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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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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木楚声音不高不低地接了一句,在空旷殿内,却显得清晰异常。
木枔连草灰都觉得还不够,方要再开口,见成帝朝他轻挥了下手,便闭口不言。
大殿内,只听成帝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楚楚,你在朕心目中,一直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是,你又与你的姊姊们全然不同,你曾亲身赴洛潜入王府,开店立事独当一面,亦曾前往易斯关,诺斯关等军机重地眼见沙场刀剑,家国之事,你比任何一个公主,都更明白,勿需旁人多言,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朕等你最后的决定……”
木涂说完,起身朝殿堂后走去,步伐缓慢而沉重,如有千斤压在肩头心间。
……………………
木楚彻底被圈在了宫殿之中,连带着思齐亦被关了禁闭。每日有宫人送来饭菜给守门的侍卫,由侍卫将饭菜送入庭院,其余时刻,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不让进。
那些侍卫都是秦王木枔的亲卫,一个个皆如木枔般铁面无私,金银不入。
先前两日,木楚几乎每个时辰便在庭院中讽刺诋毁怒斥一番李喧种种。
厮的,那么扯又听起来挺合理的理由,怎么就被那厮编出来,捏一起了呢。
厮的,为啥她就没早点儿想到,让剪子先一步来提亲呢。
后来,每日思齐从米饭或者鸡肚子中吃出来的纸条皆为空白,木楚便不再如复读机般每日重复一遍李喧的那点儿事儿,转而把自己关入了寝殿,连思齐亦不见。
遥遥洛都,金碧皇宫之中,昭帝李喧看完一卷上呈的折子,合起放在玉案上,抬头对侯在下方的人道:“怎么,宁亲王还是没露面吗?”
“回禀陛下,臣在宁亲王府安布了眼线,始终未见其影踪。倒是每日进出王府的人,不在少数。”下方的人回道。
“只是不知,是郑太妃闲不住
79、杨柳月中疏 。。。
,还是宁亲王闲不住。”李喧自案头再拿起另一折子,批示起来,片刻后抬头道,“你退下去吧,继续留意。另外,仔细看好牢里那几人,在都城布线的同时,让李量彻底隔断夏晚帝都与洛国的消息网。”
说完,下方的人退了出去,他又伏案认真批示起奏章,却猛然间,鼻间一寒,打了个响亮喷嚏。
哼,不知是哪个在背后念叨他。
是景帝残留的旧部,
还是那个上奏称自己得了传染恶疾无法入朝觐见的大侄子,
还是那位忽然自山林隐居处归来的郑太妃,
亦或是,
那位远在天边的十五号小黑。
哦,细细想来,背后念叨他的人真是多。
唉,树大招风,人红是非多啊,身为一国之君,他有多招人惦记。
带上莫名的自得,他提起御笔,在奏章上一字字批示起来。
那边厢木楚居处,一日终有一人入了院,轻叩门扉,竟然还入了木楚寝殿。那人,正是木楚生母贺氏。
两母女相见,贺氏一把拉木楚入怀,未开口,泪先流。贺氏两眼通红,显然得了消息几日都不曾睡好。
木楚取一方软帕,细细将贺氏脸上泪痕擦拭掉,不发一言,又揽着贺氏的腰将头埋入她怀中。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在木楚心中,早已不仅仅是这身体本尊的母亲,亦是自己重生的生命中,重要的亲人。
“儿啊,”贺氏抚过木楚未挽起的长发,声音哽咽,“娘知道你父皇心中难,知道你皇兄心中有些不为我们女眷言说的策略,亦知道,国事为重,只是……只是,国事再重,我亦放不下你。儿啊,娘再不愿如上一次一般,若你有了意中人,那人亦不会负你,只要你下定决心不嫁,娘拼上这条命,也……”
木楚抬手掩住贺氏的嘴,眼睛湿润起来。
有些话听一次,便能温暖一辈子。
贺氏拉下木楚掩在她唇上的手,放入自己掌中,“儿啊,你钟意那人到底是谁?他待你是否如你待他一般情深意重?又怎么不见他来接你?”
