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鹤唳华亭-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皇帝揭开那本奏折,默默看了片刻,道:“你要思想清楚了再说话,污蔑储君,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张陆正微微愣了片刻,情知话已出口,便再没有回头之路,索性高声道:“臣知道。”皇帝道:“你这里面说此案上是太子做了手脚,可有证据?”张陆正道:“是。”说罢又从袖筒中抽出了一张素笺,由陈谨送到皇帝手中,皇帝只扫了一眼,脸色也变了,一把便将那张纸攥成一团,摔到阶下,道:“太子自己看吧。”
定权默默走过去将那纸团拾起,慢慢展开,却见果然是自己在会审前给张陆正写过的一张便笺:“依此名目,后日一过,必使江帆远去,百舟皆沉。汝可密密告知诸人等。此事务密,不可出错。切切。阅后付炬。”虽不曾用印,但那一笔清峻卢字,一望便是自己的,白纸黑字,如何抵赖?心中最先想起的,却竟然是卢世瑜曾经教过自己的两句诗:“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一时恶心,便将那纸抛在了地下。
心底既分辨不出究竟是惊怕,悲凉,绝望,嫌恶还是愤恨,诸此种种,交杂在一处,反到平静下来了,只是默念道:“不过如此。”默默看了顾思林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走到殿前,自拔了簪管,将那远游冠向地下一掼,也不叩首,只站着道:“陛下之前有旨,道要治臣的罪。臣已安心等了七八日了。今日陛下若还是不忍当廷下旨,便容臣回去稍事准备。”说罢转身便朝外走。皇帝见他如此行动,不由断喝了一声:“萧定权!”
定权迟疑停步,却并未回首,只道:“儿臣在。”皇帝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望向他的目光中竟有了几分怜悯,忽然记起他极小的时候,守在王府门口,见进来的不是舅舅,而是自己,便会转身跑开,那背影和今日并无两样。半晌方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定权心中想笑,张了两次嘴却终也没有笑出来,只道:“儿臣……无话可说。”亦不去理会一旁低头颤抖的张陆正,快步走出了殿门。
皇帝将那本奏呈狠狠甩到案上,道:“退朝!”众臣早已看得呆了,听有司喊了两遍才如梦初醒。顾思林亦想随众行礼,方一起身,便觉膝头酸软,一趔趄便跪坐在了地下。皇帝叹气吩咐陈谨道:“你叫将军留下。朕还有话要跟他说。”
定权只觉一脚深,一脚浅,虽行坚壁御道,却如踏泥中。更兼胸臆间烦闷难当,走到嘉隅门外,终是忍不住倚门大吐起来。早上并未吃什么东西,此刻吐的皆是胆汁,一时嘴中只是酸苦难当。吐完着手擦了一把眼睛,才觉得慢慢清楚了下来。回首望了望身后,只见百官都已散朝,却聚在那里不再前行。定权亦无心去看二王在否,强撑了全身的气力,拂袖去了。
直到登上了府中轺车,才觉浑身酸软难当,既坐不稳,索性便倚在了车厢一角。又觉那玉带碍事,索性三两把扯将下来,掷到了一边。昨夜被唤入宫,只道是为了今日朝会便宜,心中便已觉得怪异,直到此时方全然明白了。皇帝先以谣歌之事,引自己入彀,再叫大理寺查出那样的事情来,逼得顾思林不得不上表请辞,待辞表一上,顺水推舟又应允了时,自已已经不能再说话了。然后翻出李柏舟的案子,便是向众臣摆明了要废太子。臣工奸猾,连张陆正都见风变了节,遑论他人?顾思林身在京中,到底离常州隔了千里,就算事先有些安排,自己这边什么都做不了,就趁着这朝局不明,犹疑观望的时候,新任的主将早已一步步将顾氏的旧部换掉了。
