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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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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沁是什么眼力,自然能看出凤染顾左右而言他的心思,撇了撇嘴,笑道:“那只花里胡哨的凤凰没再去清池宫找你,怎么,失望了?”

百年前常沁一时心血来潮,绕道去了清池宫,不巧正撞见天宫二皇子对着这只火爆凤凰表白的一幕,她一向觉得仙界中人虚伪做作,难得寻到一个对胃口的凤染,自是不愿她一头扎进火坑,是以对凤染毫不留情踹了景涧的壮举深表赞同,但这百年,也没少拿这事来打趣她。

凤染脸一板,眼角抽了抽,道:“胡扯。”

“凤染,说正经的,我倒是要收回百年前对他的评价。”常沁正色摆手:“你应该知道罗刹地,那里是仙界另一入口,濒临四海,妖兽众多,是仙妖争斗最凶之处,森鸿一直想拿下此处,每年增派的妖兵不知凡几,但一直都未成功。我敢肯定,换了仙界任何一个仙君,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你何时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了,当年不是还笑他只会躲在天帝天后的羽翼之下,难成气候,让我远着点吗?”凤染皱眉道,有些不信。

百年前,自她将景涧从清池宫赶走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这些年来也甚少打听他的消息,只知道他驻守罗刹地,已有百年未回天宫。

“我活了几万载,倒是极少有看错的时候,不过景涧……我确实是看走了眼。”常沁神情微凝,道:“这百年时间,青漓曾强攻罗刹地不下千次,战况惨烈之时常有,据我所知,哪怕很多次已经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景涧守在罗刹地仙界边缘,从来未曾退过一步。”

凤染有些动容,绕着红发的手一顿,朝常沁看去。

“虽然景涧是我妖族的敌人,但我不得不说,他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若不是实在不愿看到青漓那张妖精脸,我早就去罗刹地和他过过手了。”

见凤染低头不语,常沁笑道:“这么婆妈做什么,我看你还是有些记挂那小子的,景涧除了出身有些膈应人,其他的也还过得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仙妖大战后他还能活下来,不如试试得了。好了,我赶着回第三重天,你自己保重。”

说完也不管凤染,干脆得紧,飘忽着来,一眨眼忽悠一下就远去了。

凤染苦笑一声,见常沁消失,微微一叹。

她和景涧,缘不对,份不对,日后更是没有半点可能。

她只是诧异,在常沁口中,短短百年,当年那个温润和雅的青年,竟似已变了个人般……也许,凤染看向远方,神情有些悠远,是她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凤染上君!”远远的,一人从仙将阵营处飞来,凤染看着来人,眉头微微一皱,倒也没有似往常对着其他仙君一般避之不及。

上古凤凰一族善战,不少族人被派遣至此处,现在飞来的,正是凤凰一族的二长老凤崎,这凤崎虽古板,却极是爱护族中子弟,当初凤染避走三界时,曾听闻他在天后面前为她求过情,是以对着他,凤染倒有几分敬重。

“凤崎长老,何事寻我?”凤染起身,淡淡问道。

凤崎并不为凤染和上古如今的亲近关系而故意套热乎,仍是和百年前遇到时一样的态度:“凤染上君,天宫传来谕令,天后有一道密信希望由你送至一处。”

凤染面色不虞,道:“凤崎长老,你应该知道上古真神有令,清池宫不准介入仙妖之争。”

天后对她下令送信,真是可笑。她转身欲走,但看着凤崎皱着一团的表情,道:“难道整个天宫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倒不是如此。”凤崎显然也有些苦恼:“罗刹地和此处界门相隔甚远,一路上妖兵遍布,天后担心寻常仙君不能将此信送至,我本想亲自前去,只是近日仙妖局势愈加紧张,我担心那些年轻的族人贪功冒进,有些不放心他们独自留在此处。”

凤凰一族年轻的精锐几乎尽在擎天柱下,难怪凤崎担着一副老骨头也要守在这,天后常驻天宫,其实对凤凰一族的传承和壮大并不放在心上,若不是那几个长老几万年来兢兢业业,恐怕凤凰一族老早就衰落了。

她一直不明白,既然天后当初将她弃在渊岭沼泽是为了族长之位,可为什么又对凤凰一族采取这种听之任之的放养态度?

