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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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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由银行帐户顺藤摸瓜,那家伙去买了不少野外旅行用的设备,但还来不及取完货,就溜掉了。”
姑娘眯起灰色的眼眸,沉默了很长时间,“昨天通缉令才出来,今天灰佬们就能逮住犯人?如果巡警局有这种效率,那世间就没人敢犯罪了。而且,头警告过我,那人不是个会轻易露出马脚的蠢货。”
她忽然站起身子,大声说道,“去问问接待过隆奇的营业员,我想知道他的购货单据,以及他说过什么,干过什么。”
……
饭店正对面的小餐馆里,卓尔法抬手压低头上的帽子,对帕丽斯说,“蒂罗莱警察的效率真低,比我想象中的要来得晚。现在主要的警力都被调走,城门的警戒也不会那么森严。七点半我们就走,和他们打个时间差。”
“可我们能去哪……”
“西部,我在西部暗警厅认识几个身居高职的朋友,他们能帮助你。”
他发觉帕丽斯神色有些犹豫,“她已经起疑心了。”卓尔法暗想。不过没关系,只要出了城,他也准备立即将女男爵甩掉,让这蠢妞成为麻痹敌人的诱饵。
四天后。
福兰一直在关注蒂罗莱方面的消息。
由安全厅传出的情报,刺杀储妃的主使人卓尔法·隆奇,已经不知所踪。
根据当地的巡警局调查,通缉犯应该是逃往北部的边境,现在警察们撒下天罗地网,并与俄沙的边境巡逻队合作,务必要在他流亡到海外前,将犯人抓获归案。
比起这个世人瞩目的焦点,另一件小事就无人关注:蒂罗莱城的一位富有的女男爵,日前失踪,下落不明。
劳薇塔在昨天,写密函告诉了福兰两件事,卓尔法·隆奇秘密出城后,将帕丽斯扔在了荒野,只身逃亡,目前女男爵被她的人抓住,已掌握在手心里;那个狡猾的男人蒙骗了警方,他的目的地绝不是北部边境。
“目前有两个线索,由帕丽斯嘴里拷问出——事实上,还没怎么,那个滑稽的女人,就哭喊着说出了一切——卓尔法想回西部。不过我查过他曾在一家店铺,买过不少野外旅行的用品,其中包括厚底钉鞋、攀岩钩,固定架等山地工具。”劳薇塔在信中说,“西部是他的出身地,兔子在受惊时,总会选择逃回熟悉的老巢,但他离城前的举动,似乎并不像只是在故布迷障,南部与坦丁之间,除了便捷的大道,还横着一条广无人烟的陡峭山脉,也有可能,他想攀登过山岭,前往都城。我将人手分为两组,一组去西部搜查,另一组我会亲自带队,跨越山峦追踪。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她想干什么?”福兰将燃尽的烟掐熄,又从夹子里摸出一支,他的瘾头越来越大了,“以劳薇塔的聪明劲,怎么会放纵他查了这么久?除非,她也想通过卓尔法·隆奇,知道我的秘密。”
福兰知道,姑娘对自己怀着深厚的好奇心,女人产生感情时,往往不会那么理智。
他敲了敲额头,继续思考,“福兰·弗莱尔仍然活着,这件超越了常识的事,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料想隆奇也无从知晓,但他目前掌握的情报,足够对自己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
福兰有很多种方法,让麻烦泯灭。比如死人就永远不会吐露真言。
是啊,只要他稍微狠下一点心,复仇之路就会顺坦得多。
杀掉马蒂达·赫本,杀掉卓尔法·隆奇,将所有阻碍者,变成墓园的泥土下冰冷的尸体,很容易不是么?
