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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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阶两旁的墙壁都用石板铺了，偶尔会被树根扎出几个破洞。石壁上画着与外面巨石相仿的图案，看起来应该是记述什么事情的甲骨文，可以分辨得出，越往下的年代越是久远。

洞内充斥着一阵腐朽的味道，但空气尚算新鲜，火把的燃烧很是充分。

“这个洞……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小蛋打量着周围对飞沙说。

飞沙点点头：“嗯，的确很不好闻。”

小蛋道：“不是气味的问题，我有一种好像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很是压抑的感觉。”

“唔……”飞沙想了想道，“听说很多人到了狭窄的地方都会觉得不舒服，你这也是一样吧？”

小蛋道：“才不是，我可是从蛋里出来的，哪里会怕幽闭空间。哼，反正你小心点就是。”

不须她说，飞沙自然也不会大意。

飞沙估计着自己往下走了约摸二三十丈深，面前有一扇关闭着的门，旁边便是第一层的祭坛。

这祭坛看上去就如一间宽阔的大厅，飞沙手中的火把竟一时照不到边。但除了宽大外，看起来也只是个很普通的房间，除了石板铺地，没有任何的装饰。祭坛里放着一排排的木架子，每个架子都被格成了数十个小格子，看起来有点像有钱人家用来摆放花瓶瓷器的装饰架，只是更粗糙简单些。大部分架子都还是空着的，有些放着一个个粗陶罐子，占了不到所有架子的三成。

飞沙估量了一下，整个祭坛的架子若是放满，起码能放三五百个罐子，现在才放了一两百个。按那中年汉子所说，连银婆婆日后作古，也只能睡这么一个小小格子，那这苗寨千百年来，得出过多少了不得的人物？

幸亏这里与中原远隔千万里，要不哪还有其它人活路？

飞沙本想踏足进去看一眼，一只脚刚放到祭坛上，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祭坛深处的阴影里，爬出一只壁虎来。

这只壁虎约有一尺来长，通体朱红色，一条细长的舌头在口中时吐时收。

“咦？这里居然也有守宫？”飞沙不禁笑道，“这苗寨长老里，莫非还有老处女不成？”

“守宫是什么意思？”小蛋问道。

飞沙道：“这个嘛……小孩子不要问这种成人问题。”

“哼，我精神年龄比你大，快叫姐姐！”小蛋这时候居然又想起这个茬来了。

守宫守住了祭坛入口，凶狠地瞪着飞沙。

飞沙心说，这相必就是中年大叔说的守灵蛊兽吧。以苗人用蛊的神奇，莫看这守宫这么娇小，恐怕也是不易对付之辈。想着，他伸手便去怀中摸那块木牌，不知守宫见了木牌会不会让路。

没等飞沙摸出东西来，小花见了这守宫觉得稀奇，早按捺不住好奇心，一个熊跳便扑了过去。

守宫见了，居然转头便跑。

小花一巴掌拍去，将守宫的尾巴牢牢钉在地上。

守宫扭了几扭，竟将半截尾巴舍了，头也不回地逃进黑影中，再也不见踪迹。剩下那条尾巴在地上跳来跳去。

小花不怕守宫，却被这尾巴吓了一跳，立刻躲到了飞沙背后。

第二十二章

飞沙估计这只守宫的战斗力，也就是银婆婆那只花脚蚊子左右。不过那花脚蚊子速度惊人，对付起来要比守宫还麻烦得多。而且这一层竟只有这一只守宫出现，莫非大部分的长老竟弱到连本命蛊兽都没有？

看了眼这层祭坛，飞沙摇摇头，便推开门往下走去。

从那守灵蛊兽便可看出，这一层也不可能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好东西。

一直下去三层，所见都与第一层祭坛类似，只是架子与罐子的精致程度逐层略有增加，而且架子和罐子的数量也渐渐减少。可见越往下去，那些长老在生时的地位便越高。

这几层的守灵蛊兽也是逐层变强，数量也略多了那么三两只，却也没强到能给此刻的三“人”组带来什么麻烦的地步。

本来飞沙早就对探查祭坛没有多少兴趣，只想早些下去抓了金甲虫便罢，谁知道银寨主和银婆婆还会再想什么点子来折腾自己呢？更何况，这里既然祭奉着苗人的祖先，也就是说其中也有鸮蔓的祖先，那么自己保持几分尊敬之心还是应有的吧。

