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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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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有点远,视线不清楚。

霎那的闪神后,他不得不眯起双眼,调整焦距。结果,目光中显现出哥哥侧首贴在她耳旁说话的动作。

痛。

比刚才针扎感更刺人的痛,痛的心脏快要爆炸,痛的他憎恨自己知晓疼痛。这是比有口难言更难受的痛。

十指全都朝手心扣紧,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刻进肉里,他第一次愿意承认他丑恶的心思:哥哥,我嫉妒你,嫉妒你们聊的如此愉快。

有种自卑袭来,但这种自卑不是来源于他难言的残缺,而是来自对爱情的恐慌。

他在心里说:赵晓琪,我害怕。我害怕我回应你的喜欢之后,你说我不配拥有你。

原来,我那么懦弱。

第48章 心若向阳(一)

心若向阳(一)

很早之前,李家晟以为他会孤单一辈子。因为,人们喜欢站在一种凌驾他的高度问:“李家晟,你为什么不打哑语啊?为什么不去上聋哑学校?”

他背着书包躲在阴影里,低着头不回答。

那时太阳无比耀眼,可大大小小的光圈散射到身上,炙热得失去温度。他忍不住仰首朝他们解释:

“……。”

“你说什么?我看不懂,要不你写下来吧?!”那些提问的人反而这般回答。

“……。”

显而易见的答案已经出口,那他们就该明白了吧?

“呀,我忘问你会写字吗?”

瘦小的李家晟捏紧书包带,摇摇头默然走开。

“李家晟,你怎么走了?你还没回答我们呢!”

“……”

“嘁,看他多怪啊。我觉得是他家教育有问题。”

听着那些人窃窃的讨论声,李家晟眼中的光一点点消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究竟对还是错?

他是否不该向颜卿提出回到正常学校读书;是否不该任性的拒绝手语的学习?如果继续跟着同类人生活,质疑声会减弱吧。就像:哑巴打手语、瘸子拄拐、聋子戴助听器、盲人学按摩……是正常现象吧?

疑惑增生,答案无解,索性回家。

通向校门口的路很长很长,走的他脚掌生疼。敞开的大门,多辆私家车拥挤在一排,从这边望过去像是码齐的砖头。

在吵嚷的人群中,那身着显眼的红色衣裙便是母亲——颜卿。逆着光的方向,叫人看不清母亲的相貌,但她的哀愁却一览无遗。

李家晟顿住脚步,他深吐口气释放心情的压抑。然而,脑袋却不自觉扭过去张望车旁的哥哥。一向讨人喜欢的哥哥,身边仍旧围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就连女孩子都靠着他的肩膀,巧笑言兮。

“哥哥……”

心中涌起的崇拜感令他嘴唇无意识蠕动,没有空气传播的音落到遥远的人群中,震动不出涟漪。

李家佑率先瞧见他,却重重哼一声。明明阳光很晒眼,母亲偏让他站在车外等弟弟。热死他了,豆大的汗水沿着额头流入脖颈,搞得那块儿皮肤痒痒的!他真想钻进车里去喝冰箱里的可乐。

“妈,我进车里了!”

“家佑,好孩子,再等等。弟弟要是看到你在等他,一定很开心的。”

开心个屁!

李家佑躲过颜卿抚摸他发顶的手,弟弟整天阴阴郁郁的,好难令人喜欢。哼,仗着那点残缺就获得家人长辈们所有的爱,可真不公平!

“李家佑,你弟弟!”

他顺着同学的指头方向看,果然瞄见阴影里的弟弟。

“真聪明啊,还知道寻着阴凉地躲太阳。”

“哈哈,你弟弟是哑又不是傻。”

“切!”

