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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簪-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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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本王已经不记得了。”朱同脸狡辩,自罚一杯,接着对我笑道:“楠儿你也投一次吧。”

这种贵族式的高雅游戏,我根本没玩过,实在捏不准。况且他们是古人,学的就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我推脱,说自己有孕在身不宜饮酒。立马有人劝我莫要坏了大家的兴致。不得已,我只好投了一次,果然没中。

想了半天,我总算记起以前不知在书上还是网上看到的一句带着典故的谜语联,便说道:“鲁肃遣子问路,阳明笑启东窗。”

鲁肃是三国人物,字子敬,“遣子”剩下“敬”,“问路”就是“指导”。阳明指的是如今南京太仆寺少卿王守仁,“阳明”暗指“光”,“笑”自然就心情欢愉,“启东窗”就是“迎光临”。这本是历史政治上的人物,古代的女子读书只要会算账知礼节就行了,万不会关心这方面的东西。

就凭这点,便少了一半人能猜出答案。一时间,朱同脸的妻妾儿女全都进入思考状态。倒是那几个儿子挺活跃,似乎知道答案,欲要说出口,却被朱同脸一个眼神压制下去,免得我输了之后灌黄汤。

就在这时,段玄突然开口:“答案是‘敬请指导,欢迎光临’。”

愿赌服输。我本以为段玄开口是因为开怀,但却错了。当我端起酒杯犹豫着怎么赖过去的时候,他先我一步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这杯酒就当在下替楠夫人受罚。”

朱同脸的手指僵在了我手旁。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怒意,嘴角却冰冷地挑了起来,笑道:“玄道长再过不久,就要与小女成婚。楠夫人将是你的庶母,你替她受罚真乃孝善之举。”

然后朱同脸从我手中拿过酒杯,命仆人将段玄的酒杯添满,与他对饮道:“本王也敬你一杯,望你今后能善待小女,夫妻和睦。”

段玄再度沉默下去,酒一杯接着一杯。我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他的眼睛是受不了这种罪的。之前听吴瞎子说,段玄曾与他小酌半杯,就已经痛苦得快要死去。如今,他却愁肠殢酒,不知克制。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渊湛死亡的真相?按朱同脸的意思,是让段玄知道的。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多些苦痛外,什么也做不了。

吃了晚宴,宁王府开始放烟花。漫天银色,遮住了星星的光彩。

然而段玄却看不到,只能待在黑暗的角落里,捏住一枝盛开的梅花,放在鼻下轻嗅,“来时梅覆雪,去日柳含春。”

“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辰。”不知为何,我想到了这句,便走过去吟了出来。虽已入夜,然雀鸟却被这热闹景象吵醒,于房檐底下拥挤在一起,欢腾而寂寞。

去年相识,雨雪纷纷;去年离别,杨柳依人。青山依旧在,只是朱颜改。“叔叔,你醉了。”我叫人送他回房。

段玄举手阻挡,以示拒绝:“我没醉。”

我反驳:“那为何胡言乱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段玄笑了一声,以杖探路,跌跌撞撞地离去,“罢罢罢!夫人说我醉,我便真的醉了;夫人说我胡言,我所说的一切便是乱语。”

“站住!”不知为何,我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意识到自己说话冲了些,我缓了缓语气:“我让下人做了些醒酒汤,叔叔不妨在这里等着,我叫人端过来,喝完了再回去。”

“在下若喝了,只怕王爷就不够了吧。”段玄的语气竟带着几分刻薄:“在下做不到的事,王爷却可以,夫人醉心于他也是应该。只是以后还请夫人离在下远一些,毕竟除男女有别之外,你亦将是在下的庶母,总该有长辈的样子。”

“墨通说得对!妹妹既然为人妇,总要为王爷留些面子。”不知何时,翠妃突然站在我身后。

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起来。旁边就是池塘,她只要推我一下,我就会跌进水里——想想真让人生寒。我抚着胸口,不禁嗔怪:“这黑咕隆咚的,姐姐你真是吓死我了!”

