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德之剑-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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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从一开始，米狄就已经看穿了这场持续五天的战役的根本所在。

那就是流水郡本身的价值。

流水郡对于赛斯家族来说，是一个进攻的踏板，而不是防守的堡垒。其最关键的价值，就在于运河的强大运输能力，这种能力弥补了赛斯在汉密尔顿领土上运输不便的劣势，可以使得他们迅速聚集起兵力和大量物资，从而变成一枚彻底钉死在敌方领土内的木桩。

如果没有米狄的突袭，这五天将会发生什么？

每天一批次的运兵船，可以为黑焰军团输送两千名士兵，五天，便是一万人。

隔天一批次的物资船，可以提供军团大约一个月分量的粮食和消耗，五天，便是五个月。

届时，当金枝军团抵达此地时，将要面对的，是一支在兵力上达到三万，与己方不相上下，而且拥有充足的补给，且在流水郡以逸待劳的强大敌人。

当然，贝尔玛尔公国战斗力第一的金枝军团，或许依然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但相对眼前的状况，要付出的代价却大得多。毕竟，他们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仓促应战而已。

但是现在，在米狄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的干扰之下，这五天中，有四天时间，流水郡的价值被彻底遏制住了。尽管这几天里，突袭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可见战果，然而，光是拖延时间这件事本身，便足以使得赛斯家族的战略计划彻底搁浅了。

要知道，在黑焰军团焦头烂额之际，汉密尔顿家族的兵力集结可是一刻都没有停过。此消彼长之下，兵力没有增长，便等同于失败了。

而如今，面对着已经集结完毕的金枝军团主力，未能发挥出兵力输送价值的流水郡，已经失去了固守的意义了。

对于习惯以利益价值衡量一切的贵族来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用膝盖都能想到。

正因为了解流水郡存在的意义，看到了破坏这种意义的方式，而且知道黑焰军团能够遏制的手段很少，所以，米狄才敢于放言，以两千对两万，攻陷流水郡。

这并不是一场正面交锋，也不是真的以两千对两万。而是借助金枝军团三万主力的大势，去逼迫失去了运兵砝码的黑焰军团撤退。

米狄所做的，不过是想法设法抽走了那些砝码而已。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算计与执行后的结果。

就在绣有三只金色狮子的汉密尔顿家族纹章旗重又飘扬在流水郡钟塔的最高处时，金枝军团主力三万人，也已经徐徐接近了这里。

“哼，不知道我们那位天才的守护骑士，带着两千骑兵，都干了些什么。”一名将军志得意满地看着麾下整齐的队列，忍不住嘲笑了一声。

“能干什么？本将只希望他不要求功心切，将我们汉密尔顿的精锐都葬送在毫无意义的战斗中。”另一名青年将军则是冷笑着接过了话头，“那些骑兵可是价值不菲，又不是阿思雷克斯那种小家族的杂兵，也不知道我们亲爱的统帅在想什么……”

“够了，我们是军人，不要像贵族那样，在这种事情上多嘴多舌。对于军人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胜利。”金枝军团团长克拉克终于开了口，于是，一切争论便偃旗息鼓。

克拉克当然对于米狄没有任何好感，只不过，在他这样的军人看来，千言万语，比不过真正的事实。

冷嘲热讽，明枪暗箭，那些，是贵族们玩的把戏，军人，就应该用战绩和伤疤来证明一切！等到大军抵达流水郡的时候，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要知道，米狄那句“两天之内，攻陷流水郡”的话语，早就已经传遍了金枝军团的上上下下。有佩服的，有嘲讽的，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但无论心态如何，从将军到骑士，再到士兵，没有一个人认为，米狄真的能达成那个目标。

区区两千人而已，还是两千骑兵，又只有短短五天时间，面对驻扎有两万敌军，带有城墙和塔楼的重镇，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而等到米狄这位代理家主的守护骑士，所谓的天才指挥官，在所有人面前变成一个笑话时，菲娜·汉密尔顿的强势，想必也会告一段落吧？

到那个时候，才是金枝军团，真正在贵族们面前展现出自己价值，并且重新赢得他们的尊重的时候。

克拉克这样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本阵中全身披挂，犹如女武神般英姿飒爽的红发少女。

他期待着，从这位少女的脸庞上看到一丝不安。然而，很快，他便失望了，因为菲娜的表情一如既往，爽朗而又阳光，简直就好像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米狄的狂言被戳穿后会带来的问题。

这可是你的守护骑士出了丑啊！

而且还是在你的肆意放纵和支持之下！

克拉克有点想不通了，为什么全力支持米狄胡闹的菲娜，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如此镇定？难道她真的以为，那个不过十八岁，在一个伯爵领上打了几场小小胜仗的小子，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取得什么优势？

这位金枝军团自视甚高的团长唯一能推测到的，大概就是菲娜和米狄会以某种伶牙俐齿的方式，将责任全都推卸得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既放出了狂言，又不用担什么风险，所以才能如此镇定吧？

