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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西风紧-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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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尽管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
享受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佳肴美妾。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佳人佐酒,应该说是人间第一等的乐事。但官场上的人,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无望,或疾病缠身心志颓唐,一般的人,又有谁不想奔奔前程呢。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玩得开心就怎么玩。话又说回来,当官没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本钱来玩得开心呢。就为着这一层,南京政府里头的官员,大都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钻门路巴结北京政府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图在省察考核时,有个人帮着说说话。常言道人在朝中好做官,椅子背后有人,就不愁没有时来运转、升官坐肥缺的时候。
眼下这位走进倚翠楼中的胡自皋就正是这样一个人。今晚上,他准备在这里宴请京城里来的一个名叫徐爵的人吃花酒。
胡自皋现任南京工部主事。他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合该他走运,甫入仕途,就被任命为户部府仓大使。别小看这个府仓大使,虽然官阶只有九品,却是一个天大的肥缺。大凡国家一切用度,如永安南邑等州的银货,云南大甸等州的琥珀、宝玉和象牙,永州的零陵香,广州府的沉香、藿香,润柳鄂衡等州的石绿,辰溪州的朱砂,楠州的白粉,严州的雄黄,益州的大小黄白麻纸,宣衢等州的宣纸,蒲州的百日油细薄白纸,河南府的兔皮,晋汾等州的狸皮,越州的竹管,泾州的蜡烛,郑州的毡,邓州的胶,虢州的席,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欢宴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2…19 1:42:50 本章字数:3279


庄稼地里金黄一片,秋收的季节就要来临;城里的街巷上落叶也越来越多,每天清晨,人们走到青石板路上都能闻到打扫街道的杂役烧树叶的烟味。薛崇训早上起来又加了一件衣裳,春秋轮回,到了下半年天气只有越来越冷,偶然在院子里的杂草上还能看见薄薄的白霜。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他心里挂着事儿,眼看天儿转凉,年底将近,一翻过年就是景云三年,他记得历史上没有景云四年这个年号……那就意味着剧变将在景云三年这一年发生,具体在哪一月,上半年还是下半年?他实在弄不清楚,只隐约记得大名鼎鼎的李隆基登基是因为一个天象,李旦就传位给他了。
所以改革漕运根本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事,再怎么搞,要是被人弄死了,一切都会失去意义;权力斗争才是他最牵挂的,说服章怀太子之子李守礼参与政变是他此行的主要目标。
但现在薛崇训依然等在洛阳,还没有动身去幽州,他在等待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宦官,名叫鱼立本,职位内给事。完全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甚至他是哪边的人都不为人所知。
月前大明宫派了采访使杨思道下来,代天子考察漕运线。随同杨思道一起到地方的宦官便是鱼立本,鱼立本是皇帝身边的内给事,此人平时十分低调,大伙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来头……但采访使身边有个宦官,多半就是皇帝的人了;倒是这个朝廷命官杨思道的阵营很清晰,太子那边的人,官场上的,一个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人一路走到洛阳,洛阳城的官员自然要迎接款待。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时,薛崇训也去了,虽然杨思道和薛崇训不是一路人,从深层关系上说还是敌人,但是大家都是京里来的官,面子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当官的又不是地痞,总是需要礼节。
一众官员在官妓坊里摆上宴席,珍馐佳肴陈列得食之不尽,还有歌舞妓载歌载舞寻欢作乐,穿梭于席间斟酒的女子都是衣着艳丽,酥|胸半露,气氛甚是欢快。
官儿们并不拘谨,一面肆无忌惮地和歌妓们顽笑,一面互相吹捧,欢笑声不绝于耳。这种逢场作戏的场面薛崇训经历得不少,表现得也是自然大方,并没有因为杨思道是太子那边的人就摆出什么脸色来。
杨思道吹捧薛崇训的“三河法”在京师反响如何如何好,薛崇训却笑道:“今日相逢甚欢,不言公事,否则岂不辜负了美女心思?”说罢笑着伸手在斟酒的美女脸蛋上捏了一把。
薛崇训根本就没把杨思道看在眼里,不过就是太子那边的一个小角色而已……而宦官鱼立本才是他等待的人。
薛崇训一面和杨思道说话,一面用余光注意着鱼立本,因为薛崇训以前也没见过这个宦官,后来他的|母亲引荐,他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只见那宦官头发花白、身材瘦而阴柔、皮肤很白,一双桃花眼加上白皙削长的脸型,倒有八分俊美。不幸的是唐朝的审美倾向并不是这种类型,唐人崇尚健康大度,对病态美没有啥好感,特别鱼立本又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如此阴柔的形象不可能得到人们的褒扬。
他的身上非常干净,衣服上还有折叠的笔直压痕。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微笑着偶尔附和两句,对旁边的女人也是不闻不问,那些歌妓知道他的太监,也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于是鱼立本看起来有几分寂寞的样子。
鱼立本注意到薛崇训在看自己,便转头微微点了点头。薛崇训没搭理他,继续和杨思道以及那些风尘女子说着废话。
就在这时,那个被薛崇训捏了脸蛋的妓|女媚|声道:“薛郎一心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博得了好名声,什么时候也花点心思拯救一下我们这些可怜女人啊?”
