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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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一阵脚步声，又涌进来十来个汉子，人人手中一条一丈长的哨棍。

这十来个汉子往门口一站，手中哨棍向前一挺，顿时便是杀气腾腾。虽然人数上来说，他们还不及前面那数十人的一半，但气势上却远远超过了那群人。

有识货的立刻认了出来，这批竟然就是罗家的精兵！

高节愕然，转头去看罗白。罗白却也是一脸惊诧莫名，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罗盛走到段鱼面前，双膝着地跪下，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大声说道：“罪臣罗盛，当年一时行差踏错，误害了段王府上下无数条性命。苟延残喘至今，只为等候今日这个时机以此身赎罪。请少主重重责罚！”

段鱼道：“罗大哥当年乃是被奸人利用，岂能怪你？快快请起，日后借重罗大哥的地方还多着呢。”

罗盛再叩了三个头才爬了起来。早有人递给他一杆长棍。

一棍在手，罗盛便如擎天金刚一般。他站到了段鱼身侧，挺棍向前，做随时可以冲刺状。

这两下突变，让大部分没有心理准备的人立刻不知所措。

高节扬声叫道：“金三太何在？”

第二十六章

叉爷闻声便起，不料眼前一花，一只黑色的虫子落在了他的鼻子上。叉爷做了斗鸡眼状，才看清那是一只通体纯黑的野蜂。

叉爷正准备挥手去拍，就听鸮蔓说道：“夺魂蜂，你敢动一下试试！”

听了这句话，叉爷颓然地坐了下去，突然又觉后脑一痛，眼前一片漆黑便晕了过去。

在他身后，小蛋拎着一条牛腿骨晃啊晃的。

高节见状，转头去看其他三家主。

罗白对罗盛吼道：“逆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罗盛大声道：“爹爹，从我小时，你便教导我要忠于主家。咱们罗家向来是最忠于段王府的。当初受孩儿之累，不得以委身从贼……”

说着，罗盛怒目直视高节，吓得高节连退了数步。

“如今少主愿意让孩儿戴罪立功，洗去咱们罗家的逆名。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罢了罢了！”罗白叫道，“我罗氏一门忠烈，自然是以少主为先！”说着一把掀翻面前的桌子，也去抄了一条长棍，站在了段鱼的另一边。

这父子俩一番做戏，任谁都能看出是早就串通好了的。但此时罗家反水，却让大厅内局势陡添几分变数。

观众中早有人说：“此番若是段家少主得了势，罗家地位定然水涨船高啊。这一个首拥之功便妥妥的没跑了。”

“无敌！”侯邡仗剑而起，高声叫道。

侯无敌看看飞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了掌门身后。

侯邡看了看段鱼，又看了看罗白父子，长叹一声道：“老罗，你以为走错的路还能再回头么？段家要复辟，你口中吞下去的东西，难道还能再吐得出来？”

飞沙盯着侯邡，眉头略一扬起。

侯邡拍了拍双手，掌声传出厅外。

嗖嗖嗖……八个青年闪进了宴会厅，手中都持着一柄宝剑。正是侯家的青年才俊。

这几人人数比罗家又少了一半，但这种人数级别的战斗，却占尽了上风。

飞沙转头向朱鹮笑道：“朱姨，他们三家都站了队，你却如何？”

朱鹮瞪了他一眼道：“你们汉人太狡猾了，每一个信得过。我搞不清楚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也罢，我朱家暂时两不相帮，且等你们拿出个结果来，我再与你们分辨分辨。”

高节笑道：“也罢，如今是二比一，似乎我们高、侯两家占了上风啊……”

飞沙道：“哦？果真如此？”

他转头看着侯无敌道：“无敌，你却怎么说？”

侯邡一愣，刚要转头去看，却只觉背心一凉，低头看时，一柄钢剑已经透心而出。

侯无敌轻轻将刺穿了掌门背心的剑拔出，又很温柔地扶着侯邡，将他放在地上，靠着一根柱子坐好。就好像侯邡只是累了要休息一般。

“我们侯门剑派的命运，怎能系于你一人身上？”侯无敌冷冷地说。

说罢，侯无敌从侯邡腰间摘下了一块青铜令牌挂在了自己身上，又抬头扫视了那八名侯家剑客一眼。

八名剑客互相对视一下，齐齐举剑齐眉，向侯无敌行礼道：“我等谨遵新任掌门号令。”

