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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簪-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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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色的女子,你已经十六,到了该嫁人的时候。王爷虽然比你年长一倍,妻妾如云,论相貌、论修养、论地位,皆比外面那些粗俗平庸的男人强太多。你何不赌上一把?赢了便能像我一样,除了龙袍和别的男人之外,要什么有什么。”
我说的正是她向往的。果然,朱珠面露喜色,却又作矜持状道:“朱珠姿色平庸,出身低微,怕王爷瞧不上。”
“这只是借口!你瞧我是青楼出身,王爷不是照样喜欢?关键是要懂得如何取悦——”
我欲言又止,盯着朱珠看。她一脸期待,带着几分怀春少女的羞涩,巴巴地等着取经。我笑,她还真是不成熟。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做个活不了几年的小妾,就算再风光,也是被别人掌控着命运。我问道:“你要不要听呢?”
她在犹豫,怕我害她。我继续蛊惑:“这宁王府中我只认识王爷一人,难免会寂寞,想找个姐妹解解闷。我知道你是王妃身边的人,可是你好好想想,你辛辛苦苦为她效命,到最后她只需一句话,你是嫁那又丑又瘸的孙厨子,还是嫁看门的吴瞎子,根本由不得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也知道,我和王爷的其他几个姬妾素不来往,就算受什么委屈,她们也不会帮我。你我相识既是有缘,何不学娥皇女英?我的身子这般孱弱,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你若替我伺候王爷,既能得偿所愿,又能帮到我,将来再能生个一男半女,定是母凭子贵,享福一生。”
“多谢夫人赏识!”朱珠跪下来对我叩拜,顾虑消除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可是王爷他不喜欢奴婢。”
“这又何妨?”我笑:“只要生米成了熟饭——”
晚上的时候,我发烧了。原因很简单,中午我觉得热,便去洗了个凉水澡,午睡时又吹了凉风。我没有去请大夫,一个人躺在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上,蒙着被子休眠。
大约辰时,朱同脸过来让我陪侍。按照习惯,他命人烧好热水,准备好洗澡的物什后,叫我过来和他一起洗。可是今日,他让朱珠叫了我几次,我却依然无动于衷。朱同脸没有耐性,亲自过来,一碰到我声音立马变得关切起来:“楠儿,你病了?”
他开始责备朱珠:“夫人得了风寒,还不快去叫大夫!”
朱珠答应着,便出去了。我觉得四周很冷,感觉到人体的温暖后,立马往朱同脸的怀里钻:“不要,这样就好!我喜欢这样……”
朱同脸始终是男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女人的柔情似水?见我向他撒娇,心中早已是热血沸腾,顺势抱着我不松手:“好,依你就是!”
朱同脸让我重新躺下,掖好被子,然后连被子一起抱住我。我说渴,他便给我倒水;我说想吃天津的狗不理,他便说明天让人给我做。(我汗,他晓得狗不理是什么咩?)
