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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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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树叶竟然……吸血?!
酹月心生了疑窦,脑海深处隐隐是有着一个念头,然而此刻她却分明不愿深思,亦不愿面对了。
夜已深沉,夜风在山谷中回旋呜咽着,皑如白雪的夜色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她呆呆立在窗口,两个时辰了,她独自站立着,只盼着今夜晚歌回来,然而深心里,却又怕极了她今夜会来。
终于,明月正空,命运代她作了选择。踏一地清霜,黑发青衣在夜色中飞扬卷落,那女子轻狂飒沓如故,推开柴扉,扬眉微笑:“我回来了。”
酹月沉默难言,晚歌却如旧日一般,急于表达对她的思念与欢喜。她被她抱在怀中,眉心蹙起。方才她踏月而来,长影落在脚底,她望着她,她却不动声色,只周身环绕的血雾若隐若现,比起初时所见却是深了不少。
晚歌轻狂地笑着,手指拨弄她的鬓发,指尖转眼间便滑入她的衣下。酹月似是惊了惊,忙抬手推开了她。“别闹。”
晚歌撇撇嘴,笑意渐生了三分戏谑。“又不是第一次了,唔,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啊。”
酹月忍不住面红。这半年相处,饶是她一贯冷静自持,也终是抵不过这火热女子执着的痴缠。她与她,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敌我未明与生疏,她与她……
想起那些夜晚她的胆大妄为,酹月心头慌乱,她不能明确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可,现下若是任何人来问她,这世间她最在意的人是谁——除了已故的师傅,也便只是她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容许自己对她有一丝分毫的错判与误解。她沉吟片刻,问道:“今日,玲珑兄长被伤,你可知道?”
晚歌望着她,一张绝世粉颜,青灯下柔然生光,眼下一颗桃红小痦点缀了色彩,让那原本过分端庄凛然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娇艳与妩媚,甚是合她心意。嘴角微勾,她淡淡一笑。“不知道。”
酹月仰脸望她,眼波清凌凌一片,如霜冻后的湖面。“伤他的人,左肩受了刀伤,我想,只需明日通知守卫队长对所有村民逐个进行盘查,凶手是谁,很快就能查出。”
晚歌面色如常,不见半丝异色。一边脱下有些脏污的外衣,唔了一声。“嗯,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残忍。说起这个……若不是你有御风保护,我且要担心你的安危,只怕王的旨意便要就此耽搁下去了。”
酹月退开一步,看她旁若无人地脱了外衣,她注意到她的左肩一片玉色凝然,浑然没有半分受伤的痕迹。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察觉到酹月的目光,晚歌邪肆地笑笑。
酹月陡然间只觉心脏缓缓下沉,望着晚歌,她轻语:“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怎么,舍不得我走?”
凝眸,她终究是无法望着她的眼睛说出虚假的话。“王有旨,召你明日辰时进宫,要与你详谈近日兵戈之事。”
“只是我?”晚歌微微诧异,却并不疑有他。
酹月静静点头。“是。”
她只是提了一下嫌犯左肩受伤,晚歌就立刻故意脱了衣服让她看见左肩,动机可以理解,却不符合她素日的脾性。有时候,当人们太想掩饰一件事,往往就会暴露出另外一件事,更可能违背自己的本性,反而令到他人更加起疑。稍有安慰的是,既然晚歌的肩头无碍,那么至少证明直接的凶犯并不是她。
她愿意相信晚歌,只是,她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喀嗒一声响,一颗碎石自脚下滚落,停了一会儿才啪一声掉落在地面上。酹月一惊之下迅速止步,将夜明珠向前举去,一望之下,后心阵阵发凉。
前方五步处赫然是一处悬空石板,下方似是人力凿出来的石室,离她所处的地方约莫十几尺高。她左右仔细看了看,很快发现右手边有一条倾斜的石头阶梯,一路旋转径直通往地底。她右手扶着墙壁,慢慢走了下去,四周一片死亡般的静谧,她几乎能听到自己渐渐快起来的心跳声,一声声,仿佛已然预示了接下来她将看到怎样可怖的场景。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红光,隐隐是从某个角落传来。那红光似是一小线,又似是网状一般蔓延一大片。酹月方在地底泥地上站定足尖便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低头望去,顿时急退一步——人腿!那分明是一截短肢,看样子像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小腿!她惊诧不定,小心地绕开那断肢,又举起夜明珠探去,这下,她终于明白玲珑兄长逃回来时的语无伦次与极端恐惧了。这地底下到处掉着人类的残肢,肢体分离处,有些似乎还残留着湿润的血迹,可见遇害不久。角落里还有几颗野兽头颅,冷光下暴睁双眼,白森森的獠牙望去甚是可怖。至于,方才她所看到的红线,想来应是鲜血浸透了泥地在冷光中反射出的微弱红光了。
酹月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脑中一片空白,连身后忽然传来的一阵鬼祟的脚步声也浑然不觉,直到一阵凉风掠过后颈,她猛然觉醒,然而为时已晚,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然架在了她的颈子上,与此同时,一只很是粗糙坚硬的手臂横了上来,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手中的夜明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耳畔,一道男声阴森森地响起:“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颈项一阵刺痛,酹月一向自持,尽管如今性命攸关,倒也并不慌张,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最近发生的村民失踪一事,是不是你做的?”