侯无敌看着飞沙，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飞总管，你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便如此信得过我？”

飞沙笑道：“我信得过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手中的剑。能使出如此大气磅礴剑法的人，必定不会是阴私鼠辈。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小蛋的声音及时地在他脑海里响起：“你其实是想连他一起干掉吧……”

飞沙道：“可惜，我都准备全力爆发一击必杀了。这家伙武艺太高，下手狠辣，又这么识时务……太不好对付了。”

小蛋道：“我帮你！”说着手指一搓，露出两颗银闪闪的银弹丸来。

飞沙道：“别添乱，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侯无敌的倒戈让场中情势又是一变。

高节脸色如走马灯般的变换着颜色。他终于忍不住对着宾客席叫道：“你此时还不出手？我们高家被人一锅端了，你们阴家须也落不到好。”

阴家那代表嘿嘿一笑道：“高三胖子，你竟如此沉不住气，怎么能成大事。这么早将我暴露出来，收拾起这些人岂不是大费手脚？”

高节道：“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便是想我们几家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你来捡便宜罢了。我当然要将你一起拉下水来……这叫有难同当！”

阴家那人站起来一拱手：“在下阴家家主长子阴森，奉我父之名前来收服鄯阐城。今日可真是个好时机，看来等到大年初一，这鄯阐城就可以彻底改姓阴了……”

说着，阴森抬头叫道：“老爷子，下面就全靠你了。”

他话音未落，房梁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来。

厅内不乏高手，竟然无人发现，上面一直藏着这么一个人！

鸮蔓与飞沙却同时“咦？”地一声叫了出来。

这突然现身的人，竟然就是黑爷爷！而且还能双脚站立！

见到黑爷爷出现，四大家主剩余的三家表情变得更加精彩绝伦。

黑爷爷看了看飞沙与鸮蔓，转头对阴森说：“你叫我来，便是要对付他们？”

阴森见黑爷爷这般说，心中暗叫不好，不想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老杀手竟然与对方是熟人？

鸮蔓迎上前道：“师公，你怎么来了？你的腿……”

听到这称呼，阴森、高节等人的心霎时间变得冰凉。

黑爷爷道：“我答应了那厮来帮他杀几个人……这两条腿么……嘿嘿……”

说着，黑爷爷撩起裤脚，露出两条腿来。

只见他双腿依然枯瘦，但原本已经只剩下的皮包骨，却神奇地涨了起来，似乎又有了一些肌肉。

飞沙和鸮蔓仔细看去，却发现黑爷爷双腿上多了一些黑色的纹身。这些纹身俱是甲骨文字，而且依照一定的组合排列，形成了一个阵势。

黑爷爷道：“这是他们家新给我的一套蛊文，可以将蛊虫的精华反吸回体内增强、修补人的身体。而且不会如蛊人术那般对人产生不可逆的伤害。”言下极是得意。

飞沙啧啧赞道：“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医死人肉白骨么？”

鸮蔓说道：“师公，将这蛊阵也传于我吧。”

黑爷爷随手扔过来一张纸片：“拿去吧。”

鸮蔓如获至宝，看了两眼，立刻收了起来。

黑爷爷扫视着厅内众人道：“那么，剩下的事就是……要我杀谁？”

飞沙奇道：“黑爷爷，这却是为何？”

黑爷爷叹口气道：“这套蛊阵的代价便是……”他说着看了一眼阴森道，“要为他杀三个人……”

飞沙道：“那你便去他们阴家随便杀上三个好了。”

黑爷爷摇摇头道：“必须得杀这厮指定的……我已服了桃园蛊，指着蛊神之名发了誓。”

“桃园蛊……”鸮蔓低声惊叫。

飞沙疑惑地看了过去。

鸮蔓解释道：“这是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为缘由而起的名字，服蛊人如违反了自己的誓言，立刻便肠穿肚烂而死……”