木楚垂下眼眸,一旁小案上烛火噼啪一声响,火光一明一暗。
奇是啊,怎么不见他来接她?
书他曾说过,待他大仇得报,决计不会贪恋那个位置;
网他曾说过,等到他大仇得报的那一日,他便来接她。
木楚反手将贺氏的手握入掌中,柔声安慰,“娘,我还是习惯喊您娘,切不可再为女儿劳神伤身,您放心,女儿自然能想得明白。”
待送走贺氏,木楚吹灭烛火,一头倒入床榻之间。
月光自窗楣间悄然入室,木楚自怀中取出指环,放在手中,紧紧握住。
那人一言一笑,眉宇身形便尽在眼前,忘不掉。
79、杨柳月中疏 。。。
那一夜的长谈,那晨曦间互道的早安,那不曾言爱,却深入骨髓的情,舍不下。
她将指环紧紧贴到心口。幽幽叹一声;“为什么,你还不来接我?”
翌日,木楚推开寝殿的门,刚踏出一步,便迎上思齐的目光,“半斤,我想好了。”
她对思齐略一点头,入庭院,过影壁,朝大门而去,隔着门朗声对外面看守的侍卫道:“去,告诉想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本公主想好了。嫁。”
她身后,跟着她跑过来的思齐听闻“嫁”字,当啷一声,手中杯盏翻然落地。
……………………
“倒是没想到,你如此快便想通了,还是,心里藏了什么小把戏?”桂花树下,木枔长眉一挑道。
“人聪明,自然想通得就快。”木楚一笑,“只是,出嫁之前,还请皇兄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来听听。”
“其一,替我照顾好母妃;其二,我要见韩将军一面;其三,我出嫁洛国后,再不可干涉于我。这三点缺一,嫁,或不嫁,还真是个问题,我再回宫苑去思考思考。”
木枔长眸微微一眯,遂望向木楚道,“好,便遂了你的心思。”
……………………
同一月间,夏晚两位公主出嫁,一时宫中诸人忙作一团,备嫁妆,缝喜衣,选侍女。
木楚自那句“嫁”字出口,虽未再被关在宫苑之中,出入各处时,却时刻有人跟随。
这日,她与思齐乘轿出了皇宫大门,掀开帘幔便见身后乔装的侍卫一路跟随,她淡淡望一眼,亦不介意,仍朝坐落在帝都小巷中的踏棋坊而去。
她已有月余未来踏棋坊,沈家姐弟和谭清谭澈四人将踏棋坊打理得生意兴隆,宾客盈门,店中新雇的伙计,她几乎全然不认得。
后院的小亭中,几人坐在一处,仍旧如昔日般唤木楚掌柜的。清茶飘香,老友相聚,笑谈之间,三言两语,木楚便瞧出谭清与沈悦眉目相传,波光流转,逼问之下,方知两人日久生情,已互赠了定情信物,只待将远在边疆的沈家老父亲接来,便挑个吉日成亲。
木楚大喜,将随身的佩物悉数解下赠予两人还嫌不够,又央思齐再回宫去取。
“婚姻,乃人生大喜,两人真心相爱,最是难得,祝你二人白头偕老。只可惜几日后我便出嫁,喝不上你们这杯喜酒。谭清,娘亲时常念起你,结婚的日子若定下来,一定要让她知道。”木楚自腰间卸下一小块令牌,递给谭清道,“这牌子你收到,日后入宫时用得到。”
两人重重点头,沈悦略一迟疑,仍开口道:“掌柜的,满帝都都说,你要嫁与洛国昭帝,那,那剪子呢?”
木楚垂下
79、杨柳月中疏 。。。
眼眸,这问题,她也想知道。
“兴许,他迷路了吧……”
谭清见木楚声音低哑,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沈悦,沈悦却忍着疼继续道:“掌柜的,你方才也说婚姻乃人生大喜,沈悦只是不懂,边疆之上我夏晚已与洛国打成平手,何不像往年一样?你又何必非要嫁给昭帝,而不是心中之人?”