王府的张医婆很快赶了过来,把完脉之后,说我从表面上看是风寒入侵,实际上身体已经较以往大为好转,并无什么大碍。除此之外,她还告诉朱同脸另一件事:“恭喜王爷,夫人有喜了。”
朱同脸很高兴,命人赏了大夫一些银两,连朱珠都有份,可我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已经二十五岁,不管爱与不爱,也是该有个孩子了。但若我留在朱同脸身边,且不说孩子和我因为身份的问题而受到歧视,将来也会无辜受到牵连;若离开这里,孩子将过上单亲家庭的生活,而且我也几乎不可能养活他。
那桶洗澡水开始变凉,朱同脸将自己洗了洗,便熄灯睡了。这天晚上,他没有到正妃那儿过夜。我纠结着告诉朱同脸,我不要这个孩子,因为他已经有好几个了,少一个不嫌少。朱同脸说若我不想要,打掉便是,但那也是我的孩子,让我好好考虑。
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孩子留下,然后带他离开。至于朱同脸,他是否造反,这是天定的。我不可能改变,也改变不了。
翌日清晨,我的烧已经褪去。朱同脸惦记着我要吃“狗不理”包子,就让厨房揣摩着做了一些。虽然略有不同,但已十分接近,味道也是好极。
我厚着脸皮向朱同脸要了一百两白银,说想到外面买些布料、针线,好给未来的孩子做衣服。朱同脸极为兴奋,像是第一次当父亲似的,问东问西,说我应该多作休息,勿要操劳,有什么需要让下人照办就是。
我想好了,要走,就一定要有钱,有什么都没有有钞票好。之前怕我寻短见,朱同脸并未给我添置首饰金银之类的,以至于私房除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衣物外,几乎为零(小朱童鞋忘了,把衣服一撕也是可以上吊,可以勒脖子滴o(╯□╰)o)。我要想让自己和孩子生活得不至于太艰辛,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的生父变相地要上一笔赡养费。
我说自己到现在都没出过王府的内院,想到外面走动走动,有利于康复,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也顺利些。朱同脸一口答应,大方地让总管支了三百两白银给我,说我也应该多添些称心的首饰,好好打扮一番。我答应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箱银子收好。
等朱同脸走了之后,我让朱珠不断地洗凉水澡,终于也将她洗得发了烧。然后她扮成我的样子,躺在床上蒙好被子。而我则换上她的丫鬟服,打扮成她的样子,在身上藏了二十两银子后,静静地站在房门口。
晚上朱同脸再次过来,我低着头向他行礼,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见朱珠躺在床上,还以为是我,便问道:“夫人的药吃了吗?”
朱珠的嗓子哑了,正好可以掩饰我和她声音之间的区别。她替我回答:“吃了。”
“这就好。”朱同脸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见朱珠的手露在外面,便重新塞在被子里。忽然,他厉声道:“怎么还烫?那姓张的女人真是庸医!”
朱珠吓得打了个哆嗦。朱同脸察觉到之后,笑言:“本王又不是骂你,你怕甚?”
朱珠大着胆子,说:“很晚了,王爷快睡吧。”
“好,本王这就睡。”朱同脸一面哄着她,一面跟我说道:“你去叫张医婆,还有府里的其他大夫,一同过来为夫人诊治。还不快去!”
我没有回答,行了丫鬟的礼节之后,便转身离开,将门关上。
屋里的灯很快熄了。我到隔壁朱珠的房里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然后走出院子。
转了几个弯,到了后门口。我叫醒了看门的吴瞎子,说自己是楠夫人手下的婢女,因楠夫人抱恙,王爷让我到外面请郎中过来。
那吴瞎子嘴里嘟囔着“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其他的话也未曾多说,摸着黑,很利索地将门锁打开。
知他已将我的身份识破,却不并揭露,有意放我走,便晓得是个高人。我犹豫了一下,将自己之前写的一封信交给他。吴瞎子洞悉了我的心思,将信收好,说会替我转交给王爷。
“谢谢。”
这一招赢得惊险。眼见着自己就要与此地阔别,我突然有些不舍,回过头去看这深深庭院。若放在原来的世界,朱同脸会是个好丈夫,只可惜……
我吁了口气,放下心中的包袱,大步踏出宁王府的大门。
23、将计就计 。。。
“你去哪儿?”
我刚一出门口,就看到朱同脸站在门外,背着手怒视我。我与他撞了个满怀,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便狡辩道:“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透气?”他并不相信,命匆匆跟来的侍卫从吴瞎子手中拿过那封信,递给他。朱同脸拆开信看了一眼,脸色突然一变,淡淡地说了句:“送夫人回房。”
那封信里只有“莫要逆天而行”六个字,算是我对他最后的规劝。料到我已经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在回去的途中,朱同脸一路无话。
到了我居住的院里,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的尖叫。那叫声震惊之极,喑哑而凄厉,像是要将一辈子的绝望都喊出去。侍卫破门而入,却看到朱珠和那孙厨子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朱同脸勃然大怒:“大胆奴人,竟敢在王府中行秽乱之事!”
