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的时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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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之沙漏中落下的每一粒沙子，都带来了无数的离别的悲伤，又带走了几条柔弱的生命。当最后两驾AS突破了卫兵薄弱的防线的时候，大部分的军政要人都已经完成了撤离。贵宾席上，只有两名女子仍然冷眼观看着战局。袭击者分别冲上去，只要杀死她们两个，这次的牺牲就有所价值。
“小朋友，不要去打搅大执政官哦”
突然，一具“尸体”抱住了冲向金发女子的AS，血染的破碎的衣装勉强能辨认出是卫队的战斗服，即使最缺乏医学常识的人也能够看出她身上几处无法救治的致死伤口。姣好的面孔没有丝毫血色，似乎全部的生命力都集中在诡异妩媚的双眼中。“到姐姐这里来……”
血，滴落在高耸的胸前，流淌的鲜红映衬着她怀中闪烁的金属圆筒，剧烈的爆炸，赴死的灵魂以生命绽放出一轮耀眼的红莲，将自己和敌人一起撕碎成狂乱的碎片。
另一边，高震动离子长刀夹带着凌厉的罡风从蓝发女子头上斩下，蕴含着巨大动能的高科技兵器瞬间扬起一片尘土。然而，如此致命的攻击，仅仅打碎了一张椅子。
蓝发女子高高跳起，以AS的右臂为支点，翻身踩到对方的肩膀上，然后从背后跳了下去。整个动作流畅的如同训练过千百次的优雅体操，这时候笨拙的敌人还没来得及回头。
女子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上对方背后的能源中枢。瞬间，AS的驾驶员发现能源中枢的保险模块和辅助运动系统的处理器都被烧毁了（注二），强大厚实的机动装甲变成了最坚固的牢笼，没有能源的支持连紧急逃生都已瘫痪。
金发和蓝发的二人遥遥对视。一个依旧傲然，但由于卫队全灭露出愤怒的表情，另一个仍然冰冷，却因为施展精神干涉而略显疲惫。
然后，她们分别将注意力转移到最后的战场上。在那里，两位觉醒的战姬基本已经分出了胜负……

注一：这里是指偏移力场，偏移力场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实用化精神观测技术。通过一个立场扭曲空间内的稳定量子密度，在一定程度上将攻击偏转，因此，对于流弹和入射角较大的攻击有良好的防御作用。该技术对能量攻击特别显著，但是对实体攻击的抵御并不理想。

注二：AS和WGG都是使用微型钯反应堆来提供装甲所需能量的。为了维持反应堆的稳定运作，避免发生溶毁和爆炸事故，在反应堆外围都设有保险模块。由于核聚变同样是量子领域的技术，所以觉醒的姬大多可以控制自己驾驶的WGG能源中枢，达到提升爆发力和延长持续作战时间的效果。但是，从外部干扰能源中枢的行为难度极高，实战中很少能够用到。