谁叫我血统不纯正呢……
木楚缓缓而言,“这世间事不过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能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世人大多只喜锦上添花。两军对峙下的联姻,便是那锦上之花,无急用,却美艳,还能对两国稳定起到双保险的作用,哪个皇帝愿意错过呢?”
她自亭中长椅上起身,豪气冲天,“不过你们掌柜的,到哪里都不吃亏,已占旁人便宜为宗旨,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只管在家中好生赚钱。”
她用食指蘸上清茶,在石桌上勾画出一个符号,又小声道,“另外记得,日后见到有此图案的信笺,便是我写的。”
一一交代完诸事,她与众人依依惜别,打道回宫。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出嫁洛国的前一夜。
那一夜,木楚住在贺氏寝宫中,母女二人同榻而卧,彻夜未眠。
木楚头轻抵着贺氏,“娘,您记得,以后关于孩儿,无论听到旁人说什么,不可听;无论洛国传来什么消息,不可信。只以谭清告诉您的为准,您可记住了?”
贺氏紧握住木楚的手,点点头。
……………………
隔日,良辰吉时,静山公主木柳、长安公主木楚拜别帝后母妃,登上车架。浩浩荡荡送亲的队伍,穿过帝都,出了威仪的高高城墙后,分别向两个方向而去。
80
80、更进一杯酒 。。。
长路漫漫,便是官道,也肯定不及现代的柏油马路,纵然是皇家马车,在路上颠簸起来也肯定不及旅游大巴。
总之,长途跋涉,很伤身,很乏神啊……
百无聊赖间,她拉开车身侧面的帘幔,入眼,便是木枔清俊的侧颜。哗啦一下,她又将帘幔放了下来。
此番送长安公主入洛都的,正是夏成帝皇长子,秦王木枔,这亦是让木楚伤身乏神的原因之一。
有这么一尊大佛在,一个眼色过来,不让如此,不让那般,还不如她上次一个人,乔装成流民溜入洛国风餐露宿的痛快。
她撅着嘴憋了一刻,到底有些忍不住,复又掀开帘幔,对车架外正骑着一匹高头骏马的木枔道:“皇兄,有一事我始终没想明白。”
木枔微侧过头,虽不开口,表情中却清晰写着:难道你只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木楚只作不见,问道:“皇兄,我一直想不通,你到底是如何成就了多吉与柳皇姊的姻缘?”
“简单,”木枔抚过骏马的鬃毛,“我只是三言两语入室描述了下你平日的做派,哦……再告诉他,那日晚宴他情有独钟的罗宋汤是静山公主所做。”
木楚下巴咔哒一声。
多吉兄弟,你木有辜负我对你的判断啊。
你果然,就是个吃货(⊙﹏⊙b)!
木楚扶起下巴,又向窗口靠近一分,“皇兄,那时在宫中,我一从你那里得到消息,也没少在多吉皇子面前呈现真我,盼着他对我多些了解。”
木楚隧将与思齐演出的一幕幕简单说与木枔听,讲完仍颇为疑惑,“只是,我如此卖力呈现,为何多吉皇子那时却全无反应呢?”
木枔扬眉示意她,这已是第二个问题。
许是他今日心情不错,仍缓缓开口回道:“多吉皇子有眼疾,你离那么远,他怎么可能看得真切?”
咔哒,木楚的下巴又松动了一下。
多吉兄弟啊!
在这样一个既没有电视剧又没有游戏机与网游等各种辐射物伤害眼睛的世界里,你还能把自己搞成近视眼。
你该有多不爱吃胡萝卜与羊肝啊?!
木楚心中疑惑幡然而解,也不再与木枔套磁,放下帘幔在车驾中打起盹。
两人一路如斯,几日后,直待入了洛国,渡了恒江,将至洛都,木楚复又令人通报,相约木枔一叙。
“按说作为长兄,你应该去送皇姊才是,这一路地护送我到洛国,难不成是怕我半路跑了?”木楚挑眉问道。
木枔瞥她一眼,“一路兵马环侍,想来你虽然不机灵,也没有那么蠢。”
“那你跟过来干嘛?”
