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经女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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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那闹盈盈、红艳艳、鲜亮亮的花骨朵！美着哩！”

　　　　我惊奇这花一样的语言是从一个卖花老人嘴里飞出来的。冲老人这句话，我想买，可是，一摸口袋，没有钱了。

　　　　十天后，我又去花市，专门去看那株玫瑰花。

　　　　老人从一堆花身后把玫瑰抱了出来，放在我面前。

　　　　“呵呵，小伙子，你还是尽快取走吧，有很多人抢着要哩！”

　　　　“好的。”我应着，眼睛盯着花。

　　　　玫瑰花出奇地红，鲜红！红若旭日，红若火炬，红若红唇。

　　　　然而，除了红，我看不到其他，看不见特别。盛开了十三天的玫瑰花究竟有什么玄妙呢？

　　　　“有没有剪刀？”我问老人。老人给我一把剪刀。

　　　　我小心翼翼地把花朵剪下，拿在手中。

　　　　“可惜呀……花盆不要了？”

　　　　“给你了。”

　　　　我握着花，盯着花，向前走。

　　　　这开放了十三天的玫瑰和开放了十二天的玫瑰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红色。难道红色是人世间最纯正最美妙的颜色？没有听说过呀，我皱眉。

　　　　一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从我身边经过。那孩子望着我，惊叫起来：“爸爸，爸爸，他那朵花在流血哩！”

　　　　血？血！

　　　　我打个冷战。手中的鲜花也仿佛徒然增重了千倍，坠落下去。

　　　　盛开了十三天玫瑰的颜色竟是血色。

　　　　血色是人世间最纯正最美妙的颜色么？我摇摇头，恐怕只有吸血鬼才这么认为。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莫非公主是吸血鬼？

　　　　不像！

　　　　只能解释为，公主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

　　　　——后来，我发现公主的确不是吸血鬼，恰恰相反，她是一个吐血鬼。

　　　　正准备走出花市，却又停住脚步，同时打个冷战。

　　　　我居然看到了朱天。地上跑着一辆摩托车，朱天正在摩托车上。

　　　　看到朱天本没有什么，装作没看见便是了。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我还看到了欣欣。地上跑着一辆摩托车，而欣欣正在摩托车上。

　　　　欣欣一手拿着花，另一只手连同胳膊一起搂着朱天的腰。

　　　　而欣欣拿的花，正是一朵玫瑰，好像是一朵才盛开三天的玫瑰。

　　　　摩托车飞去了，留下一串欣欣的笑声。

　　　　朱天这样的东西，欣欣居然会喜欢他？女孩子的心思太难懂了。

　　　　我又叹息，也只好叹息。

　　　　一朵鲜花又插在牛粪上了。

　　　　八十二

　　　　透明的房子后面，公主正在那儿摆弄一些花花草草。

　　　　我走了过去，她站了起来。

　　　　“累么？”我问。

　　　　“有点。”她笑。

　　　　一起进了屋，她洗了手，看着我：“喝咖啡么？我去煮。”

　　　　“你休息，待会儿我去煮。”我说。

　　　　公主快乐地笑。我不笑。

　　　　“公主，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说。

　　　　她的笑容没了：“怎么啦？”

　　　　“你猜今天我看到欣欣和谁在一起？”

　　　　“谁？”

　　　　“朱天！”

　　　　公主皱了一下眉，没作表示。

　　　　“你也知道，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他还让丰子强打我。”我气呼呼地说。

　　　　“丰子强不是去坐牢了么？”

　　　　“可是，朱天那小子没有去坐牢。”我说。

　　　　“你好像对朱天充满了仇恨。”公主看着我。

　　　　“他不该让丰子强打我。”我说。

　　　　公主想了一想，上了楼又下来，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我不解地望着她。

　　　　公主用钢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小黑点，然后把纸举在我面前。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洁白纸张上的那个黑点像个苍蝇，分外丑陋，分外醒目。