罗刹地?凤染心底微动,到底对凤崎有些不忍,道:“往来三日足矣,我正好无事,便替长老跑这一次。”

凤崎脸色一松,眼底划过感激,朝凤染拱手道:“多谢凤染上君。”说完便将一封信笺交到凤染手里,扯了几句就回仙界阵营了。

凤染将信笺在指尖弹了弹,有些嫌弃,随便扔进挽袖里,消失在原地。

天后寝宫,芜浣坐在床边,一边细心的为床上昏睡的景昭擦干额上的冷汗,一边淡淡的朝着躬身静立的仙娥灵芝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前头传来消息,说是凤染上君领了陛下的御旨,去了罗刹地。”

天后抽回手,眉角有些冷:“凤染是领了上古的御旨而来,她在擎天柱下,我就不便开战,将她引走,之后会有什么事便由不得她了。景涧当年好歹在青龙台帮了他们,凤崎又对她有恩,她不会拒绝这道谕旨。”

灵芝手抖了抖,顺从的上前接过天后手中的布巾,没有出声。

天后也似乎并不需要她说话,只是将心中所想找人说说罢了。

“去珍宝阁里再取些碧绿露来,替公主服下。”天后摆摆手,灵芝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待走出房间,才骤然卸下心神,长长的松了口气,面色微苦。

半月前她随着景昭公主自苍穹之境回来后,天后便在公主身上施了神力,让公主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天后在听了她的禀告后并未动怒,突然变得极为平静,甚至是天帝将她拒在玄天殿外,她也未生气,只是脸上再也没了暖色。

整座天宫似是自那日起突然变得冰冷空洞起来,两位陛下有意相避,半月来未曾见过面,只是……一道道命令自御宇殿颁下后,仙妖交界处自此再也没有安宁过。

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三界……恐怕要出大灾难了。

待上古将云溪和云珠准备的衣袍换至第十五套时,白玦和三火才姗姗自妖界而归。

他们回来时已近黄昏,渊岭沼泽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似是抖落一境灿黄。

两人在苍穹殿前停了下来,三火看了看殿前的场景,有些拘束,搓了搓手,担忧的看了白玦一眼,在他的示意下默然的退了下去。

有些事,迟早是要来的,大殿前的人,除了神君自己,没有人可以代替他面对。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踏进苍穹之境一步。”白玦一身藏青长袍,看着来人,神情似是有些苍白疲惫。

“你该知道,她不回去,这一趟我总归是要来的。”

“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

“你不回来,我如何能带他进苍穹之殿?”

大殿前,侍卫跪了满地。

一身火红古袍的天启淡然而立,眉眼矜贵。

他手里,牵着低着头,嘴唇轻轻抿着的小小孩童。

一张脸,精致可爱,和白玦有九成相似。

余晖落在那孩童身上,有些单薄稚嫩的倔强。

白玦眯着眼,叹,一晃,竟已有了百年。

他在这座空荡冰冷的大殿里,竟又挨过了百年。

第七十五章 前因

苍穹殿前落针可闻,跪了一地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个个装傻充愣,对大殿前的诡异景象视若无睹。

白玦定定的看着天启旁边的孩童,良久之后,轻叹一声。

那声音仿似拉断了绷紧的弦,决堤的情绪摧枯拉朽,阿启甩开天启,转过身迈着短短的腿朝大殿里跑去,瘦小的身影竟有些跌跌撞撞的狼狈。

天启一愣,凌厉的朝白玦扫去,眼却微微眯起——面前的藏青人影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大殿前拦住了往里冲的阿启。

‘砰’一声响,阿启撞在白玦身上,一个踉跄,白玦一把捞住差点摔在地上的阿启,提着他的领子朝里走去。

天启看着这一大一小消失在大殿前,朝一旁的侍卫随便指了指,抬眉道:“带我去见上古。”