“是我没注意,在此向妹妹道个不是。”翠妃声音柔柔,像和煦的暖风,吹得人毛孔通畅,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不过妹妹你大过年的,怎还这般口无遮拦?下次说话定要三思而行,莫提那些不吉利的字眼。”

段玄已经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嘴,笑笑:“我出身粗野,行事作风随便了点,还请姐姐见谅。”

顺带着,我嘱托翠妃道:“今日所见,还请姐姐千万别告诉王爷。虽说王爷对一切一清二楚,我亦与墨通道长一清二白,但伤到他的脸面总是不好。”

“我知道。”翠妃点头,左顾右盼,问我:“王爷呢?”

朱同脸晚宴一结束就出去了。我说:“请了南昌府大小官员议事,估计现在在玉楼春呢。”

翠妃有些好奇:“玉楼春是什么?”

我让她将耳朵凑过来,悄声说道:“淫乐窝。”

翠妃登时愣住。我“噗哧”笑出声来:“只是家酒楼而已,看把你吓的。”

“我极少出门,自然不如妹妹见多识广。”翠妃羞极,却不恼怒:“王爷今晚会回来么?”

“应该会。”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准备回卧房休息,“姐姐有事么?”

翠妃说:“王爷今天喝了不少酒,妹妹你有孕在身,就怕有个万一。不如今晚就到我屋里睡吧。”

睡别人的床总觉得不舒服。何况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会不会有人趁机学我,也弄个李代桃僵出来。之前她的儿子骂我是狐狸精,虽没问是不是她教的,但还是防着她点好。

我加以拒绝:“不用了姐姐。王爷酒品很好,轻易不醉,就算醉了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要不惹他,什么事都没有。”

翠妃语气尴尬:“我与王爷夫妻多年,这些竟然不知。”

“这个我也是很久才发现的。”嗔拳不打笑面。翠妃论地位在我之上,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我若显摆就未免不知趣。有时候,我真为自己竟有这么大肚量而感到不可思议:“要不这样吧,你容我回房拿些明日穿的衣物,很快就过去。”

翠妃莞尔:“那我便先回房里等着妹妹。”

我点头,说:“好。”

52、绿英宫 。。。

回到房里,叫丫鬟收拾好了衣服。也许心里充斥着对翠妃的不信任,我提笔留了张字条给朱同脸,告诉他我在翠妃那儿。

之后我到了翠妃居住的绿英宫。好家伙,虽然如今天寒地冻,房内却是一片绿色,绿色的房梁,绿色的纱幔,绿色的植物,绿色的床;只差一顶绿帽子,全天下的绿色物件便全齐了。那四面墙上皆装着大镜子,人一动,便映照出千万个身影,一不小心还能将自己吓一跳。

瞧见墙上挂着一副裱过的隶书,字写得不错,我不觉念了出来:“绣针刺破纸糊窗,引透寒梅一线香。”这窗户外就是一株梅花,疏影干瘦,还挺应景。

“蝼蚁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东墙。”翠妃接了下一句。

字下有一花几,甚高,上面也摆着一盆滴水观音。翠绿葱茏,犹如观音托手般的椭圆型叶子上冒出滴滴水露,将落款遮挡住。我轻轻拨开叶子去看,时间是正德己巳年丁卯月甲子日①巳时,署名为崔英。我问翠妃:“这是你写的?”

翠妃颔首:“这是五年前的拙作,妹妹莫要见笑。”

我想着朱同脸还真会选女人,弄了一群的才女。每日吟吟诗唱唱曲,左拥右抱几下,一天就打发了,怕是皇帝都要羡慕他这福气。

“怎会呢?”朱拱栎由奶娘牵着进来,向翠妃道晚安。我捏捏他那粉嫩的脸颊,笑道:“你母亲是个才貌兼备的女子,你说是不是?”