　　　　“当然是一个黑点！”我说。

　　　　公主笑了一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难道你看到两个黑点？”

　　　　“不，”公主说，“我看到了一张白纸。”

　　　　我吃惊了。张开的嘴也没有合拢。

　　　　公主又笑了一下，说：“你看，纸张这么大，黑点这么小，你却只看到一个小黑点，为什么？”

　　　　我不说话。

　　　　公主把纸和笔收起来，说：“看人也是如此，不要只专注一点，更不要盯着他的缺点不放。”

　　　　公主的话好像有些道理，我的嘴合拢了。

　　　　“天下的好男孩那么多，欣欣为什么偏偏喜欢朱天那个怀小子呢！”我说。

　　　　“天下的好男孩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这个坏小子呢？”公主说。

　　　　我笑了，苦笑。

　　　　“只希望朱天对待欣欣不要像对待我一样。”我说。

　　　　“他还没有那个胆子，欣欣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才怪呢！”

　　　　我呵呵笑了，顺便搂抱公主。

　　　　“你干什么？”

　　　　“呵呵……我想爱你。”

　　　　“讨厌，天还没有黑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

　　　　可怜的公主殿下说不出话来了。

　　　　无论谁的嘴被路大公子的嘴堵住，通常都说不出话来。

　　　　八十三

　　　　天静静亮了，我的眼睛没有静静亮。

　　　　被窝里如此温暖，且散发着昨夜因激情而留下的甜香。所以，我的眼睛不愿意睁开。

　　　　我翻了一下身，去摸公主柔滑光洁的背。居然摸了个空，我的眼睛像灯泡通了电，亮了。

　　　　我坐起来，公主竟不在床上。我急忙下床，趴在透明的地板上向下看，公主也不在楼下。

　　　　公主呢？

　　　　慌忙穿上衣服，我跑了下去。

　　　　“公主，公主！”我喊。

　　　　无人应。

　　　　“公——主——”我大声喊。

　　　　听到的只有回声。

　　　　正准备着急，玻璃桌的字条吸引了我。

　　　　看了一眼，我舒了一口气。原来公主来了那个，她去买卫生棉了。

　　　　刚舒一口气，我的心又紧起来。

　　　　桌子上不光有一张纸条，还有一样东西。

　　　　桌子上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巧的鱼缸。一尾身体微黄的金鱼，在里面快活地游动。

　　　　令我瞳孔放大，血流加速的则是小鱼缸里的水。

　　　　那里面的水居然是鲜红色！

　　　　红得宛如开放了十三天的玫瑰。

　　　　莫非是血？

　　　　我正准备把鼻子凑过去闻一闻，公主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

　　　　“来，帮我提东西。”她说。

　　　　我把东西接过来，“放到楼上去吧。”她说。

　　　　我提着东西上了楼，公主跟了上来。

　　　　一个包里是一些罐头之类的方便食品，另一个包里是一些化妆品和公主的私用品。

　　　　“去超市怎么不叫我一声，我好帮帮忙。”

　　　　公主笑了一下：“你睡得像小猪似的，喊几次喊不醒你，我只好独自去了。”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

　　　　“我不会做饭，只好先吃些方便食品了。”

　　　　“我蛮喜欢吃方便食品的。”我会心地微笑，然后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想喝。

　　　　“刷牙了没有？”

　　　　“还没有。”

　　　　“去刷。”

　　　　我刷完牙，听到公主在下层楼里喊我：“来吃饭吧。”

　　　　我走下用玻璃制作的楼梯，说：“干吗把东西提来提去？”

　　　　公主笑了笑：“我发现还是下面更适合吃饭。”