他就能摆脱掉许多不可预料的麻烦,将所有精力与时间,投入到与敌人的暗战中。
只要狠一狠心……福兰的呼吸声有点粗浊,这恶念象魔鬼甜美的低语,引诱着他。
福兰苦笑,“我绑架帕丽斯,是因为她违背了律法,意图谋杀,无论是文明世界,还是野蛮的王国,这都是不值得饶恕的罪名。但卓尔法·隆奇针对我的举止,并没有偏离律文规定的轨道;马蒂达的追杀,也是依行着教会的神则和信仰。”
“不,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那么符合公正。那冥冥间的不朽意志,又岂是凡人可以代表的。”他又想,“我不想染上杀戮,只因为它是毒品,只要尝过那种血腥,享受了它所带来的便捷与利益,就无法自拔。我只不过,不想变成盲目的疯子。”
福兰从笔筒拿出笔,沾上墨水,给姑娘回信,交代她如果追上目标,不能危及到性命,将对方禁锢在安全地点,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希望这封信来得及送到劳薇塔手里。她太有自主的意志了,总会根据自己的考虑来行事。”放下笔,福兰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十七章 亡命(三)
刺客带来的恐慌,逐渐消失无踪,这时候,整个坦丁的上层阶级正处于兴奋与忙碌的氛围之中。
筹备良久的皇室婚典,并没有被刺客事件所影响,根据外界传闻,储妃殿下的身体已经好转,这让人们又一次赞叹那疗伤魔药的神奇。
但福兰心里清楚,佩姬的健康状况很糟糕。就如狱房中的死囚,在绞刑架开启前,法律依然不会剥夺犯人的生存权。他刻意压抑了圣力治疗的时间,只是单纯将佩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制止了严重的内出血,驱逐了毒素,不过,把那些后遗症也一起治好,并不是他的责任。
小半个月的时间,因刀口和毒药受损的肌肉脏器,没那么容易自然康复。
为了消除公民的不安,佩姬在疗养了区区一个星期后,就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几天内接受了两次报刊记者访问、回司法厅处理了些琐事、出席了一位亲王的宴会。
福兰也是亲王的邀请对象,他在宴会上,曾故意询问过佩姬,“我在司法厅曾见过那位隆奇先生一面,很难想象,他会干出这样的恶行。”
“我也很难相信。”佩姬直言不讳,“现在外界都在传言,因为我对待那个秘书官的态度过于恶劣,导致他因恨丧失了理智。虽然卓尔法·隆奇个性令人厌恶,但他并不是个疯狂的无序主义者。”
“您确定?”
“我看人不会错,就像你是个值得提携的聪明人。等逮到隆奇,我得好好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佩姬轻轻笑了笑,伸手从经过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杯红酒,但这举动牵动了尚未愈合的伤口,让大小姐咬着牙,面色白了白。
“那剂魔药,可没灵验到让那么严重的伤势,在短短几天内完全恢复,你应该多休息。”福兰注意到佩姬洋溢着苦痛的神色。
“没关系,反正伤好了,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还不如早点结束。”佩姬嘀咕着,忽然问道,“那次你来行宫探望,曾见到过我的父亲?”
“是的。”
“觉得他如何。”
“公爵阁下是个强硬,让人敬畏的对象。”
“没错,他总喜欢让人抬着头敬畏,因为想站在他上方的,从精神到肉体上,都被统统抹消掉了。”
最后那段话说得很轻,如微风穿过廊间,所发出的窸窣呢喃,以至于福兰根本听不清楚。但他从佩姬神情中,转尔即逝的某种表情上,猜到了什么。
“您似乎很疲惫,就不多加打扰着。”
“好的,对了,无论是我,还是金雀花、皇室,都不会对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人,表示出吝啬。那份报答,就快来了。”
福兰耸耸肩,并没有在意,他告辞后,朝财务大臣的位置走去。
