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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没法过了-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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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冉的脸色白了白。

“你说我不为谢家着想,可我怎么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倒像是冲着武陵王去的,也不见得就是为了谢家呢?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记恨?”

谢冉眼神变幻不定,紧紧撰着手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谢殊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坐去案后,叫沐白来重新为自己磨墨,一边提笔书写一边道:“我不管你是如何说服的谢运,但他既然敢违逆我的命令,那就该承担后果。至于你,看来只适合做相府里的冉公子,还是交出官位吧。”

谢冉一愣,怒极反笑:“丞相对自己人向来心狠。”

“自己人?”谢殊抬眼看他:“自己人又岂会在暗处给我使绊子?你记着,我能给你一切,也能随时拿回来。再有下次,也许就不只是这样的处罚了。”

谢冉冷哼一声,起身出门,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流云轩的院门边,扶着门框的手瑟瑟发抖。

炎热渐退,转眼夏日都要过了,巫蛊案却仍旧没有进展,而秦国使臣已经等不及要答复了,皇帝那边已经被催请了好几次,但他老人家似乎还在考虑,至今没有表态。

谢殊收到秦国传来的消息时刚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一手按着块湿帕子在额上,躺在榻上怏怏无力。

沐白觉得她自宁州回来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已经很担忧,再想想前些时候刺激了她的冉公子,心里就有些怨怪。他端茶过来伺候她漱了口,要去将大夫找来,被她阻止:“先说秦国的事。”

他只好道:“秦国丞相想在国中推行新政,受了很大阻力,目前国内似乎不怎么太平。”

“原来如此……”谢殊抚了抚胸口,神情太过严肃,脸色却又太苍白,那黑白分明的眼珠被衬得愈发夺目,反倒是种病态的美感,“将这消息送去给武陵王吧。”

沐白领命出门,不久后返回,告诉她道:“武陵王没有见属下。”

谢殊怔了怔,靠躺下去,摆了摆手:“算了,他大约还在生气吧。”

其实秦国的事卫屹之肯定有途径能查到,她此举是为了示好,看看卫屹之的反应。不过换做是她自己,如果被他这样趁机打压,还一副恨不得她尽早去和别人成婚的模样,只怕也会生气吧。

她丝毫不知除此之外,还有那封笺纸写就的信函。那是直击卫屹之软肋的靶心,其余一连串的事是蔓延开去的裂缝。

第二日早朝,卫屹之竟然出现了。他朝服庄重,眉眼安稳,一如平常,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皇帝叫他出列,叹气道:“卫适之的事朕已经知晓,他忠心为国,理应受到重用,只是如今受了伤,实在是可惜了。”

这就是要借着他受伤的事收回让他掌管兵权的话了。卫屹之抬手行了一礼:“家兄受的是轻伤,很快就能养好,何况如今太平年月,只是暂时保管兵权,并不是什么难事。”

各世家中人一听,心里都在迅速盘算着,看来大司马是不会轻易交出兵权了。

皇帝此时也不禁后悔了,早知就不说那话了,怎么也没想到卫家还真有个人在。看如今卫屹之的模样,倒像是不怕他怀疑的样子,也不知究竟有什么打算,反倒让他心生忌惮。

他轻咳一声道:“今日传武陵王上朝,是为了秦国使臣前来提亲的事,不知武陵王意下如何啊?”

谢殊不禁朝卫屹之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微臣愿与秦国联姻。”

朝堂上原先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顷刻间寂静无声。

谢殊垂下眼帘,手指捏着衣摆又松开,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好遗憾的。

皇帝一手摩挲着龙椅扶手,脸上没有得到五郡的欣喜,反倒若有所思,许久才道:“巫蛊案仍需彻查,使臣这边可以领了回复回国去了,武陵王暂时还是待在府中吧,按之前所说,半数兵权交由卫适之统领。”

卫屹之领旨谢恩。百官退朝,他转身朝殿门走去,由始至终没有看过谢殊一眼。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点,心中揣测,只怕武陵王这次接受联姻,多半还是为了摆脱丞相呢。

