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佬爷家族那年那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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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地奄过气去,头无力的耷拉着,在他的颈脖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直达后脑,他幼小的身体瘫软着,静静在躺在日日的怀里,无声地眼望着这个漆黑无情的深夜。

    月月下意识地抱紧躺卧在床上的风娃,浑身痉挛着、颤抖着。看到日日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佬爷再不迟疑,转过身来,用力抱紧掩面而泣的月月,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慰一阵。随后,用力一把推开,转身扑入阴云密布的夜幕之中。

    佬爷进到旷野山涧,一路飞奔,四处搜寻——他愤怒着,嚎叫着,然而茫茫荒野里一片死寂,待他走遍周遭的沟沟壑壑、角角落落,却一无所获。但此刻,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杀人的罪恶元凶一定是他——那个阴险狠毒的盐舵把。

    起到这里,我佬爷迟滞片刻,一头撞入昏暗狭窄的山道,径直闯入埠上盐店,近到房前,破门而入。待入得室内,才发现空无一人。当他突然想到月月和归儿的安危,一下子又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像一只受伤的猛兽,调头向家里飞奔而回。

    这是一个凄冷而悲惨的夜晚,是我佬爷看不到任何生机和活力的夜晚!在这个夜晚里,我佬爷和日日姐妹,沉浸在巨大的失望和悲痛之中。

    清晨,月月她舅闻讯而至。当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神情肃穆地对我佬爷说:“盐舵把不好惹,他是老埠长最为器重的人,掌握着整个明湖埠族人赖以生活的必须品。你到明湖埠后,已经杀过人。现在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妄动杀要机,以免激起众怒,祸及他人!”

    停了停,月月她舅继续道:“再说,事已至此,你还要照顾这家众人。若有三长两短,你怎么向他们交待。”

    我佬爷一听,顿时心里一软。两人面面相觑,接着,是一个世纪的沉默。

    月月她舅见我佬爷情绪稳定下来,便对月月挥了挥手,临别前,他再一次叮嘱道:“好了,余下的事我去处理,你们不要再出什么差池了。”

    在凄风冷雨中,在日日伤心欲绝的悲声哭号里,我佬爷含泪掩埋了风娃幼弱的遗体。

    此后一段时日里,日日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把自己紧紧地封闭起来,面对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使昔日风华毕露的她,愈来愈憔悴不堪。

    我佬爷强忍着满腹的悲愤,耐心照料着月月母子。同时,每日出门,他还会时时关注一下日日精神状态,他怕日日一时思念成疾,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极端举动来,临行前,每每会对她细心安慰排遣一番。这段时日里,我佬爷顿要正常劳作,还要照顾日日姐妹,直让他尽力交瘁。但辛苦和劳累没有击垮我佬爷,最让我佬爷不能忍受的是每到深夜,日日那不时的悲伤啼哭,总是不时撞击着他愤怒的心,让他承载巨大的精神痛苦。

    “不能让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了!”过了一段时日,我佬爷像是对月月,更像是对自己,恨恨地说道。

    月月早体会到我佬爷内心的煎熬,转过身,紧紧的抱住我佬爷,幽幽地试探道:“那啷个想咋样?”

    我佬爷更紧地抱着月月:“月月,我告诉你:我找到出路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出路就在明湖里。”

    “啥子,湖里?”月月梦中惊醒一般地问道。

    “月月,你告诉我,我可是你从明湖边救回的?”我佬爷急切地问月月。

    “是呀,我告诉过你的。”月月眼里闪着晶莹的亮光,望着我佬爷,轻声回道。

    “那就是了,出路就在明湖里!”我佬爷肯定的的说:“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明湖湖水春涨秋落,正好恰逢春、秋分时节。明湖可能与阴阳湖相通,其间有一条水下通道,相互贯通,你的祖上和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月月惊得从床上一弹而起;“真的吗?”