简直是胡闹！这可是战争，而不是什么贵族的儿戏！

克拉克忍不住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打定主意，等到抵达流水郡时，一定要先发制人，给米狄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前提是，那个米狄没有蠢到真的去冲击流水郡，否则估计能看到的，也只有他和两千名骑兵的尸体了。

时间飞逝，大军急行军了半日，终于看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上，城镇的影子。

除此之外，阳光之下，那条波光粼粼，水流湍急，贯穿了贝尔玛尔公国南北的戴姆河，也终于如蓝色的绸缎一般，舒卷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敌人就在眼前，金枝军团的将军们，顿时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终究是不折不扣的军人，一旦踏上战场，除了胜利之外便再无他求。至于米狄这样被当做笑料的，此刻已经被抛在了脑后。

旌旗流转，号角声响，大军迅速从行军阵型向着攻击阵型转变，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毫无破绽，充分展现出了贝尔玛尔第一军团的素质。

而与此同时，早就外放出去的大批斥候，也有相当数量开始返回。

当先一骑，乃是斥候百人队队长。

这名经验极为丰富的高阶斥候一路纵马至中军之前，这才下马，前往将军们所在的指挥位置。

“情况如何？”克拉克直截了当地问道。

斥候队长先是对菲娜和克拉克行了个军礼，顿了顿，这才以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流水郡已经被米狄大人攻下了。”

“什么！”几乎同时，所有的将军们全都齐声喝出了声。

第124章　两人一骑

流水郡被攻下了？

是的，它当然应该被攻下。赛斯家族的走狗，不知好歹的黑焰军团，愚蠢自负的刀疤将军，都应该被赶出汉密尔顿神圣的领土。

但是，这不该是由汉密尔顿乃至公国最强的金枝军团来亲手完成这件事，然后获得至高的荣耀么？

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米狄·阿思雷克斯的战绩了？

说到底，以区区两千骑兵，究竟要怎么攻克驻守有两万人的重镇？

一瞬间，所有将军的脑子都短路了。

他们一会看看面前的斥候队长，一会儿相互对视，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至于场面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而那名斥候队长，则只能一面低着头接受着诸位将军锐利无比的视线的洗礼，低着头，满头冷汗地等待着命令。

“这件事太诡异了，你立刻重新去核实……”过了半晌，一名将军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尴尬地开口道。

然而，还未等他把这句命令说完，又有前线的斥候返回了中军大阵之内。这次，还是整整一个小队十名斥候。

“我们在流水郡钟楼上看到了汉密尔顿家族的旗帜。”为首的那名斥候说道，周围九个则同时点头表示绝对没有看错。

刚刚开口要求重新确认的那名将军，身体顿时猛地晃了一晃，就好像被无形的大锤击中了一般，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这也可能是黑焰军团的计谋！假装流水郡沦陷，引诱我们进入包围圈，然后伏击！”又有一名将军强上前来，如此推测道。

这个推测倒也有点逻辑，于是纷纷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

倒不是说将军要无视斥候，甚至不是因为他们对于米狄的敌视和忌惮，而是因为以两千人攻陷流水郡这件事太过离谱了，以至于实在没有人觉得这会是现实。

但就在此刻，更多的斥候们回到了本阵之中，并且第三次带来了关于流水郡的情报。

“我们已经和流水郡中的驻军接洽了，正是金枝军团第一骑兵营的同僚们，身份没有问题。他们现在正在做准备，米狄大人说，要亲自迎接家主大人的到来。”第三波斥候这样汇报道。

将军们的思绪，顿时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难道，流水郡，那个驻扎有两万黑焰军团的重镇，真就这么被打下来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将军们在心中呐喊着，咆哮着，场上却是一片寂静。

前后三波斥候都站在原地，没有命令他们不能擅自离开，但是就这样站着，也显得尴尬无比。而偏偏，唯一一个头脑清醒而且也是最有资格发布命令的人，菲娜·汉密尔顿，却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有说。

简直就好像是熟读了剧本的观众，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一般。

半晌之后，一个竭力想要显出沉着冷静，却依然有些颤抖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加速行军！但是切记保持警惕！”金枝军团团长克拉克板着脸，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发布下了命令。

眼见为实，他必须亲眼看到这一切才行！对于这位标准的军人来说，这就是他心中剩下的唯一念头，也恰好是在场所有人，从斥候到将军，全都想要做的事情。

而当三万人的大军终于挺进至流水郡城下时，无论是何种怀疑，何种悬念，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流水郡南门大开着，足足一千名金枝军团的骑兵排成整齐的两列，等待着主力部队的到来，等待着代理家主菲娜·汉密尔顿的检阅。他们绝非是黑焰军团以假乱真的陷阱，因为许多身处主力部队中的骑士们已经认出了那些位于队列中的熟悉的战友，不仅如此，他们更是看到了这些骑兵脸庞上的兴奋，激动，以及那份充满了荣耀的骄傲。