谢殊胸口又有些不适,用手捂着唇咳了两声,压下了恶心感,举步走出殿门,神色如常。

王敬之跟在她身后,看了看卫屹之的背影,问道:“丞相对武陵王今日态度如何看待?连在下都看得出来秦国的意图,武陵王不会看不出来。”

谢殊脚步不停,也不看他,边走边道:“他应该有自己的盘算吧。”

王敬之加快几步,朝服衣摆随走动簌簌轻响,到了她身旁,压低声音道:“那日来王家说服在下夺取武陵王兵权的人,不是丞相派来的吧?”

谢殊总算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何以见得?”

“若武陵王出事,最受益的便是秦国,丞相不是那种为眼前利益不顾一切的人。”

谢殊有些意外,扯了扯嘴角道:“世家之中,唯有太傅是本相知己了。”连谢家人都无法理解和支持她,没想到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的人是王敬之。

王敬之洒然笑了两声:“世家之中,在下也唯有与丞相谈得来,这知己称号,在下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二人说着话,已走上长长的宫道,后方忽然传来呼唤,转头看去,原来是东宫车舆到了。

一名小宫女快步迎上来,先向谢殊行礼,接着对王敬之道:“太傅留步,太子妃要与您叙话。”

王敬之和谢殊都上前见礼,王络秀从车中走下,一如既往笑容端庄,只是看起来丰腴了些。看到谢殊在,她依旧是轻扫一眼便收回视线,浅浅回了一礼。

“哥哥且慢回去,我有些东西要捎给蕴之,正赶着这时候来见你的。”

王络秀对王敬之说着话,谢殊便觉得自己该告辞了。正转身要走,忽见王络秀以手捂口干呕起来,旁边的小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一个劲劝她快些回去休息。

谢殊皱眉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小宫女面色赧然,看看王络秀,不知该不该说。

王敬之倒是看出来了,低声问道:“太子妃可是有喜了?”

当着两个男子的面说这个实在让人羞赧,王络秀点了点头,脸红了个透,不好意思再待,吩咐宫人将东西搬去王敬之车内后就要回去。

王敬之面色欣然,跟到车边,亲手扶她登车,一会儿嘱咐她好好在宫中待着,不要四处乱跑,一会儿又嘱咐宫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好一通话说完,再转头,发现谢殊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他叫了两声,竟不见她停步,似神游天外了一般。

 74七二章

尚在初夏;建康城里已经热流汹涌;谢冉的流云轩却因为花草繁盛而凉意阵阵。去年他又亲手在院中移栽了不少竹子,如今风过处;枝叶簌簌而响,更是叫人感受惬意。

自被革除太子舍人一职;他便过起了逍遥日子,每日只是在院中欣赏歌舞;饮酒作乐;如今干脆命人将竹榻搬至院中大树荫下,懒洋洋地倚在其上,一手端着酒盏;眯着眸子看着对面拨弦弄筝的几个美人。

谢子元和谢运今日特来探望他;分坐两边;看着他这模样忧心忡忡。

“冉公子还有心情饮酒作乐?”谢运一脸懊悔:“早知我便不听您的话了,得罪了丞相被贬职倒没什么,我心中实在有愧才是真的。丞相与我有大恩,我却以怨报德,唉,他一定认为我与那些目光短浅的莽夫没什么区别了。”

谢冉仰脖饮尽杯中酒,将酒盏递给美人,叫她再添满,口中不屑道:“丞相也觉得我目光短浅,他以为我看不出获利最大的是秦国。可是他难道看不出,秦国提出联姻便是不敢贸然来犯?既然秦国在拖延时间,我们此时夺了武陵王的兵权便有时间在谢家人当中培植将领,可是他却始终不肯下手,如今终于拖到让武陵王答应联姻,有了喘息之机,我们也再难得手了。”

谢子元寻思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那武陵王答应了联姻,秦国是不是就无法拖延了?”