    “真的,我仔细观察过。”我佬爷坚定地对月月说:“只是现在归娃还小,待他稍大些,我们就借着这水起水落,看准时机,冒险一试,离开这里。”

    “嗯。我啥子都听你的。”月月把头轻轻的伏在我佬爷宽厚的胸脯上,屋外月光朦胧。

    第二天,我佬爷圈好羊棚,见已近疯癫的日日背着如血的落日直奔而来,口里不停地狂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子杰、月月,我们的舅舅被人杀死了!”

    我佬爷和月月一听,半信半疑地被日日的话一下子惊得呆住。

    原来,月月她舅为弄清盐舵把出盐的秘密,也便摆脱他对明湖埠族人的控制。在跟踪盐舵把时被其发现。盐舵把借口遭劫,竟在往返下埠的沟渠间,把这位善良的智叟残忍的杀害了。

    尽管下埠人纷纷诉求老埠长,要求追查凶手,但却遭到上埠长的阻碍,没有对盐舵把采取任何措施。

    “牲畜!”旧仇未报,又生新恨,我佬爷心中怒火被彻底点燃,见月月她舅已遭暗算,再无其它顾忌,暗暗下定决心。想罢,他弃了手上活计,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一把抓起弯刀,正准备找盐舵把寻仇,却被归儿的哭声一时牵住,那哭声像一阵惊雷,在我佬爷身后乍然响起,让他一下子警醒过来,心里燃起的万丈怒火也随之浇灭。一种欲罢不能的痛苦煎熬着他,来到门前,我佬爷挥拳向那坚硬的条石锤击……

    许久,他脑海里响起舅舅那语重心长的话语:“绝对不能再杀人!若出意外,对家人如何交待?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事须从作长远计,不可乘一时之英雄啊!”

    同时他也从舅舅的行为中,隐约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那个屈人篱下,守着一片荒地,以一种善行者的虚怀和心境,平稳安度几十年。不想却在晚年,仅为了一个承诺、一份亲情,甘愿亲身涉险,以至于残遭杀手。

    “舅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我一定要为你雪此深仇,否则我黎子杰誓不为人!”我佬爷在心里暗暗发誓。
第十章 情难抑 怨魂随子去
    岁月在蹉跎中前行。归儿三岁那年,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当他独自练习完闭气功,正在闲得无聊,准备出门找妈妈玩耍。出得门来,归儿张大眼睛,探头探脑地四处搜寻间,突然,被一脸怆然的日日悄悄来到跟前,一把拉住,她蹲下身来,亲了亲归儿胖嘟嘟的脸蛋,悄声说:“归儿,要是没事,陪大姨看哈子哥去,可好?”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天的日日似是精心梳理打扮一番,穿戴得也格外齐整,眼神直勾勾地逼视着归儿。

    “好。”归儿见妈妈不在,平日里又见姨妈举止怪异,就有些疏远,今见大姨亲近自己,心里既有惊喜又有恐惧,他愣愣地转过头来,张大眼睛,满脸漠然地盯着日日,怯怯的应道。

    日日凄凉地抿了抿嘴角,牵过归儿的小手,僵直着身体,木然地引着他,来到山坡。归儿一见,知道那是风娃墓地,心里愈是紧张起来,嘴里便有了呜呜的哀鸣。日日闻声,好奇地注视一阵归儿,也不置理。待近到那暮地,看着那突起的孤坟,日日的眼神愈是迷离起来。俩人静静地坐了会,她转过身来,亲昵的抱起归儿:“归儿,这里睡着的是你哥哥,他叫风娃,你晓得吗?”

