歌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那男子回身将门掩紧,安然在大殿旁的备椅上坐下。玄色的外袍染有碎雪,紫色的里衣衬得他越发隽爽,气韵上佳。

乐歌回头,并不理他,将殿前的蜡烛一一点明。那男子也甚有耐心,目光在她忙碌的手上凝住。

这气氛温和无害,却略嫌怪异。乐歌将长明烛放下,转身跨步将边门敞开。雪洋洋洒洒,寒意扑面而来,她看着那男子冷言道:“奉先殿不是外臣来的地方,请回。”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农夫欢喜,有个好收成。”那男子不顾乐歌口气不善,立起从窗侧远望,自顾自地说道。乐歌随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奉先殿前栽种的松柏上,已覆上厚厚的一层雪。远处,赤凤悬珠的琉璃灯下,宫墙淡去了往日肃穆庄重的模样,外场空地因被雪覆盖,显得极大,素白干净。

乐歌伤寒并未好透,此时迎在风中,忍不住咳了几声。

“病了?”那男子挑眉问了一句,说道:“太医院都是些势利人,左狄青这位太医令,比宫里的内人还会观人颜色。你用什么药?我帮你去取。”

“你究竟是谁?”乐歌听他唤四品太医令的名字,如唤常人,穿梭内廷似在自己家中一样,心中狐疑。

“我?闲人一个,今日永昌殿饮宴多喝了几杯,走着走着就上这里来了。这里静,正合我意。”他边说边用手揉了揉眼侧,显得有几分疲惫。

乐歌晓得那永昌殿是内廷三大主殿,祭祀、饮宴、典仪之地。鎏金彩画为顶,南越金砖铺地,赤烛如巨臂,悬灯胜明珠,奢华至极。

八岁那年,长公主尚未央与她嬉戏,两人偷偷地躲在青绿帘帐后,看燕使来朝贡。那燕使穿着毛皮制成的外氅,身形如塔,声如洪钟,吓得她与尚未央大气都不敢出……

“永昌殿宴客,可见是来了贵人?”乐歌想着旧事,不知不觉地接话。

“皇上招臣等同宴,这燕女的胡旋舞转得真让人头晕。”

“胡旋是胡舞,回雪飘摇如转蓬,极美的。”乐歌笑他不识真。

“你喜欢?” 他垂脸淡笑,人又进了一步。

“不喜欢,我什么都不喜欢。”乐歌冷声道。此时此刻,她既诧异自己的所言所行,可却也不由自主地忆起往事。

曾几何时,她开朗得似上苑的蝴蝶,唇边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乐家上下皆知,她是乐家的明珠,阳光下的明媚女子,永远没有烦恼与忧愁。可如今她似泥塑木雕一般的呆滞,平静如水地劳作,消磨的是时日,却消磨不了她反复煎熬的心。

举族之仇,刻骨铭心!

“你走吧!”乐歌面对这人总觉得莫名的慌乱。她不想知道他是谁,更没有心思与他吟风望月。她逃似的推门出去,步子迈得极快,不想见他那自然流露的笑意,反衬出自己的窘迫和黯淡。

“我还会再来。”那人的声音永远似含着笑,从背后远远传来。乐歌心中懊恼,他果然是个闲人。

自此后,乐歌又见过那人数次。每次来都是朗月当空的时候,他衣着矜贵,笑意染染,与她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乐歌听得多答得少,语言生硬,神色勉强,他都不恼,十足君子模样。

这份耐心和韧劲比吴初人不遑多让。

小雪夜,那人又来。乐歌避得远远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

第二日乐歌去正殿打扫时,赫然发现,有一封信笺夹在供案的缝隙里。乐歌打开便见 :三日后午时,仙华门城阙下相见。

字写的飘逸且有风骨,应该是那个人。那个常来和她说话的男子。

乐歌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将信笺撕了,如平常一般劳作。

三日过去了,乐歌想那人一定会再来。只是未料第二日亥时未至,他已立在墨鼓下等她。白衣和积雪融在了一处,像是翩翩画中人。

“你失约了。”他开口。

“我从不曾与你有约。”

“你难道不想出宫看看?”他问得很是认真。

“不想。”乐歌冷下脸来。

“那,可惜了西牌楼大狮子巷那老宅子的好景致。”他笃定乐歌一定会抬头说话,唇角笑意渐深。

乐歌果然抬头,神色一片凄然,手微微颤抖。大狮子巷的老宅分明说的就是她乐氏老宅。邢家收并之后,她已不再去想。他究竟是谁?能知她的心思?