颜卿似乎听到他们的议论,投过来的眼神饱含忧郁。尽管嫉恨母亲偏心的厉害,但李家佑害怕母亲不开心。他收声,安静地站在旁边等那位墨迹弟弟走过来。

**

“李家晟,你该阳光点,别老是一个人呆着。”

“李家晟,你家人为什么不为你学手语?我表亲家的弟弟跟你情况一样,可他家说话都打手语。”

“李家晟,你不觉得你妈妈太溺爱你了吗?这样不好。”

“李家晟……。”

问的次数多了,李家晟学会高冷的默然,也学会置之不理。他渐渐明白,好多人的问话都出于自以为是的好奇;总打着“善良”的旗号叫嚣,无非是害怕惹出麻烦;口口声声说把你当正常人看,却无意识流露出小心翼翼。

够了也算了,习惯就好。

于是,他沉浸在书中世界。可惜,书读的越多人越寂寞。

法国作家马赛尔普鲁斯特说:“真正的书籍应是黑夜和沉默的产物,而不是白昼和闲聊的果实。”

所以,读书人都寂寞吗?

他轻轻笑声,暗叹自我的狭隘。蓝舒妤见状骂他懦弱,她说想要的东西就直接去争取!干什么学古人掉书袋,更让人看不起!

“我有自己的活法。”

蓝舒妤三两下撕碎纸张,撒到他怀里:“傻。”之后,却不再多说。

时光啊,不以人的意识转移。春天过去了,夏天就会来临;绿叶枯黄了,白雪就会飘落。万物行进的规律不改,改变的是人心。

哥哥变了,母亲变了,父亲变了;号称永不变的蓝舒妤也变了。仿佛摩擦的时间轴让他们明白,他李家晟企图活着像正常人的奢望是真的诉求。

直到有天,他踏进温叔的咖啡馆,遇到各式的搭讪者。其实内心是忐忑的,害怕她们知道真相;但又渴望她们拆穿真相。

“你竟然是哑巴?”

“唔,对啊,我是啊。看不出来吧?”

期望这样的套路,以此证明——完美的伪装。

谁知,遇上了赵晓琪。

她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借钱搭讪,莫名其妙的愚笨。

都过了多少天,还拎不清现实。扰得他都忘了自己是哑巴。

但她是第一个让他想走出自己的世界、想抛弃书里的无忹,想努力去和外面的人与物和解。

也是因为她,第一次敢勇于面对所有质疑。

“李家晟,我喜欢你。”

就在她表白那瞬,儿时灭掉的光亮了,一息间,万花从开、阳光不灭。

**

12月24日,平安夜,温纶咖啡馆。

店内,节日气氛厚重。他们头顶的吊灯全部缠绕彩带,四面的玻璃门喷上:“a!”

服务员和工读生带着红色尖顶帽,穿梭于桌间。

老板温纶心情好,每桌都赠送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苹果正面用刀雕刻出“心”状。

“圣诞快乐。”

“快乐。”

马寇山状态不佳,勉强回抹笑容。温纶挑挑眉,转头冲赵晓琪讲:“圣诞快乐!”

赵晓琪把玩着手中的苹果,回他:“温叔a!”

大大的笑脸、暖洋洋的眼神,以及旁边的柔情似水的李家晟。

感情甜蜜腻人,甚好!

温纶更加高兴,右手变出两顶小红帽盖在两人头上。“我去给你们弄特别的平安套餐。”

他说完,转到隔着过道的另一边边,对马果佳、秦默和李家佑差别对待:“等会儿给你们上杯咖啡。”

“啊呀呀,不公平。温老板,我们点特别套餐!”

面对秦默的大声疾呼,温纶重重地拍李家佑的肩膀,笑道:“单身人种不享受任何优惠待遇。”

“……”

“……”

“……”

哪壶不提提哪壶。三人同时卒。

马寇山看温纶走远,罕见的眉目含愁。他双手交叉,语气沉闷:“舒妤妈妈还关着她?”

“嗯。她很生气。”

纸条上的字一点不潦草,说明写字人并不担心或者急切。

马寇山瞪眼望着黑色方块字,额头的青筋忽隐忽现。

该死的!自家女朋友被“囚禁”起来,着急上火的也就他了!

“怎么办?”

“凉拌。”

赵晓琪得到他的“嗖嗖”的眼刀,偷偷躲到李家晟肩膀后面。

“别吓她。”

“……”

好脾气的马寇山当即抓住纸条不撒手,敢情他们真不着急!也对,人家天天见面勾勾缠缠,还有位忠心不二的护卫――李家佑,他们急毛急?

“妈的!”