　　　　被打开的罐头占满了桌子，曾经在上面的小鱼缸不见了。

　　　　“小鱼缸呢？”我问。

　　　　“在大鱼缸里。”公主忙着摆弄食物，头也不抬。

　　　　我走近大浴缸，发现小鱼缸已沉到底部。我不免有些惊奇，小鱼缸里的水本是鲜红色，而现在它和大鱼缸里的水一样，是无色的。

　　　　当然，如果仔细看，水还是有些微黄色。红色已被冲淡地找不到了。

　　　　我怀疑公主是把小鱼缸里的红水先倒进大的鱼缸，然后再让小鱼缸沉下去的。不然，小鱼缸里的鲜红不会被冲淡地这样苍白。

　　　　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把鼻子贴近水面又闻又嗅，像条警犬。只可惜我的动作像警犬，鼻子不像警犬。

　　　　我什么也没有闻到。

　　　　“闻什么呢？”公主笑问，抬起头来。

　　　　“闻这里的鱼有没有香味。”

　　　　“傻瓜，那里的鱼怎么会有香味呢，这里的鱼才有香味，快过来吃吧，看，你最爱吃的五香鱼。”

　　　　我过去吃了。“好香啊。”我说。

　　　　“那就多吃点！”公主拿起一块肯德基鸡翅，放进嘴里嚼起来。

　　　　“今天没有课么？”我大吃着五香鱼，顺便问了一句。

　　　　公主看着我：“欣欣没有告诉你么？我休学了。”

　　　　一块鱼肉从我的筷子上跌落下来，跌到桌面上。公主看着我。

　　　　我伸长身，把脸贴近桌面，伸出舌头把鱼肉卷起来送到胃里。

　　　　“什么？休学了？为什么？”我边吃鱼边吃惊。

　　　　公主好像若无其事：“对学业没有兴趣，就休学了呗。”

　　　　“可是……”我说，脸上带着出乎预料的表情。

　　　　公主又拿起一块鸡翅放进嘴里。

　　　　“假如你对商业管理没有兴趣，可以换到别的系嘛，干吗非要休学呢？”我边吃惊边吃鱼。

　　　　“问题在于，我对什么专业都没有了兴趣！”

　　　　公主说，声音有些激动。

　　　　我只好不说什么了，专心吃鱼，专心吃惊。

　　　　“不过，你千万不能休学！”公主说。

　　　　我笑道：“我没有休学的打算，不会休学。”

　　　　——我万万没有想到，还不到五十天，我便休学了。

　　　　——四十九天后，我居然被学校开除了。

　　　　八十四

　　　　吃过饭，公主看着我说：“今天，你陪我好么？”

　　　　“可是，我还有课。”我在心里想着。

　　　　公主的眼神青幽幽地望着我，脸上慢慢泛起一层红晕的微波。

　　　　她的声音细小而甜美：“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我说。“我陪你。”

　　　　我扶着公主上了楼。公主用遥控器打开挂在墙上的电视。大屏幕的液晶电视开始出现美丽的画面。

　　　　是一部电影，由法国著名导演雅克贝汉拍摄，名字叫《微观世界》。

　　　　我一直听说这是一部唯美的影片，只是没有时间看，现在好了，我和公主殿下相拥而坐，欣赏起来。

　　　　公主把头轻轻依靠在我的肩膀上，我顺势用手揽住她的腰。

　　　　影片主要讲述了自然界一些微小动物的生活细节，高超细腻的拍摄手法，确实给人快乐的美感。

　　　　然而，里面的一个小小片断，却让我震撼了。

　　　　我真的震撼了。眼前出现视线的迷茫。

　　　　片断是两只蜗牛，在一条小路上相遇了。也许，这应该被称为一次美丽的邂逅。

　　　　一只蜗牛伸出了触角，在另一只蜗牛面前舞动了一下，只是轻轻地舞动了一下，大概另一只蜗牛看出了它的问候，也伸出触角了，轻轻地舞动了一下。

　　　　然后，最美丽的画面便开始出现了。

　　　　一只蜗牛从坚硬的壳里探出身体来，刚开始，它们尝试着一点一点接近，继而开始交错，重叠，缠绕……

　　　　在明亮的光线照耀下，它们白亮而又晶莹剔透的身体便相拥在了一起。

　　　　一会儿若即若离，一会儿又合而为一，像久别重逢的情人，又像他乡相遇的故交，或缠绵、或抚慰、或倾诉、或聆听，身体与身体相触，心灵与心灵融合，两个生命水乳交融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时间足足持续了几分钟。