“若是姑娘无意,在下告辞。”他如此笃定,像是筹谋了许久。

“我去!”纵然乐歌满腹狐疑,纵然眼前可能是个陷阱,会让她万劫不复,可重返乐氏老宅的心愿,于她来说诱惑更大。也许今生她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她绝不能错过。

“姑娘不怕内廷规矩,宫婢……出宫者死?”他挑眉问道。

“我怕。可既然公子敢留书,自然会安排妥当,我无须担心。”

“好,有胆识!那明日老时辰,老地方,在下等着姑娘。”他深深看她,也不多言,告辞便走。

夜里,乐歌辗转难眠,想着这件奇事。想着乐家老宅,盛衰荣枯、历经百年,有生之年,她居然还有幸见得着。

次日,正午时分,乐歌着宫婢服饰,一路挨着宫墙谨慎前行。宫墙有四门,东、西司马门,仙华、玄武门。四门的值兵属御林军,分子、午、卯三时轮流值守,是旧朝的老例,新朝依旧不变。

仙华门在宫墙的最西面,紧挨着古容山、玉带湖。雪已消停,日光俯照城阙,映得守兵胄甲锃亮。

乐歌不是没想过。或许她还未来得及走近仙华门,就会立刻遭人锁拿,以宫婢私逃罪论,被乱棍打死。只是卫氏、尚隐和邢家若真要她死,她可能早就已经随着族人去了。敌强她弱,又何必大费周章?

想不通那人的意图,乐歌惴惴不安。

阙下,果然有家仆模样的人上前招呼,将乐歌引到挨宫墙边停着的马车上。字姓灯悬的端正,纹丝不动,大大的一个“韦”字。

乐歌心中暗忖:韦为四族大姓,是英宗朝端贤太后的娘家,难道那人是韦家人?

乐歌还在迟疑,那男子已掀了帘子,伸出来的手修长干净。乐歌也不扭捏,借力而上。

车上装饰素简,并无奢贵之气,一如那男子身上的青衣,不是锦绸亦非丝帛,而是那种民间染的粗布,绣样古朴。

那男子并不看乐歌,只是专注于小案上的书册,气氛沉默得让人憋闷。乐歌率先打破僵局提醒他一句:“天黑之前,我一定要回来。”月初时分,掌事内人循例查殿,乐歌想他熟知宫礼,应该明白。

“好。”那男子抬头应了乐歌一句,目光柔和,还顺手递给她一个暖手,紫铜鎏金,揣着极暖。

车行得并不快,那男子偶尔会抬头打量乐歌,她也并不回避。

乐歌暗想:王乐韦白,齐朝四大士族,邑地分别为太原、雍州、建州、颍州等地,历经百年经营,高庶族一等。四姓之间互有通婚联姻,她曾有姑母为韦氏,也有乐家女嫁韦家子侄。只是往来交情仅此而已,并不深厚,不像王乐两族,荣辱相关。

现下王乐两家已是云烟过眼,韦氏、白氏依旧地位尊贵。若这人是韦家人,能自由出入内廷,且冒险让自己出宫,倒是有这份能耐的。

这位韦家公子,如此煞费苦心地接近自己,有何目的?