    “晓得,妈妈告诉过我的。”归儿听到日日莫名其妙的话语,心里越是惶恐,他不知所措的搅动着手指,呆呆地看着日日,虽然满心害怕,但嘴里乃是乖巧地应道。

    “以后呀,你没事了,要经常过来陪你哥耍耍,不然的话,你哥一个人,会寂寞的,知道吗?”日日抱着归儿,轻轻摇晃着,嘴里轻轻呢喃道。

    “嗯,要得!”归儿应道,身体在日日怀里挣扎着,显出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归儿,别怕。现在大姨就要去陪你风娃哥了。”日日满面苍凉地看着坟头,抱着归儿摇晃着。

    过了会,日日蹲身放下归儿,独自立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根束带,对归儿笑笑,云淡风轻地对他说:“好了,归儿,快去找妈妈去。过一会,大姨要走了。”说完,对归儿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下山。

    归儿一听,迟疑一阵,随即如脱笼的小鸟,张开双腿,支愣起双臂,若避瘟疫般,没命地跌跌撞撞向山下跑去。

    那日日见归儿一遛小跑,去得远了,不禁黯然一笑。随即,日日再不犹豫,径直来到坟头近旁的那棵树下,静静端视一番,然后吸了一口长气,抛起那根束带,在枝干挂住。待准备停当,对天长笑地声,奔力地爬了上去,把头往那索套里只一伸,随着一阵无声的挣扎,不一会,日日的身体便晃悠悠的垂吊在空中

    当归儿一头迷茫地奔回家中,唤来我佬爷和月月来到山上,为时已晚,悬在树干上的日日,早已气绝身亡。

    这天是风娃四周年忌日。

    在风娃坟边,我佬爷伤心地葬下日日。看到哭得几欲昏厥的月月,我佬爷茫然无措,待到天晚,他走过去,轻轻抱住月月,无奈道:“这段时间来,日日总说要与风娃在一起,都怪我们大意,没听出她的语外之音。哎,现在好了,他们母子总算还是团聚了。”

    将近秋分时节,我佬爷更加频繁地去明湖观测。这天,当他发现湍急的水流开始由急变缓时,变得既兴奋又不安。

    回到家,我佬爷抱起归儿,郑重其事地对他问道:“归儿,你已长大了,想回家吗?”

    “想!”听到回家,归儿便欢跳起来。他早听父亲讲过,那埠外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一直心存向往,这会一听父亲可以回家,可以和很多像自己一样的小伙伴一道上学,一道玩耍,心里乐开了花。

    “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和我一样的小伙伴一起顽,一起上学。”归儿抱着我佬爷的臂膀,不停地吵闹摇晃。

    “好,我们出去后,就送归儿上学,让归儿长大后,做一个知书达理,有文化有、有礼貌的孩子!”我佬爷按住归儿躁动的身体,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月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一阵阵隐痛,眼里渐渐溢满泪水。她心里知道,我佬爷已做好了离开明湖埠的准备,但这条归乡之路,冥冥中充满无尽的凶险和未知。

    然而,我佬爷再不想让自己和家人继续封闭在这个蛮荒之地,他要带着走出去,不论付出多大低价!当日午时,佬爷挑出一只肥羊宰杀,随后燃灶烹饪。那月月来到羊栏,逐个细细地对它们抚慰一阵,依依不舍地打开棚门,随着一声吆喝,将其放归山野之中,看着云朵一般翻腾而出的羊群,月月不觉凄然泪下。回到屋里,见我佬爷正在忙碌,不觉倚身过去,将我佬爷紧紧抱住,明知再无退路,仍然哽咽问道:“真要走吗?”

    “嗯,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佬爷不用置疑的口吻回道,说完,转过身,一把搂住月月微微颤动的身体,对她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破釜沉舟,现在要想退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渐近酉时,晚饭的餐桌上,摆满各种菜肴。我佬爷、月月知道,这一去,生死不明,前途未卜,任是房屋食品,已成身外之物,故而倾尽家中所有能食用的东西,做得一桌饭菜。待三人围坐下来,我佬爷再搬出陈酿果酒,满满斟上三碗,对他们而言,这算得上是一场真正意义的饕餮盛宴。

