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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教子-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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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只要想一想这些事情就几乎要气得发疯,更何况亲眼所见呢。所以,就算是他不打算离开,明鸿也会找个借口把他带走的。夫妻二人同样都是懒得纠缠于家庭琐事的人,明鸿这么多年除了按时送礼之外,从来没有回过沈家去看一眼,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春去秋来,一年一年,二人只是用心经营着手中的生意,小晏在官场上几乎重现了当年柳永那种处处碰壁的状态,唯一不同的是,小晏的心态远远胜过当年的柳永。柳永怀才不遇,颇有几分愤懑之情,而小晏却是顺其自然,升降由天,没事就在家大摆宴席,饮酒作乐,完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当然,西苑的生意由于晏殊的去世大受影响,很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时期,过去很容易解决的诸如城防了之类的问题接踵而来。幸好,一是那几年打下来坚实的基础,二是这时侯赵夜雨的身份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玉牒赵氏的招牌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有人胆大包天到不理会赵夜雨,却也难以忽视他带来行贿的金银。于是,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这篇生意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了,虽然加进来几个什么都不做只管着瓜分利益的贪婪之徒,但是总的来说却是不影响大局的。
就这样过了许久,晏溥一天天的长大成人,最后不出意料的娶了赵夜雨的女儿,赵智楹为妻,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美满度日。闲来无事,赵智楹就陪着晏溥四处游荡,和他的父亲不同,晏溥喜欢的就是大江南北,塞外边关的闯荡,十几年来,足迹几乎踏遍了大宋朝各地,甚至连辽国的疆域,两人都偷偷的潜入了几回。晏溥的武功极高,又胆大心细,再加上赵智楹也不是寻常女子,这些年下来,虽然两人颇有风霜之色,倒是真的乐在其中。明鸿知道管不了,也只好由着他们的性子去了。
此时依然是天下太平,不过当权的宰相已经变成了过去郑侠大大不以为然的王安石。王安石为人虽然狂放,但是不愧是治世能臣,再加上皇帝也是励精图治,大宋朝的气象欣欣向荣,不比晏殊在世的差。然而,掩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却是没有任何预兆的惊涛骇浪,这一年,皇帝任命王安石,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就是后世所称的,王安石变法。是非功过,很难说,不过在当时来说却是影响了从上到下,从达官贵族到平头百姓的所有人,一番风云动荡掀开了前兆。
小晏此时还不知道这番变化眼看就要影响到自己身上,这一日的天空依然是往常的平静,只是空气中偶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让人觉得甚是压抑。
人来来往却异常安静的巷子里,从远处走来了一个面色匆匆的老人,时不时的推开前面挡路的行人,一边道着歉,一边拖着看起来有些沉重的步伐往前走着。
有人被他推过之后觉得不满,不过转头看到是这么一个有几分凄惨的老人,也少有人和他计较了。
走了一会,老人忽然发觉自己被人拽住了手臂,也不抬头,连忙口中念念有词:“这位哥儿,真是对不住了,老头子我有点急事冲撞了你,改天再登门赔罪。”看来,他这一路过来,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你不是郑家的老管家吗,这是要去哪里?”那人开口,看样子却碰到了认识的人。
老人这次连忙抬起头,用模糊的目光辨认着,半晌才叫道:“是晏花小哥,快快,我要见你家公子,出事了,要出事了。”老人语无伦次的想要表达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不住口的叫着出事了。
晏花见状,知道老人是心火上用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也不多说,直接就把他背到背上,迈开大步,转眼间就到了小晏所在的留荷听雨。
进门之后,安排人叫了大夫,没多久,老人终于平静下来,开口道:“晏花小哥,我家公子已经被人抓了,我怕会连累小晏相公,你还是叫他赶紧去躲躲吧。”
晏花正要开口,小晏已经闻讯赶来,恰好听到郑侠被抓的事,连忙问道:“老人家你慢点说,郑兄为官清廉,究竟是为什么被下狱的?”
“唉,”老人叹了口气,“这是说来话长了,公子可知道现在的变法?”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只知道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莫非郑兄是牵扯进去了?”小晏了解郑侠的性格,遇到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出头露面,然而,当今之朝,就连司马相公,欧阳相公这样的大人物都顶不住变法派系的排挤,郑侠他这个小小官职就更别想了,夹在中间只能成为别人的牺牲品而已。
“是呀,郑公子他非要上书反对变法,”老人捶胸顿足,“老奴也劝过他多次,那么多人反对都贬出京外了,他的官位连人家的指头都比不上,又能有什么用呢?可是他一意孤行,结果第二天就直接下狱了,连家产都差点抄没了。”
“嗯?”小晏眼中寒光一闪,有宋一朝,从来没有因为言论而把士大夫下狱的道理,这个王安石做的太过分了,也难怪当初郑侠就看他不太顺眼,做起事来果然是毫无顾忌,不讲情面。
“事情还没完,”老人喘息了一会,继续道,“没想到公子从哪里联络了一群人,反而去衙门口抗议,这一下可闹大了,几个领头人被抓了不说,据说现在到处在搜捕公子平日交往的朋友呢,我害怕相公你也受到牵连,所以……”
“这个不会吧。”小晏肯定的道,“我有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些政事,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抓我的。现在我先想办法把郑兄救出来才是道理。”说着吩咐晏花道,“去找一下明鸿和赵先生,这事还要他们帮忙出主意才行,我是想不出来的。”
“是。”晏花答应着,一溜烟走了,赵夜雨家离着有段距离,不赶快点是不行的。
“别,相公别冲动。”那老人连忙阻止道,“相公千万别找人相救,现在这些人恨不能把所有和郑公子有关的人都抓起来呢,相公这番行动不是正好送上门去?”