朱拱栎规规矩矩地点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翠妃瞧他困了,原本打算叫奶娘带他回自己房里睡觉。我看朱拱栎好玩,便说道:“姐姐不如就让栎儿留在房里吧。人多了热闹。”

“这?”翠妃有些为难:“那好吧。”

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两个女人在一起自然是废话连篇。你一言我一语,前三年后三年,七大姑八大姨,全扯了进来。翠妃千叮咛万嘱咐,让朱拱栎老实点,别踢着我。这小家伙便真的一动也不动了,安静得很。

谈到自己的身世,我不想讲太多,就说自己养父母病故,欠了人家一笔钱,然后被卖到妓院去了。第一天遇见王爷,之后他将我带了回来。

“这么说,妹妹也不算青楼出身。”翠妃说道:“记得刚见到妹妹,听妹妹说身世,一干姊妹全都吓住了。想来妹妹是跟王爷怄气,故意让他丢脸的吧。”

结果却丢到了自己身上——

“是啊!”我笑笑。自己当初真是不懂事,朱同脸说要赎我的时候,我应该先出青楼、其他的以后再说才是,也许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我拿名分逼他,王爷很为难,我便因此看他不起。其实想想,王爷能给的都给了,我也该懂得退让才是。”

翠妃附和道:“妹妹这样想就对了。人生不过数十载,如白驹过隙,如梦幻泡影,怎能事事如意?倒不如作如是观。”

“是啊!”

见她是个豁达的人,我放心了不少,闭着眼睛,沉沉地睡过去。

到了半夜,我因做了噩梦而惊醒。

恍恍惚惚起身,走进旁边的套间,雾气叆叇,隔着重重帷幕,似乎看见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在浴池里交欢。

那个男人是……?有冷风从天窗吹进来,我打了个激灵,正要上前看清楚,却在此时闻到一股一氧化碳的味道,接着便窒息过去。

再度醒来,还是在翠妃的床上,伸手便摸到朱拱栎软软的胳膊。

窗外夜色漆黑,静得可怕。墙上的镜子反射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幽暗,交折,竟形成无数条蔓延至无尽的通道。那暖炉里的炭快要烧尽,红而黯淡,映在通道上,就像魔的眼睛。

一盏灯亮。值夜的丫鬟将木炭倒进暖炉后向我行礼,“夫人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奴婢吗?”

“没有。”头昏昏沉沉,略有些痛,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见翠妃不在卧室,我问道:“翠妃呢?”

她回答在沐浴。

我又问这屋里可有别人进来。

她接着回答没有。

难道是梦中梦?也许吧。瞧她哈欠连连,我说:“弄完了你就去睡吧,别把身体累坏了。”

“是。”她再次行礼,低着头却是不敢。

见她这样怕,我说:“难不成你家主子能将你吃了?”

她急忙摇头:“主子心善,为主子守夜是我的福分,不敢偷懒。”

“这丫头父母过世得早,因而性格孤僻,妹妹不必理会。”听到动静,翠妃仅着主腰,浑身湿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她命那丫鬟去睡觉,那丫鬟这才到墙角打开铺盖躺下。

翠妃笑道:“妹妹醒了?”

“嗯。”这屋里的炭越烧越旺,看得人火烧火燎,口干舌燥。我点头,起身,将被子拉平整,道:“有点渴了。”

我过去拿昨晚喝茶时顺手放在花几上的杯子,转身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正要饮下去,翠妃却慌忙阻止,“别喝!”

瞧她一脸急切,我心下疑惑:“怎么了?”

她问道:“这杯子昨晚可记得盖盖子?”

我已记不得了,只是刚才瞧见没盖。我摇头道:“好像没有。”

“这千手观音虽说好看,却也是毒物,枝叶和滴下的水最好不要碰触,更不能食用。”翠妃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上茶递给我,“昨日我只顾与妹妹说话,太过投机,以致忘了将它搬走。因而差点害到妹妹,还请妹妹见谅。”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花几会如此高,和房里的摆设毫不协调。原来是怕朱拱栎够到后误食——若她此时心生歹意,选择袖手旁观,也许我就命丧黄泉了。

我登时对她好感大增,竟有些感谢,同时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她心存戒备而懊悔不已。“是我该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和博大心胸才是。”

两个人越发地亲密,竟如胶似漆了。

翠妃脱下主腰,将身子擦干了,打算换件干净的再睡。偏偏此时,那门不知是谁忘了闩,朱同脸推门而入,进来后竟撞见翠妃春光乍泄的画面!