　第八节　彷徨的战姬

　悲伤，如同汹涌的巨浪，沉重的拍打着灵魂的壁垒，浪花退去，带走了身体中全部的勇气。
愤怒，如同燎原的烈火，炙热的灼烧着情感的伤痕，燃尽之后，只留下脑海中仇恨的灰烬。
由于交战双方离散在装甲外的表层意识，每一次交锋琉叶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感情波动。
一秒之内，长刀几次划破空气的弧线撞击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交刃的火花而嗡嗡颤抖着，在飞速的斩击和突刺中，琉叶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熟悉声音的怒吼。
“滚开！不要阻挡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阻挡同样以元老院作为敌人的你……
“为什么背叛我们！”
背叛……不……我没有背叛，我一直忠诚于乌托邦……
“大家都死了，哥哥，里欧，萨利叶，枫……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我……不……不是我……不是我！
“全是因为你！”六名男子指着琉叶，一个面部破碎，一个脑袋只剩下下颚，另外几个浑身都是鲜血。
“全是因为你！”地上爬起一个个扭曲的尸体，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小孩子，面部蒙着模糊的阴影，纷纷的呢喃着：“全是因为你……”
“全是因为你！”带头的白发老人怒吼着，胸前别着一个小牌：北岭行省国立孤儿院院长。
一个金发的女子来到身边，轻轻的抚着琉叶的脸，“菲碧……不是我……”少女抽泣着，却惊恐的发现对方青春的面容迅速衰老，丑陋的皱纹如同藤蔓一样爬上美丽的额头，随后化成了枯骨，在风中粉碎、飘散，幽幽的声音传来，“全是因为你哦……”
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了，空旷的田野中只剩下琉叶自己，然后一个小女孩欢笑着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
“烨哥哥~”清脆甜美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小女孩抬起脸露出活泼的表情“烨哥哥，你知道吗……”
旋即，柔稚的笑容变成了冷酷和坚毅，无数的鲜血和尸骨以小女孩为中心蔓延开来。“这一切……全是因为你……”
“不！”意识的痛楚迅速的蔓延开来，无数的悲伤冤魂一般飞舞。
精神的变化迅速的表现在激斗的战况中。本来依仗WGG…900B的性能优势，勉强可以打成平手的琉叶突然迟钝下来。抓住机会的叛姬展开一阵密集的攻势，很快让对方没有还手之力。
连续不断的打击如同暴风雨一样压迫着琉叶，沉重的压抑的灰暗的颓废如同钢铁的荆棘，紧紧的勒缚着柔弱的灵魂。
或许就这样被劈成两半也不错？突如其来的犹豫让琉叶迟疑了三分之一秒，然后对方呼啸的离子锋刃险险的划过颈项。
这时候，迟到的援兵终于出现在广场大道的尽头，并迅速的向琉叶靠拢。
坚持住！防御越来越漏洞百出，强忍着精神撕裂破碎一般的痛楚，强忍着灵魂坠入深渊一般的虚无，琉叶的意识逐渐迷茫和模糊。
对方也察觉到大势已去，只要几十秒援兵就可以完成合围，届时甚至连逃走的可能都不复存在，狂暴的攻击更加猛烈起来。
“可恨啊！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是什么人！”琉叶觉得自己听到了到对方不甘的怒吼。
…………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究竟是什么人……”