“现在看起来,我左右逢源,以中立商人的身份,与政治党派间的关系都处置良好,但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局。”他边走边想,“得牢牢控制住麻烦,比如卓尔法·隆奇,比如马蒂达……”
但幸运和灾祸,均是神灵的恩宠与玩笑,并非俗世的智谋,可以掌握的。
※※※※
苦尽甘来,盘踞天际的阴翳云层,终究被轻快的风吹走,这就是黎拉·贝瑞此刻真实的内心写照。
姑娘哼唱着家乡俚语的小调,游走在院落里。她秀雅的发式外,套着一顶白色的护理帽,正提着装衣服的篮子,走到一排排竹竿旁,用指尖摩挲着晾在竹竿上的被单,午后柔软的阳光,侵润在布匹与棉花的颗粒中,摸上去舒适极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颠起脚,将被单拉下来,用下巴夹住一角,双手麻利地折叠好,放进篮子里。
一群麻雀,被姑娘的步伐惊飞,随后又落到不远处,在沙地上蹦跳。
抓麻雀,可是黎拉的拿手好戏,小时候,她经常用一点面包屑和簸箕做陷阱,为晚饭的菜谱上,增添一份油炸小禽肉。
“不知道那个丫头喜欢吃不。有机会我抓几只。”黎拉想,出身于乡间小镇上的她,一直看不惯疗养院所谓的营养餐,油尽量少放,荤素的搭配必须合理,就连磨豆浆的具体浓度也有明确的规定。菜单上标明了各种每日得摄取的养分剂量,天,那一串串数字看起来,像是会计撰写的财务报告。
“我从没吃过这么麻烦的食物,还不是健健康康。”她撇撇嘴,“整天在房里,半步也不出来,没病也会变得有病。”
当黎拉找到一份护理员的新工作,来到疗养院,第一眼看到马蒂达时,就喜欢和同情上了这个像瓷娃娃般的小姐。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但不会言笑,整日坐在窗台边的桌子旁,偶尔会拿着彩笔,在纸上涂抹着谁也看不明白的图案,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瞳仁没有焦距地透过印花窗帘,望着远处,丘陵上的树林。
再热烈的太阳,仿佛也无法驱逐冷清死灰的气氛,黎拉每次给打扫房间时,都会有种错觉,这间装饰豪华,连床垫下都安着小弹簧的卧室,像个有着无形笼子的监狱。
黎拉不懂“自闭症”、“先天性大脑发育不全”之类的医学名词,但她觉得,对健康来说,太阳与草地,比一百粒药丸都来得有效。
“找机会,我应该给护士长说说,多在野外运动,比安静的疗养更有效。”黎拉把篮子搂在怀里,边走边想,这时候,她愕然地看到守门人将铁门拉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披着旅行大氅的男人,骑着马,奔驰进来。
护士长嬷嬷迎了上去,“先生,您来了。”
“我女儿最近还好么?”他跳下马,摘去皮革手套,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马鞍上,和护士长交谈着走进白石砌成的门厅里。
第二十八章 行宫伯爵(一)
那张丑陋的脸,差点让黎拉失声尖叫,“卡西莫多·伯骑士?”她颦眉,心脏剧烈地跳动,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怎么自己老和这个灾星碰到一起。就算在坦丁郊外的疗养院都会遇见他。这种该死的孽缘,值得以深渊恶魔之名来诅咒。
“我宁愿同坦丁最没风度最龌龊的男人约会,也不愿再被灾星传染霉运。”黎拉没好气地想。
她寻思着刚才听到的“女儿”这个词,整个疗养院只有一位病人,但她死活不相信,马蒂达与那个丑陋的奸商有亲属关系。
“别生气,就当他不存在,我现在是在干护理,一定记得保持微笑。”姑娘故意绕到侧门,好和灾星错开。
左侧走廊的尽头,就是马蒂达的病房,她路过时,护士长嬷嬷正巧从病房中快步走出来,见到黎拉,便吩咐道,“伯骑士先生正在探望病人,两点左右的体温测试暂且取消,四点钟再来吧。”
“他是……马蒂达小姐的亲属?”黎拉探试地问。
“你还不知道吧,那位先生是疗养院的所有人,也是小姐的父亲。”
我居然在为最讨厌的人打工!黎拉捧着晒好的衣物被单,沮丧地来到存衣间,开始考虑是否辞职。但她舍不得疗养院附近优美的环境,舍不得可怜的小马蒂达,而且,因为上次被秘密警察抓到安全厅的事,让房东宁可赔偿违约金,也急着取消了租约。
她在坦丁,已经没有家了。