孙厨子吓得滚到了床底下,光着身子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王爷饶命,这不关小人的事!这不关小人的事……”
朱珠献身不成,反被别人占了便宜,这本不是她所预见。看到一群男人闯入,慌忙将衣服穿上,豆大的泪滴顷刻落下,哭得惨不忍睹。她用可怜无辜的眼神看向朱同脸,然而朱同脸却淡漠至极,毫无人性可言:“押下去,明日再做处置。”
那张床朱同脸是不愿睡了,也不愿看见,就让人抬出去劈柴烧。然后他带我去了书房,让我躺在内里的小榻上,自己则坐在圆桌前看公文。
这刚才的一切,一看就是朱同脸获悉我要逃跑后,将计就计,演了一出撞破奸~情的戏码。只是我未料到他的反应竟这般快,还真以为自己能有机会逃脱,结果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朱珠告的密吗?应该不可能。
漏壶一直在滴水。见朱同脸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我反倒怕了,“要怎么罚我,都随你的便。”
“罚你作甚?”他说道,神态淡定,心思难辨:“能逃跑,说明楠儿你的身体已经好转,我应该高兴才对。”
一句话把我噎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心里没底,干脆拉起一旁的薄被,裹上睡觉。然而我今天却格外清醒,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朱同脸开口道:“楠儿你的字很奇特,能否再让我看一看?”
他铺上一张宣纸,提笔,醮墨,然后等着我。我过去接过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天下?放下?反正要繁简相同的字才行。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写道——我困了。
他突然笑了,问我:“你还要再做困兽之斗么?”
知他表面笑容,实际上杀人于无形,阴险得很。我也不敢多言,只是尽量将语气放平静,免得自乱阵脚:“是你的笼子不结实,碰巧让我走出去罢了。”
“你很聪明,不过可惜,遇见了我。今晚本王就命人将这笼子好好加固,一定会让你满意。”他从背后抱住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我耳边厮磨:“还好你不在房里,否则落下和奸的罪名,你与我的骨肉就会万劫不复。到时候,你猜我会怎么做?”
他声音阴冷:“我让所有人跟着陪葬!”
万劫不复——我顿时心生寒意。明、清律有规定,妻妾背夫逃跑杖一百,又改嫁者绞。我有他的骨肉,他不会这样对我。然而朱珠就……若被他当成是我的同谋,应该会被处死吧。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那个丫头,但却从未想过真要她怎样,最多不过是让她的梦想落空、或者在我逃跑后受点惩罚而已。
我问朱同脸:“你要怎么处置朱珠?”
他轻描淡写:“送到府衙去,杖八十;或者让她自行了断。”
我震惊之极:“你在草菅人命。”
“没有你推波助澜,本王会么?”我犹如提线木偶,被他摆弄来去,最后重重地压在身下,“安静了些日子,我以为你终于死心塌地,原来只是假象。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认为你不是另有所图?”
既然老天不让我走,那我便暂时留下,又何必徒添罪孽,让别人枉死。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选择离开。我有些喘不过气,侧过脸,握住了他那伸向胸口的手,“积点福吧,算我求你。”
“求我?你不过是本王买来的姬妾,有什么资格求我?”他在笑,语气中却透着愤怒,就像那火焰山的火没扇灭反而越烧越旺,“不要以为有了本王的骨肉,就可以恃宠而骄,认为我不会拿你怎样。”
“我从来都不这么认为,”我垂下眼睑,表示臣服:“我只是想让孩子平平安安地活着,仅此而已。至于逃跑——那时已经宵禁,我能逃到哪儿去?”