“一路顺理成章看看洛国风景,也不错。”木枔一手拉着骏马缰绳,一手摆
80、更进一杯酒 。。。
弄着一枝绿枝。
厮的,你这一路游山玩水,考察洛国都搞定了,把我憋马车里连随便放风都不让。 木楚哼一声,拐入正题,“皇兄,当日你帮我解多吉皇子之围,怕是早就料到今日之事吧?”
暂时留着她这颗与洛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棋子,堵枪眼,添火坑,下油锅。
见木枔摇了摇头,木楚心中愕然,这家伙最是会谋算,不信他那么有良心,单就为了兄妹之情帮她。
木枔悠悠开口,“我非圣贤,当日自然不知李喧、李唯二人谁会登上帝位,自然亦不知日后你会嫁与哪个,我所笃定的只有一事,你须嫁与洛国皇帝。”
“若李唯登基,尚且好理解,只是我曾行刺李喧,又与李唯有情,如此去了洛国,你就不怕落了口实,反不利夏晚?又或者,祸水红颜,李唯一怒而起,推翻昭帝,如此,你百忙一场,反而拉拢错了人。”木楚摆弄着手边团扇,节节追问。
“据我所知,那次你与周浅行刺功亏一篑,仔细论来,你倒算是李喧的恩人。而今,他如此大费周章罗列重重理由来娶你,我们还怕落什么口实,又或者……”
木枔侧头上下打量一番木楚,“若以你那不怎么祸水的红颜引得叔侄相争,兵马相见,于夏晚,又有什么损失?”
是没有什么损失,反倒是你,坐收渔利,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算你狠!
“皇兄,”木楚朝骏马上的人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您当真是心怀家国,每时每刻所想,全是谋略算计,楚楚恭祝你日后开疆扩土,圣明一世。只是,你如此这般,日后,又如何对待你心中之人?”
以天下为局的人,这天下是他的心头肉,这大地是他的骨,江河是他的血,他为那骨血殚精竭力,又拿什么去赋予他的爱人与他们共同的生活。
只是这天下,总要有一两个如此的人吧……
木楚放下帘幔,奸商和政客的过招,她一次没赢过。
一次也没有。
她颇有些懊恼地捶着头,合着马车压过路面时单调而有节奏的吱吱吱吱音,忽地,便听到帘幔外,夏晚送亲队伍的前行侍卫来报,遥遥已见洛国迎亲队伍。
木楚倏然抬头,一路跋涉,漫漫旅途将这婚嫁变得有些朦胧,却在这一刻,又如此鲜明真实起来。
陡然间,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木楚欲掀开车架侧面窗口的帘幔探望,却见正前方门帘掀起,正是木枔抬步踏了进来。
木楚根红苗正地长在新社会二十年,实在不习惯有人随伺身侧,于是,这一路行来,她都是一人独乘一驾。此刻,半封闭空间中忽然而入的木枔,让她突然觉得金碧华丽的皇家马车也还是不够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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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仰头看他,奇怪,难道他又想到她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利用,是头发丝儿,还是脚指甲?
“楚楚。”木枔开口唤她,声音与方才不同,或者说,与往日皆不同,难得地柔软起来。
大哥啊,你被附体了吧,这货不是你,不是你。
木枔自怀中取出一方镶有美玉宝石的精致短刀放入木楚手中,柔声道:“此物能辟邪,你带着防身,洛都远离夏晚,你一切珍重。如果有来生,希望你逍遥天地,再不入帝王之家。”说完,他轻轻拥她入怀,须臾后暮然起身,掀开帘幔,跨步而出。
其实,这一世便是她的来生啊。
其实,这一世她本逍遥天地间,是有车子有房子有工作有恋人的四有新人,,只是,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她就变成没前途的伪公主,抛家舍业的准新娘了?!
在她感叹世事无常世事难料事事不顺之时,两国仪仗队伍相遇,一队送,一队迎。见礼,相谈,言欢,入城。
木枔拉着缰绳缓缓放慢速度,望着前方长安公主的车架。
他二人虽无血脉之缘,却亦曾在定水侯府共度少年,作为她的长兄,只凭这一点,他希望她幸福;可作为夏晚秦王,他却有一百条理由,必确保她嫁与洛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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