和一周前，似乎有些不同了。许多人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只不过是短短一周时间不见而已，只不过是在那个被当做是狂徒、小白脸、吃软饭、假天才的米狄的手下呆了七天而已，这些骑兵，已经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了。无论是姿态也好，精神也罢，甚至是眼神，似乎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就好像已经初具了百战之师的样子。

不过，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些骑兵们，以两千人击溃了两万人，亲手夺下了流水郡，打赢了贝尔玛尔公国内战的第一场真正的战役。

而带领着他们打赢这场奇迹般的战役的那名指挥官，就在队伍的最前列。

黑发黑瞳的少年身背沉重的大剑，胯下是矫健而巨大的血牙豹，冷风吹起了他的毛皮大麾，仿佛一面不倒的旗帜，又好像是展翅即将翱翔的雄鹰，远远看去，不由地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见主力部队到来，米狄立刻拍了拍坐骑，血牙豹子迈开四爪便如风一般冲了过去。

嗜血猛兽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加上米狄逼人的锐气，立刻令整个方阵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人，一骑，很快就到了中央本阵。

此刻，亲眼确认了流水郡被夺回的事实，将军们沉默不语着，以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为他们带来了辉煌胜利的少年，就连一向沉稳不露情绪的克拉克，此刻也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和风度。

就是这个被他们当做小白脸、吃软饭，年仅十八岁，而且曾经是纨绔，等级不过区区36级的小子，获得了他们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胜利。

军人总是以实力为尊。

金枝军团的将军们虽然眼高于顶，态度傲慢，但那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实力确实站在了公国的巅峰上。

而现在，面对着一个实力比他们更强的指挥官，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米狄也没有和这些将军搭讪，而是下了坐骑，直奔菲娜面前。

他将左手靠在背后，右手搭在左肩上，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完美无瑕的骑士礼，这才上前一步，简洁明了地说道：“你的城市，我已经夺回来了。”

红发少女笑了，一瞬间，倾国倾城。别说是米狄，就连将军们，此刻也有些恍惚——原来自己的主公，并不仅仅是强势，并不仅仅是美丽却含苞未放的少女，而是充满了如此女性化的魅力？

“好，带我去看看吧。”菲娜这样说道。

也不待米狄回答，她便走上前去，走到了那头巨大的血牙豹子的面前。

血牙豹子明显感觉到了眼前这位娇小女孩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它小心翼翼地匍匐着，乖巧得如同一只猫咪。显然，这种刻意讨好的举动，令菲娜十分满意。少女用力地揉了揉血牙豹子的脑袋，然后轻巧地纵身一跃，落在了它的背上，稍微靠前的位置。

这是要两人共乘一骑？

米狄心中一动。

喜悦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也有些担忧。

毕竟，对于豪门世家的家主来说，保持威严与距离，塑造公平公正的形象，才是掌控家族的不二法门，就像铁血大公爵那样，一个上位者需要的，不是什么亲切的对谈，而是敬畏、仰视与不需要理由的信赖。

但现在，菲娜却在三万大军的面前，在金枝军团这些桀骜不驯的将军面前，毫无顾虑地表现出了她对自己的亲切和偏袒。

这无疑会造成一些不良的影响，会让人怀疑她是否公正，是否成熟，还是如小女孩一般任性？

“瞎想什么呢，上来。”突然之间，菲娜的话语，打断了米狄的思索。红发少女微笑着看着黑发少年，然后伸出了手。

那个甜美的笑容，令米狄彻底释然了。

没错，就算被怀疑又如何？如果因为担心他人的评价和目光，就缩手缩脚固步自封，那就不是菲娜·汉密尔顿了。米狄所了解的那个魔弹女王，永远是不知道妥协，永远是自由自在，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犹如风一样的女子。

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荣幸之至！”米狄回答道，牵住了菲娜的手，然后一个纵身，稳稳地落在了红发少女的身后。

感受着菲娜发丝的香味，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此情此景，看在将军们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如果说之前菲娜所表现出来的是“偏袒”和“支持”，那么此刻，她所表现出的，就是不折不扣的“亲密”了。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似乎也坐实了菲娜与米狄是恋人的八卦传闻。

只是，面对着眼前这座城门的大开的流水郡，他们却再也无法说出“小白脸”、“吃软饭”之类的话了，甚至在心中，都无法那么去想。

这小子，难不成真是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名将么？

将军们心中，纷纷这么推测着，而就在这个时候，菲娜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思索。

“都愣在那里干什么？各位，随我和米狄一起入城吧！”红发少女回过头，很随意地说道，“你们一定都很好奇吧，他是怎么用两千骑兵战胜两万守军的，这一路上，就让米狄好好地为你们解释一下好了。”

下一刻，伴随着