刘烨站在面前，充满厌恶和恶心看着少女婀娜的身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是琉叶……”
“不对哦，我才是琉叶。”回过头，另一个琉叶微笑着，趴在一个英俊青年的怀里撒娇。
“你究竟是什么人？”填充着红色溶液的巨大试管中，一个模糊的轮廓猛的抬起头。恶狠狠的问道。
“我……”
“欢迎来到理想国，我的小宝贝儿……”冷酷的狂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重复着，回荡着。“指向型辐射　Y染色体锁定　三　二　一　启动！”
…………
WGG…900内置保护模块突然启动，立即切断了神经反馈系统。离散的表层意识失去了支持的通道，在不到两皮秒（注一）的时间内全部回馈到琉叶身上，在基地接受治疗时潜意识里的记忆和紊乱的意识重叠起来。
涣散无神的瞳孔瞬间收缩，然后，一声凄厉痛苦的尖叫穿透了厚重的装甲，久久的回荡在硝烟的广场上。那么一瞬间，人们甚至觉得这恐惧和彷徨的哀伤超越了今天所有死者和生者的总和。
然后琉叶的WGG中止了一切活动，连能源指示灯一同陷入了忧郁的静默。
突然的惨叫让对方怔了一下，从头顶斩下的长刀也因此偏过了一点，毫无阻碍的将WGG…900的右臂齐肩砍掉，飞起一脚，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琉叶被踢进了广场旁边倒塌的建筑中，然后叛姬果断的在援军合围之前进行突围，迅速冲进广场一侧的小巷中。
在中央广场上，姬月的铜像依然耸立在那里，俯视着一片的狼藉，聆听着众人的哭泣，一成不变的冰冷目光，却似乎夹带着嘲弄的笑意。
艳丽壮美的姬临节，在死者的愤怒和生者的恐惧中落下了帷幕。
几分钟后，救援队从废墟中挖出损毁的WGG，用激光切割器将扭曲的装甲肢解，终于抢救出满身鲜血目光涣散的少女。幸好琉叶惨叫时反射性的将身体抱成了一团，避免了和WGG一起遭到右臂被斩断的厄运；否则即使获救也早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
事后统计，姬临节惨案中死亡恐怖分子十五名，执政官卫兵二十名，军团战姬七名。平民一千六百七十三名，大多数为混乱中相互践踏丧生。
另经查证；中央戍卫军团人事参谋为恐怖组织成员，已畏罪自杀。戍卫军团军团长、副军团长、总参谋长三人引咎辞职，大批中层军官停职调查……
为了抵消这次事件的负面影响，共和国迫切的需要一位英雄，于是唯一幸存的战斗英雄琉叶被般上了台前。一时间，新闻和报道中尽是连琉叶自己都不知道的辉煌事迹和战斗英姿。
…………
病房中，身上多处包裹着绷带的琉叶呆呆的躺在床上，睁着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她情况怎么样？”问话的是空手击败AS的蓝发女子，虽然看年龄也就刚刚二十岁的样子。但军服上的肩章却诉说着她拥有着中将的军衔。
“欧若拉中将，她情况不容乐观……”主治医师有点紧张；面前的年轻女子真实的权利和能力远远不是中将两字所能够代表的，一等战姬，冰蓝战神，肃政督军（注二），每一个名号的重量都超过她的军衔。“病人由于过度使用观测干涉技术导致精神紊乱和超负荷，虽然WGG的保护模块在她神经元病理性崩溃前中止了神经反馈……但是表层意识和潜意识的融合似乎发生了问题。总之现在她的状态很不稳定。”
“第一次觉醒，能够做到这么优秀已经相当难得了，或者可以说；过分难得了……”欧若拉微微一笑，脸上仍然是一片冰冷。“她什么时候能康复？”
“这个……要看她自己了，目前她处于保护性的自我封闭状态。”
“尽一切可能治好她，她可是英雄……”然后若有所思，问了一句：“除了我以外谁还来探望过她？”
“只有大执政官塞勒妮尔和白厅军团的后勤参谋任平少校。”
“后勤参谋任平？有意思……”欧若拉离开了观察室。

