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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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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觉得活了二十三年来,自己的脑子就没有比今天晚上更加的清醒,或者更加的聪明。这次的事情就是魏忠贤与奶妈还有他们手下的那群人,所布置的一个连环计。

    从一开始撺掇朕召回由检开始,就一步步计划好了。让朕去游湖玩,然后朕就得了重度的风寒。这个时候,把朕病重的消息透给由检,知道他一定会连夜赶回京城,却安排人手在洛阳城外将人给杀了。而京中在朕就要醒来时,故意透出由检的死讯,让朕不堪忍受地病情加重。这之后,透出素娥怀孕的事情来。皇上病危,信王已死,天下是谁的还用说吗。

    杜澄都被他们杀人灭口了,要是以后真的爆出这个事情来,还能让朕病情加重的事情推到杜澄与由检的身上,真是连后路都安排好了。

    可是,这里面魏忠贤没有想到朕还会醒来,也没有想到朕根本没有碰过素娥。太监与宫女对食的事情,在魏忠贤与奶妈之后,朕管的也就松了。小肚子偷偷都说他看上了素娥,朕会和一个太监去抢人,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那么素娥怀孕了?!怀的是鬼吗!

    朱由校拉起了被子蒙住了脑袋,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他这个皇帝确实不聪明,祖父不宠爱父皇,他小时候根本也没有想过会当皇帝,也根本没有受过多少帝王教育,而父皇只在皇位上坐了二十九天,就因为疾病暴毙了。

    他从来就相信身边的魏忠贤。哪怕当初皇后的胎儿落了,向他哭诉的时候,也没有怀疑半分。而按照吴无玥所说,自己的身体怕是早就不能生育。那么后宫之中,以后冒出来的宫女怀孕,都是谁的孩子呢。

    怪不得只有宫女怀孕,没有妃子怀孕了,那群人迫害死了妃子们,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只能操控宫女啊。

    而他却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还对着那个杀子仇人信赖有加。果然自己是个傻瓜,大傻瓜,哪里是皇帝,根本就是蠢蛋。

    可是为什么不骗他一辈子,这时候清醒了过来,他要怎么面对皇后,面对差点受到牵连的弟弟。朱由校都不敢想,朱由检家中的土豆是怎么生病的。皇后曾经羡慕地说过,信王妃在信阳怀胎胎相不错,那里没有京城的烦心事,养地很好。既然如此,孩子一出生就得了病,不奇怪吗。

    都说怀疑是种十分可怕的情绪,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难以拔出。

    对于一个简单又重感情的人来说,一旦真的怀疑了,那个结果必然是彻底地决裂。

    一面是自己付出了如同手足的信任,一面是魏忠贤毫不留情的利用,在这样的比对中,所有的感情都被暴尸荒野,再也没有了可能回头的余地。

    再等等,明日让无玥替皇后诊脉,朕要知道皇后不孕,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还有那个周冶是不是也死了,被灭口了。如果是真的,那么忠贤,朕不能留着你了。不能因为你,因为朕的错误,让亲者痛,仇者快。

    ***

    皇后第二天一早,刚刚用过早饭就来了。就算她做了准备,也许信王向着皇上说了什么,但也没有想到朱由校的神情会如此的严肃,就像要壮士断腕一样。

    “皇嫂,皇兄心情好像不对劲,昨天我们都没有说话,皇兄就让弟弟先去休息了。”朱由检小声先说了一句,“您要不去劝劝,皇兄的病总有办法的。”

    张皇后心中不解。没有聊天?不是朱由校的风格啊。还想要问些什么,就听到朱由校说,“你们不要小声说话了。朕很好,不能更好了。宝珠你来,让无玥也替你看看。这几日你也是累了,朕让无玥为你调养一下身体。”

    张皇后一下子就垂下了目光,宝珠,呵呵,多久没有听到皇上念出了这小名了。看来虽然朱由检昨夜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皇上想了很多。“臣妾的身体没有大碍。”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让吴无玥诊脉了。

    吴无玥用一块丝帕盖在了张皇后的右手手腕上,开始仔细诊脉。要从他的脸色上看出点什么来,根本不能。没有看到昨日人家为皇上诊治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他又让张皇后换了一只左手,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无玥开口了,“皇上,草民仍旧是昨夜的那句话,现在宫中不适合有孕。”

    朱由校却是开门见山地问,“无玥,你对朕说一句实话,问题是在朕的身上,还是在皇后的身上。或者我们两人都被害了!”

    “皇上,生气不利于您康复。”吴无玥微微不赞成地看了一眼朱由校,叹了一口气,不怕死地说,“皇后的身体自从上次滑胎,至今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草民也看不出来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时间隔得太久了。草民又不是判官能断过往五百年。只是皇后的身体确实不易受孕,就像皇上您不容易使人怀孕一样。皇上是用了多的催情之物,而皇后则是受寒颇多,这里面的医理草民也不拽文,但日积月累,积重难返,想来皇上是明白的。”

    “好了!”朱由检打断了吴无玥的话,“皇兄,不要理他。这人昨天自己都说了,他走的是偏方,调养的事情他不懂,这是太医的长项。”

    这句看似责怪的话,让朱由校笑容更加的苦涩了,“太医?靠他们朕就是不单单没有孩子,怕是命也保不住了。好了,由检你也不要动气了,无玥不过是说了一句真话,这年头说真话不容易,有一个就要保住一个啊!”