这香艳的场景被镜子照得满屋都是,看得朱同脸眼都直了。我心里又气又恼,这个流氓,我委身于你,你看我就够了,还看别人作甚!然而翠妃却是朱同脸名正言顺的妾室,是我向这个时代妥协,试图与翠妃做姐妹,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好发火。

朱同脸原本醉醺醺的,注意到我以及我脸上的表情后,立马反应过来,转过身去欣赏墙上的字画,以此作掩饰,“翠妃虽已生育,身段却如同豆蔻少女,真希望楠儿生了孩儿之后也能如你这般。”

“王爷夸奖了。”翠妃略显尴尬,不慌不忙地将主腰穿了,又穿上中衣。“只是身段再好有何用?王爷一见妹妹在这儿,连看都不敢看妾身一眼。”

“那倒不至于。”朱同脸含糊其词,拿我当挡箭牌:“只是楠儿一人在此孤苦无依,她这性子多愁敏感,又怀有身孕,本王自然对她费些心力。翠妃你贤淑大度,知书达理,就多担待,帮本王照顾她些。”

“你叫妹妹是‘楠儿楠儿’,叫妾身却是‘翠妃翠妃’。这里面的差距,妾身是知道的。”翠妃突然伤感起来:“只是照顾妹妹本是妾身分内之事,王爷如此嘱托,难道是对妾身不信任,怕我会害了妹妹?王爷,你我间竟变得这般疏远客套了么?”

“你让楠儿来此,就是为了向本王说这些?”朱同脸打断她的话,似要发怒,却隐忍不发:“放心吧,本王自有分寸,万不会亏待了尔等。”

“妾身心里有数。”翠妃眼神凄苦,却不与朱同脸争执:“天这般冷,妹妹又有孕在身,万一出去得个风寒什么的,对母子都不好。王爷不如与她一起留在这里吧,明早再回去。”

留下做什么?玩3P啊!脑子里无数次幻想着朱同脸与翠妃在这丹楹刻桷的屋子里,鸳鸯共浴,旖旎风光,度过无数个欲~火焚身的夜晚。那硕大无比的菱花铜镜将二人交缠的身体照得一览无余——好一派糜烂奢华的景象!

在我的心里,只要是那一张脸,不管他是吴桥还是真正的朱宸濠,只要和别的女人有牵扯,我都受不了。我终于忍不住发火:“吴桥你给我滚,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你让我滚哪儿去?这里是宁王府,而我……是宁王。”朱同脸真是个无赖,往上一躺,便睡死过去。我和翠妃唤了他老半天,他硬是没一点动静。我明知道他这是在装醉,却无可奈何,平白担心他这是否会着凉,只好拿被子将他盖上。

翠妃起疑道:“妹妹刚才好像叫王爷……吴桥?”

“我说的是勿瞧。”我胡乱遮掩:“宁王府人才荟萃,四面八方。我闲得无聊,老爱模仿他们的口音,所以有时候说话会串味儿,姐姐别见怪。”

作者有话要说: ①╮(╯▽╰)╭本人根据朱厚照生辰,弘治四年(1491)九月二十四日(10月27日)申时,也就是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用天干地支表推算,六十年一轮回,1989年二月是丁卯月,2049年二月也是丁卯月,1929年二月也是丁卯月。o(╯□╰)o,至于日柱,真素不会算,不过本人琢磨了一天,发现一规律,如图:点这里万年历参考

我真的不想伪更,据说会掉积分。。。但素晋江口口得太厉害,刚消灭一个口又发现另一个口。。。。

53、偷天换日 。。。

“哦。”翠妃躺回了床上,与我挨着。因为长久的寂寞,好容易遇见个人,便将自己的哀愁全都吐露出来:“妹妹知道一个人住在这广寒宫般的屋子里,每日对着自己的影子,茕茕孑立的滋味么?”

“我知道。”

“妹妹知道冬天孤枕冷被,有苦难诉,病了累了,却连个依靠都没有的滋味么?”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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