暴躁而出的脏话,令赵晓琪藏着的脑袋探出来。她悄悄扯李家晟的衣袖,学他平常那样轻叩桌面三下。

意思为:别逗他了。

李家晟这才正襟危坐,他瞄眼马寇山,认真写道:“你别着急,我不跟她结婚。”

“……”

问题重点,李家晟搞错了吧?蓝舒妤已经被关了两个星期,冼立莹差点和颜卿绝交,他们感情路线不明朗……

“她也不跟我结婚。”

“……”

马寇山选择沉默。

平安夜里,咖啡馆的生意很好。许多附近的情侣都来这边喝咖啡谈心,还有些专门挑角落位置告白。

别人的成双成对,愈加映衬出他的行影单只。疼痛缠绕于心,甚至扩散到假肢上头的残腿肉里面。

隔壁桌表妹担心的偷瞅他,他故意忽略。昨天,佳佳问他怎么就突然喜欢上蓝舒妤?他笑而不答。

其实,所有情感的最开始无非是被她吸引。

分明一样残疾还比他更废人,偏眸中的光骄傲自满。似乎众人好奇怜悯的视线,只不过是芝麻大小的痒痒。

对任何人都喜欢言语恶毒,却有颗善良柔软的心。

洁白无瑕的肌肤、黑亮发光的长发、樱唇皓齿。……

正如《诗经卫风》中《硕人》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蓝舒妤,美好的女子,他心相许。

“叩――叩――叩”熟悉的敲打声入耳,他低头看纸条。

“你在想她?”

“嗯。”

“为什么?”

马寇山奇怪的回望李家晟,他今晚问的问题没有一个在点子上,逻辑也混乱。

但马寇山仍实诚地拉过白纸在李家晟字迹下写:

“我爱她。”

第49章 心若向阳(二)

“我爱她。”

这世间,能言善道者如地表细沙,擢发难数;能笔底生花者如过江鲫鱼,成百上千。可再多的描绘都不如一句真心的表达。

“我爱她。”

谁不是呢?

李家晟斜眼打量狼狈的马寇山。这个男人,残疾或者残废没能打败他,活得像个正常人。不,不不,这句话有待衡量。他天生就正常,“断腿”是后来发生的。所以,他不自卑也不犀利,更不憎恨自己。因为,他决定穿上假肢回归生活的那刻,已然被夸赞“励志。”

“身残志坚……。”

好遥远又好冷漠的成语!

赵晓琪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悄悄的把凉丝丝的右手心盖在他温热的左手背上,然后装作无聊地玩红色圣诞帽。

“家晟,带我去找她。”

李家晟一边摇头一边反手扣住她的冰凉,直到热度传递过去,才眼含荡漾之色写下:

“吃完套餐,我们再去。”

“现在去吧?”

急急切切的语调令晃神的赵晓琪嘟囔句:“在约会呢!”

马寇山微讪。他深深地往外吐口气,慢动作起身坐去过道那桌。秦默当即没同情心的大喊:“哈哈哈,被赶过来了吧?活该,人卿卿我我呢!”

“欸欸,他是我表哥,让着点儿!”

“让什么让,他又没缺点啥!”

撇开话里的内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忽然让马寇山苦涩的表情转暖。

本斜靠着椅背的李家佑,低头从兜里掏出盒烟,倒抠两根后扔给马寇山一根道:“吸点解闷。”

“表哥,臭死了,别在女士面前吸烟。”马果佳自然不敢说李家佑,只能将矛头调转给自家人。

“佳佳,哥哥任性回。”

他答非所问,倒是执着地把黄色过滤嘴塞进唇间。

“火?”

“嗯。”

雾气缭绕间,二位女士的容颜模糊开来。

李家佑若有似无的哼声,眼光瞥向那头的弟弟和未来……的弟媳。欢乐、温馨的氛围中,两个人傻乎乎的顶着红色尖头帽,在那写写画画。帽沿垂下的白色小圆球,随着他们转动的脑袋在半空中晃啊晃、摇啊摇。

赵晓琪捅捅李家晟,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你哥哥老看我们。他跟来?”