黑爷爷盯着阴森道：“快点说吧，要杀哪三个？”

阴森心中不断地盘算，眼见着这杀神竟是鸮蔓的师公，自然关系亲密，若是强令杀了飞沙与鸮蔓，转头自己必然会没好下场。可若不除飞沙，今日这局如何扳得过来？

思量片刻，见黑爷爷面上越来越不耐烦，阴森把心一横，手指飞沙道：“这小子是第一个。”

黑爷爷点点头：“汉家小子本来就不可信，杀便杀了。”

阴森看了看场内诸人，估量了其余人的实力，便指着侯无敌道：“这小子是第二个。”

黑爷爷道：“你却颇有眼力。这两人一去，余子皆不足虑。”

阴森阴恻恻一笑道：“你且杀了这两人，我再说第三个。”他心下盘算得好，等黑爷爷杀了飞沙与侯无敌，便让他自杀好了……

黑爷爷盯着阴森看了片刻：“将第三个说出来。”

毕竟他也是老江湖，哪里会猜不透阴森的如意算盘？

阴森无奈，眼睛在场内诸人身上巡视来巡视去。被他看到的人，都恨不得立刻缩到桌子底下去。

“那么……便是他吧……”阴森指着一人道。

“为……为什么是我？”高节看着阴森指着自己的手指大叫，“我们可是十几年的盟友！”

阴森道：“过了此夜，鄯阐城便是阴家的天下。留下你们高家，那不是给我们自己添堵？你岂不闻一山不能容二虎？”

黑爷爷道：“你不怕我杀了他们之后便顺手杀了你？”

阴森道：“我虽是家中长子，却也不过是我父诸多子嗣之一。杀了我也绝不了阴家的后，反而为你惹上一个大麻烦。黑长老乃是聪明人，自然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鸮蔓道：“师公！我们两个可是服了同心蛊的……”

“那又如何？”黑爷爷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将他做成蛊人便可。你喜欢汉家的小白脸，回头师公给你找十个八个来又如何。”

鸮蔓大喊：“我才不要其他什么小白脸，我就要小沙一个！”说着张开双手，如老母鸡护崽一般拦在飞沙面前。

飞沙拍拍鸮蔓的肩膀，走了出来：“我还没沦落到躲在自己女人背后……谁要杀我，便来试试吧。”

说着，飞沙拉起鸮蔓一只手握了握：“大不了我夫妻二人今日在此同生共死而已。”

听到“夫妻”二字，鸮蔓心中一荡，便也握了飞沙的手，直视着黑爷爷。

第二十七章

飞沙正摆出最有型的姿势面对黑爷爷，突然觉得手中多了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却是小蛋将藏在小花腹下的长剑重生取出递了过来。飞沙将手中羽扇随手插到脖子后面，甩掉布包，将剑如手杖般拄在胸前。

小蛋也揪着对食物恋恋不舍的小花站到了他们身后。

黑爷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再看了看鸮蔓，摇摇头叹了口气。

高节自然知道此老的厉害，想来飞沙即便有些什么异能，却也不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对手。飞沙不敌的话，那侯无敌就更不用说了。若是等黑爷爷先干掉那两个再来收拾自己，哪里还能逃得掉？

想到这里，高节嘶着声音对飞沙喊道：“咱们一窝里的耗子，不拼命全都完蛋，大家并肩子上啊！”喊着将身一纵，好像要冲出去与黑爷爷拼命似的，脚却只离地了不到三寸。

没想到飞沙也好，侯无敌也好，全都没动，只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嘿嘿……”黑爷爷笑道，“居然还有等不及先来送死的？”