被点将的侍卫受宠若惊,忙不迭的自地上爬起,恭敬的引着天启朝后殿而去。

那一袭火红的身影本是闲散缓慢,但行过幽静空茫的长廊,经过后园一方可观苍穹之境万里远景的玉石看台时,终是停了脚步,目光落在万里云海之下渊岭沼泽的广裘沙地时,唯剩纯粹的遗憾和悔恨。

“放下我!快放开我……”阿启昂着头,把自己扭成麻花状,悬在空中的脚在白玦身前踩了不少黑脚印,右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袍尖声道。

小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又尖又细,如此听来更是愤懑惊惶,平添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白玦低头看着阿启发红的眼眶和瞪得浑圆的眼珠子,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疼惜,瞧了瞧自己被踩得发黑的衣袍,他将阿启放在地上,眉微微敛起:“小小年纪,哪里学的如此胡搅蛮缠?”

阿启脱了束缚,也不理白玦,转身就往外跑,被一股柔和之力挡在亭内,出去不得。

“让我出去。”阿启回转头,握着拳头嘴抿住:“我爹娘都没有,哪里来得人管!”

白玦背在身后的手一顿,半响后,皱眉道:“天启通古博今,凤染武技超群,清池宫的长阙更是对三界之事了若指掌,他们一直在你身边,你怎会没有人管?”

阿启昂着头:“那你是谁?我没教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就自己教我,凭什么怪别人!”

白玦脸色微变,见面前精致可爱的孩子张牙舞爪、兀自强撑,紧了紧声音,道:“我怎么不能管,我……”

这话半日也接不下去,到最后似是有些气短,眼轻轻垂下:“有些事,你还小,等日后,便会明白……”

“我不明白!”阿启大声道:“我永远都不想明白。”

“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不是阿启,是阿弃,娘亲不认识我,你不要我,那当年为什么还要让我出世!”

白玦静静的看着声嘶力竭,眼眶中噙着泪花的阿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凤染跟我说,我阿爹是百年前的仙界清穆上君,我娘亲是后池上神。”阿启迈着短腿突然上前几步,拉住白玦的衣摆,小声道:“白玦神君,我知道你不是我阿爹,你把我阿爹还给我,好不好?凤染说我在壳里的时候,他每日都会给我念书,会和我说话,还在瞭望山亲手给我建了一间小竹房……我不要很久,就一个月……”

看着静默的白玦,阿启带了几分忐忑的祈求:“十天……五天……”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不可闻,甚至轻轻抽噎:“一天,一天好不好,白玦神君,让我见见我阿爹……”

“阿启,凤染、天启待你全心全意,上古日后亦会如此,他们在你身边足矣,我不是清穆,做不了你父神。上古在后殿卧室休息,你去找她吧。”

淡漠的声音在亭中响起,亭外的屏障被兀自解开,白玦不去看阿启的神情,转过了身。

长久的静默伴着短促的呼气声,凌乱的脚步声自亭中跑出,便再也没了声息。

白玦回转头,看着空荡荡的凉亭,刚才还活灵活现的阿启仿佛只是一场臆想。他脸色苍白,手死死的握住横木,闭上了眼。

百年时间,他竟然都不能将清穆带来的影响完全消除。

刚才他差点就抱上了那个孩子,差一点……差一点就功亏一篑。

你是白玦,不是清穆。

长长的叹了口气,白玦挺直脊背,消失在小径深处。

上古睁开眼,对上的便是一双邪魅妖惑的凤眼,隔得太近,甚至让她有些许的不适。她推开天启,打了个哈欠:“怎么来苍穹殿了,阿启呢?”