“我塌踏实实地工作,拿应得的薪水,又不是受了他的恩惠,干嘛要辞职呀。”终于,黎拉说服了自己,向现实妥协。她看了看壁钟,按照安排,三点钟,要去厨房准备下午茶;四点,得给马蒂达测量体温;下班前,还要整理好今天的护理报告。
姑娘很快就将奸商的影子,从脑袋中抛开了。
四点钟,她先去医疗室,从垫着厚毛绒的盒子里取出体温表,小心翼翼地拿着,这由玻璃与水银制成的精巧玩意,价值不菲,几年前才根据现代医学理论发明出来,惟有真正有钱的人才用得起。
来到病房,卡西莫多·伯骑士已经离去,马蒂达和往常一样,呆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走进来,漠然地转过头,眼神涣散。
“该量体温了,乖,把胳膊稍微抬起来。”黎拉亲切地笑着,怜惜地摸了摸马蒂达已垂到肩膀上的白金色头发,将她的外套扣子解开,把体温剂放在姑娘的腋下,“夹紧,五分钟就可以了。”
她叮嘱了几句,开始收拾屋子,将桌上半空的水杯收起来,地上还有两个被踩熄的烟头,这让黎拉轻骂了几声,“怎么当父亲的,病人闻烟味,对身体可不好。”
当她捻着烟头,转过身时,呆住了。
马蒂达将体温表握在手上,仿佛把它当成了一支彩色铅笔,用力地在纸上划着,黎拉还来不及制止,脆弱的玻璃就破裂开来,一大滴水银滚落在桌面上,绽成许多更细小的珠子。
就算黎拉并不是个接受过正规医护训练的护士,也知道,水银有毒。她呆愣愣地看着,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
“别慌,赶快取些硫磺粉来,硫磺能中和水银,让它停止挥发。”听到叫声赶过来的护士长冷静地吩咐,她用勺子,仔细地将涔透在马蒂达衣服上的水银珠弄下来,然后异常严肃地问,“体温表破开时,有水银进了小姐的嘴么?”
“我……我没注意……”黎拉不知所措。
“你怎么负责的!才工作几天,就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护士长恼火地吼道,“为了防止意外,马上准备蛋清和催吐剂。”
整个疗养院乱得像喧哗的菜市集,直到马蒂达吐出胃中的残渣,体征反应也没显示汞中毒后,才平息了下来。
“贝瑞护理员,瞧你干的好事。”护士长把黎拉唤到院长室,“本院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的事故。”
“抱歉……”姑娘局促不安地低着头,她预感到自己又要失去工作了。
难道我真的不能在大城市里站起脚?黎拉悲哀地想,她等待着判决的到来,犯了错,就得受罚,没什么好辩解的。
“虽然你有严重过失。”嬷嬷叹了口气,慈祥地望着年轻的姑娘,“但给人弥补的机会,是种美德,这次就算了,不过,绝不能再犯错。”
“我保证!”黎拉欣喜若狂地喊道。
等再次走进病房,姑娘瞧见小马蒂达,依然坐在窗边,她快步走过来,嚅嚅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能否听懂我的话,但真的,很抱歉。”
回答她的,还是一张冷漠毫无表情的脸。
……
福兰并不清楚疗养院发生的事情,他来得匆忙,走得也很仓促。
为了防范那位危险的圣武士姑娘出什么纰漏,他特意加重了精神药剂的分量。
“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等那朵金雀花枯萎,罪人们在地狱找好位置,我就恢复你的神智。”福兰带着些许负罪感想。
他敬仰法律,因为那是公正在人间的化身,但仇恨,迫使他必须以罪恶的手段,来为敌人挖掘坟墓。矛盾的思绪,总是在心底纠缠不清。
马跑得很快,在坦丁城外的郊野奔驰,接近晚餐的钟点时,他回到了城里。
在快到家门口时,福兰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那是辆荣耀显赫的仪式马车,一匹金线绣花的天鹅丝绒毯子,披盖在黄铜色的车身上,绒毯的边缘,垂落着以金与银为主色调的缎子,车轮轴承、挽具、四匹马的龙头,都点缀着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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