不过小花这厮却玩上了瘾，每一层都要将守灵蛊兽折腾出来，玩弄一番，再放对方离开。

到第五层开始，守灵蛊兽便明显厉害了起来。

“嗷呜……”小花张牙舞爪对着黑暗中一个影子咆哮着。

“呜嗷……”对面影子毫不退让，也对着小花咆哮着。

飞沙将火把往里探了一探。

只见火光中，一只纯黑的獒犬正与小花对峙着。

“小花！不许胡闹，别浪费时间！”飞沙凶狠狠地吼着。

小花听出后爹语气里的生气，便乖乖地回到了飞沙身边，蹭着他的腿撒娇。

飞沙带着小蛋小花便往下走。

不料那只獒犬却不相让，居然吠叫着追了出来，一口向小花屁股咬来。

小花哪能吃这个亏，后腿倒踢一脚，便将獒犬踢得飞了出去。

与一般犬只相比，这只獒犬算得上是个巨人，足有三尺多长。但在小花面前，却袖珍得如同婴儿一般。

獒犬倒飞出去，狠狠撞了一下，却马上如没事一样又再冲了过来。

飞沙实在不想在此浪费时间，抢在小花前面，运力于拳，狠狠地砸在獒犬脑袋上，便听到“喀啦”的骨头断裂声。

断裂的当然不是飞沙的骨头。

獒犬的脑门上出现一个拳头形状的凹坑。只是这家伙本就已是死物，这一拳只让它摇摇晃晃，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扑了过来。

飞沙无奈，从小花背上拔出一根短矛，看准獒犬来势，一矛刺去，从獒犬咽喉刺入，后颈刺出，穿了个透心凉。飞沙又一用力，便将獒犬钉在了墙壁上，四爪乱刨地挣扎，却哪里挣得脱。

“走。”飞沙拍拍手，向下走去。

小花看着那獒犬觉得很是好玩，却不敢离开飞沙太远，只好悻悻地跟了下去。

为免这个顽皮的家伙再惹是生非，飞沙便用手抓了小花的颈后软皮，拖着它一起走。

小蛋骑在飞沙的脖子上，半天没有再说话。

飞沙觉得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却以为她只是对这周围的环境不适应而已，也没有多想。

四周都是沉寂的黑暗，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或是不知道什么野兽磨牙的声音。这样的空间里，人的时间、距离感觉都会发生混乱。

飞沙也不知走了多远，才数到了第十层。

这一层的祭坛与上面的截然不同，竟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大殿。大殿范围倒不算大，约莫两丈高三丈宽五丈长，正面供奉着一尊酒坛子大小的骨灰坛，两旁则是十八个小坛子。无论是大殿本身的装饰，还是那些坛坛罐罐，都明显精致许多。按照飞沙的眼光来看，勉强可以达到中等暴发户的水准。距离自己家或者皇宫内院那还差着几千里路呢。

不过在这苗乡，能有这么一间大殿，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不由得勾起了飞沙对下面那几层的兴趣。也不知道最深的第十七层会是如何华丽，说不定能赶得上皇宫？

“哥哥……我……我好难受……”小蛋突然在飞沙脑海里说。她的鼻息呼哧呼哧的，仿佛快喘不过气来。

“小蛋，你怎么了？”飞沙大吃一惊。

“这里的气息……太强了……我……我……”小蛋说到一半，便强忍住不再说话。

飞沙忙道：“莫非这里有什么强大的守灵蛊兽？别害怕，有哥哥我在呢！”

“不……不是蛊兽……是……灵魂……苗人先祖的灵魂……好强的灵压……我……”

小蛋突然长开了嘴，长长地吼了起来：“嗷……”

龙吟从她口中传出，在整个洞穴里震荡着，向上传播出去。

顿时如一滴冰水掉进了滚油锅中一般，上上下下都翻腾起了热浪。便是如飞沙这等迟钝的人，也觉察出了不妥。周遭似乎有无数幽魂被小蛋的龙吟唤醒，有的兴奋，有的害怕，有的迷茫，有的冷漠……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过来。