    张皇后已经哭了起来。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朱由校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孩子被流胎的那日,听说那还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皇子。朱由校抱住了张皇后,两人居然一同哭了起来。这让吴无玥与朱由检都先退了出去。

    “恐怕这是皇兄第三次哭了。都说事不过三,三次哭完之后,所有的恩情与信任也就应该断地干干净净,再也不会留情。”朱由检走出了乾清宫。朗朗乾坤,何日乾清宫才能真的配上这个词。

    “王爷,事情才起了一个头,今日之后才是大家粉目登场的时候。”吴无玥昨日占了一卦,震上坤下,是为豫卦。震为雷,坤为地,春雷轰鸣,大地震动,万物苏醒,大变将至。

    “不过是几日之间,也不知道希声那里如何了?”朱由检不住想起了要直面魏忠贤的雨化田,心中一涩,这次的事情并未事先与他说好,等到事成之日,又如何解释地清楚。

    吴无玥也不明白这事情为什么不向雨化田透露,说是朱由检不相信雨化田,根本不像啊。他是根本没有猜到,不说,也许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地保住最后的一丝干净。人总是不自觉地希望自己心中特别的那个人,看到的自己是美好的,只要一丝就好,而不是心如铁石,骗过天下,让人胆寒。

    ***

    昨夜,魏忠贤果不其然地就召见了雨化田。他在乾清宫中被朱由检极其无辜的一眼,看的心中发毛,浑身不对劲,总觉得要出事。但是好像被蒙在鼓中,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先把安排在信王身边的钉子给找来再说。“你是说一切正常,那信王为什么提前回京城了?”

    “回九千岁,信王在收到了高公公的传旨之后,也把千岁吩咐的话听了进去。王爷思念京城,也想要快点回来,为小世子治病,才会连夜赶路的。”雨化田也没有低头,而是平静地说着,“吴大夫是偶然间遇上的,带着他上路,是怕万一世子有个小病,当场就能开药。”

    “那么洛阳城外又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到底是遭到了什么人截杀。”魏忠贤紧皱眉头,他确实让高公公捎过话,说京城不错,信王还是早日回来的好,这人就这样听话?

    “是暴民做的,他们多半都是手拿柴刀,但是人数不少。洛阳那里受过灾荒,有暴乱的事情,属下也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会遇上。属下一人对敌,未免力不从心,王爷也受了伤。在荒郊野外养了两日,好不容易避过了暴民,才从山路赶回京城了。属下护主不利,请九千岁降罪。”

    雨化田根本没有提起弩。箭出现的事情,就半跪了下来,还要说什么被魏忠贤打断了,“行了,你没有护主不利。”

    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人跟在朱由检边上。虽然是听话,每次都一字不少地把信王的动静报上来了,忠心是有,就是不知变通,那夜里要是真的让信王死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怪自己棋差一招,应该事情多想一下,让雨化田根本不用这样护住朱由检。“你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皇上要是问起来,你知道应该怎么说?”

    “属下定当说实话。”雨化田的声音依旧平稳,“九千岁让属下保护信王,属下一直听命行事,从不敢怠慢,这次上苍保佑,皇上与信王都逢凶化吉了。”

    “你这人!……”魏忠贤想要骂人,又不知从何骂起,怪自己说地少了,但这时候让皇上知道自己曾经下令要好好保护信王,又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走吧,走吧,别呆在这里了。”

    雨化田点头告退了,走出东厂府衙的时候,门口有一个黑影等在那里,两人错身而过,雨化田手中多了一张纸条。上书,‘周冶,已死。’    朱由校一愣,也没有多欢喜。宫中有孕又掉胎的事情,他已经快要麻木了。从当年还期待过皇后能有一个太子,到了如今猜测皇后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他已经早就不期待了。“谁怀孕了?”

    “听皇嫂说才刚刚一个月大,是弟弟着急了。”朱由检不好意思了,“皇兄也听说了,我家的小土豆身体不好,本来上京来也是为了请太医看看。就是这个原因,我才认识了无玥,把他留了下来。要说因祸得福也说不定,不然许是赶不及为皇兄治病了。”

    “等等,由检。我们慢慢说,一样一样来。”朱由校明显有点晕,事情太多了,他还没有理清楚,“你从头开始说起。小土豆是慈烜的小名?土豆是个什么东西?好像听说过。”

