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外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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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中有事，张柳再也无心批阅奏章。用过晚饭之后，他便早早回寝宫休息去了。

三更时分，正值梦中，张柳忽然听到一阵鸾凤和鸣之声，他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白玉雕成的回廊之中。回廊之外，奇花异草繁盛，鸾凤仙鹤齐鸣，其间胜景，当真如神仙居所一般。

张柳心中虽然疑惑，但多年历练，这些神异景象倒也没有让他惊慌失措。他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了一阵，便沿着回廊向前行去。

行不多时，张柳眼前忽然一亮，就见一个巨大的广场横亘于前，广场之上，一座巍峨的宫殿矗立远方，气势恢弘。

张柳望见那座宫殿，心中顿时一喜。他加快脚步，不一刻便到了那宫殿近前。张柳抬头一望，就见那宫殿门额之上，一条尺长的横匾矗立其间，横匾之上，“女娲宫”三个金色大字跃然其中，熠熠生辉，好不气派。

张柳见了那横匾，心中顿时一惊。今日降香之时，自己无意间亵渎神圣，如今又莫名奇妙地来到女娲宫，莫非是这女娲心中不忿，要寻自己的晦气。

一念至此，张柳便欲反身回转，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想到圣人手段，张柳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站在殿外，沉思一阵，忽然高声道：“凡尘之人子辛，求见女娲娘娘。”

话音刚落，女娲殿大门应声而开，随即，一声清冷而甜美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既是商王驾临，那便进来吧。”

张柳听到应答，连忙整理衣冠，迈步进了大殿。

大殿之中，祥云缭绕，瑞彩千条，女娲娘娘高坐殿中鸾椅之上，静静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张柳，不知是喜是怒。

张柳进了大殿，立刻跪伏于地，恭声道：“凡尘之人子辛，拜见女娲娘娘。今日娘娘寿诞，子辛虔诚祭拜，不料遭人算计，做下亵渎神圣之事，伏请娘娘恕罪。”

女娲娘娘高坐鸾椅，和声道：“今日降香之事，本尊尽皆知晓。那躲在暗中算计之人法力高深，大王一介凡人，被他人所制做下错事，本尊自不会怪罪于你。”

张柳闻言，心中暗自惊讶：这女娲竟然如此宽宏大量？记得封神演义中，女娲可是派了三个女妖祸乱大商江山的，这个世界虽然和封神演义的记载稍有不同，可差距也不会这么大吧！

虽然心中惊讶，张柳面上却满是虔诚之色，他跪伏在地，恭声道：“娘娘慈悲，子辛感激不尽。”

女娲微微一笑，看着张柳道：“我观大王周身清气萦绕，乃是大有仙缘之人，大王若是能够抛却凡尘富贵，潜心修习仙法，日后定可位列仙班，永享仙福。”

若是寻常帝王，听到“仙缘”、“仙福”这样的字眼，定然会欣喜若狂，然而张柳早知封神之事，对于和“仙”有关的事情敏感异常，如今听女娲说起什么仙缘，张柳不由迟疑着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女娲见张柳反应平淡，心中微觉诧异。她妙目流转，和声解释道：“大王乃是大有仙缘之人，不过若是沉迷人间富贵，恐难修成正果。大王若是有志于仙道，不妨传位子嗣，而后留在我女娲殿潜心修习仙法，如此假以时日，大王定可修成神仙果位，逍遥天地之间。”

张柳闻言，心下却是冷哼一声，说来说去，这满天神佛还是要借西岐之手灭亡我大商江山，若是自己没有继承大商王位，跟着女娲修仙悟道倒也没什么，不过如今自己既为人君，又为人夫，如何能够抛却万千子民，将那滔天灾祸留给后世子孙。

他心中虽然不忿，但女娲毕竟是圣人之尊，此举又是一片好意，张柳不敢面露愠色，因此只得推脱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如今大商灾祸不断，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寡人身为大商之主，实不愿抛下这许多受苦百姓，安心享受那神仙之乐。”