小晏正色道:“你这话差了,我和郑兄约为兄弟,可不是单单只为了在一起饮酒作乐的,自当同甘共苦才对,现在兄弟有难,我如何能置身事外,撒手不管?”
“好你个晏叔原,我就知道你有问题。”有人冷冷喝道,“来人,给我拿下了。”
小晏连忙看去,那人却是王古,不由撇嘴一笑:“原来是王兄,此番上门,怎么不事先告知一声,小弟可好准备一番?”
王古阴笑道:“不用了,你到牢里慢慢准备去吧。”催促道,“还不给我锁上了,都愣着干什么?”
20、拼却醉红颜
“王古,我警告你,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无缘无故谁也没有权利抓人。”小晏厉声喝道,若是普通读书人,看到拿着锁链的官差估计就吓得不敢动弹了,不过小晏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这么简单的放弃抵抗。
“嘿嘿。”王古不断阴笑,自从妹妹去世以来他隐忍至今,就是为了能够彻底的把小晏打倒,为了这一刻他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的忍耐。每每闭上眼睛,就看见妹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用那种幽怨的眼光盯着自己。
从小到大,王古最受不了的就是妹妹的这种眼神。记着自己兄妹二人从小无忧无虑的长大,每一次为了保护妹妹而挺身而出的过程,还有最后时期的王瑕望着自己的那眼神,挣扎着说话却什么也不能说出口。每次想起这些,王古就恨不得提把刀冲进晏府打杀一番,然而,却不能,那时候晏殊尚在,王瑕的去世已经被太医断定是急病所致,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做些什么?
于是,便只有忍耐,忍耐到晏殊去世,然而这时侯的小晏羽翼已成,身边高手无数,甚至比那时候更难对付了。于是,便只有继续忍耐,忍耐到新人登朝,忍耐到小晏的朋友犯下了足以致命的错误。
王古得意的笑着,晏几道啊晏几道,这看你这个负心薄幸的人这次还不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想象着小晏在牢房里辗转求饶,最后还是死于非命的过程,王古就觉得自己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了。
“晏几道,你休要张狂,”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王古狞笑道,“当今天子志在变法强国,而你却居然敢对新法说三道四,到底是何居心?你是存心想做千古罪人么?”越说越是得意,王古对自己临时想出来的罪名很是满意,给小晏扣死了反对新法的帽子,只要当今天子尚在,他就再也别想翻身了。
“哼,你想要栽赃嫁祸,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小晏冷冷的说道,知道和王古已经无法沟通清楚,也不在乎多在言语上打击他几次了。
确实没那么容易,晏殊虽然不在了,但是现在朝中之人大半都和当年的晏殊有交情,虽然这种交情随着晏殊的去世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但是,却也是一条门路。小晏家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有门路,难道还愁办不成事么?