许昌平道:“谁人会偃伏,陛下可查,殿下亦可查呀。”只是真的查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定权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只觉这样靠着,便无比安然。心中只想这车,一生一世都不要停才好,一生一世都靠在这里,就不用再去见那些人,不用再去见顾思林,自己哪里还有脸再去见他?“舅舅放心,此事我已办得妥妥贴贴了。”是么?那今天的这一出又算是什么?“舅舅,此事无论如何,我俱会一力咬牙担待。”却原来自己的这副肩上,能担当的究竟也只有这么许多。
虽则定权一辈子再不想下车,那车也终有行到的时候。周午看定权回来,神色难看,忙追上去问道:“殿下,你怎么不戴帽子?还有腰带哪里去了?殿下,出了什么事了?”定权口气却温和得很,直道:“出了些事,你别问了。”径自回了自己正寝,方进院门,见夕香推正向院中的一株梨树泼那盥洗残水,心里一动,皱眉问道:“顾孺人才起么?”夕香行礼道:“是。孺人昨夜没睡好,今日便起得晏了。”定权点头道:“你叫她先不必梳妆,我便要过去。”夕香方觉奇怪,定权却已经去了。
阿宝果然只梳了头,粉黛未施,见定权捧了一只窄窄漆盒近来,忙要行礼。定权笑道:“不必了,你坐吧。”阿宝见他眉宇间颇有些倦怠的神色,一身上下却打扮得十分清爽,低声问道:“殿下散了朝了?”定权点头道:“散了,过来看看你。”含笑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还是这样素净些好看。”阿宝看了他今日的样子,虽明明觉得奇怪之极,听了这话,心中却不知缘何十分喜乐,不由展颐微微笑道:“这是什么?”定权将那盒子放在她的妆台上,道:“等一下你便知道了。”一面伸手拈了她妆台上的眉墨,道:“你的眉毛太淡了些,我来替你画画吧。”阿宝虽不解,却也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定权笑着拈起了画眉笔,在那墨上舔了两下,奇道:“怎么不挂色?”阿宝掩口嗔道:“殿下,这同写字的墨一样,要对水磨了才能用的。”定权笑道:“一时记不得,倒叫你看了笑话。研墨我不在行,你自己来弄吧。”阿宝睨了他一眼,自将墨取了过来,细细研好了,定权只是在一旁静静含笑看着,问道:“这加的是什么水?好香的味道。”阿宝见他说得不像,心中略略生疑,叹气道:“这是清水,那香气是墨中本就有的。”
定权也不答话,只是弯腰托起她下颔道:“将头再抬起来些。”一面拉起袖管,用画眉笔蘸了眉墨,一笔一笔,细细帮她描画了半日。阿宝只觉他的手脚轻得很,仿佛捧在手里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块易碎的琉璃。如此仰着头,虽是闭着眼的,瞧不见他此时的样子,却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低低的喘息声,那温湿的鼻息游移着,轻轻吹到自己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痒,仿佛拂面的便是春日的飘絮飞花一般。
阿宝忽觉鼻翼微微作酸,却并不愿明白原委。古人只道:彩云易散琉璃脆。大多太好的物事都是如此吧,闭上眼睛的时候它们还是美满无缺的,再睁开便已流散成风,碎裂成沙,绝不会因为人心的一句“再多留片刻”而稍作驻足。彩云如此,琉璃如此,那飘絮飞花亦是如此。