　　　　我睁大眼睛，为这人世间至美的画面所叹服。

　　　　“生命因相拥而美！”公主突然冒出一句话。

　　　　生命因相拥而美？富有哲理富有诗意的一句话。

　　　　我惊奇地望着公主，公主惊奇地望着画面。

　　　　“当一个生命的个体冲破心的壁垒，不抱目的，不为私利，与另一个同样目的纯粹的生命个体相遇，乃至相拥时，生命就会焕发出它原本纯净而绚丽的光芒。”

　　　　公主说，声音低幽而清晰，仿佛是在感叹，又仿佛是在感悟。

　　　　我迷惘地望着公主，想着：公主的神经病是不是发作了？不然，以她的智慧怎么能够说出如此富含深意的话呢？

　　　　公主的脸明朗而平静，不像有发病迹象。

　　　　“生命因相拥而美。”我重复着。

　　　　公主慢慢扭过头来，望着我，她的眼睛像高山下的一汪潭水。宁静而深邃。

　　　　我吻着她，轻轻耳语着：

　　　　生命因相拥而美，殿下，让我们紧紧相拥吧！

　　　　八十五

　　　　下午，我随公主在漂亮的透明的房子周围整理一些花草。

　　　　地上的草，大部分是野草，虽然身体柔软，像乳羊毛一样，却长得东倒西歪，像喝醉了酒，的确需要整理一下。

　　　　公主挥动着铲子，脸上出现一层细汗。

　　　　我笑着开了口：“公主，不用那么急，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

　　　　公主背对着我，听到这句话她像被电击了一下，所发出的动作停了几秒钟，然后恢复了正常。

　　　　我正想问问公主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个身穿漂亮衣服的七星瓢虫从我面前快速地跑过，像一辆彩色的小坦克。

　　　　我被逗乐了。

　　　　公主扭过头来，擦了一下汗，说：“我有一个浪漫的想法。”

　　　　“哦，是么？”我应着，心里祷告着千万不要是疯狂的想法。

　　　　公主的眼睛开始兴奋，发出彩虹一般的光。

　　　　“我要在这个房子周围种上一万朵玫瑰！”

　　　　我手中的铲子滑掉到草地上，不巧，另一只七星瓢虫小坦克一般开了过来，铲子刚好把它的触角斩断。

　　　　“一万朵玫瑰！”我惊叫，脸上的笑容跌落在草地上。

　　　　公主微笑开来：“我要把这里变成一片花海，预计种上十万朵，后来，我发现一万已经足够。”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平凡，无论多么疯狂的念头，在她看来都再平常不过。

　　　　“一万朵玫瑰花，加上一个通体透明的房子，天堂不过如此了。”我说。

　　　　“对，我就是要把这里改造成天堂。”她又擦了一把汗，接着说：“假如我能做到的话，我希望尽快达成。”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我说，“会花费很长的时间。”

　　　　“还有大量的金钱。”我看着她，补充。

　　　　公主看着我，微笑着：“可爱的小伙子，你认为应该花费多长的时间？”

　　　　“可能……一年吧？——最少也得一个月！”我不是种花的行家，胡乱猜测着说。

　　　　公主哈哈笑起来，差点儿像草儿一样笑软了。

　　　　我也叮叮当当笑起来，说：“其实，我也不懂种花，假如有金钱和花匠的话，一个星期大约可以完成。”

　　　　公主不笑了：“一个星期？时间太长！”

　　　　“不是一朵，而是一万朵！”我看着她。她看着这片草地。

　　　　“我希望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