于是薛崇训转头笑道:“你们也水深火热?不会吧?”
那女人翘起涂抹了厚厚胭脂的嫣红嘴唇,撒娇道:“郎君以为呢?”
薛崇训道:“我以为啊,你们比我们过得好,都是吃皇粮,你们锦衣玉食只需要陪我们玩乐就行,什么心都不用费。哪像我们,吃完酒,操心能把头发熬白了,鱼公公你说是不是?”
鱼立本听到薛崇训当众叫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随即便微笑道:“杂家的头发就白一半了。”
女人不服气道:“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些姐妹,对郎君们巴心巴肺的侍候,你们走了,还得守着空房思念好一阵;可你们呢,哼,转背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薛崇训笑道:“无情不似多情苦啊,谁叫你如此多情呢?”他心里却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子会信你记得我,就真是活见鬼了,蒙小雨那样的歌妓又有几个?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薛崇训这般说又是笑了一阵。这时鱼立本转头对采访使杨思道说道:“杨使君还记得杂们去过的上清观否?”
杨思道放下筷子,看着鱼立本道:“记得啊,不就是昨晚的事儿么?对了,昨晚你真听到那阵‘女鬼’唱歌了?”
鱼立本道:“杂家要说的就是那阵歌声。”
这种场合说公事不合时宜,就是要聊这种志怪奇闻才有意思,鱼立本一说出来,男男女女都来了兴趣,有人看着他追问道:“你们昨晚遇到女鬼了?那女鬼漂亮不漂亮啊?”
杨思道笑道:“你就瞎吹吧,昨晚我就住你隔壁,我怎么没听到,多半是你听幻了。”
鱼立本一本正经道:“杂家不开玩笑,今一大早就问你听见没有,可你睡得太死,怪不得我。那曲子十分别致,我还记下来了……来人,拿琴来。”
反正是玩乐,见鱼立本要较真,众人也乐得附和道:“原来鱼公公还通音律,我们可要好好听一听。”
一个侍女给鱼立本抱来一把琴摆在他的面前,鱼立本又在铜盆里洗了洗手,用白毛巾仔细擦干。薛崇训见状倒是有几分期待,他自己也是十分爱好音律的。
鱼立本装备妥当,对旁边的妓|女说道:“我弹,你和。”
“有词儿吗?”
鱼立本道:“用哼的,不用词,听好了。”说罢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神情一变,指下就滑出一段高低悠扬的琴声来。
顿时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段琴声吸引。薛崇训也是一个激|灵,心中的浮躁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涤荡干净了一般。琴声清而悠扬,还带着一种美好的忧伤,仿佛就在述说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薛崇训不禁又多看了几眼鱼立本,倒没想到这样的琴声出自一个太监的指法。
边上那歌妓脸上有些为难,但见鱼立本投来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啊……”地和了几声,可惜和琴声的意境相差甚远,她也就红着脸住嘴了。
就在这时,鱼立本的指法嘎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问道:“很好听,怎么突然停了?”
鱼立本闭上眼睛,回味着琴声中的意境,喃喃道:“后面渐行渐低,杂家没听清,所以弹不出来。”
杨思道笑道:“瞧你说的,还真是偶然听来的?”
鱼立本道:“杂家可没有打胡乱说。”
这时薛崇训忍不住沉吟道:“听这格调,怎么有点像李龟年作得曲子?”
经薛崇训这么一提醒,一些通音律的官员顿时恍然道:“薛郎说得不错,真有像李龟年的痕迹。鱼公公刚从长安过来,莫不是带来了李龟年的新曲,没事糊弄咱们?”
李龟年是个有名气的乐工,经常出入长安富豪之家表演。在座的一些官员是从长安外放的,所以不论是不是听过李龟年的演奏,都说相像,表示自己听过……那是在炫耀自己在长安做过京官,见过大场面。
薛崇训琢磨了一下他们的心思,便带着一些恶作剧的心态改口笑道:“但仔细一寻思,又不像是李龟年的,他一般在豪门之中演奏,曲子都比较大气,刚才鱼公公弹的曲子却有几分脂粉味,作曲像是出自妇人之手。”
先前附和是李龟年作品的官僚顿时有些尴尬,便打着哈哈,似是而非地评头论足了几句……因提到李龟年,薛崇训突然想起一首诗来,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首诗词句简洁,内涵深厚。所以薛崇训记得清楚明白,不过他当然不能吟诵出来,因为此时完全不合时宜,在座的客人会觉得很突兀……那是首写在安史之乱后的反应现实情感的诗,现在大唐虽然政治动乱,但国家仍旧强势,完全不到衰落的地步,所以没必要吟哦有如此凄凉意境的诗。
鱼立本道:“杂家一直在宫里头,如果是李龟年作的曲子,杂家会没听过吗?有空杂家还想去上清观住一晚上,再听一次,莫非真是神鬼之曲?”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薛崇训。
薛崇训注意到鱼立本投来的眼色,当下就在心里琢磨其用意。
一旁的众人玩笑道:“听说女鬼是要掏心挖肺的,鱼公公可得小心应付。”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长街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2…19 1:42:50 本章字数:2269


厅中诸公宴饮方晚,杯盘狼藉之际,众人借着酒兴玩得就更有花样了。其中有人要选个官妓今晚侍寝,他喜欢体态轻盈的女人,于是就叫人在榻上撒上金粉,叫几个歌妓挨个走上去,没有留下脚印的女人便中选。
此时有的明公已经喝得摇摇晃晃,有的干脆趴在酒桌上打起呼噜来,于是大家便说酒已尽兴,建议各人选好女人回房休息。薛崇训对官妓没啥兴趣,正欲离去时,那个被他捏了一下脸蛋的歌妓面有失落地说道:“没良心的,把人家逗得动情了就撂下不管么?”