那男子像是猜透了乐歌的心思,掀帘微笑,也不看她。

乐歌有点讨厌他的笑容,明朗随淡,发自内心。若今日他二人易地而处,她不信他还能笑得出来。

乐歌不想与那男子继续比拼沉着与定力,只能侧头望向车外。仙华门渐远,城阙的影子绵延退后,仿佛是海市蜃楼般的虚景。

车轱辘有规律的转动。一炷香光景,车已入市集。最平凡不过的市井热闹,看得乐歌眼中一热。商人重利,却有一股子不怕辛劳的热忱,这是往日她不会关注的民生。收入银钱的欢喜,取得货物的满足,平等交易,让人尊重。

乐歌自知再没有出宫的机会,终会老死在那精致尊贵的四格子里,情境比在深闺中还要糟糕。她渴望回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到了。”许久,那男子突然开口。

乐歌见景致渐渐熟悉,终忍不住探出头去。槐杨两株是百年前的古树,简洁疏朗,是她六岁时,父亲亲自移植的。当时讨的是一个“山林之趣”,也是玄学中的门庭枝茂的吉祥喻意。

随行的家仆伺候那男子下车,又来为乐歌掀帘。她甫一出来,便再也移不开眼。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宅子,日日夜夜,所有情境仿佛就在眼前。她的家,实实在在的存在。虽然门墙残了,匾门卸了,再也没有亲人在堂,听不到闲话,笑声和争吵。

乐歌到今日方才明白,原来争吵也是一件奢侈幸福的事。

乐歌忍住眼泪,推门而入。那男子也随着乐歌一样静默,吩咐完了左右,便紧紧随着她,脚步轻缓。

乐歌经抄手游廊,临湖而行。见的是一水涵碧,每到中秋时分,乐家宗族叔辈们,都会聚集此处,赏月听曲,好不热闹。

如今,大片大片的枯荷,呈现在乐歌面前,无比的荒芜与颓败。乐歌缓缓地蹲□来,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滴落荷塘,随着涟漪消失无痕。

那男子坐在廊前,用手去抚乐歌瘦弱的背,似要给她一点安慰。他目光黝深,别有心情。而乐歌似乎也忘了,男女之间该有的防备。

乐歌抬头,见湖对面,吉甫作颂,穆如清风的“涵庭”正是父亲的书房。朝局风声鹤唳时,多有朝中重臣深夜入府,包括她那位仁厚的表兄雍王。

屋舍萧条,乐家本就子嗣不盛,现在更是空旷得可怜。

阳光渐渐收拢,斜照三分,空窗、漏窗、洞门,隔而不绝。乐歌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步奔跑。身后的脚步声依然跟随着,不紧不慢。

乐歌寻到菊轩门后,是一方小小的天地,悬着兄长亲手为她扎的秋千。她为它取名叫“自在处”,还亲自写了一幅“高高下下天成景,密密疏疏自在花”的字,父亲评说写得不错。

当年的她不知有多得意。

乐歌在秋千前,用手抚摸着麻绳的粗砺。身后那男子开口道:“坐上去吧。”

乐歌摸索着坐稳,那男子已在她身后,一下下推着。裙裾在寒风中飞扬,她的手将麻绳拽得更紧,眼前却越发模糊。

许久,那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秋千就慢慢地缓了下来。他的声音如此温和,就响在乐歌耳边:“乐大人若是还活着,一定不想见你这样。”