“哼,小丫头,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闲事莫理吗!”
男子声音略带老态,从声音判断,应是个中年人。酹月虽长于施蛊,又精于医药之事,然而却并不擅长近身搏斗,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忽听得黑暗中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跟着便是一阵猎猎风响,一个声影轻飘飘地便落在了她身前不到五步距离。
不必开口,她已然知道是谁。
“阿爹,别伤她!”晚歌略略情急,然而一声“阿爹”却让酹月惊地圆睁了双眼,什么?爹?晚歌的父亲?为什么她从未听她提起过她有父亲在此?
扼住酹月咽喉的手臂松了点气力,那男声再次响起:“哼,我当为何你最近越发惫懒,原来果真是为了这女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已忘记当初的誓言了?”
誓言?酹月不再掩饰情绪,借着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的微光,目光笔直地落在晚歌脸上。
晚歌却明显有些躲闪。“阿爹,稍后我再向您解释,总之,请您先放了她!”
男子冷冷哼了一声。“我若不放,你待如何?难道竟要向我动手?”
晚歌正迟疑如何接话,忽然听到父亲一声痛哼,身前白影一闪,眨眼间酹月已然到了身前。她不禁微微惊住,却听父亲叫道:“孩儿,快拿下她!她探知了我们的奥秘,必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原来方才酹月趁着男子与晚歌对话分神,猛然起肩狠撞男子左肩,她吃准了这男子便是昨日被玲珑兄长刀伤的凶手,也合该她赌对了,男子痛哼一声本能地缩身躲避,手臂一松,她便立刻抽身逃出。
在父亲出声的同时,晚歌已然下意识地挡在了酹月身前。她的神情波动甚烈,一时是纠结不忍,一时却凛然愤怒,一时,又是无奈痛心。电光火石间交会了一眼,她暗暗咬牙:“你不能走。”
事已至此,不必言说分明,对于晚歌父女的用心酹月也已猜到了几分。一时心中愤然,然而那怒气却在升腾到一个临界点后便陡然被抽空了,她只觉一阵说不出的悲凉,气极反而无比平静:“你留不下我,除非,杀了我。”
“你何苦逼我?”晚歌嘴唇微颤,语带愤怒。左手在半空中狼狈地挥了一下,再开口时,竟是掩不住的哀伤。“酹月,我很失望,你到底是不曾信我。”
酹月并不反驳,只冷声问道:“那你呢?你又可曾信我?”
望见她眼底的愤然,晚歌的思绪出现短暂的游离。想起今日早起入宫,却在即将见到王之前陡然醒悟了什么,是眼神,酹月在她离开前看她的那一眼。她到底是不擅说谎,又或是对她有愧,她望她的那一眼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涩然,更有着一丝令她莫名惊恐的怜悯!想通这一点,她立刻转身返回,连精舍都不必去了,径直便向藏匿长生果藤的山洞赶去。也亏得她及时赶到,否则眼下这局面,父亲与酹月二人无论损了谁她都无法接受。一念至此,晚歌陡然火起,一把便抓住了酹月的手腕:“既然你都知道了,很好,我也不必再辛苦掩饰了!”
第94章 魇——神女生涯是梦(中))
酹月并不言语,只静静望着晚歌,任她愤然怒吼:“如你所见,这些人通通都是我杀的,原因很简单,我需要他们的血液来喂养长生果藤。”
血液?喂养长生果藤?酹月直觉地望向发出红光的那片地面,耳边晚歌的声音再次响起:“酹月,我可都是为了我们,你还不明白吗?距离王给我们的期限只剩下一个月,一个月后交不出长生果,你可知我们会遭遇到何等严酷的责罚?”
眼见酹月不答,晚歌情绪隐隐有些失控,不禁伸手掰住了她双肩,叫道:“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酹月,你现在不能离开,你就留在这里,等到一个月后与我一同见证长生之果的诞生!”
“说完了吗?”被她捏住肩膀隐隐有些痛意,酹月强忍着并未发作。
“酹月?”