    “归儿,明天我们就要上路回家了。今天一定要吃饱,知道吗?”见归儿对着饭桌目不暇接地左顾右盼,我佬爷摸着他的头,一脸的怜惜。

    “爸爸,我知道,吃饱了,我们就可以上路回家了。”归儿抬起头,望着我佬爷,一脸灿烂地欢叫道。

    月月见状,掩面抽身而退。

    当夜,秋月明镜如水。我佬爷重新清理一遍准备好的行头。看看已近子时,神色凝重地对月月说了声:“看好归儿,我去去就回。”未待月月作答,便转身出门,踏着雪霜一般的月色,潜身于茫茫山道间。

    此时,佬爷的步伐轻快而坚定——
第十一章 出幽谷 生死两茫茫
    深夜的明湖埠深邃而荒芜,流萤在杂草中游离,飞鸟在丛林中鸣啾躁动。

    我佬爷快步行进在狭窄的山道间,几里地的行程,在他脚下,也只是弹指一挥的工夫。转眼间,我佬爷来到上埠那家阴森的盐店。

    没费多少周折,我佬爷近到盐店门前,掏出那把狼娃屠羊宰鸡的尖刀,伸入木门缝隙之中,快速拨开房栓,轻声推开。然后,踮起脚尖,悄声进到盐店内。房里一片漆黑,我佬爷正在搜寻不得着落,心里焦虑间,突然听到右侧内室传出阵阵鼻息声,不由心里一宽,便循着那气息出处,很快摸索入到内室,近到盐舵把床边。

    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盐舵把把身体横陈床上,正鼾声如雷地微微起伏着胸脯酣然沉睡。找到盐舵把的所在,我佬爷近到跟前,凝神细细辨认一番,待确定床上躺着的人,确是盐舵把,眼中喷出两团愤怒的火焰。看着盐舵把,我佬爷新仇旧恨刹间涌上心头,不由分说,他瞅准盐舵把胸口,把满腔怒火化作全身气力,倾注于臂端,扑身上前,狠命就是一拳。随着“哼”的一声,那盐舵把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双目受重力冲击,顿时暴涨开来,露出满面狰狞,嘴里发出一声闷叫,眼睛紧盯我佬爷。见是我佬爷,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拚命挣扎,双手牢牢抓住我佬爷衣袖。见无法摆脱,正要张口喊叫,被我佬爷看出意图,迎面又是狠狠一拳,那还没吐出的声息,便和着满口污血,生生咽进肚里,身体也迅速跟着瘫软下去。

    见盐舵把一时昏厥过去,我佬爷再不容他有更多反复,快速从怀里掏出那条保存已久的束带,经前往后,在盐舵把细长脖子间一绕而过,只用力一捋,见套得牢了,再抬腿跳上得床去,伸手往房梁横柱上一拽,那盐舵把的身体,便垂直在他卧室间悬挂起来,悠悠荡起秋千。看着盐舵把来回扭转一阵,那舌头很快从嘴里吊落出来,一命呜呼而去,我佬爷方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乘着夜色,我佬爷跌跌撞撞来到日日、风娃墓前,面对那一堆黄土,他已是汗流满面。抬头仰望那一钩月牙,我佬爷静静地舒了口气。他慢慢俯下身来,细心清除坟头上渐渐长成的杂草。尽管荆棘满布的杂草,瞬时间刺得我佬爷满手是血,他仍是不停拔着、拽着,把一腔的思念,倾注于劳苦之中。将近磋砣半个时辰后,看看眼前的杂草已清理干净,我佬爷带着一身疲惫、满怀悲怆依近坟头,坐了下来,像是看着日日生前的婧影,小声诉说道:“日日,风娃,我和月月明天就要离开明湖埠了,以后怕再也不能见到你们娘俩了。我们走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想到日日平日对自己的情意,我佬爷心里一酸,不停地哽咽道:“日日,你知道吗?自你走后,我无时不在怀念你,我怀念你的热情、怀念你的奔放、怀念你的慷慨、怀念你对我、对月月、对归儿无处不在的亲情。日日,你知道吗?在临走前,我把那作孽多端的盐舵把杀了!既给你、风娃和舅舅报了雪海深仇,也算是为明湖埠除了一害。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眠目了。安息吧,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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