    你也跑题了,朱由检只是笑笑,“土豆就是一种好吃的东西,万历朝的蒋一葵在《长安客话·黄都杂记》里头说过,改明弟弟弄一些进宫来。说起来这事情,弟弟不瞒皇兄,无玥入京本来是为了小土豆的。他生了病,无玥正好收养了一个孩子,也有些先天不足,正好也在治着。弟弟接了皇兄的圣旨,就要进京了,说什么也要把无玥带着。本来不会鲁莽地只有四个人先来,但是就在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接到了宫中的密旨,说是皇兄病重,我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就马上带着无玥还有一个锦衣卫上京了。谁知道会在洛阳城外头遇到歹徒,不过都没有事情了,皇兄不用担心。

    刚才皇嫂说了,皇兄昏迷的时候,后宫诊出有孕了。果然被喜事冲了冲,皇兄才能这么快得醒过来。对了,那个宫女被奉圣夫人照顾着,皇兄并不用担心,有夫人在一定出不了事情。”

    朱由检完全就避过了朱由校最关心的截杀问题,却说起了后宫的孕事,谁想到朱由校这次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变的有些诡异了。他好像仔细地想了想,又不确定的样子,“卓汤,是哪个怀孕了?”

    卓汤脸色已经不正常了,他是魏忠贤的人,当然宫中多半都是魏忠贤的人。所以对于素娥有孕一事,心中也是怀疑的,从前以为皇上不会醒过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多想,这时卓汤的额头却出了虚汗。“回皇上,是素娥怀孕了,有一个月了。”

    “素娥?”朱由校想不起来是谁了,但是听到一个月这个词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小肚子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小肚子,就是杜澄,那天一嗓子把朱由校给喊晕过去的太监,与卓汤两人一同在御前伺候着,本都很得魏忠贤的青眼。

    死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呢。卓汤现在可是站立不安了,他难道要说就是杜澄喊了一声信王被截杀了,皇上就昏了过去,然后魏公公就把人给杀了?“回皇上的话,那日杜澄冒犯圣上,被九千岁处死了。”

    啊?朱由校这才想起来那天杜澄的一嗓子被自己给叫晕了,“哎——,这事情闹得,忠贤又是何必呢,根本与由检没有关系。”

    “皇兄,什么与弟弟有关?”朱由检像是十分的疑惑,一个太监的死怎么与自己有关了,“卓公公说清楚一些,想来九千岁也是不滥杀无辜的人。”

    卓汤一抬头,刹那间对上了朱由检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脑袋一空。他看过皇上的眼神,多半都是温和的。但是信王的眼神,怎么说呢,好像是在笑,但是与小时候没有进宫之前,拜过佛祖时看到的神佛眼神那样,慈悲中带着一丝俯视众生,说白了就是一种无情。

    卓汤被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回,回王爷的话。那日杜澄在乾清宫喧哗,谎报了您的死讯,让皇上的病情加重,魏公公一怒之下才把他给处置了。”

    “这都是弟弟的错啊!”朱由检马上就懂了其中的关键所在,那一嗓子差点就让朱由校送命了,这是他为什么急怒攻心,无药可治的原因,说着就要跪下来,就被朱由校拦住了,“你做什么啊,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匪徒的错,要不是他们,我们兄弟何必遭这些罪。”

    朱由校一点也没有责怪朱由检,没有他带来的吴无玥,自己也已经差不多了,那一嗓子算什么。他当下就扯开了话题,“好了,不是在说开心的事情,素娥怀孕了不是吗。你家小土豆就要有个伴了,到时候把我们以前玩的那些也给他们看看,朕再做几匹木马给他们骑着玩。”

    朱由检刚刚想要说什么,这时候在一边的吴无玥冷不丁地出声了,“皇上,还请屏退左右,草民有要事要报。”

    朱由校一愣,吴无玥一直都在边上,还没有走呢。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其他的都清了出去,除了他们几人,只有方正化在一边待命。方正化一听这话,就马上退了出去。

    卓汤有些尴尬,但眼下这样提心吊胆的场面,他是一刻也不想要多呆了。人都是趋利避害,死了一个杜澄,还是魏忠贤亲手赐死的,今天的气氛让他本能地觉得,这紫禁城的天要变了。知道的多,死得快,他也溜了。

    等到房里面只有三人的时候,吴无玥好像想把朱由检也给赶出去,被朱由校给拦下了,“无玥就说吧,没有什么事情由检不能知道的,是不是关于朕的病啊。”

    吴无玥还是无喜无悲的脸色,好像接下来的惊天秘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皇上,草民刚才听了皇上与王爷的话,才会忍不住插嘴。后宫有孕的事情,还请皇上斟酌。就草民为皇上把脉所得,您一直一来阳。精不旺,是早年的时候没有保养好的缘故。这样的情况下,这几年的身体又是受过风寒没有拔除,还有一些劳累过度,所以对于子嗣一事是有碍的。按理来说,在治愈之前,是不适合使人受孕的。”

    “什么!无玥,这样的话,你可不能乱说。皇兄身体康健,宫中又不是没有孕事出现过,怎么可能是那个,那个,不孕之症呢。”朱由检猛地站了起来,质问着吴无玥,“你一定是诊治错了!宫女素娥有孕是奉圣夫人亲口说的,怎么可能没有。她还细心照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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