“是,可他们已经死了,全死了!”乐歌猛然立起,狠狠地盯着那男子,怨恨之外透着提防。她不需要好意,她需要的不过是亲人安在,所有的都能和从前一样。

那男子一怔,神色渐渐平复,又变得深邃难懂。

“这是?”他眯着眼,寻找话题,用手指着揖峰轩边的小楼。这是宅院中最佳的观景之处,父亲的宠爱,让她独居高处,众星捧月。

乐歌转过身去,沿着游廊往西,像往日一样登楼。

闺楼珠帘仍在,是她吩咐婢女们一粒一粒串起来的。五蝠绣花荷包挂在门前是讨喜的意思,二叔母见着喜欢,也曾问她讨了去。

书案,妆台,盆架摆在原位,沾满了灰尘。母亲如果活着,定不会由着它们脏乱,她是爱洁之人,全身心地扑在家中,一物一饰,样样经心。

乐歌心中悲戚,似被利爪挠破,再也憋不住,蹲□子低低地哭,像幼兽一般地呜咽。模糊间,只看见那人的鞋面,鲜亮的绸布。

乐歌哭了多久,那男子就立了多久,好像浑然不存在似的。

在一个外人面前,乐歌不想再装乐家唯一坚强的存活者。其实,她本来就是个软弱的人。

乐歌哭够了,才觉得腿脚麻木。那人好心拉了她一把,用指腹温柔地为她拭泪。乐歌没有避开,竟然贪恋这一刻,有点像兄长,常在她受委屈的时候,耐心地安慰她。

“罪臣的宅院,对他们没用。邢家会不会将这里卖了?”乐歌问,语气像个孩子般的渴望。

“听说邢侯厌弃,可邢鉴邢大人喜欢,他要留下这里。”那人说得模棱两可。

“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乐家的宅子,可以易人,却不能落在邢家的手上,惟有如此,父亲在九泉之下方可安息。

“或许吧。”那人依然不置可否。乐歌突然扑通跪下,声响极大,弓起身子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边。

“求你!买下它,求你了!你有这个能耐的。”

11

11、内人周守 。。。

“收好了。”印着邢候方印的地契,在三日后的亥时,由那男子带来,交在她手上。

乐歌几乎哽咽。

她知道这事难办至极。邢度舟是什么人?邢鉴又是什么人?虽然此时以邢家的权势地位,不会在乎一个乐家宅子,可它却是邢家在夺嫡之战中完胜乐家的明证。父亲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评论过邢度舟此人:心思缜密,深不可测,从不做无利之事。

邢家怎么就能答应?

那男子看乐歌欢喜之余带着几分疑惑,笑道:“打动邢侯倒也不难,可邢鉴邢大人决然不肯,我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你如何谢我?”

乐歌眼圈渐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自小到大她跪过的人不多,贵如九五之尊,中宫之主,都从没有像眼下这般,让她跪得如此诚心诚意。

“玩笑而已,何必当真?”那男子俊眉微皱,伸手将乐歌扶起。

两人近距离相对,各有心绪。彼此的瞳仁如水,隐隐映出对方的面貌。

世事难料。昨日,乐歌还在揣测他的身份,可如今他成了她的恩人。不管他姓韦还是姓白,究竟怀着什么目的接近她,这些对乐歌都不重要。

乐家之物,能从邢家手中取回,单是这点,足以令乐歌荒芜的内心涌起无比的暖意。

这以后,乐歌对他,似有了某种友情。他每次来,她不再冷漠相对,有的时候还会对他微笑相迎。

初十日夜,那人来得比往日迟了一刻。

殿前静悄悄的,乐歌在宫灯下缝衣,裳碧线红,针在她手中仿佛活了,上下翻飞,犹如彩蝶探蕊。

“我要去江南,少则一月,多则两月。”那人喝多了几杯,眼中越发的明亮。他双手抱头懒懒的往廊柱上一靠,看着乐歌行针走线。

“原来你也是栋梁之臣?”乐歌抬起头来,玩笑一句,拿针在发上拂过。她听内人们传,皇帝欲往江南,内务甚重。该备的东西,从床褥茶盏,到四时衣物,忙坏了皇帝身边的人。朝中重臣、宗族皇亲,随同前去的也有不少,可见他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你这样看我?”那人侧头淡笑。

“我看不是,你一点都不忙。”乐歌一针见血。

“不仅不忙,还挺闲的。其实呢,皇上出行,除了几个正儿八经的臣子,还需带几个可心的,会玩儿的,就和我这样的。”那人缓缓起身,边说边去抚悬在高处墨鼓。他的身形颀长挺拔,若孤松玉树。

乐歌勾了勾唇角,心中觉得有理。她知道江南富庶,享乐奢靡之地。皇帝去若只是日日理政,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权衡之术,倒真如他所说的,什么样的臣子都要,才是正理。

那人见乐歌微微有了些笑意,眼前一亮。凑得近了,酒香在二人之间,暗暗浮动。

“此去江南是”乐歌放下手上的活计,弯腰将置在殿前的炭盆挪近;春日渐近,可天气还是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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