注一：皮秒（picosecond），时间单位，一皮秒等于一万亿分之一秒。

注二：肃政督军，欧若拉现任共和国肃政部负责人，所以被称为肃政督军。肃政部最初是为了防止执政官权力失衡和腐败成立的，拥有制肘执政官的权利。随着肃政部下属调查处的发展壮大，肃政部逐渐成为了共和国的情报机关和政治监管机关。

　第九节　暗涌的病房

　“叶，你认识我吗，我是任平……”看着病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的少女，悔恨和焦急充斥着少校的心房。
我应该将情报调查的更加详细一点的！他们居然有一等战姬的战力，我太大意了！任平将头埋到双臂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身旁的少女仍然是一幅失魂的模样，宽松的病号服慵懒而松垮，敞开的领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每一寸的裸露都如同石膏像一般精致，却让人感觉不出任何的生机。
任平的手不自主的划过云丝一般的长发，触上了对方苍白的面庞……女孩没有任何反抗，死寂的黑瞳却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的波澜，那么一瞬间，无底的黑暗中渗透出交杂的情感，狂热、迷茫、愤怒、悔恨……最终定格成为深深的恐惧。
察觉到变化的任平双手搭上对方孱弱的肩头，激动的摇晃着，“快醒来！琉叶，看着我，看着我！”少女在外力的蹂躏下毫无抵抗的摇摆，一瀑舒逸的黑发散乱为丝丝的凄凉，失去平衡的仰倒。上衣在拉扯中绷断了几缕棉线，一颗朴实的纽扣挣脱开宿命的束缚在地板上欢快的跳跃，并撞击出清脆的声音。除此之外，病房中只剩下任平沉重的呼吸……
由于衣服不负责任的零乱退却，半边无辜的雪白暴露在空气里，甚至在缝隙中还可以看到一点娇嫩的粉红。少女的右脸完全被披散的长发遮掩，而左眼的角度正好对向施暴的凶手。
任平能清晰的看到对方修长无力的睫毛，却丝毫看不见那一泓深潭里任何的感情流露。没有琉叶的羞涩，也没有刘烨的恼怒，虽然姣好的躯体温顺的伸手可得，然而退却的灵魂再次躲藏无法触碰的偏远角落。
“你的身体，我可都看到了哦……”任平诡异的笑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右手伸出，前方就是少女半露的胸部。
“看不出你的皮肤这么好……”
故意将动作放慢，却没有看到琉叶任何的动作，诡异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无尽的痛苦。
“对不起……”
伸向胸前的右手拉过偏斜的上衣，小心整理，然后温柔的抚顺对方额头上的乱发，起身离去。
病房的走廊上，任平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冲自己微笑。仍然沉浸的复杂思绪变成了一丝紧张，然而这份紧张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出去，脸上就已经露出了从容温和的微笑。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您，下官不胜荣幸。”任平行了一个军礼。“向您致意，欧若拉中将。”
“我今天没有军务，请不要如此见外。”　蓝发女子冷酷的面孔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柔和，“阁下是白厅军团后勤参谋任平少校吧。”
“是，您能记得下官的姓名真是不甚惶恐。”脸上表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阁下对同僚的关怀之情可真让人敬佩。”欧若拉表情从容，但说到“同僚”这个词的时候却稍稍加重了语调，然后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听说您最近几乎天天来探病呢，尽管琉叶中尉和您并非一个部门……”
任平的眼睛里露出明显的慌乱，从容自若的表现荡然无存，语气也结结巴巴起来。“这……没……没有这种事情！小叶的现状那么不好，当然需要人来照顾！”尴尬的讪笑着，脸上也微微发红。“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太可怜了！”
太完美了，完美的找不到一点破绽，完全是一幅坠入爱河的羞涩和幸福。欧若拉仔细的观察着，却无法从激动失态的表情里找出一丝可疑的地方。仍然不动声色的说：“可以理解，琉叶中尉确实美丽的我见尤怜呢。”
“中将！”任平突然抓住欧若拉的手，语气恳切而急促：“我知道，我并没有什么请求的立场，但是希望您能尽快找到恐怖分子，让他接受公正的审判！小叶的痛苦……应该有所价值……”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欧若拉的脸上恢复了冰冷，显然对对方的失礼感到不满，甩开任平的手向走廊的出口走去。心中冷冷的笑着，真有意思……任平，你如果不是一个恋爱中的完人，那么一定是极度可怕的阴谋家。
“任平少校，以后见。”充满期待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回……
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不愧是肃政督军，但是你敏锐的怀疑能维持多久呢……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看着欧若拉远离的背影，恋爱中的青年抬起头，恢复成平静的微笑。不过，我刚才的表演居然如此的自然流畅啊……
病房中的诱惑场景一闪而过，任平的理智愤怒的训斥着萌动的本能，然后那双虚无的失落的双眼又带起了剧烈的愧疚和罪恶感……闭上眼睛，良久，用着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这份关切，这份愧疚，都是真实的，但这是为了我们的计划，你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我会保护你的……”
然后，是几不可闻的轻叹“乌托邦，我的理想国……”
黄昏将近，看着欧若拉和任平相继离开，一个少女的身影走进了医院值班室。
“您好，我是琉叶中尉的好朋友，我想来探望她。”值班护士面前站着一个活泼的少女，开朗的笑容里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现在病人正在特护病房，你需要登记身份，然后得到值班医师的批示才可以探望。”
出示过身份卡，少女很快获得了探望资格。值班室的终端纪录上在欧若拉和任平之下又增加出一条：探病时间：19：26；探病人：三等战姬，樱井琴音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