女娲闻言，皱眉道：“陛下仁德，实乃万民之福。只不过天道无情，陛下纵能庇佑天下百姓一时，百年之后，他们也难免化作尘土，陛下虽是万乘之尊，但若不能修成神仙果位，到时也难免如那凡尘俗子一般，化作一抔尘土，还请陛下三思。”

张柳哈哈一笑，朗声道：“娘娘无需再劝，在寡人看来，个人荣辱远比不得社稷安危，只要天下平靖，百姓安居，寡人纵然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心中亦是无悔！”

女娲闻言，心中既是钦佩又是忧虑，她低头沉思良久，忽然道：“陛下可知，大商气运将近，数十载后，大商定然毁于刀兵，陛下乃是大有仙缘之人，又何必留在人间，受那国破家亡之苦。”

“娘娘终于肯说实话了吗？”张柳见女娲终于说及正题，不由精神一振，正容道：“我大商立国五百余年，其间虽也有些失政之处，但近些年来，寡人励精图治，广施仁政，大商虽不敢说繁荣昌盛，但也有些中兴之象，娘娘又为何说我大商气运将近呢？”

女娲喟然一叹，道：“宇宙万物，皆有定数，茫茫天道之下，星辰生灭也仅在一念之间，何况是国家盛衰，生灵生灭。”

张柳上前一步，抬头盯着女娲道：“我大商立国五百余年，素来敬天祭神，如娘娘一般的圣人，我大商更是不曾怠慢，如今我大商就要遭难，娘娘难道要作壁上观？”

女娲眉头一皱，不悦道：“圣人之道，上合天意，下应劫数，大商虽广有四海，但在圣人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若不是你与我有些缘法，我又何必在此与你唠叨！”

张柳闻言，心中一团无名业火陡然而发，他盯着女娲，愤然道：“我大商百姓供奉仙人神灵，莫不虔诚万分，不曾有一丝怠慢。他们所求，无非平安温饱而已。如今他们就要遭受苦难，那些享受香火的仙人神灵却作壁上观，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如此作为，当真连那些家猫野狗也不如！”

“放肆！”女娲听了张柳一番狂言，不由面色一变，大怒道：“好一个大商天子，还不快快收回刚才所说言语！先前你在女娲庙亵渎神圣，如今又肆意辱骂仙人，若不是见你与我有些缘法，我这就将你化作飞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娘娘圣人之尊，要收拾寡人一介凡尘，自是轻而易举，不过寡人头可断，血可流，刚才说过的话却万万不能收回，寡人身为天子，当为我大商百姓讨还一个公道！”张柳也不知为何，今日心头的火气特别大，很多憋在心里的话居然就当着女娲的面说了出来。

“凡尘俗子，当真不可救药！”女娲怒喝一声，猛然挥动衣袖，张柳只觉一阵寒风扑面，接着便见眼前白云飘荡，身子已是处在半空之中。

“啊……”张柳一声惨叫，便直直从空中落了下去。

第八十五章　轩辕坟

“啊……”张柳一声惨叫，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抬头四顾，却见四周尽是锦帐丝服，桌椅书案，而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楠木床榻上。

“刚才莫非是我魂游太虚？”张柳轻抚额头，自语道：“若真如此，那我今次真是在劫难逃了。先前我在女娲庙亵渎神圣，如今又出言冒犯，那女娲再是大度，恐怕也要和我做过一场才能甘休，为将来计，我得尽快做些准备，未雨绸缪才是！”

一念至此，张柳当即想起一段典故。据《封神演义》所述，因为纣王亵渎神圣，惹恼了女娲，女娲恼怒之下，派了一只九尾妖狐窃据了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的肉身，趁机进宫迷惑纣王，祸乱大商江山。纣王被那九尾妖狐所惑，大肆兴建土木，擅杀重臣，大商根基自毁，西岐乘势而起，伺机灭了大商。

依张柳这些年的观察来看，这个世界虽然与《封神演义》略有不同，但在大势之上却相差无几，女娲若是想要报复纣王，很有可能借助那只九尾妖狐。

说起那只九尾妖狐，张柳心中不免有些唏嘘。那九尾妖狐受女娲之命祸乱大商江山，按说也是西岐一系，只不过后来西岐功成，这个美女间谍却遭到清算。她一路奔逃，终于遇到了自己的主子女娲娘娘，原以为会就此得救，没想到女娲翻脸不认人，不仅没有庇护她，反而将她交给西岐，送了性命。自古红颜薄命，大抵便是如此。