“跟来看戏。”

“那……”赵晓琪拿指尖戳戳他的手背,“为什么要去这么多人?”

李家晟轻轻一笑,在纸上写:“因为,寡不敌众。”

“哦。”她乖乖得应声,随后带着帽子的脑袋倾斜五十度,滚圆的眼珠上下滑动打量他。他不解的回望,她马上垂下眼眸、抬起指尖在空中转圈。

“我真正想问的……的……是……”

指尖停止转圈,饱满的指腹按到马寇山力透纸背的字迹上。“这句话你什么时候写给我呢?”

“……”

李家晟脊背一松,整个人垮到桌面上,看起来疲疲惫惫的,但水润的眼眸熏染暖色,右部嘴角扬起小圈的弧度。

“呵呵。”

赵晓琪学他趴着,二人面对面相对,彼此的鼻尖窜入裹着苦涩咖啡味道的木质清香。她想:写吧写吧,写完我们就结……

但他没有。

他长臂伸过去揽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扣,只听“啾”的声,两张柔软的唇部贴合在一起。周围欢笑声、音乐声、惊呼声都钻进她口中化成糖水。

别样的小心思顿时没了问头。

**

东风席卷着雪花,把大地抹上厚厚得白,粉;给没了嫩芽的枯枝,戴上菱形耳坠。夜色终于失去浓稠,泛着白色反光。

二楼的蓝舒妤早就隔着落地窗望见停在院落里的车,她问坐旁边的蓝姜堰:“爸,没让那车驶进车库?”

蓝姜堰摸摸她的脑袋说:“它还不配。”

“不配?”

“嗯。”

“可我也不配。”

敏感的李家晟抬头望,只瞥到一抹光亮。他拉紧赵晓琪的左手,克制住“ge,ming”的激动。

赵晓琪笑笑,她哈出白色雾气,企图让唇边的苹果暖和些。

他们身后边,那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院落中央,坐在车内的其他人紧张地等待。

“叮咚叮咚”声刚过,蓝家的大门从里打开,阿梅战战兢兢地站在玄关口,摇头说:

“冼姐生气呢!”

李家晟拽拽赵晓琪的袖子,示意她说话。

“外面雪下的好大!”她似感叹,“唉,李家晟昨儿感冒了,今儿可别冻得发烧。”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阿梅进门的时候坐在大厅内的冼立莹早就听见这边的动静。

“冼姐……”

冼立莹蹙眉,她虽愤恨李家不守承诺,但她“疼”李家晟。

她放下手中的杂志,沉吟半晌方点头。

只是没想到,随后家里会涌进这么多人。三男三女冷面肃颜排排站,倒像是来打群架。

瞧见为首的李家佑眸中含光,冼立莹气的恨不能拿把扫帚赶他们出去吃雪。

“滚出去!”

没人回腔,女孩子害怕得缩到男孩子后头。

屋内的热气烘化了各自肩头、发梢的雪花,水滴浸润衣衫内,凉气袭骨。

不知谁打了冷颤,激得李家佑出声:“冼阿姨,舒妤的朋友来找她过平安夜。”

这话儿非常讨巧,巧的冼立莹皱眉憋唇,赶人的话再也出不来。

“朋友”――陌生、心动的词语。

冼立莹僵掉的神情,令马寇山心里发急。然而,李家晟满脸的老神自在,仿佛胜券在握。

他着急得握拳朝他肩膀重重锤了把。

李家晟一个不防,竟倒退半步。冼立莹眼神犀利开。

“你是谁?”尖锐的质问在半空中响起,马寇山立正站好:

“马寇山。”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的自我介绍,少了谄媚少了骄傲,多了云淡风轻。

她会不会觉得他没诚意?

“艹!”马寇山禁不住在心底骂脏话。

赵晓琪偷偷瞄他两眼,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紧握手中的苹果。

“……”

气氛突然尴尬。

冼立莹简直要吃人了,李家佑还嫌火把不够旺,加句:“舒妤的男朋友。”而后,拽出赵晓琪,“家晟的女朋友。”

“……”

李家晟微笑着点头。

突如其来的摊牌,让冼立莹的脸都快绿成紫色。马果佳和秦默觉得自己有理由出来缓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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