“呼……舒服了！”小蛋居然马上轻松了起来，“这些老鬼，死了还不肯老老实实地下地狱。我本想乖乖地相安无事，居然还敢释放那么强的灵压……果然我们龙族天生就不应该忍受别人的压力。哼哼……”

飞沙无语，龙族该是多好战的种族啊……

除了那些被小蛋嘲讽了的先祖灵魂，同时醒来的还有无数的蛊兽。听着黑暗中无数向自己这方向赶来的脚步声，飞沙才知道自己之前以为每层只有三两只蛊兽是错的多么离谱。

看来每个长老都有自己的本命蛊兽，只是大部分都陷入了长眠而已。

鸮蔓曾说过她那随身写的的葫芦里是本命蛊虫，不知道与这些本命蛊兽有什么关系么？她若是有本命蛊兽，又不知会是什么呢？

飞沙居然还有空想这种不搭边的东西。

“幸好还没开下面的门……”飞沙嘀咕着。

一层层往下的门都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隔音效果倒是非常的好。估计小蛋的声音往下去应该传不了多远吧。

上面的蛊兽大军还没杀到，这一层的蛊兽已经先觉醒了过来。

大殿正中间的大坛子封盖被顶开，伸出来一只干瘪的爪子。

“你妹的，不会是这长老自己醒了吧？”飞沙头皮一阵发麻。对付蛊虫蛊兽什么也就罢了，真来个老鬼僵尸……那东西还是留给龙虎山的道士去玩吧。

“吱……”坛子里爬出来的是一只猴子，瘦瘦小小，乱七八糟的毛，这里掉一撮，那里秃一块，样子别提多难看了。

猴子叫了一声，周围十八个小坛子也一阵响动，爬出来一堆各种虫子。

“还好……还好……”见不是僵尸，飞沙心中大定。

“嘻嘻，哥哥居然怕鬼……”小蛋嘲笑飞沙。

“哼，子不语怪力乱神……”飞沙抗辩道。但实际上他的遭遇，比一般所说的怪力乱神还要怪力乱神得多吧。

猴子显然是这一层的指挥官，一挥爪子，十八只虫子便从各个角度向飞沙扑了过来。

飞沙凝神运气，准备大开杀戒。

小蛋一拍飞沙头顶：“哥哥，你且歇一会，等下还不知道有什么怪物等着呢。这点小东西交给我好了。”

说罢，小蛋纵身一跳，便跳到了飞沙身前。

飞沙哪里敢放心让她独自对敌，随时做好出手救人的准备。

小蛋哼了一声，对飞沙的表现很不满，一抬脚，便将一只蝎子踩成了一滩黑泥。

其它十几只蛊虫丝毫不受影响，一窝蜂般涌了上来。

小蛋对与这些杂兵缠斗毫无兴趣，一脚一只踩去，只听噼里啪啦的甲壳爆裂声响了一地，不一时便是满地黑水横流。

飞沙心中盘算，这些虫子看起来丝毫不弱于他曾放对的那只银婆婆的蜘蛛，只是受此地环境所限，再加上刚刚醒来，发挥不了十分本领，因此比正常水平弱了不少。只是被小蛋这么如孩童玩耍般踩了个精光，却也实在夸张了点。

那猴子见手下瞬间便被清理干净，吱吱叫着一纵身向小蛋扑来。

小蛋根本不给它接战的机会，一抬手便抓住了猴子的脑袋，掌心一用力，猴子脑袋便如被木棍敲过的西瓜一样爆成了碎片，黑色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小蛋随手将猴子抛落地下，又踩了几脚，将其剩下的肢体也都踩成了肉酱。

飞沙被小蛋这两下迅捷有力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只知道这小丫头力大无穷，欺负小花跟吃饭一样轻松，没想到下起手来竟也这般凶猛。看这只猴子刚才的动作，若是给他对上，不动用飞羽术和刚体术，怕是根本打不过吧，小蛋竟如捏个蛋一般就将它干掉……

小蛋一转身，又变回了娇俏可爱的小女孩，一扑便扑到了飞沙怀里，娇滴滴地说：“哥哥人家好害怕……”