王古脸色一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别人不说,就算是现在的宰相王安石,当年不还是晏殊做的他的考官,他就算是再大公无私,也不可能不念旧情,更何况小晏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过错,只不过是被郑侠牵连罢了。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暴露的还是太早了,完全无法做到想象中的对小晏一击致命。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王古一摆手,不再理会小晏的言辞,只顾带着人把他不由分说的带走。
当明鸿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一行人早已经看不见了。明鸿有点着急了,王安石的为人他也算有点了解,司马光和他关系好得要命,然而政见不和之后还是被王安石毫不犹疑的贬出京去。现在小晏犯到了他手中,那事情可真的不好办了。
着急归着急,明鸿依然没有乱了方寸,先找人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了明白,然后仔细思索了半天,得出结论,这应该是王古的私自报复,万万不可能是王安石亲自下令抓人。依小晏的官位,哪怕真的有所反对,估计也不会被王安石看在眼里,更别提亲自派人来抓了。郑侠不过是因为他纠结了一群人造成影响太广,所以才被下狱的,直到现在还有他煽动的一批年轻学子在牢外闹事,吵着不把郑侠放出来就是不罢休。
然而,这却只是适得其反。当然,这些郑侠不可能考虑不到,他只是拿准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想要借此名扬天下吧。明鸿很了解他这个人,这种事情,这种时机,绝对是他等待并且计划了许久的。事后不管成败,郑侠郑介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其实现在只要想办法让那群闹事的人赶紧散了,过上几天风平浪静之后,郑侠也好,小晏也好自然而然的就会被放出来了。不过,如果这样做了,明鸿心中有数,怕是下半辈子郑侠都不会和自己说话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小晏也失去这个朋友。那么,现在究竟该怎么做呢,只救小晏吧,好像也不太合适,他是肯定不会丢下朋友自己逃生的那种人。
对了,明鸿忽然想到,让那帮聚集到衙门外的傻子们散场,不一定非要自己出面呀。只要安排妥当了,想来就算是郑侠也不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也好处理,他们自承爱国忠君,只要从这上面做文章就好了。嗯,还是先去找赵夜雨商量一番,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事不宜迟。
拿好了主意,明鸿先找了个信得过的家人,拿了几百两银子到牢里打点,小晏始终是被王古带走的,万一吃了什么苦头就不好了。找到了赵夜雨,一说之下,两人最后想了个好办法,那就是去找负责的官员,由明鸿出银子,他们出人,先是劝说再是收买,用尽一切办法让这些人先散了再说。
明鸿不介意让郑侠吃点苦头,可是牵扯到小晏她就舍不得了。由官府出面,再加上明鸿上下打点,虽费了些银钱,但是这件事也慢慢的平息下去了。过了大约半月的时间,小晏就重新回到了家里,又过了几天,就连郑侠也放出来了。果然不出明鸿所料,郑侠表示本不愿意出来,仿佛等着什么人三顾茅庐一般,可是现在他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完全明鸿做的手脚,还在一个劲的大骂官府呢。
晚上,晏府家宴,庆祝小晏的平安返家。这些日子,在牢里没少了吃苦,对于过去锦衣玉食的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体验了。王古多次想要暗中下手折磨小晏,可是却架不住明鸿动辄上千两的打点,最终王古干脆被上司找了个借口远远的贬了出去,不知到了那个小城镇当捕头去了吧。
小晏端着酒杯走到明鸿身前,多少年了呀,自从第一次见面以来,现在儿子晏溥都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回想往事真是感慨万千:“明鸿,这次又要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前后帮忙,我还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呢。”
明鸿干净利落的饮下一杯,笑道:“这还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了,也是我害的你,若不是我,王家也不会那么记恨于你。”其实真的没人去加害王瑕,只是后来她多次吵闹无果,自己想不开,慢慢的就落下了病根,最终才年纪轻轻离世,然而,王古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导致最后变成这样,也算是一段孽缘了。
“这不能怪你的,在我最早的时候,意志不坚定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悲剧。”小晏心情有点沉重,“后来才发现根本合不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甚至连我喜欢看书,王瑕都会拿来取笑。”后面的话小晏没有继续说,今夜也不适合多提起王瑕的事情,虽然她也是个可怜人,但是这份可怜在大多数情况下却也怪不得别人。
明鸿拉着小晏坐到自己身边,开口道:“别想那些事情了,我保证咱们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前面是保证,后面却又开始问起小晏的意见来,明鸿这句话说得有点矛盾。
“好啊。”小晏却没有察觉,自顾自的回答,“我们回江西老家看看吧,我有点不想在这京城了,最近又那么乱。”
“江西,我从来没有去过呢。”明鸿仔细回忆,发现确实没有那个地方的印象,不由得期盼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这边可要提前交代一下才行。”
小晏不答,沉吟半晌,忽然吟道:“小梅枝上东君信,雪后花期近。南枝开尽北枝开,长被陇头游子、寄春来。年年衣袖年年泪,总为今朝意。问谁同是忆花人?赚得小鸿眉黛、也低颦。”
“好词。”明鸿是个识货的,拍手叫道,“相公做的这是虞美人吧,我看这词牌除了李后主,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相公了。”小晏忽然做出这么一首词来,一是向明鸿表明心迹,二却也在其中流露出了打算回乡的时间,明鸿一听便是一清二楚,于是就不再问了,反而专心的称赞起这首词来。
这话明摆着恭维太过,虽然是自家人说出,小晏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道:“我可不敢,李后主是空前绝后的,我岂能与他相提并论?”
“相公别太谦虚,依我看,说不定几百年后,相公的名气丝毫不比别人小呢。”明鸿话锋一转,“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把你做的诗词收个集子才好,免得以后丢失。”
小晏摆手道:“我的那些大都是酒后狂言,可别做什么集子,没得丢人现眼。”
“依我看,就叫小山词好了,简单明了。”明鸿忽然一拍手,“嗯,我去找黄鲁直让他帮忙。”
“小山词?”小晏忽然来了兴趣,“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定了,回乡之后我自己来整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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