谢冉一怔,眼眸轻转,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你想太多了吧。”

谢子元闭了嘴,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劝他道:“冉公子还是去向丞相道歉吧,他对您向来诸多包容,显然还是看重您的,只要您肯低头,他一定会原谅您。”

谢冉坐直身子,朝对面几个美人勾勾手指,几人立即媚笑着偎了过来。他左拥右抱,笑容满面:“我现在挺快活的,你们都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谢子元和谢运对视一眼,只能无言地起身离开。

池水对岸有画师在画他们的行宴作乐图。谢冉推开美人走过去,夺过他的笔,遥遥指了个美人道:“你就坐那儿不要动,本公子为你作幅画。”

美人既惊又喜,跪坐在榻边不敢动弹,羞红着脸看他。

谢冉跪坐席上,阳光透过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衣袍上,斑斑点点的亮光反衬在他那脸上,映出清朗的神气来。他一手支额,一手作画,轻轻松松,行云流水,片刻便将她身后的竹榻和那一丛芍药给勾勒了出来。

早有其他美人不乐意地绕过池水拥了过来,非要他也给自己作画,谢冉被几双柔荑推得摇摇晃晃,也不应声,只是吃吃而笑,已是微醺之态,许久安抚了一下几人,手下又继续下去。

有个美人盯着纸上渐渐详细的人物,忽然扑哧一声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人画的有几分像丞相呢?”

其他人一听都围过来观看,个个抚掌而笑,声如银铃轻撞,待转头时见到谢冉阴沉着的脸,立即噤了声。

“滚!”

美人们惊慌失措,连忙起身离开。

谢冉斜睨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画师:“今日的事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就要你的命。”

画师连称不敢。

他怒火中烧,垂眼盯着画卷,生生折断了笔杆。

距离他不远的院落里正悄悄忙碌着。

沐白领着钟大夫进了谢殊房中,她正坐在案后发呆,身上绯色袍子夺目明艳,却掩饰不了她眉目间的颓然,整个人不说不动,白肤黑发唇若朱染,仿若一件精雕细琢的琳琅美玉。

“请公子伸手。”钟大夫跪坐在她对面,提醒一句。

谢殊回神,先命沐白去守好门,这才伸出手腕。

钟大夫垂着眼帘仔细诊听,谢殊牢牢盯着他的神情,心中起起落落。

千万不要是那个结果,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

钟大夫收回手,又询问了一些她最近出现的症状,看了看她的脸色,淡淡道:“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谢殊一下被这话弄得怔住了:“不是哪样?”说完又立即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尴尬,“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大夫似有些犹豫:“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敢问公子,之前可有饮过什么不当的药物?”

谢殊仔细想了一下:“倒是饮过几回治男子无嗣之症的药物,但是不多,大部分我都倒了。”

钟大夫对她装作身有隐疾的事也知道一些,又问道:“公子可否将饮过药物的药方都给小人看一看?”

药方倒还留着,谢殊听他语气不对,将沐白叫了进来,让他将那些药方都取来。有一张是卫屹之当初故意整她给她喝的,其余都是谢冉和沐白找来的偏方奇药。

钟大夫最先排除了卫屹之那张,因为那只是用一些味苦的药材糅合起来的,温和的很,甚至算不上药。他一张一张仔细翻看完,纳闷道:“也没问题啊,那怎么会这样呢?”

谢殊看他神情严肃,心中沉了一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大夫道:“公子身子早年就未养好,但还不至于亏损,如今却有了损耗之兆,几乎是病一场便损耗一分,您自宁州一病后回来便身子弱了不少,之后又小病不断,就是这个原因。但小人目前找不出缘由,也只能开几副方子给公子好好调养了。”

谢殊蹙眉:“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会越来越不好?”