这九尾妖狐虽然可怜，但想到她日后很有可能进宫祸乱大商江山，张柳却不由起了杀意。正在这时，房门一声轻响，张柳抬头一看，却见陶灵儿推门而入，关切地问道：“陛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张柳登基之后，时常留在九间殿处理政事，陶灵儿眼见于此，索性便搬到九间殿住了下来，以方便照顾张柳的饮食起居。今晚张柳留宿九间殿，夜半之时忽然惊声尖叫，住在旁边的陶灵儿听见响动，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张柳见是陶灵儿，微微松了口气。他抚了抚额头，忽然转头对陶灵儿道：“灵儿，若是有人要对你不利，但那个人又非常可怜，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先将他杀了，难道还留着他来杀我吗？”陶灵儿一脸茫然，不知道张柳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张柳轻轻叹了口气，索然道：“是啊，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人纵是再可怜，但若是要害我，我也须得先将她除去才是！”他摇了摇头，又对陶灵儿道：“你且先去休息吧，明日陪我出城走一趟。”

“是。”看着意态索然的张柳，陶灵儿也不多问，她答应一声，便自下去休息了。

却说朝歌城南三十五里外有一座小山，山虽不大，但其间树木繁盛，道路崎岖，加之这小山地处偏僻，因此平时少有人来。

这小山虽然荒凉，但在百多年前却并非如此。当初黄帝教化黎民，成就人皇果位，迁居火云洞中。洪荒人族感念黄帝恩德，纷纷为黄帝修建衣冠冢，而后日日焚香，月月祭拜。而这座小山之中，却也有一座唤作轩辕坟的衣冠冢，而且其规模也算不小。因为轩辕坟修得豪奢，当初香火很是旺盛，只是世事变迁，当初香火鼎盛的轩辕坟，如今已经无人知晓了。

所谓深山密林多精怪，这轩辕坟因为荒凉日久，便逐渐聚集了些精怪。这些精怪种类繁杂，既有飞禽走兽，又有草木鱼虫，然而无论其何种何属，既然聚到了一起，便自有了那上下尊卑之别。

妖族之中，实力为尊，法力高强者居于上位，统帅群妖，法力低微者居于末尾，受人驱策。通常而言，男性精怪因为气血、根骨等方面的原因，成就往往高于女性精怪，因此天下妖族之中，多是男性精怪当家，但凡事皆有例外，这轩辕坟却是三个女妖主事。

这三个女妖，一个是千年狐狸精，唤作胡媚儿，一个是九头雉鸡精，唤作姬九凤，一个是玉石琵琶精，唤作石玉儿。这三个女妖虽然法力高强，但其一心向往大道，平时避居轩辕坟中潜心修炼，很少在外行走，因此名声丝毫不显。

这一日，天朗气清，三妖闲来无事，便带着手下精怪来到山间游玩。正嬉戏间，西南天际忽然划过一道长虹，一个红衣道人从天而降。

那道人身材高大，体型微胖，脸上横肉丛生，不怒自威，偏偏此刻他面带笑容，显得很是滑稽。

“贫道西方教门下降三世明王，见过诸位道友。”那道人双手合十，对着群妖自我介绍道。

众妖听闻此人竟是西方教门下弟子，尽皆肃然起敬。如今洪荒之中，人阐截三教独大，西方教远在西方，在东土根本没有什么势力。不过西方教毕竟是圣人所创的教派，其中能人异士无数，奇法妙术高深，远不是轩辕坟这些小妖所能企及的。

降三世明王见群妖状甚恭谨，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打眼望去，见胡媚儿三人呆在群妖之中，满是艳羡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暗暗一笑，道：“我见三位道友周身光华萦绕，乃是大有仙缘之相，我西方教虽是圣人所创，但西方贫瘠，教中人丁单薄，正要吸纳像道友这般人物，贫道唐突，贸然相问，三位道友可愿拜入我西方教门下？”