定权轻轻放手,端详了半日,方搁下笔道:“好了,你瞧瞧吧。”阿宝怔忡睁开眼睛,怅怅向镜中望去,却不由呆住了。蹙眉回首去看定权,只见他歉疚笑笑,道:“我从未画过,今天是头一遭,你就多多担待些吧。”阿宝笑道:“殿下没画过,便来找我练手么?”定权只是望着她,半日才轻轻笑道:“我只是见书上说,闺房之乐,无甚于画眉者,便想来试试。阿宝,你的夫婿帮你画眉毛,你不觉得喜欢吗?”阿宝想起适才心境,只是低头不语。定权叹了口气,伸手去取那漆盒,忽见她的敞开的妆匣中摆着一枝小小的桂花,虽早已经干了,变做了灰白之色,却还好端端收那里。四周散落的耳铛,指环,却如她所说,皆是翠玉的。定权登时只觉心如刀割,痛不可遏,手下微微发抖,却终还是揭开了盒盖,将盒中金钗慢慢取了出来。那钗头是一只小小仙鹤,仰首望天,展翅欲翔,一羽一爪,皆铸得精巧无比。与寻常花钗不同的却是,那两股钗尾竟打磨得十分尖利。
阿宝的身子轻轻震了一下,半晌才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那小鹤,问道:“这是金的么?”定权道:“是铜的,只是鎏了一层金,比金要硬得多。”一面将那鹤钗插在她发髻上,偏首看了看,似不经意笑道:“那晚的话,不是戏言。今日早朝,皇上已经夺了国舅的兵权。”阿宝身上陡然一震,抬头看他。定权却已变回了素日的那副神情,面上看不出半分悲喜,只道:“还记得你说过的本分吗?若是真心的话,便请谨守吧。”
阿宝见他抽身而去,回首望着镜中一高一低两道蛾眉,那眉墨的冰麝香气,尤在铜镜前缠绕,未曾散去,一颗心却已经慢慢坠了下去,先越过火宅,再穿过三涂,直至那堕无可堕处,却原来就是佛法所谓的阿鼻地狱。脚下是千载不溶的玄冰,万世不灭的烈火;头顶有柳絮,有飞花;中间的一颗人心不死,还兀自突突跃动,却原来泥犁就是这个模样。
定权回到正寝,呆坐了半日,方嘱咐周午道:“此次我是劫数难逃了。不出今日,皇上的旨意必然会到。届时这府中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她实在是太过聪明,心思也藏得太深了,至今许多事情,我都不曾看透。我若不在这府中了,谁知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来。你看着她,若是十日之内我回不来,她也不肯自裁,你便……趁她睡觉的时候吧,不要吓到了她。”周午愣了半晌,方知他在说些什么,低低答道:“是。”
鹤唳华亭 … 君臣父子?
君臣父子
众臣见太子去远,这才散开,默默看着张陆正从中走过。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投至了他的身上,人群里忽有个低低声音道:“小人。”张陆正亦不敢回头,只是垂首去了。齐王见状,轻轻笑了一声,背着手从后走了出来,登时有几个见机的官员满脸带笑,拱手道:“二殿下。”齐王只是笑着点头回意,便穿过诸臣,径自而去。
陈谨按照皇帝的意思,待众人散尽后,方将顾思林引至了清运殿侧殿皇帝的书房中。皇帝已换上了常服,在殿内等候,见他进来,忙吩咐道:“慕之腿疾,不必跪了。”顾思林却到底又行了大礼,皇帝见他起身时颇有些费力,便亲自上前扶了,待他坐下,方指着他右膝问道:“慕之这毛病还是皇初年在蓟辽打仗的时候留下的吧?”顾思林抚膝笑道:“陛下这都还记得。”皇帝笑道:“这又有谁人不知,你顾将军冲锋时叫人射中了膝头,就在马背上生生把那狼牙箭拔了下来,还硬是策马上前斩了敌首头颅。一时三军传遍,你那“马上潘安”的名号才没有人再叫了。”顾思林笑道:“那时年少轻狂,不知害怕。就是这箭伤,也不曾当回事情来看,随便扎裹了一下,看见好了就算了。只是近几年来,每每变天时,都会酸痛难当,行走不便,才后悔少时不曾好生调养,到老方落下了这样的毛病。”皇帝听他此语,亦感叹道:“是呀,一晃便二十几年了。想当年你我在京郊驰骋,走马上南山,彻夜不归的时候,都还是乌发红颜的少年子弟。而如今挟弹架鹰,携狗逐兔的已是儿孙辈的人物了,逝者如斯,我们这做父祖的又如何不自叹垂垂老矣呢?”