钟大夫斟酌道:“算是吧。”

原来是自己身体的缘故。谢殊这一刻也说不出是轻松还是遗憾,唯一的念头居然是卫屹之答应了联姻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

长安城中的暑气还没有聚集起来,最近隐隐躁动的局势却已足够让人心情烦躁不安。

夜深人静,秦国丞相府里,刚刚与他人宴饮完毕的安珩挥开身后打扇的婢女,从榻上翻身坐起,紧紧盯着刚刚快马赶回的使臣:“卫屹之居然答应了?”

“是的丞相,答应的很干脆。”

“怎么会这样?”安珩起身踱到窗口,望着外面半隐在云里的月亮沉思。

他一环又一环的安排,无非就是要尽快挑起两国矛盾,好转移了国中那些老顽固的视线。可卫屹之居然不怕被认为和秦国勾结而一口答应了结亲。这下局势一下缓和,反而让他处于被动地位了。

奇怪,明明兄长被困秦国十数年,本身又对秦国诸多防范,照例说卫屹之肯定会一口拒绝才对啊。

“另外还有一事。”使臣在他身后道:“下官返回路上听到不少传闻,都说之前的石碑和巫蛊案都是秦国策划来对付他们的武陵王的,也不知这些话是如何传播开的。”

安珩心思转了几圈,手扶着窗棂,冷哼了一声:“我终于知道卫屹之为何能战无不胜了。”

因为他能看透你在想什么,你却永远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秦淮河上大船行,又是世家子弟们的一个不眠夜。两岸花香随风送入船舱,灯火通明,酒香四溢,一盏又一盏顺着唇边淌入喉管,叫人忘了昨日今日身处何方。

桓廷刚从宁州返回不久就听闻了卫屹之要与秦国联姻的消息,此时正一边举着酒盏小酌,一边盯着对面的卫屹之死命瞧。

卫屹之穿了一身雪白宽袍,竹青滚边,只用一根缎带束了发髻,一副不染尘世的清贵公子模样,此时端坐在首位,即使面无表情也叫人想称赞一声雪肤花貌,风姿无双。

几个世家子弟举着酒盏劝他饮酒,个个都拿秦国公主打趣他,也听不出是艳羡还是嘲讽,有人甚至开口就叫他驸马了。

卫屹之并不生气,来者不拒,片刻间眼前酒壶便空了。

桓廷见着只能叹气,他料想仲卿也是无奈的,谁让他表哥是男人呢?世俗偏见,终究是不能成立家室长相厮守的,迟早他还是要娶个女子入门。

越想越怅惘,他自己也忍不住灌了一盏酒。

年轻子弟们仗着幼年情分都口无遮拦,喝多了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谁了,劝了酒还不满意,又怂恿卫屹之舞剑,口口声声提醒他要时刻记得习武,别到时候被秦国公主的枕边风给吹软了骨头,再也拿不动剑了。

卫屹之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并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像是坐在另一个世界里,根本与在场的人毫无关系。

桓廷向来被认为不会说话,但此时听了这群人的胡言乱语也忍不住怒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居然说武陵王拿不动剑?那你们谁能拿得动?”

大家一听到武陵王的名号顿时噤声,船舱中立时安静下来。

卫屹之像是根本没听见大家在说什么,仍旧自顾自地喝着酒,双颊微红,眼神迷离,竟然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醉态。

杨锯连忙起身近前去劝他:“武陵王快别喝了,你要醉了。”

卫屹之瞥他一眼,霍然起身,踉踉跄跄走到舱门边,吩咐下人道:“靠岸,本王要回府。”

舱内的人都以为之前的话惹恼了他,愈发不敢作声了。下人手脚麻利地吩咐下去,大船很快就靠了岸。

卫屹之走上岸去,也不要苻玄扶,就这样信步朝青溪方向走去,广袖在夜风里鼓舞张扬,木屐在青石路上嗒嗒作响,像是要乘风离去,又像是要遁入那浓浓夜色里,背影瞧着已不太真切。

相府车舆驶过朱雀航,正要往乌衣巷内而去,忽然马狂嘶一声停了下来,连累车中的谢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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