“清醒吧,这根本不是长生之果。”望着面前那执念深重的女子,撕去了平日里温和又云淡风轻的伪装,此刻那双墨玉般黑亮的双眸失去了曾经的清澈,只余一抹看不清楚的灰霾。酹月心中陡然升起了温柔的怜意。“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之果,王的追求,到头来只不过是美梦一场。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无人能逃得过生死,我们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将生死的距离拉大,仅此而已。”
“不,不是的,这就是长生之果!”晚歌忽然上前,弯腰抱住她纤腰轻轻一扛,几步便走到了那红光附近。
酹月并不挣扎,更不反抗,任由晚歌将她放在了角落里。仔细地将周围清理干净,方才说道:“这几日便要委屈你了,暂且先在这里待着。你放心,等长生之果长成,我便会带你回去,从此,你我再不分开,共享永生。”
“邪魔入侵,你当真……察觉不到吗?”酹月静静望她。
晚歌一怔。一旁,那男子压着伤口蹒跚走来,一路鲜血从左肩伤处渗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又渗入泥中,晚歌痴痴地看着那血红色的脉络此起彼落地浮现,搏动,忽听得一声轻微的闷哼,抬眼望去,竟是父亲趁她不备又将匕首压向了酹月。“阿爹!”她忙出手阻止,眼见酹月白皙的颈子上已然渗出血来,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抓,竟是以指掰住了匕首的锋刃。“别伤她!”
那男子,礌石怒道:“你这丫头可是疯了,快给我住手!”
殷红的鲜血沿着雪亮的刀刃一滴滴地滴落下来,很快便被泥下的藤蔓茎脉吸收了。晚歌松手的同时顺手夺过父亲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掷在一旁,硬声道:“阿爹,我不会忘记誓言,更不会忘记家乡的族人,如今长生果也已经寻到,成功指日可待,你又何苦定要为难她?”
礌石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今日对这女子这般维护,难保他日不会为她坏了大事。”
晚歌怔了片刻,眉心一阵紧皱,终于缓缓放松。“这几日我须得时常进出王宫,阿爹,这里便要劳你辛苦照看了。”
礌石一怔,自鼻腔中冷哼一声。晚歌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淡淡道:“她是王亲封的大巫师,此处百姓更是对她奉若神明。阿爹,你若是杀了她,后果如何不必我多说。可她若能为我所用,我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那些愚民效忠,那时候,别说是以血喂养果实,即便是要他们奉献生命——那些愚民也是肯的。”
不得不说,晚歌祭出了十分奏效的法宝,礌石果然动心了。他自然知道酹月的身份,正因知道,才更对她诸多顾忌,就好比山贼与士兵,能够策反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那只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彻底灭口。
“这女子本事不小,若不废她一条腿,只怕这里都关她不住,你又如何能保证让她为我所用?”礌石瞪着女儿。
晚歌眉心微微抽搐,下意识地望了眼一脸淡然的酹月,她蓦地心生怨气,恨极了这云淡风轻生死都置之度外的神情,也怕极了这神情,仿佛她这半年来所作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只因这一着不慎,酹月她……她对她又似回到最初的漠然了。再开口时,语气便不由带了三分赌气,她沉声道:“我已将她的侍女囚禁在一处秘密之地,倘若她私自逃走,我便即刻杀了那女孩。”
酹月一怔,神色终于不再是一味的淡然。玲珑?晚歌她居然……居然抓了玲珑?!“你不可以动她!”
晚歌心中怒气愈发勃盛,怒道:“我偏要动她,怎么,她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酹月也是气极,不能理解为何明明是她做错,她却能一脸无辜地发火与质问,倒仿佛是她有愧于她了。
晚歌见到她眼中跳跃的怒火,一怔之下,心情却诡异地放松了。“阿爹,你先出去一下。”
知道这女儿一向极有主意,自己若逼得太紧定然适得其反,礌石转身离去,预备再去弄些创伤药来治自己的肩伤。
黑暗中的石室,眨眼间便只剩了她两人。
晚歌眼望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尽头,蹲下身去,双目灼灼地盯着正安然坐在角落里的酹月。见她有意躲避自己眼光,她懒懒一笑,身子前倾,轻轻捏住酹月雪白精致的下颚,语声幽昧:“相信我,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酹月心头微震,复又平静,淡淡诘问:“是吗?”
晚歌又道:“若我说,我想带你离开这里,你肯是不肯?”
“我不会离开自己的国家。”
晚歌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酹月,其实这段时间我除了看守长生之果,还在替王监工陵墓的建造。”
酹月淡淡道:“喔?看来王当真是很信任你。”
“信任?呵呵,他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待陵墓建成,王必然是要除我,连同参与建造的两百名工匠,无一人能够幸免。”注意到酹月表情的细微变化,晚歌满意地勾了勾唇。“酹月,这样薄情寡义的王,你坚持效忠他到底有什么意义?待我取得长生之果,你助我练成神药,到那时,天高海阔,哪里不是我二人安居之处?”
不得不承认晚歌对于王的分析有几分道理,然而,她生在此处,又长在此处,要她不顾忠义弑君,她做不到,可若要她眼睁睁看着晚歌被杀呢?第一次,在酹月的心中有了衡量,仿佛是大我与小我的两种碰撞,她侧过脸去,刚好看到一堆死于晚歌父女之手的受害人残肢。心中一冷,她顿时想起那些无辜受害的村民。
晚歌何其精乖,一看她眼神的变化,心中便有了计较。“酹月,成大事者必然要有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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