薛崇训愕然,随即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官妓或由国家财政拨款拳养,或由地方官府养着,待遇优渥,平时都有例钱。但地方官为了让她们服侍好作客的同僚,也为了自己去寻欢作乐时热情一些,是有赏罚规矩的,如果侍寝就有额外的奖赏……官妓不接待民间客人,但她们也想多赚些钱,等人老珠黄之时有个积蓄。所以和薛崇训说话的这个歌妓想方设法要留宿他。
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薛崇训本打算不予理睬,但忽然想到:刚才鱼立本弹奏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提到了上清观,是何用意?他想了解一下上清观是什么样的地方,这东西只有洛阳本地的人才知道,何不顺便向这歌妓打听一二?
鱼立本到洛阳来,是受了太平的密派,但薛崇训不想别人知道鱼立本和自己这边的关系,所以他们二人不便特意地单独见面……或许鱼立本提到上清观,就是暗示薛崇训去上清观见面?
这时采访使杨思道已经选好了一个胸|大|臀|肥的女人,要留宿在官妓坊内。鱼立本则起身告辞……他是太监,实在不好留宿此地。
洛阳府的官吏便为鱼立本安排住所,因为他是跟着采访使下来的,于是安排他到东都御史馆。但鱼立本却摇头道:“我身上还带着今上的差事,不能留太久,不两日就要继续东行,今晚正好再去一趟上清观,把那首曲子听全了。”
诸公笑道:“鱼公公小心那女鬼,别被她把魂儿勾了去。”
鱼立本陪笑道:“我只为音律,无欲则刚,就算是女鬼拿我也莫法。”
诸公心中定然在想,一个太监自然无欲则刚了……鱼立本仿佛也猜到了他们的鄙夷,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抱拳道:“告辞。”
薛崇训听得明白,鱼立本今晚是要去上清观,于是他更不能急着走了,凡事还是谨慎一些,免得招人疑窦……或许是薛崇训有点多虑,他们设计在幽州的事,知道的没几个人,谁会想到他和一个内给事有什么勾当?
这时薛崇训对旁边的歌妓笑着说道:“你说得倒轻巧,我还真不信你就动情了呢。这么多同僚,如果见一个就动情一次,那不得肠子都断了呀?”
歌妓眨了眨眼睛,“讨厌呢,这么多人你说什么呀!”
薛崇训爽朗一声大笑,携了她的手便叫她带路。还未离开的诸公都执礼相告,面有笑意。
他们从大厅内侧门出去,沿着朱漆廊庑走了一遭,便来到了那歌妓的房间,走进房门时,薛崇训有感而发,不禁吟了一句诗:“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歌妓讨好地赞了一句,但没说道点子上,薛崇训立刻看出了这个女人文学修养并不高……也不是所有的官妓都通文墨,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是在一旁斟酒的,恐怕档次有限,不过他也懒得计较,名字也不想问了。
那歌妓关了房门,便开始脱衣服,立刻让薛崇训十分反感。这么玩只能越玩越空虚,身份高了口味也叼,对于完全肉|欲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他当下就制止道:“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一会有人问我会说你侍寝了的。”
“怎么了,郎君嫌弃奴家么?”歌妓有些尴尬,不过随即便靠了上来讨好。
薛崇训笑着摇摇头:“我要固本培元,不能纵情声色……对了,刚才那个宦官叫什么来着,他说的上清观离这里远不远?”
“不就在洛阳城西么?鱼公公,他还真会挑地方,这道观是挂羊头卖狗肉,不过是个窑子!哼!”歌妓一脸的鄙夷,仿佛想说做婊子还立牌坊,这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差。
“道观怎么成窑子了?”薛崇训好奇地打听道。
“里面那个女道士,假装清高,玷污道名,专门勾引达官贵人。”
薛崇训笑道:“女道士出家了竟然做如此丑事,当真稀奇,不过你也说了,她勾搭达官贵人,没点背景的人可犯不着去找她麻烦。”
两人这么闲聊了几句,薛崇训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便完全对这低等官妓失去了兴趣,当下便找了个借口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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