顾思林想起当年二人在南山上的誓词,不由心中嘘唏,离座跪倒道:“陛下,太子无德,竟犯下这等罪事来,臣在天子面前替他请罪了。”皇帝见他终是说到此事,叹了口气去扶他道:“慕之何必如此,起来说话吧。”顾思林哪里肯起,只是垂泪道:“若张大人在今日朝会上说的都是真的,臣并不敢为太子分辨,阻挡陛下行国法家法。只是望陛下念他尚且年少,一时行错踏偏,好生教训便是。思卿•;•;•;•;•;•;孝敬皇后她只剩了这点骨血,臣若保不住他,日后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皇后?陛下就算是看在先皇后的面上,也请从轻发落,饶过他这一回吧。”说罢只是连连叩首,皇帝相掺无用,也只得随他去了,半晌见他停住方道:“慕之,朕这次生气,不光是为他办的那混账案子的事情,更是因为他太不晓事,连他母亲的话都敢拿出来混说。八月宴上你是没来,你若瞧见他那副样子,换作是顾逢恩,你又当怎么办?”顾思林泣道:“太子大了,身边佞臣小人也便多了,不知是谁教给了他这浑话。若是臣事前知道,便宁死也是要相阻的。太子并不知此事的深浅轻重,臣想他再糊涂,也是断断不敢行悖逆不孝,抵诟父母之事的。若是他一心明白其中原委还如此行动,陛下要如何处置,臣都不会多出一语。”
皇帝默默看了他半晌,方道:“朕相信你说的话。那个李柏舟的事情,朕心里其实也一直是有数的。”顾思林只是低头道:“世间有何事,能瞒得过圣天子明鉴?”皇帝轻轻一笑,道:“朕也不过是肉眼凡胎,哪里能够体察得了那么许多?朕不想瞒你,前次杖他,就是提醒他李柏舟的事情,朕已经是知晓的,朕并不愿放纵得他不成样子,酿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再被人指责说是不教而诛。”顾思林叩首道:“臣代太子谢过陛下呵护保全之恩。”皇帝皱眉道:“你也先不必谢,早朝之上,此事既当着众人又提了起来,居然还拿出了他自己写的铁证,他又是那么个疲顽样子,朕怎么放得过他?还是先关他几日,叫人去查查这件事情,然后再说吧,不然叫朕怎么向天下人交待?朕看太子也该是好好得点教训了。”顾思林只是低声道:“是。”
皇帝道:“他的事情也就这样了,你起来吧。”吩咐陈谨扶了顾思林起身,又道:“儿女的事,你替他操一世的心都是不够的。朕记得逢恩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吧?”顾思林闻言,心中微微一震,答道:“是,他属蛇,今年已经二十七了。”皇帝拈须沉吟了半天,方道:“承恩死得早,逢恩又常年随你戍边,至今还没有子嗣,你的膝下也是荒凉得很了。他镇日刀里来枪里往的,谁知还会不会出和承恩一样的事情?当年在南山上,朕曾指天发誓,定然不负皇后,亦不负你顾慕之。你顾家一门忠孝,朕怎忍心看到到头来连个承爵的后人也没有?所以朕看,还是趁着一时无事,叫逢恩先回京来,安生和夫人一起住两年吧。等到再有战事了,叫他再过去便是;他还年轻,建功立业,日后有的是时机,你看怎么样?”顾思林听他提及已殇长子,方方拭干的老泪登时又涌了上来,只起身道:“陛下这是垂悯老臣,臣亦替犬子叩谢陛下。”皇帝笑道:“已经说过,不必再跪了,还要费事去扶你。陈公公,是不是啊?”陈谨在一旁陪笑道:“奴婢不敢。”
一时该说的都已说尽,君臣二人也再寻不出什么话来了,皇帝道:“慕之要是没有别的话说,就先请回府吧。在朕的跟前不自在,你又太过多礼,朕也不好意思多留你了。”顾思林忙道:“臣不敢,臣就先告退了。”皇帝点头吩咐陈谨道:“你去送送顾大人。”
陈谨上前掺了顾思林的胳膊,笑道:“奴婢来伺候将军。”顾思林亦点头道:“有劳公公了。”皇帝看他远去,待得陈谨回来方道:“他腿上不好,可是真的?”陈谨赔笑道:“这个奴婢可就说不上来了。”皇帝点了点头,又道:“你去把齐王给朕叫过来,赵王若在他那里,也一并叫来吧。”
定权从阿宝处出来,又交待了周午一番话,看他出去,也自觉得乏力,索性倒头躺下,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帷幔上的一朵朵金泥小团花,望得久了,那团花就渐渐模糊成一片,仿佛愈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