他有所顿悟,缓了缓语气:“要去宗庙祭拜,告诉我便是,本王也好派人伺候你。”
“你忘了我的身份?”我笑,明知道他那是监视,却不敢多说:“我根本没有祭拜皇室祖先的资格,也不想落人话柄。”
他沉默许久,躺在床榻上,握着我的手,与我十指交错。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非对我很用心,他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认出我。
朱同脸开口道:“楠儿你想知道,为何我能分辨出那不是你吗?”
朱同脸的手很修长,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他留着修剪得极为精致的长指甲,每次碰我,都会让我毛骨悚然地想起李莫愁的九阴白骨爪。但这是地位的象征,就算告诉他里面藏有细菌,不干净,估计也不会剪掉(保养得很好,额……应该不会不卫生吧)。
我点头,有气无力:“想。”
“你这儿有个疤,不是很明显,但我能看出来。”他咬住我的右手无名指,眼中冒着酸意:“这是在凝春楼,你喝醉的时候,我弄的。”
原来——
那天出现的不是八道,而是朱同脸(宸濠)。
到了第二天,朱同脸在王府中摆了几桌酒宴,并宣布朱珠和孙厨子结为夫妇。我不知道这对朱珠来说是福是祸,她和我一样,都是宁王府买来的,没有任何自由。但至少朱珠能有个名分,不必像我一样,连男人都要和别人分享。
因为我那住所风水不好,不利于养胎,打造一张工艺精湛的新床也需要些时日,朱同脸索性让我搬到书房里去住。
书房叫浡滃①居,傍水而建,与王府的花园浑然一体,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闲来无聊时,我便倚着栏杆,拿起鱼竿,去钓池塘里的锦鲤。钓到后,便放了,然后继续钓,乐此不疲。而朱同脸则在一旁看书,或是与人议事。
对于朱同脸的事,我都尽量回避,做到不闻不问、不与外人说。相处久了,他对我倒也放心,有些事并不瞒我。我渐渐觉得真实的朱宸濠和历史记载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应该是个好人吧,并没有为非作歹,祸害一方。
不知不觉,腹中胎儿已有两个月。有了身孕之后,我的心胸突然变得豁达起来,人也越来越平和,不再像以前那样,埋怨老天送自己到这种受罪,也不再怪朱同脸强行占有我。
相反,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我才能变得成熟;至于朱同脸,当初也有我做错的一面,有些事不能全怪他。若没有他,我应该已经沦落风尘,或者真的死了吧。
“楠儿。”
朱同脸办完公务后,总是这样叫我。
我“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头继续盯着水面。荷叶清香,锦鲤斑斓。风吹漪动,悬铃作响。鱼标忽然一沉,一股相逆的力量坠得鱼竿往下弯。我赶紧收手,扯过鱼线,将鱼从水里提出来。那鱼不大不小,湿淋淋的,扑腾着尾巴,溅得水花到处都是,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
我正要取下扔进塘里,朱同脸却握住我的手:“钓到了却不吃,岂不可惜?”
语毕,便有阉人朱理端着药玉百合花薰迎过来。我将鱼放进去,又在另一人端着的铜盆里洗净手。见我手腕上系着红绳,朱理开口道:“夫人,明天便是七月初一,您还是将红绳取下来吧,免得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七月,便是鬼月。据说初一那天鬼门关大开,地藏王菩萨会释放鬼魂回阳间。人们在此期间,烧冥纸,设道场,放河灯,念《盂兰盆经》,借以祭祀祖先,安抚孤魂。
八道——我真的想见他。还有刘婆婆、刘先生、田甜、飘雪、以及那群小狐狸……也不知是否已经转生。
朱同脸解下我手上的红绳,将其焚烧。偏逢此时,正妃身旁的另一名丫鬟朱钗过来,通知朱同脸去一家团圆,吃夕食。朱同脸说待会儿会过来陪我吃鱼,将我打发之后便出去了。
没走几步,我就看见四个侧妃领着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与朱同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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