天启眼一瞪,怒极反笑:“你倒还记得阿启,就这么把他丢在清池宫,这小子日日闹腾,着实讨人嫌。”

对着天启的怒喝,上古心里竟有些不自觉的发虚,仿佛将阿启丢在清池宫是件极不负责任之事,干咳了一声:“我在苍穹之境有些事,白玦去了妖界,我在等他回来。”

“他和那只妖龙刚才回来了,在大殿前碰到了阿启,把阿启带走了。”

“哦?”这么一说,上古立时来了兴致:“他见到了阿启,什么反应?”嘴上说着,她心底划过一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期许。

天启看着她,眼闪了闪,从软榻边离开,端起桌上的果酿抿了一口:“没什么反应,他若真在乎阿启,这百年就不会把他扔在清池宫不闻不问了。”

上古皱了皱眉,盘腿坐直,手轻叩膝盖,淡淡道:“天启,六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白玦当年虽不如和炙阳亲近,可也不会如此讨厌于他。”

天启自知失言,哼道:“他乃仙力所化之真神,而我本源之力乃妖力化成,白玦向来清高,哪看得上我,当年我们关系就不好,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胡说,仙妖之力乃三界根本,无分高低贵贱,若他真是如此,如今又怎么可能对妖界处处相帮,说实话!”上古沉着眼朝天启看去,神情不悦。

天启挑眉,上古一向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相处,这次倒是古怪的紧,难道瞧出了什么……

还未来得及说话,零碎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一连串的‘小神君’都唤之不住,阿启冲进房间,顿了顿,看见剑拔弩张的上古和天启二人,一头扎进上古怀里,昏天黑地的哀嚎起来。

“姑姑,姑姑,姑姑……”声声惊天动地,实乃痛彻心扉。

上古所有的疑虑瞬间消失无踪,忙抱住他:“阿启,不哭,怎么了,跟姑姑说。”

“还能怎么了,准是白玦惹出来的。”天启嗤笑一声,哼道。

上古凌厉的扫了他一眼,也知道天启八成没猜错,摸了摸阿启头上的小髻,神情温和:“别怕,姑姑在这里。”

阿启渐渐停止了抽噎,昂着头抓住上古的衣摆,小声问:“真的?”

“恩。”上古点头,眼带柔和:“我最疼阿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阿启点点头,使劲抱住上古,把头埋在上古肩上,想是哭累了,一会便睡着了。上古由始至终都小心的拍着他的后背,嘴唇轻抿,一副正儿八经的慈母像。

看着这样的上古,天启眼微瞪,颇有些不能置信。

“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有什么事今晚便问了白玦,解决完我们明日就走。”怕上古提及刚才之事,天启抬脚朝外走去。

上古眼眨了眨,垂下的头突然抬高,看着天启消失的背影,神情有些玩味。

果然惊慌了,天启,看来你瞒下的东西也不少。

西界之滨,此处乃除了擎天柱外唯一一个仙妖通入口,历来便为仙妖两族必争之地,两界之间宽约数丈的黑海沼泽,便为罗刹地,这里终年被黑雾笼罩,瘴气横生,遍草不生,亦是三界之中最苦瘠之地。

凤染花了足足两日时间,才从擎天柱下来到此处,千里之远时便看到冲天的煞气和血腥气弥漫了数百里之远。

毕竟清池宫不介入两界之争,凤染默念了一道隐身诀,靠近罗刹地,哪知离将营十里之处时,一道白光闪过,巨大的螺旋大阵在营帐上空熠熠生光,将凤染困在其中。

她轻咦一声,感觉到身上的牢牢束缚,倒是生出了兴致来,红色的灵力自掌中而出,朝顶端的阵法抗去。

动静闹得如此之大,仙界阵营中的将士听到声响,手持剑戟严阵以待,不见半点慌乱,只是看着大阵中一阵红光闪烁,却不见人影,皆有些诧异。

在二殿下布下的阵法中还能一直用灵力隐去身形,此等人物倒是少见。他们在罗刹地驻守百年,比一般的仙将强了不知凡几,眼界自是不同,更何况那阵中的灵力虽霸道,却隐隐透着仙气,众将暗舒一口气的同时也对来人生了好奇之意。

难道是哪个老仙君来罗刹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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