高节心中一凉，扭头便跑。

黑爷爷一扬手，一道黑影从他袖中如闪电般飞出，直射高节后背。

高节如同背上生了眼睛一般，身形猛地往前一窜，窜出去好几尺远。这动作灵敏得与他那肥胖的身形完全不衬。

黑影一击不中，在空中屈成弓形，又是一弹，再度射向高节后背。

高节见难以逃脱，怪叫了一声，双手乱抓，将身边的一人抓住，往背后一挡。那人“啊”地惨叫一声，胸口便多了个血洞。

厅里的人一起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

被高节拉来当垫背的，竟然就是他的二哥高亮！

高亮的尸身胸口一跳，跳出一条黑影。众人这才看到，竟然是一条七寸来长的小蛇。这小蛇通体漆黑，只口中一条鲜红的信子不断吞吐着。

黑色小蛇四处望了一下，便发现了高节所在，身体一弹，就跳了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高节哪里来得及逃跑？他又一伸手，便抓住了身旁另一个人。

高节刚要发力，却只觉手腕被人拧住，一股熟悉至极的力道从小臂上传来。高节扭头看去，被他抓住又反制住他的，正是他那病到没了半条命的大哥高风。

高风狞笑道：“既然你如此不顾兄弟之情……那死你一个总好过死全家！”说着，高风手中一用力，将高节扭得面向他二哥高亮的尸体。

看着二哥临死前那满是不甘、不信、不愿的表情，再看到在二哥胸口跳动的小蛇，高节双腿之间一热，一股腥臭味传了出来。

小蛇纵身一弹，在高节双眉之间弹了个洞，钻进了他脑壳内。

高节抽搐了两下，便瘫倒在地。

小蛇似是在里面吃了个够，才从高节尸体后脑出又钻了个洞爬了出来，尾巴用力一弹，便飞回了黑爷爷袖中。

飞沙鄙夷地看了眼高节的尸体，好像是看路边一条死狗。

鸮蔓轻轻叹了口气。对她来说，高节只是个和蔼可亲的胖子，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高节藏在心里的阴险毒辣，又哪里是她这么单纯的妹子可以感受得到的？此刻见这胖子变了死胖子，便不免心生一点伤春悲秋之叹。

高风哆嗦着贴着墙边逃到了飞沙身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音道：“一切作恶都是老三高节所为，与我高家其它人无干啊。念在我等对少主殷勤供奉份上，求飞少高抬贵手，救我们高门老少一救！”

“哦？”黑爷爷先笑了，“我怎么听说高家三毒，你是最毒的一个呢？”

高风面如土色，浑身瑟瑟发抖。

黑爷爷一抬手，那小蛇从飞沙头顶跳了过去，“嗖”地一下钻进了高风的耳朵里。

高风惨叫一声，躺倒在地，双手抱头滚动了几下，便不能再动了。

那小蛇又吃了个饱，肚皮都已经鼓鼓的，再也弹不了那么高，便一拱一拱地想从地面爬回去黑爷爷身边。

小花见这蛇甚是有趣，一巴掌拍了过去，便将小蛇拍成了蛇饼。它凑过去嗅了嗅，一股腐尸般的臭味传了开来。小花立刻扭头便逃开老远。

黑爷爷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怒视了小花一眼。

飞沙轻轻将鸮蔓向后推了几步，自己双手提剑，做了个起手式。

鸮蔓想了想，伸手摘下腰间的葫芦拧开盖子，又伸手入怀，也不知在摸哪一颗命珠。在情郎和师公之间如果只能选择一个……

黑爷爷手一晃，如同耍戏法般抽出了一根尺把长的竹枝，若不是上面没有孔洞，看起来便像是一支笛子。

鸮蔓“咦”了一声，看了看自己插在腰间的竹杖。黑爷爷的短竹竿很显然就是跟她这根从银婆婆处得来的竹杖上截下来的一段。

黑爷爷一抬手，隔着一丈的距离便点向飞沙。

飞沙哪里敢怠慢，手中重生剑挥动，便听到“叮”的一声响，不知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他打掉了。

飞沙心中一惊，黑爷爷这下突袭来得全无征兆，还好自己福灵心至挡了这么一下，要不就算没丢了小命也得受重伤。

他低头看去，一块小小的三角形的鳞片还在打着转。这鳞片呈半透明状，眼力不好的很难分辨得出来。

黑爷爷却不给他观察的时间，已经迈着步子向这边走来。毕竟他双腿是刚刚恢复，还难以做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