飞沙狠狠抽了她屁股一巴掌。这不知道该谁害怕谁呢。

这时台阶一阵乱响，不知道有多少蛊兽从上面杀了下来。

“小花，去玩一会吧。”不等飞沙出手，小蛋便向上一指。

小花得了命令，大是开心，嗷嗷叫着一头钻进了黑暗的通道之中。

只听啪啪啪一阵大巴掌，夹杂着各种虫兽的哀鸣，时不时还有一点火光闪过，通道中乱成了一片。

不多时，声音突然静了下来。

小花得意洋洋地从台阶走了下来，口中还咬着一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腿。

第二十三章

飞沙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小花嘴里抢下那根黑黝黝的腿，一把扔得远远的，又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想回头去捡的小花。

小蛋得意地偷笑。这么一来，前面十层的守灵蛊兽起码毁了大半，飞沙就算真能拿了金甲虫回去，苗人长老也得跟他拼命，哪里还可能把鸮蔓嫁给他？不过感觉下面的灵压比前面这十层要强大的多，自己还是收敛点，别玩过头了引火上身……

飞沙推开第十层的石门，一股悠久深远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一层开始，向下的石阶用的石料都与之前大不相同，每一阶都雕刻了鸟兽虫纹。两边石壁上也由之前的甲骨文变成了图文并茂的壁画。飞沙一幅幅看来，应该是讲述本层安置的长老生前的功绩。

这些长老大部分都是在与各种洪荒猛兽作战，可以看得出他们对苗寨的存续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飞沙将那块绘着金甲虫的木牌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着。

难怪中年汉子说银婆婆也只能放进坛子……这第十一层的祭坛，光是骨灰坛散发出来的威压，就能赶上银婆婆本人了。

飞沙哪敢多事，紧紧揪着小花放轻了脚步，悄悄地往下走去，连祭坛内是什么样子都没敢多看。

可能真是那木牌加上他心怀畏惧的原因，各层的守灵蛊兽没有再被惊醒。但飞沙依然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凶狠的猛兽一直盯着自己。

一层层下去，每一层祭坛的面积、容积渐渐减少。到第十六层，居然只存放了四个水缸般的大瓮。

“奇了……”飞沙心道，“那中年汉子不是说有大贡献的长老可以保留躯体么？怎么下了十六层，怕是有上千个骨灰坛了吧，还没见过一个棺材……十六层才这么大点，这第十七层能有多少地方？”

最后一层的石门比之前十六层都要阔大，看起来快赶上城门大小了。

完整的一面大石板上刻画着无数的线条，齐胸高的地方有个四方形的凹痕，那些线条便像是无数小蛇游动着往这凹痕游来一样。

飞沙看看手中木牌，与这凹痕大小相仿，便将它按了上去。

木牌刚一贴到凹痕中，那些蛇形线条一起亮起了光芒，虽然只闪了一闪便迅速熄灭了，但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中，足以让人无法正视，有直面太阳一般的感觉。

随即，木牌便被弹了出来，飞沙一把接住。

“咯吱吱……”一阵让人听了牙根发酸的机括声响，石门开始抖动着向旁边移去。

一路走来，看了前面十几层的祭坛后，飞沙幻想了多少种最底下一层祭坛的样子。或是古朴庄严的石造大厅，或是金碧辉煌的神殿，或是小小的一间禅房状的石室，或是木楼一般的苗人居室……

然而眼前出现的情景，却全然颠覆了他的幻想。

石门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溶洞。

溶洞足有数丈高，宽阔更不知几许。粗大的钟乳石悬挂在洞顶，对应着地面的棵棵石笋。偶尔还有几根粗大的树根充满暴力地从穿破天花板狠狠扎入地面，将石块撬得变了形状。

四周的石壁、石笋、钟乳石、树根、地面，有无数小小的光点，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每一点荧光虽然很微弱，但汇聚在一起，已足够将这溶洞照得亮堂堂的。放眼远眺，更是一片光芒，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飞沙看着这些荧光，如同夏夜最灿烂的星河一般，顿时有种在星空中游历的感觉。

正对着门口的地面上，用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