三妖闻言，一时喜不自禁。巫妖大战之时，妖族元气大伤，很多修行典籍渐渐散佚，山精野怪的修行也因此越发艰难。千多年来，胡媚儿三女日夜苦修，一心向往大道，无奈手中没有什么高深的修行法诀，虽一心苦修，但至今仍末窥得大道门径。

三妖也曾游历洪荒，寻访名师。无奈修炼有成的修士大都隐居山野，一心体悟大道，在洪荒中游历的修士又大都没有什么本领，三妖游历多年，终于心灰意冷，遂来到这轩辕坟潜心修炼，希图凭借苦修得享大道。然而大道岂是单凭苦修便能窥视的，三妖修炼经年，难有寸进，心中已渐渐失望起来。

不料今日喜从天降，降三世明王竟欲度她们拜入西方教门下，对于三妖来说，这无异于久旱甘霖，眼见大道可期，三妖心中岂能不喜。

降三世明王将三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无声地笑了笑，又问道：“不知三位道友可愿拜入我西方教门下？”

“愿意，愿意！”三妖点头如捣蒜，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降三世明王呵呵一笑，对三妖道：“既是如此，三位道友且随贫道回一趟灵山，待见过教主，再为三位安排职司。”

“自当如此。”三妖点了点头，忙不迭地答应道。

群妖见自家大王就要拜入西方教门下，心中又喜又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家大王既然拜入西方教门下，做手下的怎么也得跟着分一杯羹，眼见三女就要跟着降三世明王回转灵山，群妖纷纷鼓噪，言道要随侍自家大王左右，随三女一起赶赴灵山。

三女跟群妖相处日久，彼此间也有些主仆情分，如今大道可期，三女自也想照顾一下手下群妖，只是那灵山乃西方教圣地，不知是否能容得下这些山精野怪。想到这里，三女不由看向降三世明王，眼中满是希冀。

降三世明王见状，转头向群妖道：“既然大家一心向道，贫道自也愿成人之美，只不过尔等资质平平，即使到了灵山也只能做些扫撒洗涮的杂役，尔等可想清楚了！”

群妖暗自寻思：自家大王就要赶赴灵山，这轩辕坟便没了庇护，若是来上一两个除魔卫道的伪君子，自己这些法力低微的小妖性命堪忧，再说那西方教毕竟是圣人所立教派，即使在里面做个扫撒洗涮的杂役，那也比在这轩辕坟做个朝不保夕的山野精怪强。

群妖权衡利弊，很快便达成共识。降三世明王见状，笑道：“既然如此，贫道这便带尔等赶赴灵山。”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颗明珠，对群妖道：“灵山离此甚远，我们人员冗杂，路上颇费时日，不如尔等先暂居这明珠之内，贫道再带尔等赶赴灵山。”

群妖听罢，犹疑道：“道长，这明珠只有鸡蛋大小，如何能容得下我等？”

降三世明王哈哈一笑，解释道：“这明珠并非凡物，别看它只鸡蛋大小，里面却自成世界，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无所不有，莫说你等，便是再多数万人，这明珠也自容得下。”

群妖听罢，尽皆叹服道：“神仙手段，果然不同凡响，既然有此神物，那便劳烦道长了。”

降三世明王微微一笑，猛然将那明珠抛到空中。明珠临空，顿时散出一道金光将群妖笼罩，过不多时，那金光猛然一收，却是已将群妖纳入其中了。

降三世明王收了明珠，立时化作长虹离去，不过看那方向，却不是赶赴灵山，而是去了朝歌。

第八十六章　方寸世界

降三世明王收了宝珠，当即便化作长虹向朝歌方向赶去。行不多时，忽然望见一男一女在山间迤逦而行，细细观瞧，那一对男女身上皆有紫气缠绕，显然是气运极深之人，降三世明王见状，心中顿时一喜，当即便调转方向，向那一对男女追去。

却说当晚张柳决意诛除轩辕坟三妖，免除后患，第二日便带着陶灵儿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